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小鸟游空。】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综神话]寡人有疾》作者:无良的过客 文案 现代妹子穿越商纣王,努力不被炮灰 本文又名—— 纣王的脱轨人生 诸天神仙一锅烩 假如纣王是个GAY PS,不要在配角栏找CP,人生需要悬念嘛~~ 内容标签:性别转换 洪荒 传奇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帝辛(子受) ┃ 配角:妲己姜后 ┃ 其它:封神神话 晋江金牌编辑 生来是炮灰命,也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走出不一样的人生。且看一个现代妹子穿越商纣王,如何在求生路上逆转封神,将诸天神仙一锅炖,共建和谐神话,成就人生赢家…… 本文延续作者一贯欢脱风格,以诙谐的笔调,描述不一样的神仙路。各位传说人物陆续出场,一路神展开,情节跌宕起伏,令读者领略全新东方神话。 第1章   穿到古代当皇帝,怎么样?当然是左手小弟排排站,右手妹子成后宫。不如此,怎配“穿越”二字。   叮!打住!小弟什么的,就算了。后宫什么的,作为一个笔直笔直的前妹子,敬谢不敏啊。啊,汉子也不要!没有套套的世界,不管是走后门,还是被走后门,都太恶心了。   穿到商朝当大王,怎么样?当然是八百诸侯全灭尽,丰功伟绩媲始皇!   嘟!暂停!让我先把纸捣弄出来。竹简什么的就不提了,出恭用竹片,妥妥的菊花残的节奏啊!清水而未见荤腥,先菊花残,太虐了。   穿成商纣王,怎么样?当然是拳打准提,脚踩原始,逆天改命,所向披靡!   啊哈!先缓缓!待我躲过了黑色料理再说。土豆、地瓜、茄子、苹果、辣椒,都是见不到的;煎、炸、烹、炒,想都不要想。一个青铜鼎——对,就是博物馆里的那玩意——扔一大堆肉,放点儿盐巴,煮!没滋没味的,就是最顶级的御膳了。烤肉倒是有,酱料就不要想了。唉,别说纣王这花样作死选手了,就是秦始皇那人生赢家,也是吃不上西红柿炒鸡蛋的可怜人。   所以,到底怎么样呢?修仙吧,不求长生,但求辟谷,不吃不排,便是极好的了。   某不学无术的现代女穿越古代,子姓,名受,性别,男。按照现代人的习惯,给他(她?)取个昵称,应该是“小受”“受受”“小受受”。幸好,古人不走这种萌蠢路线。都说,名字寄托了父母对孩子的美好愿望。所以,攻不起来,真心不是他的错。   很想将愉快的吐槽生活进行到底,残酷的现实告诉他,穿越的人生不可以这么没心没肺。虽然历史是数学老师教的——真的哦,那哥们后来真的去教数学了——并且大半还了回去,杂七杂八、胡编乱造的书,他还是看了几本。叫“子受”的古人,他恰好知道一个——传说中的殷纣王嘛。因为这名字太特别,他还特意百度过这货——在正史中还有几分正面评价,野史传说中,就无限黑了。当然,重名也是有可能的。虽然想不出怎么会有人给孩子取暴君的名字,但万一是架空呢?但是,“子受”这个名字,加上被称为“大王”的老爸,再配一个时不时出现,头生三眼,唤作“闻仲”的大臣——这个“子受”还能是别人吗?   真不幸啊,不只是纣王,还是头上压着一大堆神仙的纣王呢。唉,他能指望那个闻仲只是个天生畸形的普通人吗?   很快,子受发现,最糟糕的,不是几十年之后的封神,而是生活中的种种不便,比如出恭用的竹片,比如黑暗料理。   子受为他的人生定下了三个目标:   一、发明柔软的厕纸   二、逃离黑暗料理   三、不当纣王   第一条在子受七岁的时候完成了。商是个什么社会,不学无术的子受不知道。他只知道,商是有奴隶的。什么是奴隶呢?那就是等同于货物的人,随奴隶主怎么折腾,都是理所当然的。殷商王室是最大的奴隶主,身为最大的奴隶主之一,子受年纪再小,提出的要求再无理取闹,奴隶也要拼命完成。   子受也没让奴隶做什么艰难的事,不过是捣草木汁而已。之前已经说过,子受学问不好,乱七八糟的书看了不少。他知道纸的原料大概有草根、树皮、破布什么的,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混在一块儿又是煮又是捣的,最后烘干了就是纸了。他让奴隶们按照这个法子造纸。   不用想也知道,如果真的按照这法子造纸,他这辈子都看不到纸。不过,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尝试了三年整,子受终于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纸。   洁白光滑是不用想了,新鲜出炉的纸,黄不拉几的,还能看见植物纤维的痕迹,滴上一点水,晕开一大片,写字是完全不成的。这纸,真的只是厕纸。   说实话,子受都不想承认那是纸。   子受的挑剔影响不到其他人。包括帝乙在内的殷商贵族,都为“纸”的发明点了赞——虽然他们都不知道“点赞”是个什么玩意。纸迅速风靡朝歌,并向其他诸侯国扩散。   但凡今穿古的穿越者,都能点亮诸如“发明小能手”“生财有道”的称号。因为对“纸”百般嫌弃,子受没能保住技术专利,借以大赚特赚,劣质厕纸的发明依旧让子受名声大噪。更因为毫不利己的行为,他得到了更多的称赞。   都说人的所作所为直接显示他的格调,于是,子受的格调就是劣质厕纸等级的。   第二条,子受无法可想。他不是贤惠的家务小能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说的就是他。即使将来他上位,派出了殷商版的张骞,再等上十多年,等回了原产自西域的种种食材,他也只能生吃,或是扔进鼎里煮了。何况,谁能保证神话世界的地图和历史的地图一样呢?万一,压根儿就没有那些地方怎么破?   子受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看见了曙光。   厕纸问世之后,帝乙觉得他这个小儿子是个可造之材,不应该荒废下去了。于是,子受被送到出身截教的太师,长了三只眼的闻仲手下学习。   在子受之前,闻仲还有一个弟子——比子受大了两岁,整天上房揭瓦,熊得不能再熊的黄飞虎。另有一个不记名的小拖油瓶,黄飞虎的妹子,黄飞凤。   子受亲眼看见,闻仲的第三只眼睛中射出精光,将上蹿下跳的黄飞虎定在原地。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他还以为闻仲那是先天畸形呢!   于是,子受下定决心要修仙。神仙嘛,都是吸风饮露的。换句话说,都是不用吃饭的。或许他吃不到后世的诸多美食,但是,他可以逃离黑暗料理啊。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闻仲本是不想教子受法术的。不是子受不好,而是,修道之人有一条默认的规矩:帝王不能修道。这个很好理解嘛。东方修道之人,尽出三教门下。修道之人有师承,有道统之争。帝王若是拜入哪家门墙,那还让不让别家活了?至于帝王长生不老,永不换届什么的,本就是长生不老的仙人们,还真不在乎。   闻太师意志坚定,却敌不过子受破下限、掉廉耻的撒娇卖萌。于是,今天教两句心法,明天教一个法术,等闻太师回过味儿来,才发现,他已经教了子受许多不该学的东西。更要命的是,这位小王子学得有模有样,兴致十足。无奈之下,老太师只能自我安慰,大王和王后不止这一个孩子,下一任君王不一定是这个。当然,闻仲没忘记告诫子受,不能把学了法术这回事说出去。但凡有点儿名头的人都知道,点亮了修道技能点的,当不了君王。所谓王子,就是君王的备胎。当不了君王的王子,那和养废了没区别。如果帝乙知道他闻仲把小儿子养“废”了……那场面太美,还是不要想了。   第三条,不当纣王。如果没有那些个神仙,子受可以老老实实地当商君,励精图治,广施仁政,防患于未然,那个“纣”的谥号怎么也落不到他的头上。但是,这是个有神仙的世界,也就是说,某些事情是注定的。即使他不去调戏女娲的塑像——百合+恋物癖,好重口——封神之战也会以别的理由打起来。所以,达成“不当纣王”这一命题的先决条件就是不当商君。   这个好办,他已经在做了——君王不能修道,他已经在修了。只要在他的便宜老爹挂了之前,修出名堂来,王位就没他什么事了。   其实细算算,王位也不一定就是他的嘛。帝乙儿子一大堆。子受的亲娘手段高超,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都被打压得死死的。在子受之前,王后还生了两个儿子,子启和子仲。论资排辈,子受才第三。前面的两个身体健康,不像熬不过帝乙的模样。   所以,只要子受自己不蹦跶出来争王位,他还是很安全的嘛。   就这么盘算了一圈,子受彻底安稳了。没有了那种被命运追赶的紧迫感,子受终于能欣赏人生道路上的风景了。→_→啊喂!你说谁是风景啊?!   黄飞虎和黄飞凤的父亲是镇边老将黄滚,母亲已故,两个孩子没人照顾,就被托付给了闻太师。→_→所以,闻太师手下的学生,都是关系户。   正常情况下,特权阶级家的孩子,都是坐在家里,等老师上门,没权没势的孩子才在老师家里头蹭吃蹭喝。但是,闻太师不一样,他是仙人。(在古早的年代,神权总能压王权一头——子受语)身为商朝王子的子受才是送货上门的那个。   于是,子受和黄氏兄妹成了邻居。   黄飞虎啊,殷商名将,老婆被纣王逼死的那位,现在还是个上房揭瓦的熊孩子,每天都会被闻太师定在阳光下暴晒一个时辰。   黄飞凤啊,疑似纣王黄妃的那位,对,就是被纣王从城楼上扔下来的那个,现在还是个挂着鼻涕的小丫头。   看着这两位,子受觉得,纣王的命运,离他真的很远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封神》中,黄飞虎还有2个弟弟,黄飞彪和黄飞豹,但是算上他们人就多了,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就当没有他们吧。以后如果需要,大概会找个合适的理由冒出来……    第2章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逝。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子受成了十一二的半大少年。修道五年,子受不知道自己的本事究竟如何,翻个墙,生个火,抽翻大他两岁的黄飞虎,不在话下。当然,闻仲收拾他也不在话下。辟谷那玩意,他一直没学会,每次尝试,都饿得个头昏眼花。瞧着闻仲平日里该吃吃,该喝喝,无所顾忌——难道修道之人没有该项技能?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子受的小伙伴们也有了长足的长进。   黄飞虎初步摆脱熊孩子状态,有那么一丁点儿少年将军的风采。听说闻仲下次出征的时候,会带上这小子。黄飞虎为此炫耀了许久。   黄飞凤接替了她哥哥“熊孩子”的称号,整天调皮捣蛋,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闻仲不只一次怀疑,当年黄滚托付给他的,不是一儿一女,而是两个儿子。   这年春天,新上任的东伯侯姜桓楚带着一双儿女来朝歌朝贡。每一个新上位的当权者都面对一个尴尬的境况——地位不稳,程度不一而已。姜桓楚这个严重了点儿:他老爹给他留下了好些个能干的兄弟,不老实的臣属。为了安抚住这些人,姜桓楚来朝歌求援了。他这双儿女,儿子嘛,哪儿来的带回哪儿去,女儿就要留在朝歌了。   姜桓楚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帝乙自然不是瞎子。他让与姜小姑娘年龄相仿的子受和小姑娘好好相处。   东伯侯的女儿,和子受年纪相仿——这姜小姑娘就是那个被剜了眼睛的姜王后吧。   平心而论,姜小姑娘举止端庄,模样标致,虽年纪尚小,亦可看出其可观的发展前景。然而,她是原本纣王的王后,立志不当纣王的子受怎么能娶她呢?不,应该说,就冲着她是个女人,子受就不能娶她。   子受斜眼打量了小姑娘半晌。就在小姑娘害羞的低头的时候,子受刻薄地说:“前面和后面一样平,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女人!”既然对人家无意,就不要去刷好感度。而且,这小姑娘纤腰袅娜,还有那什么最是一低头的温柔——十多岁的小萝莉,竟比他上辈子的成熟女人还有女人味儿,有没有天理啦!   商是个什么地儿呢?那是个还有着生殖崇拜的地方。这里对女人的审美,是大胸肥臀,一看就知道好生养。姜小姑娘才十岁出头,裹着厚重的衣裳,就是吃了激素,也看不出曲线啊。然而,这些都不妨碍小姑娘对“美”的向往。子受这话的伤害值,不亚于对现代妹子说她长了水桶腰。由此可见其恶毒。   姜小姑娘是东伯侯家的娇小姐,做不到唾面自干。她震惊地抬头,瞪着子受,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位出言不逊的商朝王子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有可以攻讦的地方。   “你给我等着!”姜小姑娘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说。随即,登登登的跑走了。   自此,姜小姑娘与子受交恶。   姜小姑娘不愿忍气吞声。她能做什么呢?告状呗。   姜桓楚本就是有求于人,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出头。   帝乙口头上嫌弃了子受几句,就将此事轻轻揭过。他只是要给小姑娘在朝歌找个婆家,好让她名正言顺留下来当人质,有不一定非要自己儿子上嘛。   综上,子受光明正大的摆脱了姜小姑娘——他自以为的。   再次听到姜小姑娘的消息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这一天,子受乐呵呵地再次抽打了黄飞虎。黄飞凤见不得她哥哥受苦,出言挖苦道:“老婆都让人抢了,还有心玩乐呢!”→_→听着纯种古人,巾帼不让须眉的黄妃凉凉说出“老婆”这么现代的词汇,小受受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吗?   “我哪来的老婆?”子受卷着袖子,擦了擦汗,问道。   “还装傻!不就是东伯侯的女儿?”黄飞凤白了他一眼,说。姜桓楚的目的,帝乙最初的打算,这几个熊孩子都看得明白。   “别!那妹子娇滴滴的,不掐就能滴出水来,我可消受不起。”子受故作惊恐道。   趁着子受和黄飞凤说话的空档,黄飞虎哼唧着,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劝道:“知道你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那种娇气的女人。问题是,陛下不嫌她娇气。你总得娶一个,东伯侯的女儿,很不错了。”   “那我宁愿娶你妹子。”子受无所谓地说。   “别!”黄飞虎慌忙说,“就你们俩这性子,凑一块儿,我迟早得为你们中的一个收尸。”   “你说什么呢?!”子受未及开口,黄飞凤先不干了。她冷笑一声,道:“黄飞虎,你最近本事见长啊!来来来,跟我练练!”   欣赏着黄飞凤毫不留情地奚落她哥,子受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姜小姑娘又怎么了?”   仗着自家哥哥不会真的对自己出手,黄飞凤大逞雌风。她一边殴打哥哥,一边说:“她和你的启哥哥走得近。启王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可不是你这等毛头小子比得过的。”   听说姜小姑娘和子启走得近,子受心里挺乐呵,表现得挺得瑟。得瑟的结果就是,子受领着黄氏兄妹,跑到街上装纨绔。要不怎么说闻太师一直怀疑黄飞凤的性别呢——这妹子换上男装,小腰一叉,脖子一梗,颇有几分痞气。身旁的小伙伴说话不中听了,抬脚便踹,活脱脱一个小痞子。   三个小纨绔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不过是无所事事的在朝歌城中闲逛。若是遇上地痞流氓欺负人,那便是极好的——他们眼睛发亮的冲上去,把人揍一顿,过足了行侠仗义的瘾。寻常人惹了这些街头混混,肯定会被报复。被揍的也确实跟踪过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了闻太师的府祗。这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更不能和仙斗。街头混混们哪敢和闻太师叫板?捏着鼻子认了吧。   子受三人出了太师府,直奔集市——在那里活动的小混混最多了。   这一天,他们没遇上小混混横行霸道,倒遇上有人在集市驾车横冲直撞。论波及范围、伤害值,这可比小混混闹事严重多了。   这年头,坐得起车的,不是有钱就是有权,或者两者都有。寻常百姓被撞着了,也只能只认倒霉。子受三人却不怕,管他有钱还是有权,能大过闻仲吗?能大过帝乙吗?于是,这三人想看见肉骨头似的恶狗,眼睛发亮地冲了上去。   黄飞凤和子受先后跳上马车。前者一脚踹飞了车夫,后者猛地扯住缰绳,停住了马车。黄飞虎没冲上去,他把挣扎着爬起来的车夫打趴下了。   马车是停住了,那马还不老实,又是嘶鸣又是踢腿的,眼看着还要尥蹶子。子受见状,眼睛一眯,跳下马车,照着马的下巴飞起一脚。马身一僵,跪倒在地。拉车的马倒了,车子往前倾斜。毫无准备的黄飞凤一个趔趄,面前站稳。她回头瞪了子受一眼,转过头,叉着腰,瞪着车主发难。   按理说,马车被人拦下,赶车的人被揍了,马被放倒了,马车的主人肯定很生气。之前已经说过,这年头,坐得起马车的,都是有权有钱的,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这里是闹事,又不是荒山野岭,还能有山大王劫车吗?可是,黄飞凤等了半天,也不见车里的人出来——难道这车是空着的吗?   终于,黄飞凤不耐烦,掀开车帘。车里面坐着的,不是如她所想的为富不仁的胖老头,而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大约七八岁,比黄飞凤还要小些。   瞧着这个凶神恶煞的“男”孩子,小姑娘瑟瑟发抖,终于“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小姑娘哭了!她把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弄哭了!黄飞凤顿时慌了手脚。她不知道怎么哄孩子。她从来都是被哄的那个。她下意识的看向小伙伴,发现那两个不靠谱的家伙已经跑了。   子受和黄飞虎表示,男子汉大丈夫,行侠仗义就好,欺凌弱小的活,还是留给黄飞凤吧。   不提黄飞凤怎么咬牙切齿的哄孩子,且说子受和黄飞虎两人毫无愧疚的丢下了黄飞凤,老老实实地回太师府装乖宝宝。今天他们实在不厚道,黄飞凤一定会告状。在闻太师回来之前,他们得想好一套说辞,应付随之而来的询问。   或许是老天爷都在帮这两个熊孩子吧。东夷反了,这日的早朝就在讨论这个。军国大事面前,闻仲哪有功夫理会小孩子的打打闹闹呢?   闻仲回府简单收拾一下,就要点兵出征。他收拾的当然不是行礼——他要带上两个徒弟。   黄飞虎随闻仲出征,这是早就说好的。至于子受嘛,说实话,闻仲真不想带上他。带个王子出征,要看着他别出事,盯着他别闯祸,还得警惕着别被他夺了权,除此之外,还有给他立功的机会——那简直就是个祖宗!但是,闻仲不得不带。他教了子受法术,这注定子受将来不能接手帝乙的位置。子受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闻仲一直觉得他得为这件事负责。身为殷商的王子,子受总要在朝中立足。当个将军是个很好的出路。所以,这次就带上他吧。   待黄飞凤回来,听说闻仲要带着黄飞虎和子受出去“玩”,不带她。她当然不敢跟闻太师撒娇撒泼。这丫头光顾着生闷气了,哪还记得被抛弃的事?    第3章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出征打仗又岂止粮草那么简单?除非被人打到家门口了,不然,半个月能出发就算速度了。   闻仲从接到帝乙的命令到出发,只用了三天。这年头,今天东夷反,明天北海闹的,当造反成了家常便饭,军队时刻处于准备出征的状态,就不值得惊讶了。   其实,子受对另一件事很惊讶。造反吧,失败了就是死一户口本。闻仲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打仗。这么作死,这大大小小的诸侯怎么还没被杀完?   这年代,赶路靠走,传话靠吼,出行真的不是好差事,出征更不是。身为殷商王子,子受不用靠着两条腿赶路。他有属于自己的战车。但是吧,这时候的人们,不知弹簧为何物,更没见过橡胶。这个时候的车子,没有减震措施,很多时候,车轱辘还不是正圆形的,再加上凹凸不平的黄土路面——坐车还比不上走路舒服呢。   可是,走到东夷,脚底板好疼啊……   万幸,子受还有另一种选择——骑马。虽然也不是很舒服,但是跑前跑后的,很风骚呢~这个时候,子受特别羡慕闻仲。   闻仲的坐骑是一头黑麒麟,据说是他自己抓的,属于神兽级别。麒麟这玩意,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整个一四不像,闻仲这只还黑不溜秋的,怎么看都不顺眼。但是,它通灵啊。速度快不说,还特平稳,就是在它背上睡觉,都不会被颠下来。   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宿营,黄飞虎顾不得吃饭,一头冲进帐篷。子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下的活计。他用干粮、野菜叶子、肉干煮了一锅不可名状的东西,自己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端去给黄飞虎。   进了帐篷,子受沉默了一瞬。   只见黄飞虎侧身对着门,坐在席子上。他双腿大张,弓着腰,头伸到两腿之间……   啊喂!你在做什么啊?   子受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咳嗽了一声,说:“你在做什么?”   黄飞虎继续方才的动作,说:“磨出水泡了……”   “……哦。”子受说。   “咦?你怎么没事?”黄飞虎抬起头,说。他的脑袋让开了地方,子受第一瞧见他凄惨的模样。这货从没试过骑马跑长途,大腿内侧细嫩的皮肉受不住,红肿了一大片,还有几个水泡不甘示弱的展示身姿。   “谁知道你那么笨!”子受得意地说。这货骑马的经验比黄飞虎还不如,但是,他看过许多杂七杂八的书。骑马磨破皮的事,恰好是某些女主展露其“柔弱中带着坚强”的风姿的必备桥段。为了不让自己也变成“柔弱中带着坚强”,子受特意让人缝了两块棉垫子,绑在腿上。虽然挺热的,但是不疼啊。   黄飞虎闻言怒视子受。   “快把裤子穿好,我给你看个好的。”子受说。   “什么啊?”黄飞虎龇牙咧嘴地提上裤子,一瘸一拐地跟着子受出了帐篷。   子受领着黄飞虎来到自己的帐篷门口。他指着拴在帐篷旁的马,说:“就是这个。”   “你的马?有什么好看的?它还能变成另一只黑麒麟不成?”黄飞虎一头雾水,嫌弃地说。   子受闻言,白了他一眼,上前一步,从马鞍旁拽出一根绳子,说:“我说的是这个。”这绳子就是普通的草绳,一头拴在马鞍山,另一头系了一个套。   是的,子受的这个,就是自治简易马镫。这个时候是没有马镫的。想要在马背上坐稳当,就要用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身子。这个后果嘛,看看黄飞虎就知道了。当初学骑马的时候,子受学的是“大众”骑法。他的想法是,他的发展方向是修仙,自己就会飞,还要马做什么?学骑马就是应付差事,也就没想起马镫这茬。这次听说闻仲要带他一起出征,面对高头大马,才想起没有马镫的不便。他急急忙忙扯了一段绳子,DIY了简陋马镫。整个过程匆匆忙忙的,子受哪还记得他的好兄弟呢?   至于那个什么腿上的棉垫子,说出来太有损他的形象了。瞧黄飞虎这可怜的大腿,若是不小心捂出热痱子就惨了,还是就这样吧。   黄飞虎一开始没看出马镫的妙处,直到在子受的怂恿下,爬上马去试了试,才发现这确实是好物。   就算有了简易马镫,黄飞虎腿上的水泡还是没法消去的。子受相信,闻仲肯定有法子,不过,黄飞虎觉得向老师求助太没面子,硬挺着。他在车上窝了一天,第二天扎营的时候。黄飞虎的脸都是绿的。   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差不多过了一个月,大军终于来到东夷。   之后就是两军厮杀了?等等,请先观赏阵前斗将。   阵前斗将是什么?子受表示他知道,当年的《三国演义》里演过。“温酒斩华雄”就是其中知名典故。神话版的阵前斗将就更热闹了,动作更帅不说,还自带声光效果。   于是,两军万八千人,眼睁睁的盯着几位将领打死打活,适时欢呼或是喝倒彩。如此折腾了半天,双方各有输赢,鸣金收兵。   ——啊喂!说好的平叛呢?!   一夜无事,第二天继续阵前斗将,殷商一方率先胜了一场,闻仲顺势下令,命大军出战。闻仲领军多年,手下自有能人,阵前斗将轮不到子受和黄飞虎。而大军出战,他们就不能站在后方看热闹了。   当然,为了子受这位殷商王子不会死在乱军之中,闻仲特意派了得力心腹在旁照应。子受也很有自知之明,没冲在最前面拼命。   子受曾以为,第一次杀人,他肯定会心慌手抖,泪流满面,没准还要找个地方吐一吐。但现实是,战场那么乱哄哄的地方,他真的没空闲想那些有的没的。等他清晰地意识到“我杀人了”这个命题的时候,战场都打扫完了,再哭啊吐啊的,未免矫情。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明媚忧伤了一会儿,该干嘛干嘛去了。   子受特意去看了小伙伴一眼,发现黄飞虎像个讨赏的孩子般,向闻太师讲述自己杀敌的经过。日理万机的闻太师,竟也好脾气地听着,时不时夸奖两句。   很好,小伙伴也适应良好,没有突发心理疾病的趋势。   如此又打了几场,初时东夷的抵抗还像模像样,渐渐的,东夷军心涣散,到了后来,简直是一触即溃。闻仲率大军一路追击,竟是没有一点儿犹豫。   ——喂喂,这样好么?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啊!   就在子受担心闻仲中了埋伏的时候,东夷首领竟率众投降了。   ——说好的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呢?说好的破釜沉舟,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呢?你不是造反吗?怀疑你的诚意哦!   “应警惕那厮诈降。”子受对闻仲谏言道。   “出尔反尔,如何服众?他好歹是统领东夷的诸侯,自不会做出这等鬼蜮之事。”闻仲面色不渝,道。   ——都造反了,还光明正大吗?   ——哦,是的,他确实光明正大的造反了。   事实证明,确实是子受想多了。殷商大军顺利地接管了东夷的地盘,东夷首领被带到闻仲面前,老实得不像会造反的人。   闻仲高居首位,子受与另一军中大将左右分坐,东夷首领及其主要从属垂首立在下首。至于黄飞虎,这屋里没有他的地方。   闻仲正襟危坐,喝问道:“大商待尔等不薄,为何行此谋逆之举?”   听了这问话,子受在心底默默掩面。如果是审案子,这么问是没问题。现在是——好吧,现在也是审案子——谋逆案和刑事案件怎么能一样呢?先把罪名坐实了,再把处罚说出来,最后在居高临下,以施恩的姿态询问原因。闻仲的问法,缺乏敲竹杠的精髓。   那东夷首领也是个擅长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听闻仲此问,他顿时老泪纵横,什么干旱,什么妖兽作乱,什么外敌入侵,怎么可怜怎么说,好似不造反,就没有活路了。   初时,闻仲还是威严模样,渐渐的,他虽板着脸,眼中却流露出恻隐之意。   造反这种事,理由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子受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呢?东夷首领的话,他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百无聊赖的看了看周围的人,瞄了瞄闻太师——   喂!太师,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每次我们三个闯祸,撒娇扮痴逃掉惩罚时,你都是这模样!我知道你拿熊孩子没办法,但这个不是熊孩子啊!   “且慢!”抢在闻仲开口之前,子受插言道,“时候已晚,且将东夷诸人收押,明日再议。”   将要出口的话噎在喉咙里,闻仲不悦地皱起眉头。如果是在朝歌太师府,子受敢插话,闻仲一定会把他定着太阳底下暴晒。然而,现在到底不是在朝歌,当着东夷首领的面,子受这个殷商王子的面子,他不能不给。   闻仲挥挥手,东夷首领被带下去了,作陪的军中将领也知趣的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闻仲和子受两个人。   “受王子可是有话要说?”闻仲板着脸,问道。   “受王子”什么的,好久没听见这么正式的称呼了,平时都是叫“阿受”的。    第4章   “受王子”什么的,子受已经不想吐槽了,他端着一个王子应该有的架势,问道:“敢问太师,打算如何处置东夷诸人?”   闻仲面目严肃,沉吟道:“虽是谋逆,却也情有可原。”此时的人们,没经过历代封建君主以教化为名的疯狂洗脑,即使是闻仲这样的忠直大臣,也没有那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   显然,接触过无数古装剧和扭曲了的各类“X斗”小说的子受比闻仲有觉悟多了。当然,这个觉悟是建立在他是王族一员的基础上的。   “所以?”虽然瞄见了闻仲的表情,子受就猜到了结果,但是,在说出来之前,他还是有点儿不愿相信。   “东夷僻远,风俗与商地大相径庭,尚需有识之人统领。既然东夷首领已诚心悔过,小惩大诫一般便是。另,”闻仲顿了顿,道,“一路所见,东夷确系荒蛮之地,百姓生存不易,我等当……”   “停!”子受打断了闻仲的话,“依太师之意,那东夷首领还是东夷首领,他们造反失败,我们还要给他们钱粮?”   “正是如此。”闻仲忍住被打断的不悦,说。   “哈!原来竟是我们输了嘛!输赢都有好处,难怪这天下总有人要造反!”子受嘲讽地说,打输打赢都赔款,原来这么早就有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习惯了!   从未被如此犀利的讽刺,闻仲顿时老脸通红。他冷冷地说:“请教王子有何高见?”   “东夷首领及其从属既然胆敢造反,那便不是我大商之民,而是大商之敌。既是敌人,岂可容其偏安一隅,蠢蠢欲动?请太师将其锁拿,押送朝歌,处以极刑,并邀诸侯来看,好让他们知道此等贼子的下场,警示后来之人。”子受无视闻仲越皱越紧的眉头,说,“至于这东夷之地,那东夷首领造反,从者甚众,竟无一忠义之人!想来这东夷之地,尽是桀骜不顺之民。如此荒蛮之地,何以立国?可将这东夷之地立为‘郡’,设郡守,由我商地贤者居之,行教化之功。”   子受自然记得,商就是被地方诸侯联军灭掉的,即使他将来不当商君了,也不希望子启被人推翻,他自己从真·皇亲国戚变成尴尬的前·皇亲国戚。怎么对付那些个诸侯?加强中央集权呗。造反的这么多,还怕没有理由吗?封神呢,是一定要有的。可如果他在封神开始之前,把各路诸侯都收拾老实了呢?   “如此苛刻,非人善之举。”闻仲皱眉道,“且各路诸侯唇亡齿寒,恐生出同仇敌忾之念。不妥,不妥!”   “我等诛杀的是反贼,而非诸侯。唇亡齿寒?同仇敌忾?怕是本就问心有愧吧。”子受凉凉地说,“大不了都造反呗,反正,不是有太师您嘛!”   闻仲:“……”刚刚还是虽残暴,但条理清晰的受王子,怎么突然就有了熊孩子的感觉?不过,自己的能力得到肯定,有点儿小嘚瑟呢。   “贪一时之逸,永受乱臣贼子袭扰,还是忍一时之困,为后世留一个太平盛世,太师以为如何?”子受问道。   闻仲闻言一震,子受的主意又在脑子里转了一转,道:“东夷僻远,待过个十年八年,所谓‘郡守’,与今日东夷首领有何不同?”   “可遣人考评郡守及其属官,三年一次。依据考评结果,或升或降,调往他处任职。”子受答道。   “……王子以为,何人可为东夷郡守?”闻仲问道。   “啊,就黄飞虎吧。”子受随口答道。军中整个就两个闲人,一个是他,一个是黄飞虎。他这个殷商王子自然是不能留下来的,那就让黄飞虎练练吧。   就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发现自己被好兄弟卖了,黄飞虎的内心是崩溃的。   不管怎么崩溃,闻太师的命令都是不能违背的。黄飞虎扒住子受的手,期期艾艾地说:“等我回去,飞凤一定会杀了我的……”为了哄好生闷气的妹子,黄飞虎打了不少空头支票,本打算回去之后,能蹭就蹭,能赖就赖的,可如果他不回去了……那场面太美,他不敢看。   子受掰开黄飞虎的手,笑得一脸祥和,说:“我会替你解释的。”感受胳膊上的疼痛,子受默默咬牙——一定“好好”帮你解释。   “……我的感觉更不好了。”黄飞虎哭丧着脸说。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东夷这旮地儿虽然僻远,各种势力划分,各种阶级矛盾,该有的一样不少。如果是东夷首领自己搞变革,没几天他就要被人变革了。然而,现在折腾的,是来自朝歌的胜利者。原有的势力在平叛中大多被打散了,再加上闻仲对原东夷首领的血腥镇压——是的,这黑锅送给闻仲了——剩下的小猫小狗乖得跟孙子似的。正因为如此,新颁布的各项法令,不管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都被严格的执行着。   “郡”这种东西,该怎么管,没人知道;“郡守”这玩意,该怎么当,没人知道。黄飞虎这个一心想当将军的半大少年能懂什么?都是子受在后面出馊主意。一心想点亮修仙技能点的子受又懂什么呢?不过是按照前世道听途说来的,生搬硬套罢了。这货把“民兵”折腾出来了,还弄了个“三权分立”的雏形。这不学无术的熊孩子能知道“三权”是什么就谢天谢地了,别的就不要要求太多了。这个时候,闻太师的重要作用就显示出来了——他是收拾烂摊子的。   有了法令,就要有人去执行,有人去监督。朝歌来的外人,能真心信任的,是同样来自朝歌的军队。于是,朝歌大军被拍下去执行政令了。然后,问题来了。与东夷的战争产生了大量的俘虏,之前一直是军队看着,现在留下来看惯俘虏的军队少了,这些东夷人乘机作乱怎么办?   “闲得发慌要闹事儿是吧?给他们找事做就是了。”子受懒洋洋地说。想致富,先修路——你们这些俘虏,去给家乡做贡献吧。   “修路?”听了子受的建议,黄飞虎皱着眉头,说,“这可都是能打仗的兵士,太可惜了吧。”   “管他能不能打仗,又不是我们的兵士。你想爱兵如子,也别去爱别人的兵啊。”子受摆摆手,说,“修路是必须的,还得是能跑马车的路。不止东夷要修,东夷到朝歌,也得修。啊,对了,告诉那些人,修好了路,还他们自由身;若是立了功,还可以当官。”   “胡闹!为官岂可如此儿戏!”闻仲不悦地训斥道。   “不过是那么一说,立没立功,立多大功,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子受无赖地说。   闻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过了三个月。闻仲的发际线向上移了一寸。黄飞虎小小年纪,竟生出了一条抬头纹。子受生生养胖了三斤。   朝歌大军,终于回朝了。   送朝歌大军离开东夷之时,黄飞虎极目远眺,目光凄切,颇有化身望夫石的潜质。   回到朝歌,向帝乙回报平叛事宜。而后闻仲单独向帝乙诉说子受在东夷所为——又称“告状”。子受见过王后,便去了太师府。   “当初你哥哥为了哄你,许下许多承诺。一路上,他越想越亏,于是决定在东夷躲上三年,等你忘了这茬再回来。”子受对黄飞凤如是说。没错,他就是这么缺德的人!   黄飞凤登时气红了脸。她恶狠狠地说:“好,我等着他回来!”   黑完了小伙伴,子受愉快的拿起剑练习了。   半个时候之后,子受放下了剑,擦擦额头的冷汗,想着再去撩拨黄飞凤一下。他往院子里一望,发现黄飞凤竟然不见人影。→_→不会是生气离家出走了吧?   就在子受犹豫要不要把黄飞凤找回来,再道个歉的时候,黄飞凤竟然回来了。不止她回来了,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瞧着纤纤弱弱的,小模样青葱水嫩,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笑着亦带了三分矜持。她和黄飞凤是完完全全的两路人。   出了太师府,子受装得人模狗样。在太师府,他习惯了懒懒散散,没个正行。   “飞凤啊飞凤,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说话像汉子,没想到你竟然连勾搭小姑娘的事儿都做下了!”子受开口调笑道。   “呀!”听见有男人说话——其实只是个半大男孩儿——小姑娘惊呼一声,躲到了黄飞凤身后。子受只瞧见了厚厚的刘海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贴着黄飞凤的肩膀,怯怯的张望。   接下来,黄飞凤的反应让子受惊讶。她竟没有对着自己撒泼,而是转身安慰那个娇弱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在黄飞凤的安抚下,收了眼中的湿意,展露浅浅的笑。   ——啊喂!这货是谁?你把凶悍大姐大黄飞凤藏到哪里去了?!   ——不对,这是个有神仙、有妖法的世界,那么……   ——呔!你这妖女!你对黄飞凤做了什么?!    第5章   等哄好了小姑娘,黄飞凤才想起这里还杵着一个大件垃圾。她一脸不情愿地为双方做了介绍。   原来这小姑娘就是上次被他们仨劫了马车的那个。小姑娘姓杨,是商户之女。那回不是有意在闹市横冲直撞的。那匹马儿不知怎的,突然撒起了欢儿,驾车的又是个夯货,这才闹了那么一出。   杨小姑娘听闻着吊儿郎当的少年竟是天底下最大的权二代之一,顿时吓得缩回黄飞凤身后了。黄飞凤见状,恶狠狠地瞪了子受一眼,转身又去哄那杨小姑娘了。   黄飞凤温柔体贴,妙语连珠,终于哄得杨小姑娘喜笑颜开。子受在旁,叹为观止。他从未想到,拙嘴笨腮的黄飞虎竟然有这么一个能说会道的妹子,更不知道,凶神恶煞的黄大姐头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哎,当年还疑惑,到底得多么刚强的汉子,才能降服黄飞凤。如今看来,她并不适合找一个强硬的汉子。她应该娶一个弱受回家才对!   最近帝乙的心情很不美好,朝中大臣的心情也很不美好。   子受出了个杀鸡儆猴的主意,帝乙觉得很美好。于是,他传令四方诸侯来朝。来的不仅仅是诸侯,各地关隘的守将,没有战事的,也来了不少。   殷商的大臣,尤其是那些个武将,很多都是道门弟子,更有许多,压根儿不是人。既然是本领不凡的非人生物,和凡人自然是不同的。他们大多自视甚高,不把凡人放在眼里,恰好,商朝的君王,也是个凡人。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给商朝打工呢?他们有的是欠了因果,于是要守护殷商江山XX年,有的是师门差遣,有的是官家子弟,半路修道,修完了回来子承父业,有的干脆是为了好玩。反正,都不是为了保家卫国,为王室尽忠。当然,不能说这些人不好。他们真真是有本事的,生死关头,也可为了殷商拼命。更妙的是,这帮家伙,一半入世,一半出世,少有热衷于争权夺势的。除了不听话,以及可能突然顿悟,跑得不见踪影外,君王用他们,还是很安心的。   有本事的人大多有性格。帝乙久居上位,早就养出了为我独尊的霸道个性。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两边儿对上了,帝乙这个老板,竟然输给了那一群打工仔。   忍气吞声的君王,心情当然不好。心情不好,脾气怎么好得起来呢?   旁的王公大臣大多也面对这种局面,一个个脸黑得让人心惊。   子受的心情同样美妙不起来。老爸心情不好影响不到他——躲在闻仲这里就好了。闻仲身为截教弟子,那些守将很多都是他的同门。故而,闻太师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可是,老师心情好了,不代表学生就自在了。黄飞虎被他坑在了东夷,黄飞凤整天追着杨小姑娘跑,子受的小伙伴都不陪他玩了。自己出去蹦跶吧,现在还真不是个好时候。往常,他说朝歌中最大的权二代之一。比他大的那几个,对当个纨绔不感兴趣。现在呢,街上有无数小BOSS、中BOSS、大BOSS、隐藏BOSS晃荡,也就是圣人那种关底BOSS级别的见不到。谁知道出去会遇上哪一个。子受一点儿都不想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回头还得低声下气的道歉求原谅。   很快,令子受心情更糟的事情发生了。   一直处于暴躁状态的帝乙见不得自己儿子太逍遥,把王子们都召回王宫,陪着他一起受气。   于是,每一天,子受都要站在他的兄弟中间,看着各位长相挑战人类极限的将领,对着自家老爹各种狂霸邪魅拽,还要时不时被捎带上,各种品头论足。   短短几天,子受就无师自通了挺胸抬头,睁眼睡觉的绝技。   现如今,帝乙是白天笑眯眯,晚上发脾气。为了不让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子受分外诚恳地表示自己不能扔下学业,然后在众位哥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拍拍屁股,去闻仲家里避难了。   这一日,子受从王宫逃回太师府,经过庭院,发现闻太师正在待客。他随意地朝那客人瞥了一眼,然后被惊艳到了。   那人容貌俊朗,神情高傲,身着华服,别有一番华丽的味道。男人华丽又高傲,难免给人臭屁的感觉。这人却华丽得恰到好处,高傲得恰到好处,让人生不出丝毫旁的想法。   似是察觉到子受的视线,那人看了过来。子受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他微微一笑,顺便再打量了一下这人的正面——果然是无死角的美人。   穿过回廊,子受瞧见了正在摧残花瓣儿的黄飞凤。朝歌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最近城里的水又深又浑,一个个都把自家孩子关了起来,免得再外面冲撞了什么人,惹来祸事。那杨小姑娘也是其中一员。没了玩伴,黄飞凤也没了精神,整天窝在太师府,祸害院子里的东西。   听见脚步声,黄飞凤回头瞧了一眼,见是子受,没精打采地低下了头。   “瞧这蔫耷耷的模样,可真不像你呢!”子受嫌弃地说。   黄飞凤闻言,挑起一边的眉毛,懒洋洋地说:“有话快说,没事滚蛋!”   子受翻了个白眼,随即眼珠子一转,说:“外面的那人是谁?生得一副好相貌呢。”   黄飞凤把另一边的眉毛也挑起来了。她转身,神情古怪地看着子受。   “怎么了?”子受被看得发毛,不自在地问道。   “那人叫孔宣,是三山关总兵。”黄飞凤说,“他今日上午才觐见过大王。”   子受:“……”   子受不知道,此刻庭院里,那个华丽又高傲的孔宣忽然笑出声来。   “孔道友?”闻仲疑惑地说。   “你这小徒弟,当真有趣!”孔宣笑道。不待闻仲追问,他便解释道:“今日觐见商王时,发现这位王子身怀道法,便试探了一番。见他不为所动,还以为是个人物,没想到竟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道友见笑了。”闻仲尴尬地说。   “无妨。只是,太师,你这弟子,恐有妨碍。”孔宣道。   闻仲一惊,道:“道友何出此言?”   “三皇之后,人皇具是不识道法之辈,时至今日,已罕有王家人修道。将来……那位王子可能置身事外?”孔宣道。   听闻此言,闻仲一脸苦色。这几日,已有不少教友向他说过此事。但是,教都已经教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见闻仲这般模样,孔宣不再说话。他向来不耐烦这些事,不过是看在昔日在截教圣人座下听道的份上,提醒几句罢了。   孔宣走了之后,闻仲把子受叫到身前,就“什么时候可以睡觉”这一问题,展开了深刻的探讨。在闻太师面前,子受不敢有丝毫抱怨。他诚挚地承认了错误。   闻太师太了解自己这个学生的尿性了。真诚认错,死不悔改,说的就是他。不想让子受再去丢人现眼,更是不想反复提醒别人,他闻仲在教导学生方面,出现了重大失误,闻仲上书帝乙,他要给子受全日制课程。   于是,子受不用陪着帝乙,见证殷商将领的桀骜不驯了。   闻仲也不是忽悠帝乙,他真的给子受安排了新的课程——阵法。   诸位圣人,各有所长。截教的这位,擅长阵法。截教门人,亦多擅长此道。阵法这东西,难学更难精。尤其是初学者,把自己困住的可能性极大。若是学成了,那便是以一当百,不在话下。最可爱的是,学习阵法,增长武力值,却不增长修为——通天教主那个等级的除外。   闻仲决定,就让不省心的小弟子研究阵法打发时间吧。   扔下几张基础阵图,看着子受抓耳挠腮,不得其法的模样,闻仲满意地离开了。   子受对着阵图,纠结了两天,无意中发现其中一个的形状,酷似指数方程曲线与对数方程曲线的综合体。子受灵机一动——莫非这阵法就是数学模型?   数学好啊,他最爱学数学了。当初,他可是数学竞赛次次一等奖,高考数学只丢了三分的优等生呢!   ——亲爱的优等生,你怎么不说你的语文和英语都在及格线上挣扎呢?   任凭是何等优秀的学生,学的东西十余年不复习,知识也该还给老师了。如今的子受,解个一元二次方程,都很困难,离他成功的把阵法变成数学模型,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不管怎么说,有事情做的子受算是安静下来了。   朝歌城少了个祸害,让我们为闻太师欢呼。   在子受与阵法奋斗的日子里,各路诸侯的使者陆陆续续来到了朝歌。   这个年代,交通不便,诸侯的使者多是肉体凡胎,比不得殷商那些个高来高去的将领,来得自然慢。   这所谓的“使者”,相当一部分是诸侯本人,剩下的,就是诸侯的儿子、兄弟,只有那极少数的,才是与诸侯毫无血缘关系的外姓人。就算是外姓人,也必是极得看重的。这些人说话,不会被轻易忽略。简而言之,这一个个,都是合适的恐吓对象。   既然主角已经到位,那么,上菜吧!    第6章   帝乙一门心思的折腾诸侯,誓要把之前受的气在他们身上找回来。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鸡飞狗跳,热闹非常。   帝乙的热闹与子受无关。也不知是不是身体年龄影响了内心,子受的孩子气越来越重。比如,感兴趣的,废寝忘食,不知节制;若是哪日失了兴趣,便抛诸脑后,再不提起。他现在对阵法正稀罕。   阵法这玩意,神神叨叨,玄之又玄,阵图上乱七八糟的图案,一个套一个,让人眼花缭乱。亏的如此,子受拿着英文字母、阿拉伯数字划拉,竟没人觉得奇怪。便是闻仲,也只是以为子受学习不得法,弄出来毫无意义的鬼画符罢了。   又过了些时日,主旨“杀鸡儆猴”的大朝会终于开始了。身为殷商王子,子受不得不暂时放下没算完的数学题,去露了个面。他特意观察了一下西伯侯姬昌。未来的周文王只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帅中年,完全看不出生了九十九个儿子的彪悍。   →_→关注点似乎有些奇怪。   子受也瞧见了孔宣。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将领中间,这位三山关总兵愈发的美丽动人了。   ——不知道孔雀毛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话说,为什么殷商的将领长相都那么奇怪?听说截教出身的,大多不是人。他们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还保留着兽类的审美吗?   ——哎,有谁知道,闻仲到底是什么玩意啊?长了三只眼的,总不会是纯种人类吧?   ——也不一定哦,好像阐教的那个谁,就因为吃了两颗杏子,就毁容成非人类等级了呢。   ——真可惜,这个世界终究是个看脸的世界,君不见型男杨戬和正太哪吒声名在外,歪瓜裂枣的默默无闻,甚至早早炮灰!   ——哎呀,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子受一边观察殿上的朝臣,一边默默吐槽。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忘记“发明”椅子了。   子受不知道椅子是什么时候成为常见的家具的,反正他在这里没看见。时下标准的“坐”是“跪坐”,上身挺直,屁股压在脚踝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下面垫一块席子,硬邦邦的,一会儿就把膝盖、小腿“坐”青了。   平日里,子受在太师府上蹿下跳,很少参加这等正式场合,“坐”也不过一小会儿,大部分时间都是歪着、靠着、躺着。之前,他还真没体会到“坐”的痛苦。   子受完全没想到椅子这茬。   现在,他是知道“坐”的厉害了。他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已经废掉了。   发明椅子,刻不容缓!   东夷首领被十分环保的处死了。帝乙下令,将他做成了菜,分给朝中诸人食用。   子受瞧瞧周围吃得很愉快的人们,再瞅瞅那盘肉,愈发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唉,这盘是必须吃光的。他几次将筷子伸了出去,终究没有勇气下筷。最终,他悄悄捅了捅坐在旁边的子仲,说:“太师传我法术,近几日都要茹素,这盘……就给哥哥了。”吃人肉还是卖太师,子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子仲白了子受一眼,低声说:“什么法术?那些练气士从来不教我们法术。”   子受一噎,虎着脸,不悦地说:“让你吃,啰嗦什么!”一边说,一边把子仲眼前的空盘子换了过来。   “这肉柴得很,一点儿都不好吃。”子仲低声抱怨道。   子受默默地咬着水煮青菜。最近他真的要茹素了。   又是新的一天,向来精力旺盛的令人头疼的子受,破天荒的赖床了。   “快起来!今天大王要宴请群臣。这是最后一天了!”黄飞凤摇晃着衣衫不整、睡眼朦胧的子受,说。   “不去!”子受掰开黄飞凤的手,重重地倒回床上。从跪坐到那盘菜,他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这是身为大王幼子的你该说的话吗?”黄飞凤恨铁不成钢地说。这次之后,各路诸侯及将领将陆续离开朝歌。这些家伙走了,她就又是能横着走的权二代了。   “你把我的腿打断吧,反正这么下去,它早晚都要废掉的。”子受无赖地说。   “你说什么?!”黄飞凤惊叫道。   “长痛不如短痛,你动手吧。”说完,子受僵直的挺尸。   黄飞凤深吸两口气,说:“……好,成全你!”她转身出门,提来一桶井水,“哗”的一下子,泼在子受身上。   被赶跑了瞌睡虫的子受:“……”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这确实是最后一次官方聚餐,文雅的说法是“送别宴”,通俗的理解为“散伙饭”。因为一大早被泼了一桶冷水,子受的心情很糟糕。他一直黑着一张脸,连人群中,花容月貌的孔雀精都不能让他开心一点。   帝乙命人将青铜鼎里炖着的肉取出来,分给众人。这是荣耀,所有人都吃得开心,除了子受。他现在看见肉就犯恶心。   吃不下东西,子受百无聊赖地四处瞄。这一瞄,还真瞄出事来了。   他先是瞄见帝乙头顶上“簌簌”的落下不少尘土,下意识地往上瞧,似乎有一块挺大的黑乎乎地东西颤颤巍巍,就要往下落。   “父王小心!”子受出声示警。   也不知是时机恰好,还是被他的声音震的,那块黑乎乎的东西就这么掉下来了。   帝乙似乎被子受这一嗓子吓蒙了,周围的侍卫、宫人也是如此。好在子受没呆。他飞身上前,将那做自由落体运动的不明物体一脚踹开,而后又借力扯着帝乙,离开了危险区域。   子受和帝乙平安落地,那块不明物体在另一个方向,重重地落在地上,放出沉重的闷响。这个时候,那些大臣啊、侍卫啊、宫人啊才反应过来,关心帝乙的围一圈,探查发生了什么的,再围一圈。   救驾有功,子受倍受瞩目。这个时候,他应该昂首挺胸,负手而立,将装B进行到底。他现在只想抱着脚丫子哀嚎。毫无准备地踢在不明物体上,脚趾头好疼!!!   后来,那块不明物体被证明是宫殿的一部分,具体是干什么用的,子受有听没懂。   房子嘛,年久失修,掉下点儿东西,很正常。但问题是,帝乙刚刚残忍地处置了东夷首领,房子就出了问题,还专门砸他。于是,朝中有了不好的说法。   因为这事儿,帝乙和闻仲等人颇有些头疼。   “阿受于此事有何看法啊?”闻太师捋履胡子,问道。这馊主意是某人出的,现在天罚来了,某人得想个主意啊。   “有什么好说的?”子受哀哀地捧着自己的脚丫子,那里,有一片趾甲的甲片下面都黑来,眼看着是保不住了。趾甲这东西,掉了还能长出来,但是,好疼啊。   “哦?”   “东夷余党对大王心怀不满,假托天罚,谋害大王,其心可诛。望太师全力追查,一定要将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子受放下脚丫子,大义凛然地说。说完,他瞧了一眼眉头紧皱的闻太师,叹了口气,小声补充道:“然后你看哪个不顺眼,就把哪个抓起了。”   “……太无耻了。”闻仲忍了又忍,终于说出了一句良心话。   被闻太师的一句“无耻”打倒,子受把自己闷在屋子里整整一天。终于,他大彻大悟,决定做些不“无耻”的事情。   恰好这几日研究阵法,略有所得,子受用闻太师友情赠送的低阶阵旗,在闻太师的府邸布起阵来。   半日后,下朝回家的闻太师毫无准备地走进了子受的阵法。察觉阵中熟悉的气息,闻太师认出这是自己小徒弟的作品。于是,他放弃暴力破阵,而是在这阵法中转了起来。   道法自然,阵法亦是如此。越是贴近自然的阵法,威力越是不凡。甚至有那顶级阵法,能够演绎天地至理。按照这个标准看,子受布下的阵法,太过刻板,仿佛每一处演化,都被限定的死死的。而且,这阵法遵从的,也似乎不是自然之道。   闻太师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阵法,是怎么困了他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循着气息,找到了阵旗,才得以脱身。   当闻太师询问子受的时候,子受但笑不语,将装B进行到底。天知道这货心底是多么的得意!   用先进的数学知识欺负了闻太师,子受心情愉快。加上在朝歌城中游荡的各色BOSS终于陆续离开,这个天底下最大的纨绔终于满血复活,再次蹦跶出来祸害众生。   表面游手好闲,背地里努力学习,时刻准备着扮猪吃老虎——这就是子受生活的全部写照。   眨眼间,两年时间过去。   或许是长大了,黄飞凤不再跟着子受到处闯祸。她和那个杨小姑娘混在一起,做着女孩子的事。   闻太师还是那副模样,除了被不省心的学生闹的,发际线上移了整整一寸。要知道,他可是神仙,不老不死的神仙啊!   与闻太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商王帝乙。这两年他老得特别快,原来乌黑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各种小毛病也找上来了。想想这个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还真挺让人担心的。   至于那个子受,他终于将自己打造成声名赫赫的纨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涉及剧透·慎入子受的淘宝店名:娲皇宫买家评价:   名受不是受:宠物已收到,皮毛顺滑,乖巧可人,当围脖,当靠垫,当抱枕,都很舒服~5分好评!晒图!   PS,调教尚有欠缺,至少应该让它知道,人/兽是没有前途的,勾搭同志更是大大的不对。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卖家评价:   圣母你全家!:差评!    第7章   眼凑着三年就快过去,当初被坑在了东夷的黄飞虎就要回来。自打黄飞凤从良,太师府就子受一个在那里撑局面,好容易另一大纨绔要回来了,怎么也得乐呵乐呵。   很遗憾,不可以。   前两天,帝乙突然昏倒,好不容易醒了,却说不出话,更起不来床,只知道流口水。身为帝乙的儿子,子受要去侍疾。   还有更重要的一条,王位由谁继承。   子受曾经想得简单——子启和子仲中间随便挑一个就是了。现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每一个雄才大略、日渐衰老的君主,看着自己年富力强的儿子,都是心情复杂。例数历朝历代,被自己老爹逼死逼疯的太子,总有那么两个。帝乙没到那种变态的程度。他只是恰好“忘记”给年长的儿子累积政治资本而已。现在,帝乙基本算是废了,下一代的君王是谁?   让王后的儿子当大王吧,名正言顺呢。可是,哪一个王后的儿子?子受他亲娘,如今的王后,本来只是个妃子。她熬死了前辈,凭借过人的手腕,登上了后位。前往后的儿子还活着。比如有个叫子期的王子,被封在郝地为爵。许多朝臣拥立他为下一任君王。更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说王后生子启、子仲的时候还不是王后,故而,两位王子不是嫡子。   于是,子启和子仲出局了,现任王后的嫡子只有子受一个。   身为现任王后唯一的嫡子,子受也有不少支持者。   这年头,当大王不知要求出身,还要求名声,要求功绩。   那么,两边比一比吧。   子期年长,把郝地打理得井井有条,颇有贤明,然后呢?没了。这年头可没有“后宫不能干政”的说法。能在王后的打压下,拿出能够称得上功绩的玩意,这位子期王子已经很了不得了。   子受呢?受王子少而聪敏,小小年纪就发明了厕纸。现在每一家都离不了它。他随闻太师出征东夷,战功赫赫。他在朝歌城行侠仗义,侠名远扬。最重要的是,他是闻太师的弟子。   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的子受发现,他的胜率竟然是最高的。   子受很想说,王位就让给子期好了。可是,他说不出口。   自古——好吧,以此时看,那还是未来——没能成功上位的嫡子处境艰难,即使上位的是同母的兄长也不能例外。那子期却是被王后打压了多年,说没仇没怨,谁信啊!而素有贤名、朋党甚众却没能上位的王子,也是少有好下场。具体例子,请看辫子朝的八阿哥。   很抱歉,子受恰好两样都占了。   即使新君迫于形势,不好动手,一辈子战战兢兢,也够折磨人的了。   最最重要的是,子受脑补技能满点,早早幻想了他不能上位的凄惨后果。   ——当纣王也没什么可怕的,总比“死王子”强。   闻仲不能明着说他教坏了徒弟,他的推脱之言被视为谦虚。在子受本身有上进心的情况下,子期灰溜溜地退场了。   综上,子受太子之位已定。   太师府中,面对闻仲咄咄逼人的瞪视,子受颇为无奈。明明满朝大臣,不是解教弟子,就是与截教弟子关系匪浅的,教导王子,也是潜移默化了截教的教义,只偏偏不肯教导法术——对着等婊子行径,子受不知暗地里翻了多少个白眼。   “王子曾言,无意于王位。”闻仲严肃地说。   “确有此事。不瞒太师,时至今日,吾心不改。”子受说。   “是吗?”闻仲冷笑道。   “如今的情境,太师心中有数。我若不争,日后当如何自处?”子受语速飞快,不给闻仲插言的机会,“纵然我修道有成,不必顾忌那等小人,我的母后、兄长呢?不能护母亲周全,枉为人子。”子受整天在外头也惯了,王后整日在宫中摆架子,要说母子之情,有,却也算不得如何深厚。此时拿来糊弄闻太师却是正好。   听闻子受此言,闻太师脸色松动了几分。   “我知道老师心中顾虑。”子受趁热打铁道,“弟子在此立誓,弟子绝不轻显法术。若事涉三教道统之争,弟子定然秉公处理,绝不偏私。”   闻太师的神色愈见平缓。终于,他叹了口气,说:“罢了,事已至此,容我再想想吧。”   是啊,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捏着鼻子认了吧。   又过了两日,闻仲给子受一块玉佩,说是截教圣人所赐,戴上了,只要他不主动显露法术,就没人能看出他有修行过。   子受对玉的研究不多,只能瞧出这块玉佩成色不错,别的就什么都看不出了。戴着吧,反正无论是太子还是大王,身上都有不少配饰,不差这一个。   就这样,闻太师也无话可说了。   在床上挣扎了一个月之后,帝乙故去了。大王死了,太子继位,本是最合理不过。然而,每逢权力更替,总有人要整出幺蛾子。   这一回,闹腾的是各路诸侯。理由是现成的——太子苛待诸侯。具体例子,就是被做成菜的东夷首领。   ——口胡!当初明明你们吃得很开心!   为了堵住诸侯的嘴,也为了巩固自身实力,王后做主,让子受娶了八百路诸侯之首,东伯侯姜桓楚的女儿。是的,就是与子受交恶的姜小姑娘。   姜小姑娘对子启有情。两人形容暧昧。然而,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知道,他们两个成不了。在姜小姑娘来朝歌之前,子启就已经成亲了。堂堂东伯侯的女儿怎能传出抢人丈夫的笑话?与人做妾更是不可能。   这年头不苛求女子贞洁,走在路上的陌生男女,瞧彼此顺眼,约在路边的小树林里来一发,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贵族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外头有个情郎,也是常事。不小心玩出人命也没什么,什么玄鸟入怀、神仙送子的,有个能堵住世人嘴巴的说辞就成。   故而,姜小姑娘和子启这个有妇之夫走得近,也没人说什么。那更不可能成为子受拒婚的理由。   子受犯愁了。虽然说大王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是,马上要他和一个女人干点儿什么,他还真没准备好。要不,婚礼那天装醉好了。如果那姜小姑娘能彪悍的把他上了,他从了就是,反正男人又不会怀孕。   子受没想到,接受不良的不止是他,还有姜小姑娘。   是的,这个年代不讲究贞洁。但是,前情未忘,就投入另一人的怀抱。这另一人还是前情郎的弟弟,与自己相看两厌。姜小姑娘表示,臣妾做不到。   新婚当夜,姜小姑娘警惕地瞪着子受,小眼神儿犹如看强奸犯。   子受嘴角一抽。是的,这辈子他有了作案工具,但是,他没打算用好么。尤其是,没打算对她姜小姑奶奶用!   子受往前走了一步,姜小姑娘眼睛瞪圆了一圈,做出一副随时暴起伤人的姿态。   细想想,这样也不错,子受清了清嗓子,说:“寡人有疾,不近女色,你好自为之吧。”   “求之不得!”姜小姑娘哼了一声,顿了顿,又加了一句,“算你识相!”   子受翻了个白眼,再次靠近姜小姑娘。   “你还想做什么?!”姜小姑娘喝道。   “这床是寡人的。”子受凉凉地说。   于是,新婚当夜,姜王后被赶到地上睡了一夜。   王后有了,诸侯的嘴也堵住了,子受终于成了商王,号为“帝辛”。   啊,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除了“受”以外,正式的称号。某只决定了,以后他就叫帝辛,谁再提“受”,他就和谁急!   很快,另一个好消息传来——黄飞虎快已经在回朝歌的路上了。虽然不能继续愉快的一起将纨绔进行到底,有个死党整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罚站也是极好的。   黄飞虎回来了,带着老婆回来的。他老婆挺着个大肚子,眼瞅着快生了。   当年的小伙伴成亲了,连孩子都快有了——帝辛和黄飞凤都表示接受不良。闻太师却是捋着胡子,一副我心甚慰的模样。   黄飞虎的妻子姓贾,容貌秀美,温柔体贴,所有人都说不出她一个“不”字来。只除了一点——她要把黄飞凤嫁出去。这姑嫂二人没有矛盾,贾氏想让黄飞凤出嫁,真的是为她好。别看黄飞凤放到现代,不过是个初中生,在这个年代,已经可以嫁人生子了。   黄飞凤自然是不愿意的。可不知那贾氏怎么办到的,她说动了黄飞虎,说动了闻太师,姜王后和王太后也都支持她。这“众叛亲离”的滋味,让黄飞凤异常难受。   心情不顺,逮着小伙伴抱怨一番,是个很好的选择。作为唯一一个没“叛变”的,帝辛成了黄飞凤的垃圾桶。   瞧着黄飞凤发了一气彪,帝辛十分体贴的送上一杯白开水,漫不经心地问:“你和那个杨小姑娘,怎么样了?”   黄飞凤一惊,随即扭捏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这回轮到帝辛惊讶的。他就是那么随口一问,开开玩笑,轻松下气氛,谁知道她们真的有什么!他一直等着黄飞凤娶一个弱受回家,刺激黄飞虎好么……   “我猜的,”帝辛叹了口气,说,“那么,你的打算呢?她又是什么想法?”    第8章   “我们?我们当然是想长长久久的。”黄飞凤发泄似的揪着衣服的下摆,说,“我还好,就是哥哥嫂子啰嗦些,其实他们管不了我。可是……她总要听自家长辈的……”   “长长久久?”帝辛哂笑道,“你才多大,懂得什么是长长久久?现在你们玩得高兴,想着就这么一直玩下去,就觉得,那是相伴一生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怎么知道不会后悔?”   黄飞凤听了,洒脱的笑了。她说:“日后会后悔?后悔就后悔吧,现在不后悔就行了。怎么?很少见你这么啰嗦。你有法子?”   “进宫陪我吧,你和她一起。”帝辛说。   黄飞凤眼睛一眯,狐疑地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深宫漫漫,一个人玩听没意思的。”帝辛说,“反正,你们想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是不可能了。你们总要嫁人。天底下还有哪个男人能向我这么大方?”   黄飞凤一手托着下巴,说:“你已经说动我了,再说几条好处。”   “怎么好像成了我求着你的?罢了,罢了!”帝辛无奈地说,“你这样的人,有一个杨小姑娘就满意了?等你当了妃子,我把王宫守卫交给你。怎么样?别说你不想当个女将军。”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打我们的主意?”黄飞凤说,“还有,你的姜王后怎么办?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向来霸道,不怕我给你的王后和将来的美人委屈?”   “姜后?那就是个摆设罢了。”帝辛低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不喜欢女人。”   黄飞凤惊讶的瞪圆了眼睛,随即她冷笑一声,道:“这样,你将来没生不出孩子,旁人也只会以为是你出了问题。他们不但不会逼你娶别的女人,反而会回避这个话题,免得惹毛了你。”   “你这么觉得,我也不反对。”帝辛无所谓地说,“你觉得如何呢?”   黄飞凤嘴角一勾,说:“你都不介意丢人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帝辛笑了笑,说:“那我就在王宫中恭迎大驾了。”顿了顿,他又说,“如果有朝一日你后悔了,别自己忍着,我来安排,总不会叫你一辈子委屈着过了。”   黄飞凤闻言,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别开视线,轻哼一声,说:“我又岂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就这样,姜王后有了,黄妃和杨妃也有了。历史上纣王的妃子,只差一个苏妲己了。   刚娶了王后,马上就纳妃,这就是打王后的脸啊。尤其那黄妃与大王自幼相识,青梅竹马的情谊呢。所有人都等着看热闹。然而,王后对此无动于衷,黄妃也没恃宠而骄,两边井水不犯河水,颇有几分默契。   此时民风淳朴,就是帝辛这种从未点亮“统治”技能点,“厚黑学”只听过名字的管理系小白,在折腾了半年之后,也能像模像样的当个大王了。然后,他发现,这个大王,根本不是他想的那回事。   众所周知,殷商诸侯多,修习道法的大臣更多。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高皇帝远。诸侯不听帝辛这个大王,很正常。可是,有不少的将领,也觉得自己离帝辛这个大王挺远的。他们承认帝辛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然后……没有然后了,他们治下的百姓,只对他们忠诚。若是大王有命,加官进爵的,赏赐褒奖,他们自然受着;要是让他们去干掉什么,那就得看他们的心情了。一个个都是典型的听调不听宣。   帝辛这个大王,名义上是天下之主,实际上,也就能管管朝歌和周围那点儿地方——连个大点儿的诸侯都不如。   真是让人不安呢。   为了自己的安危,帝辛琢摸着,怎么让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   首先,他得洗脑出一群绝对忠诚于他的臣子——又名“脑残粉”。   其次,他得加强与地方的联系。人心易变,脑残粉总有幡然悔悟的时刻。若是政令不能通达,派出去的官员,早晚变成另一个听调不听宣的诸侯。所以,他得修路。   第三……先就这两条吧,说别的还太远了。→_→其实是你想不出来了吧?   脑残粉养成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短期内见不到成果。修路嘛,需要钱,需要人,需要设计规划,哪一样都是劳心劳力。为了这个,帝辛把每一个得用的人指使得像陀螺,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两个兄长,子启和子仲。   帝辛每天忙个半死,连研究阵法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哪还有时间想他那个名不副实的后宫?听闻姜王后怀孕的消息,他大脑有了一瞬间的空白,而后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怀就怀呗,告诉他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帝辛才反应过来,怀孕了的这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帝辛从没把姜王后当成自己的什么人,得知她红杏出墙,谈不上愤怒。他慢吞吞地去东宫,打算装模作样的关心一下,就回来继续忙自己的事。   到了东宫,帝辛发现,姜王后已经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跪伏在空旷的寝殿中。她的额头贴着地面,看不见脸。   “王后这是何意啊?”帝辛问道。   “臣妾有罪。”姜王后带着哭腔,说道。   帝辛揉了揉太阳穴,说:“起来说话吧。孩子是谁的?”   姜王后抬起头,露出泪痕斑驳的脸颊。她咬着唇,犹豫着是否要出卖情郎。   “你自己说,还是我去查,结果都是一样的,别浪费时间了。”帝辛不耐烦地说。   “是、是启。”姜王后颤抖着嘴唇,说。   “启?原来你们还有联系。”帝辛说,“算了,既然有了孩子,就好生养着吧。”说完,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大王!我确实曾与启有过一段情。只是,自打入了深宫,我自问洁身自好,早与启断了往来。”姜王后哀戚着,“大王,此次非我本意,不慎多饮了几杯……启与大王身材相似,我将他认作了大王啊!”   “啊,我知道了。”帝辛说。   “大王!”姜王后依旧趴在地上,声音颤抖。   “启的孩子?也不算混淆了血脉。你好生养着就是了。”帝辛说。   “……启他……”姜后惴惴不安地询问情郎的情况。   帝辛翻了个 白眼,说:“你都放过了,我还会为难自己的兄长吗?不过,既然他已经闲到在寡人的后宫偷香窃玉,哼哼……”说完,万分不耐地离开了。   帝辛毫不客气把一大堆麻烦事扔给了子启。后者悲哀的发现,各种各样的工作已经添补了人生的每一分空闲。这日子没法过了。从没有哪个大臣过得这般劳碌。子启决定,找他那个弟弟探讨一下。   当弟弟不再只是弟弟,还是顶头上司的时候,有些话就不能直来直去的说了。子启打算先来个忆往昔,再展望一下未来,各种修辞用个遍,然后隐晦地叙述一下现状,最后装装虚弱。可是,他的忆往昔还没结束,帝辛就开口了。   “是啊,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当初王后与寡人针锋相对,对兄长颇为看重。如今,她也将为人母了。”帝辛说。   子启闻言大惊。他猛地抬头看向帝辛,恰好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这年头,已婚男女有个情人,不算事儿。但是,如果你睡了上司的老婆,这个上司不止能炒你鱿鱼,还能砍你脑袋……最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   子启“碰”的一声跪倒在地,心中惴惴,却不止如何解释。   帝辛不想听子启的解释。他画风一转,说起了公事。   子启神思不属,帝辛说什么,他都一一应下。待他归家,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了。   没过两日,王后有孕的消息传开。不了解内情的,自然是一脸喜气,满口恭贺之言。至于那了解内情的,子启的腿抖得像筛子。黄妃小心地打量了帝辛一番,发现他没有暴走,更没生闷气后,开始嚣张无比的幸灾乐祸。   面对这等损友,帝辛什么都不想说了。幸灾乐祸什么的,符合黄飞凤的秉性。但你之前的小心翼翼是怎么回事啊?你又不是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家伙。不就是一个小区(王宫)里的邻居嘛,她怀不怀孕的,关他什么事啊!   转年姜王后生了一双儿子。这两个孩子,一个名洪,一名郊,是姜王后自己取的名字。   好歹是自己名义上的孩子,实际上的侄子,该有的,他都给了。甚至他还将他们列入了他的脑残粉培养计划。反正男男生子从来不靠谱,如果养成成功了,让其中之一当他的继承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十余年的时间过去了。   当年帝乙留下的臣子,只剩下商容、梅伯零星几个。不是帝辛排除异己,实在是,这年头的人均寿命,令人无奈。哦,对了,不能忘了闻太师。这位已经是仙人了,大概还能再熬过几位大王。帝辛用心培养的“脑残粉”有不少混出了名堂,只是,那些身有异能的臣子仍在,诸侯也一个个蹦跶得正欢,想要中央集权,还得一步步来。   王太后早已故去多年,姜王后从来都是个摆设,后宫之事由黄妃做主。黄妃的主,又是杨妃做的。当年帝辛不看好的这一对,倒是顺顺当当,一直走到了现在。   热热闹闹的封神大戏,近在眼前了。    第9章   商人重祭祀,商王本身就兼着大祭司的职位。大大小小的神灵,今儿这个诞辰,明儿那个飞升的,名目繁多,每一个都要好好庆贺。   说起这个,帝辛就奇怪了,那些个神仙,一个个不知活了多少年,怎么还记得自己的生辰呢?还有那些个天生地养,灵物化形的,就比如那个女娲娘娘吧,她出生的时候,有历法这玩意吗?   祭祀这玩意,若是家家户户温饱无忧,那就是个可以愉快玩耍的庆典;若是大家伙还在温饱线上挣扎,那就是劳民伤财了。时下的生产力水平,百姓生活还很艰难,祭神什么的,那就是折腾人。可叹人们信仰虔诚,宁可饿着冻着,也要举行盛大的庆典。   帝辛想了个法子,把所有的庆典挪到几天里,大办特办。于是,人们看着分外盛大的庆典,满意了。帝辛算算祭祀花费,也满意了。   祭祀是一年中一等一的大事,帝辛自然不需要别人提醒,更不需要别人复述女娲的功绩。他一路百无聊赖的前往女娲庙,根本没意识到,封神大戏即将开始。   按照祭司的指示,帝辛上香。忽然风迎面而来,拂乱了帝辛的刘海。他下意识地抬头,惊讶的发现,神龛上坐着的,不是泥塑的塑像,而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   ——WTF!肉身佛?神像成精?!还是寡人欲求不满多年,终于走向了恋物的不归路?!啊喂!好歹来个男的吧!!!   又一阵吹来,帝辛一阵恍惚。他晕晕乎乎的,似乎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使劲摇摇头,却见自己面对这墙壁,墙上有诗曰: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曲曲远山飞翠色,   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   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   取回长乐侍君王。   帝辛惊疑不定地看着墙上的诗句,耳边是大臣惊恐的劝阻声,手里——他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右手——是一只做工精良的毛笔。   这诗是他写的?他竟然真的调戏了一座神像?!他真的成了恋物癖了?!!!   臣子的劝阻一声大过一声,帝辛只觉分外烦躁,想要将他们尽数毁灭。   “够了!”帝辛大喝一声。顿时,耳边清净了。他记得,这就是封神的开端。他有心吩咐人将这诗句擦去,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心底忽地涌上一阵难以抑制的烦躁。那些道修大臣桀骜不驯的脸在他眼前晃荡,还有那些为了祭祀,倾尽所有,挨饿受冻的百姓凄苦的模样——忽然好想把这女娲庙推平了。   帝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暴虐的念头,以极大的毅力说:“去上清圣人庙。”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恋物癖。帝辛突然变得如何无理取闹,自然是中了旁人的算计。   却说这东方大地,物产富饶,百姓和乐。人们知道九天之上,有四位圣人,潜心修行,一心向道,却不知那遥远的西方还有两个,一曰接引,一曰准提。西方贫瘠,西方的两位圣人从未停止对东方之物的觊觎。此时恰逢封神量劫起,天机混淆,东方诸仙犯了杀劫,那西方的准提圣人潜入东方,搅风搅水。   东方截教势大,掌管截教的上清圣人与人教的太清圣人、阐教的玉清圣人乃是兄弟,三人虽有摩擦,面对他们西方二人之时,却是分外团结。而那女娲娘娘,自从妖巫之战之后,便作壁上观,不问世事。然,当初妖巫之战,三清曾阻女娲出手襄助妖族。准提不信女娲对此毫无怨怼。此番挑唆东方四圣的关系,他就从这位娘娘身上下了手。   帝辛乃是人皇,自有帝王紫气护体,非寻常迷心法术可以奈何。算计人皇的因果,准提圣人也不想承受。他所做的,不过是让帝辛瞧见女娲娘娘留在神像上一缕神念的模样。而后,他又施法让帝辛少了两分克制,多了一点冲动。想一个独断纲常的君王,瞧见如此绝色的女人,怎么会无动于衷?届时帝辛所为,皆是出于本心,与他准提圣人,自然是没有关系的。   谁能想到,那帝辛竟真的无动于衷。瞧着帝辛惊愕的眼神,准提咬牙暗道:“瞧见漂亮女人,夸赞两句都不会,你还是男人吗?”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准提犹豫了一瞬,终究不肯放弃这个机会。他咬牙施法,控制着帝辛写下了淫诗。女娲娘娘必然会如他所料的发火,只是,他却是欠下了人皇因果,日后怕是有些波折。   待帝辛说出那句“去上清圣人庙”之时,准提不知怎的,突然有了心惊肉跳之感。可那帝辛虽为人皇,终究只是一介凡人,能奈他这圣人何?因为那么一点儿好奇,准提尾随帝辛等人,进了上清圣人的庙宇。   却说帝辛进了上清圣人庙,此时的他被法术影响,内心烦躁,连对神灵浮于表面的尊重也不愿做。他抬头,大模大样地打量上清圣人的神像。他惊讶的发现,这个神龛上,也坐了个大美人。   这回的美人终于是男的了。此乃帝辛生平仅见之美男子,清孤高华,三山关的那只华丽的孔雀,完全被比成了渣。   顿时,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帝辛深吸一口气,在众臣心惊胆战中,大喝道:“拿笔来!”   在所有人绝望的目光中,帝辛走到墙边,题诗云:冰雪为神玉作骨,万里云霓竟无光,九天清寒何人诉,   琴瑟相合朝夕顾。   写完了诗,帝辛心里痛快了。他将笔一扔,道:“走!去拜谒下一位神袛!”   已经调戏了两位圣人,群臣哪还敢继续放他闹腾。他们好说歹说,终于把帝辛劝了回去。   再说准提吧。他眼睁睁看着这人间惨剧发生,内心被“卧槽”二字刷屏。待帝辛及众臣走了,他才反应过来,当务之急不是看热闹,是逃跑!   是,准提堂堂一圣人,元神寄托于虚空,不死不灭——他现在得逃跑!   人都是,神仙掐指一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身为神仙的顶点的圣人,自然也有这本事。他准提怎么敢算计同为圣人的女娲娘娘呢?   推衍之术,亦有高下之分。自身等级,技能熟练度,都能影响推衍结果。圣人,也是有高下之别的。   成圣之法有三,以力证道,三尸成圣,功德证道。此三途难易不一,成圣之后,道行不同。   以力证道的就一个,盘古,出身未捷身先死,有怎么一个例子在,谁还敢走这条路呢?   三尸成圣,诸位圣人都修行过,但要说完全走此路的,唯有道祖一人。故而,只有道祖能无心无情,合身天道,旁的圣人,执念未斩,世间才有了如此之多的纷争。   道祖座下六圣,皆是斩尸与功德二法结合。当年女娲只斩了一尸,就凭借造人的功德成圣。在六圣中,虽成圣最早,道行却是最低。三清与西方二人皆是斩却二尸之后,方借立教之功成圣。三清乃盘古元神所化,身负开天功德,待得了立教功德,成圣乃是水到渠成。而那西方二人则没这般好运。他们虽立大教,功德仍然不够,不得不发了宏愿。所谓“宏”愿,便是极大的空头支票,实现之日,遥遥无期。故而,西方二人仍处于借贷阶段。债主是天道,他们不能赖账,更不能杀“人”灭口。借来的东西,用着总不如自己的得心应手。   综上,论自身等级,六圣之中,三清为首,西方二人居中,女娲垫底。   再说技能熟练度吧,女娲之兄伏羲,最擅长推衍之术。有事哥哥服其劳,女娲从没在推衍之术下过功夫。后来伏羲陨于妖巫之争。那时,女娲已经是圣人,世间之事,只要不是设计另外几位圣人的,掐指一算便可知晓,还研究什么推衍之法呢?所以,女娲的推衍之术依旧是短板。   这一回,准提遮掩了天机,算计不如他的女娲,那是一抓一个准。可是,连带上了强于他的上清圣人,暴露是分分钟的事儿。   准提急急忙忙离开朝歌,向西方赶,忽然眼前一花,周遭尽是一片混茫。方才惊艳了帝辛的美人立在前方,手持利剑,似笑非笑,道:“师弟何以如此匆忙啊?”   再说女娲。她见帝辛在她的庙宇题写淫诗,怒不可遏,哪还顾得了前因后果!她回了娲皇宫,取出招妖幡,招来轩辕坟三妖,命其潜伏帝辛身侧,毁殷商基业,以示教训。   待三妖离去,女娲才发现,上清圣人和准提圣人在混沌中打起来了。这可是奇了怪了。道祖座下六位圣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摩擦,但是,这等毫不留情出手相斗,还从没有过。而且,谁都知道,上清圣人道行本就在准提之上,兼且执掌诛仙剑阵,非四圣不可破——准提圣人,你这是何苦来哉啊?   那准提被通天缠住,落于下风,好不狼狈。其余四圣就注意到了这里,把准提的狼狈瞧在眼中。西方的接引圣人暗中焦急,却无可奈何。准提有他这个师兄,通天亦有兄长。他不出手,是一对一。他若出手,就是三打二了。   准提被打得发髻散乱,见通天还有再接再厉之意,忙道:“此番确实是我对不住女娲娘娘,上清宫之事,却是出自帝辛本心啊!”   “对不住女娲娘娘”?女娲一愣,凭此一言,细细掐算,终于明了了其中因果。她知自己错怪了帝辛,可圣人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她叹了口气,道:“此番便算我欠了那人皇一个因果吧。不过……哼!”   准提终于从通天教主手下逃脱,正一瘸一拐地往西方而去,忽然一硕大的红绣球从天而降,将他砸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作者有话要说:  女娲那首是原著里头的,上清的那个是过客硬挤出来的,一看就掉了一个档次。在这里可以解释为,前者是准提代笔,后者才是帝辛临场发挥。由此可知这货的不学无术。    第10章   帝辛回到宫中,美美地睡了一大觉。第二天醒来,心中那股汹涌的躁意仍在。他甩甩头,终于想起前一天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那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他再疯狂,也不至于去调戏一个女人的塑像!   凭借前世看的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书,他第一时间明了自己中了算计,并锁定了嫌疑人——准提。   找到嫌疑人又能怎么样呢?那是比仙人厉害无数倍的圣人。他不能揪着人家的衣领子把人家揍一顿。还有女娲那个小气娘们儿,现在肯定已经把狐狸精派出来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老老实实的等着大宇宙的恶意降临。   好吧,可以庆幸一下,他怎么都不会被一只母狐狸迷惑。   帝辛以为准提的诅咒已经结束了。圣人的法术哪能轻飘飘的就化去呢?那个消磨自制力,令他放纵的法术仍在起效。这个法术彻底失效,需要很长的时间。原本的那个纣王,一直到苏妲己到来,都在这个法术的影响之下。后来,法术没了效果,纣王却被那只心怀叵测的狐狸,彻底走上了昏君的不归路。   帝辛的瓤子是个女人。比起男人,女人总少了几分决断。准提的法术让帝辛冲动,也帮他下定决心。   帝辛不是那个意气风发、自我感觉良好的纣王。那个纣王什么都没做,除了给自己找女人。帝辛一直磨刀霍霍向诸侯。在准提的帮助下,他终于决定下刀了。   ——所以,准提,将来诸侯被灭,都有你的一份功劳哦~刀已经举起,怎么落下呢?大人物做事,都要冠冕堂皇,都要师出有名。那么,这刀怎么才能落得漂亮呢?   帝辛自己没想出法子,有贴心的大臣帮他想出来了。   在祭祀的时候,连着调戏两位圣人,绝大部分大臣都觉得帝辛头脑发昏,声讨劝谏轮流上,片刻不肯停。也有那极少数的开始思考,大王这是怎么了。   话说,这朝中有两个大臣,一曰费仲,一曰尤浑,大本事没有,专擅溜须拍马,欺上媚下,构陷他人。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人,是小人,是佞臣。帝辛也知道,却对他们颇为重用。   当君王的,不止需要臣子刚正不阿,有的时候,帮助君王摇旗呐喊捧臭脚的,也必不可少。费仲和尤浑就是这样的角色。   这两人猜测,大王此举,是因为腻歪了宫里头那三个女人。他们仔细一想,可不是啊,大王登基以来,就宫里头那一后二妃,除此之外,竟在没有别的女人了。同样的脸,看了十余年,早厌烦了。唉,他们都替大王可怜。   大王一定是欲求不满了,才做出亵渎圣人之事的。   那么,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进献美人儿呗。   “我们给送男的还是女的?”费仲犹豫的问道。身为女子,能进宫侍奉大王,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如果是男人,雌伏于人下,以色侍人,那就是大大的糟糕了。   “自古以来,阴阳调和才是正道,哪有献美献男人的?”尤浑反问道。   “可大王要是不喜欢呢?”费仲又问道。好吧,这是个大问题。   尤浑一噎,道:“让所选女子的兄弟送其入宫。”到时候让大王决定留下哪一个。   送女儿搭上儿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二人此前曾与冀州侯苏护有摩擦,苏护的女儿苏妲己第一个被盯上了。哦,对了,还有苏妲己的哥哥,苏全忠。   次日,费仲、尤浑二人奏请帝辛,请纳美女,充实后宫。   听次二人之言,帝辛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皱眉——那只祸国殃民的狐狸不就是这么来的?他们是见不得寡人好吗?   帝辛正要发作,忽然心中一动,想到苏护似乎是个女控,因此反商来着。哎呀,他不是正愁没有理由对诸侯下手吗?把苏护逼反了,冀州那块地不就可以收回了吗?嗯,怎么把目标锁定苏妲己来着?   “民间虽有女子面容娇好,然不识礼数,粗野不堪。且广选美女,劳民伤财,不妥不妥。”帝辛装模作样,语气却不十分严厉,颇有那么几分欲迎还拒的姿态。   费仲马上善解人意地提出,只在诸侯之女中挑选,然后重点推荐了苏护之女,苏妲己。   帝辛眼睛一眯,做出满意的神色,嘴上却连连推拒。费仲与尤浑劝了又劝,帝辛终于同意,并将此事交予二人操办。期间有忠义臣子反对,却败在尤浑一句诘问上——陛下自登基以来,后宫中只有一后二妃三人,你们后院养了几个?   若以妻妾数量论,除了闻太师那种完全不近女色的,帝辛确实是洁身自好的好男人。   过了旬月,苏妲己没来,反倒传来了冀州侯苏护题反诗叛商的消息。   那费仲、尤浑二人,对苏护几番刁难,只为给他难堪,却没有承担逼反诸侯的罪名的勇气。他们战战兢兢地来到龙德殿,向帝辛请罪。   当时帝辛正拿着苏护反诗的拓本翻看。费仲、尤浑见了,心中更是惴惴。   “你二人做得很好。可惜,碍于旁人言语,寡人却不能褒奖。”帝辛微微一笑,道。这两个佞臣,是两把锋利的刀。他们最后揣摩上意,为了让这刀更锋利,帝辛不介意透露一丝真实的心意。相信他们会懂得该怎么做的。   费仲、尤浑二人闻言一惊。这世上怎会有希望诸侯反叛的大王?随即,费仲深深地低下头,肩膀微颤。尤浑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顶着一脑门子汗,小心翼翼地说:“大王,那苏护……”   “‘冀州苏护,永不朝商’?”帝辛轻声说,“那以后就不用他朝拜了。”   挥手让两人退下,帝辛调兵遣将,准备讨伐冀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北海袁福通反叛,闻太师率军讨伐,因此错过了祭祀,也错过了帝辛作死的种种。   这一日,闻太师做了一个梦。梦中,帝辛变得极其残暴昏聩。他宠信妖妃,害死贤后,造酷刑,残害忠良,逼反良将。种种作死之后,帝辛终于被诸侯推翻,殷商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梦境的最后,是一片火光,似乎一切都被焚烧殆尽。闻仲一惊,终于从梦境中挣脱。   神仙轻易不会做梦,做梦必有所指。那梦境凌乱,闻太师也无法分辨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勤勉勇武的大王变得昏聩,而一切的开始,是为女娲娘娘进香。   闻太师试着推演天机,得到的结果是大凶。再思梦中种种,真切得令人心惊。难道这就是殷商的未来?可是,他认识的大王,和梦中那个昏聩之君,相差甚远啊。   闻太师忧心忡忡。他的好大王究竟怎么了,怎么才能让他恢复原状?   就在闻太师疑神疑鬼之际,朝歌有信使前来。   “……大王于女娲庙中,题写淫诗……”听着信使汇报,闻太师满心苦涩,梦境一点点应验,难道殷商数百年基业,真的要完了吗?   “……复又题诗调戏了上清圣人……”信使不知闻太师心中哀戚,继续说道。   ……尼玛!   闻仲觉得,他不用考虑怎么让帝辛恢复原状了。还是想想在暴怒的通天教主拍死帝辛之后,谁当继任之君来的靠谱。   啊,不对,在那之前,他得想想,怎么向教主请罪才能不被这倒霉弟子连累。   冀州侯苏护仓促行事,帝辛早有预谋,不过一个月,冀州便被攻破。这里头,还有一半的时间耗费在了路上。   苏护全家被押送朝歌。帝辛顺势派了官员,参照当年东夷的例子,将冀州之地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苏护谋反,事出有因,许多诸侯几大臣上书为其求情。故而,帝辛不能像收拾东夷首领那样,将苏护一家做成一盘菜。那就养着吧,朝歌城里,给他们一个院子,好吃好喝供着,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怀着那么一丢丢好奇心,帝辛召见了背负“红颜祸水”之名的苏妲己。   只一眼,帝辛便被苏妲己吸引。端庄与妩媚共存——那不是重点,有妖气才是。看来,这个已经不是苏护的女儿,而是那只大名鼎鼎的狐狸精了。   把这狐狸精丢出去,时刻防备着她卷土重来,还是养在身边,日后借哪个神仙之手除了呢?若是以前,帝辛肯定选择前者。现在嘛,在准提法术余威之下,帝辛多了几分果敢。他选择后者。   帝辛犹豫了一小会儿,做出欢喜的模样,封苏妲己为“苏妃”,然后将其扔在后宫的某个年久失修的宫殿。   帝辛的后宫,姜王后向来不管事,杨妃从来只管黄妃,黄妃虽然好奇帝辛怎么突然转了性,却也不想管帝辛女人的事。可怜那苏妲己摩拳擦掌,准备跟这后宫妃嫔好好的斗上一斗,结果等了十来天,竟没一个人搭理她。   苏妲己的目标不是后宫妃嫔,是帝辛。她几次和帝辛玩偶遇,献殷勤,都被无情地驱逐。   ——苏菲了不起吗?当初还是妹子的时候,寡人用的是护舒宝!    第11章   九尾狐奉女娲娘娘之命,祸乱殷商江山。她附身苏妲己,潜伏宫廷,却屡屡受挫。这妖物不耐烦,招来姐妹相商。   ——过程不顺利,结果很糟糕。   帝辛当大王,除了和大臣、诸侯斗得其乐无穷,也有旁的娱乐。他在阵法上颇有建树,并把整个王宫当成了试验场。   帝辛后宫空旷,许多宫殿因无人居住而废置,只余一二宫人看守。种种乱七八糟的阵法就布在那里。未免无伤无辜,这阵法对凡人无效。那些个有本事的臣子怎会往后宫凑合?故而,无人知道,这后宫有陷阱无数。   那初来乍到的妖精更不知道了。   九头雉鸡精和玉石琵琶精还未见到九尾狐,就被困在了阵法里。这阵法灵力不强,却甚是古怪,与寻常不同。两只妖精一点儿破阵的头绪也没有。无奈之下,她们用秘法向九尾狐求救。于是,被困的又多了一个。   阵法一经布下,便与布阵之人有了一丝联系。早被抛在脑后的陈年陷阱突然逮到了猎物,帝辛心中惊讶,忍不住前去查看。   帝辛抵达之时,三妖法力耗尽,难以维持人形。玉石琵琶精脸上已现出玉石的青绿之色。九头雉鸡精的嘴变得很尖。至于那九尾狐,虽仍是妲己形貌,头上却顶着狐狸耳朵,身后拖着毛茸茸的尾巴——嗯,有点儿萌。   隔着阵法,三妖无力施为。帝辛大胆调笑道:“爱妃好兴致啊,如今这般模样,却比平日里顺眼多了。   听到帝辛的声音,三妖大惊。九尾狐眼波流转,声音柔媚,道:“大王~”却是不死心的施展狐族魅术。   对人皇施法,本就艰难,且帝辛还不是那等不识法术的凡夫俗子,哪会着了九尾狐的道?他笑着说:“此等美人,当邀太师共赏才是。”   闻太师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三妖听了帝辛的威胁,心中惶恐,跪地求饶。唉,这布阵之人在阵外看阵中,一览无余。阵中瞧阵外,却是一片茫然,所以——三位,你们跪错方向了。   对着三只高高翘起的屁股,其中一个还有尾巴耷拉着,帝辛轻咳一声,掩去笑意,道:“说吧,你三人不在洞府好生修行,来朝歌做什么?”   三妖急不可耐地开口,只说仰慕大王,自愿前来服侍。瞧这三妖应答,帝辛发现,九尾狐最是机灵,九头雉鸡精也不差,唯那玉石琵琶精,稍显木讷,只在二妖身后应和。   见这三只妖精不老实,帝辛也不恼。他直接转身走了。三妖在阵中哀求了许久,不见帝辛回答,估摸着人已经离开,不由得松了口气,也泄了气力,颓废地跌坐在地上。   接下来几日,帝辛不曾踏足后宫,好似忘了他还逮了仨妖精。   大王很忙,没时间玩耍。   打仗,无论是准备还是善后,都十分麻烦。冀州那块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离朝歌不远不近,想要彻底掌握在手,十分麻烦。更加糟糕的是,帝乙时期硕果仅存的几位大臣中,又倒下了两个。另有闻太师北海讨逆,得胜归来,又有一大摊子事儿等在那里。   政务繁忙,帝辛又是个习惯性把臣子往死里压榨的无良君主。结果,显示宰相商容犯了心疾。宰相一倒,旁人分担的事务更是繁重。上大夫梅伯突然昏倒,醒来后发现半边身子不听使唤。眼凑着亚相比干也时不时有心悸之症,怕也要撑不住了。   帝辛培养的心腹,努力方向是关隘守将,各路诸侯,还没有能挑起朝堂大梁的。   这怎么看,都是前途无亮。   终于,在探望了商容与梅伯之后,帝辛想起他还关着三只妖精。他带了几个又酸又涩的果子,一颗一颗的往阵中扔。其行状,请参考无视“不得投喂”的警示牌,想小动物们投喂垃圾食品的熊孩子。   被困了几日,三只妖精皆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被果子砸了头,九尾狐半是惊恐,半是期待,颤声问道:“大王,是您吗?”   “除了寡人,还有谁能记挂着爱妃呢?”帝辛笑着答道。   本宫宁愿你不记得,谢谢!妲己咬牙,柔声答道:“多谢大王挂心。”   “那日爱妃说你们来朝歌,所为何事?”帝辛状似疑惑地问道。   “我等心慕大王,前来自荐枕席~”九头雉鸡精飞快地答道。   “大王容秉,我等是奉了女娲命令前来。”九尾狐只比九头雉鸡精慢了半步,回答的亦是飞快。   “姐姐,你!”九头雉鸡精惊讶地瞪着九尾狐,似是不信她这么容易就把女娲娘娘卖了。   九尾狐摇摇头,道:“大王英明神武,早有定论,两番询问,乃是怜惜我等。”见九头雉鸡精仍有不满之色,加重了语气,“执迷不悟,难道真的想试试闻太师的金鞭不成?”   九头雉鸡精闻言一哆嗦。触怒女娲娘娘固然要倒霉,截教的仙人想灭她们三个小妖,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到时候,还能指望那位娘娘位她们出头不成?   安抚好了九头雉鸡精,九尾狐向帝辛透露的此行的目的,末了言道:“得道成仙哪是我等小妖胆敢肖想的?我姐妹三人若能得大王眷顾,随侍在侧,享人间富贵,便已心满意足了。”   听了九尾狐的话,九头雉鸡精撇了撇嘴,似不满,终不敢反驳。那玉石琵琶精连声附和,一副跟屁虫的模样。   “寡人素闻妖物狡诈、凶顽,反复无常,你却教寡人如何信你们呢?”帝辛毫不客气地问道。   “我等愿与大王定下契约!”九尾狐毫不迟疑地说。   九尾狐毫不迟疑,帝辛却是迟疑的。定契约没关系,只是,定了契约之后,双方气息想通,难免被那三妖发现自己身具法力之事。为了三个本事不大的妖精,暴露自己,怎么看都不划算。   帝辛思考了一会儿,让三妖以道心立誓,追随于他,不得背叛。以道心立誓,是所有修道之人最慎重的誓言。听了帝辛的要求,九尾雉鸡精顿时变了脸色。九尾狐的神色也不甚好看。只有那玉石琵琶精懵懵懂懂的,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九尾狐,一副全凭她做主的模样。   待三妖一一立誓,帝辛给她们指明了出阵的路。   三妖出得阵来,思及被困种种,心有余悸。“却不知是哪路神圣,设下如此厉害的阵法。”九尾狐捂着胸口,道。其实这阵法也不是多么高明,只是这小妖虽号称修行千年,却只躲着轩辕坟中,从不曾与道修打过交道,见识有限得紧。   “自然是高人。”帝辛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   “叩见大王!”三妖听闻帝辛之言,想起此处还有个煞星,她们三个齐齐拜倒,端的是乖巧无害。   帝辛居高临下瞧着这三个。她们本已是狼狈不堪,被困的这几日也不知折腾了什么,一个个都臭了。他嫌弃地后退一步,道:“收拾妥当,再来觐见吧。”说罢,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三妖打扮停当,来到帝辛宫室。九尾狐依旧是苏妲己的形貌,妩媚与端庄并存。九头雉鸡精妖媚入骨,比九尾狐更像狐狸精。至于那玉石琵琶精,样貌只能算是秀丽,一双大眼,清澈得不像妖精。   “你三个……”帝辛顿了顿,道,“都叫什么名字?”   “我三姐妹平日里避世修行,只与一二小妖为伴,并无姓名。”九尾狐答道。   “在寡人身侧随侍,总要有个称呼。”帝辛说,“自己想一个吧。”   正等着帝辛赐名的三妖一口气噎在喉头,不上不下,好不难过。   “我既占了苏妲己此身,便叫做妲己好了。”九尾狐最先说道。   “也好,不会令人生疑。”帝辛道。   “姐姐平日对我照顾颇多,我便以‘胡’为姓,名……名‘喜媚’。”九头雉鸡精说道。   “‘喜媚’?与你这妩媚的模样却是相得益彰。”帝辛点评道。   “我……”玉石琵琶精瞄了瞄另外两只,见得不到回应,不由得咬了咬嘴唇,道,“我就叫‘王贵人’好了。”   “何解?”帝辛饶有兴致地问。“王贵人”三字,听着像是姓氏与宫妃品级的组合,哪里是名字唉。   “我这妹子什么都不懂,这名字也不过随口一说,请大王恕罪。”不及玉石琵琶精开口,妲己抢先答道。   帝辛不理妲己,只瞧着玉石琵琶精。   “日后跟随大王,我就跟着大王姓‘王’了。”玉石琵琶精答道。   “哦,原来寡人姓王。”帝辛点点头,道。   一旁的妲己和胡喜媚纷纷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人都说,当大人的,都是贵人。跟在大王身边,我以后也是贵人了。”玉石琵琶精说,“以后我就是大王家的贵人了。”   “这话说的,怎的这般奇怪?”帝辛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绝望的两妖,道。   “大王恕罪!”妲己和喜媚跪下求情,玉石琵琶精茫然地看着她们。   “好了,日后你就是王贵人了。”帝辛摇头叹道,“长得挺机灵,没想到……”竟是个傻子。    第12章   “寡人身边无无用之人,你们能做什么呢?”帝辛问道。   “我等修行千年,寻常法术当是无碍。”妲己答道。   “寡人座下亦有精研法术的臣子。”帝辛道,“还有呢?”   想到那个困得她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阵法,妲己毫不怀疑这话。她犹豫了一瞬,答道:“小妖专修魅术,这天底下就没有我拿不下的男人。”她略一停顿,对帝辛抛了个媚眼,娇声道,“除了大王~”   帝辛不理她,转头看向另外两只。   “小妖修行之余,便是听那寻常飞鸟说那东家长西家短,这朝歌城里的事,除了有数的那几家,就没有小妖不知道的。”喜媚得意地说。   人才!不对,是妖才!天生的间谍啊!帝辛笑道:“寡人亦对这‘东家长西家短’的感兴趣,待有了空闲,你可与寡人说道说道。”   “是,小妖遵命~”喜媚娇声应道。   “那么,你呢?”帝辛问王贵人。   王贵人咬着嘴唇,支吾了半天,终于想到了“答案”。她说:“我的本体是古物,很值钱。”   妲己与喜媚掩面。   “……罢了,本也没指望你能做什么。”帝辛无奈地说。   妲己与喜媚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   “尔等与常人不同,日后住在这宫中,有什么要求?”帝辛问道。   “旁的小妖不在意,”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开口,妲己壮着胆子答道,“小妖喜好肉食,不拘是什么,生的最好。”   “可以。不许食人,也不得将血腥气带到寡人面前,旁的你随意便是。”帝辛说,“相信你不会蠢到让人说出闲话来。”   妲己垂首应诺。   “小妖也喜欢肉食,不是那等血淋淋的。小妖喜好虫蛇之属,越是有毒的,越是鲜美。”喜媚一脸向往地说。   “好,寡人令人在苏妃寝宫旁挖个坑,给你当鸡食盆,再令宫人捉毒蛇毒虫,放在里面,你想什么时候吃都行。”帝辛道。   “鸡食盆?”喜媚皱眉重复。   “怎么?”帝辛说。   “好难听啊!”喜媚可怜兮兮地望着帝辛,道,“叫‘虿盆’好不好?”   “‘菜盆’?有区别吗?随你吧。”帝辛无所谓地说。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当然不知道此“虿”非彼“菜”,更不知道“虿盆”是一种很有名的惩罚。反正,在他眼里,不管是“虿盆”还是“菜盆”,都是鸡食盆。   “谢大王~”喜媚心满意足地说。   不再理会也一高兴就流露媚态的妖精,帝辛将视线投向最后一只……傻妖精。   王贵人也不全是傻的。至少,她知道,帝辛等着她说话。“我……小妖要吃人。”王贵人答道。   帝辛对着神色惶恐,张口欲言的两妖摇摇头,道:“为何?”这个傻妖精,肯定更给出特别的答案,证明没有最蠢,只有更蠢。话说,女娲娘娘,你把这种蠢东西送出来,是瞧不起他呢,还是瞧不起他呢?   “他们都说,妖精要吃人。”王贵人答道。   “‘他们’是谁?”帝辛问道。   “所有人啊,我认识的妖精,见过的人,都这么说。”王贵人毫不犹豫地卖了姐妹。   “小妖绝无此意!”妲己与喜媚慌忙辩解。   “你呢?你也想吃人?”帝辛问道。   “小妖本体是玉石琵琶,哪用得着吃东西?汲取日月精华修行就足够了。”王贵人答道。   “那就不要吃了。妲己,你带喜媚回去,让她……在你身边做个侍女吧。”帝辛说。养个侍女,还是养个妃嫔,花费完全不一样。他又看了看王贵人,问道:“你可识字?”   “狐……妲己姐姐教过的。”王贵人答道。   看这妖精飞快地改口,帝辛微微一笑,道:“也不完全是个傻的。你先去寡人的书室,看看书吧。”帝辛的书室不是书房,那里只是个摆了许多竹简的昏暗房间。   打发走了三只妖精,帝辛托着下巴思索。这三个,虽怀有恶意,却未必不能为己所用。那么,是按照原计划,找个机会让哪路仙人除了呢,还是调教好了,留在身边,做些不可明言之事?   大王一声令下,整个王宫动起来。待闻太师返回朝歌之时,虿盆已经建好,每天都有宫人提着成桶的毒蛇毒虫,倒在里面。   闻太师挥师回朝,未至朝歌,已有线人将这段时间朝歌的变化相告。听完了,他松了口气。虽然发生了女娲庙及上清宫的惨剧,大王还不曾昏聩到底。可怕的酷刑没有出现;劳民伤财的宫室没有兴建;后宫后妃好好的,除了多了一个苏妲己;两位王子殿下好好的,每天跟着大王处理政事,累成狗;除了生病的商容与梅伯,朝中的大臣也都好好的。至于那冀州苏护——大王琢磨诸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的问题是,那位苏妃娘娘是不是那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闻太师进宫拜谒大王。帝辛设宴相迎——他手下最给力的苦力终于回来了。一时之间,君臣尽欢,酒宴尽时,闻太师已是微醉。帝辛遣宫人相送。半路上,闻仲见一宫人穿着棉衣,提着一个盖着盖子的木桶,向后宫某处行去。若是神志清醒,闻太师定然不会过问后宫只是,但是,现在他醉了。   闻仲叫住那宫人,问他桶中所装何物。那宫人支支吾吾,半天答不出来。闻仲见状更是生疑,猛地掀开桶盖。只见桶里虫蛇蠕动,令人头皮发麻。一时之间,闻仲只觉方才吃下的东西在胃里翻滚。他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吐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闻仲怒喝道。   眼见事情败露,那宫人哆哆嗦嗦,将虿盆之事和盘托出,末了又说:“大王说,这虿盆恐令人想到不好的事物,故不得让旁人知道。”而后,他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虿盆?!”闻仲怎会忘记这在梦中出现的恐怖刑罚,他怒喝道,“带我去!”   等真正见到虿盆,闻太师最后的一丝理智化为乌有。他引来神雷,将那一干虫蛇轰成焦炭。   恰好此时喜媚前来觅食。她见帝辛设宴,按捺不住,偷喝了酒,眼下正晕着。见有人毁了虿盆,这护食的妖精也没注意瞧那人是谁,只大喝一声:“大胆!”然后便冲上去,不用妖法,只凭手掐嘴咬,十足的泼妇模样。   瞧瞧这两位,一个是修行千年的妖精,一个是三朝元老,一个顶着个鸡脑袋,一个衣衫凌乱,脸上还有压印。帝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妲己站在帝辛身侧,时不时瞄着闻仲的第三只眼,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大王!此妖孽于宫中行害人之举,请大王除之!”闻仲道。他不是除不掉这小妖,只是,他想让大王看看他宠信的,是个什么玩意。如此,喜媚才留得一条性命。   “大王~这无礼的老头,毁了小妖的虿盆!大王,你要给小妖做主啊!”喜媚哀声道。这妖精不胜酒力,打了一架,挨了一顿揍,酒还没醒。如果她是清醒的,绝对不敢告闻太师的状,只会低声下气的求饶。   帝辛揉了揉太阳穴,扭头对妲己说:“你先带她下去醒醒酒。”   此言正合妲己之意。她赶忙将喜媚拖走了。   “大王!”瞧着帝辛对那妖精的回护,闻仲沉下了脸色。   “太师,哪个惹了你,你直接用你那金鞭抽就行了。”帝辛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你何苦跟个鸡食盆较劲?”   “大王,那虿盆……鸡食盆?”闻仲惊疑不定地重复。他好像听到了不太对劲的东西。   “正是。寡人养了一只鸡。就是太师刚刚抓的那只。这鸡不吃米,专吃毒物,寡人便命宫人逮了来,放在那鸡食盆里。”   “大王建那虿盆,就是为了……养鸡?”闻仲艰难地说。他的一世英名毁于鸡食盆。   “不然呢?”帝辛反问道。   闻仲不知如何作答。他叹了口气,张了张嘴,还是想不出该说什么。   “看了太师真的醉了。天色已晚,太师便在宫中休息吧。”帝辛说。   “谢大王体恤。”闻仲道。他的酒已经差不多醒了。他已经够尴尬了。帝辛搭梯子,他怎么会不下呢?   小剧场——妲己与闻太师   闻太师:妖孽,纳命来!   妲己:同为大王效力,太师为何要为难小妖?   闻太师:尔等迷惑大王,还敢狡辩?!   妲己:迷惑大王?大王哪里是我们能迷惑的?你家大王喜欢男人你知道吗?   闻太师:……大王于王后伉俪情深,两位王子聪明伶俐……   妲己:什么王子,那两个明明是子启的种!   闻太师:……黄妃爽朗,杨妃温柔……   妲己:得了吧,那两个整日你侬我侬,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闻太师:……(上下打量妲己)你好歹是个狐狸精……罢了,便饶你一命,只是……   妲己:太师有何吩咐?   闻太师:让大王知道女子的好处。(转身,找地方静静)   妲己:大王只把小妖当靠垫。太师,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第13章   且说闻太师从宫中出来,晕晕乎乎地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之时,已是神清气爽。他回忆前日种种,又与梦中之事对照,心里头仍是不踏实。他简单收拾一番,前去探望据说是犯了心疾的宰相商容。   许是内心记挂着梦中之事,闻太师心神恍惚,竟没注意时辰。他抵达商容府上时,恰好赶上了朝食。   商容饭才吃了一半,闻太师恰好前来,一时之间,两边儿都有些尴尬。   “是老夫太心急了。”闻太师率先道歉,“大人请用便是。”他二人相识多年,一块吃饭喝酒不知有多少回,倒是无甚需要在意的。   “太师见笑了。”商容无奈地摇摇头。他坐回原处,拿起筷子,苦着一张脸,从面前的海碗里加出几分碧绿的菜叶子,飞快地塞进嘴里。   这时,闻太师才注意到,商容面前的那只海碗里,竟绿油油一片——全是野菜。这年头,野菜是百姓餐桌上十分常见的东西。别说百姓,就是朝臣、诸侯,甚至王宫里的那几位,有时候桌子上也会摆上那么一盘。不过嘛,老百姓吃这玩意,是生活。达官贵人吃这玩意,是意趣。这玩意,可远不及肉羹好吃。现在,商容面前就这么一大碗野菜,而他又是一副很不喜欢的模样。闻太师登时沉下了脸。   “怎么,难道有人苛待大人?”闻太师指着那一碗野菜,不悦地说。   商容面上再次显出尴尬的神色。他说:“前些日子大王曾来探望老臣……大王有令,臣每日当以野菜为食,且每日食肉羹不得超过一调羹。”   闻太师听闻,脸色一变,不悦地说:“大王怎可如此苛待贤臣?!”   “太师莫恼!老臣想,大王也是好意。”商容赶忙道。   “此话怎讲?”闻太师一脸怀疑地说。   “这野菜虽不及肉羹美味……这几日,老臣全身清爽了许多。”商容道。   “这是何道理?”闻太师惊讶地问。   “不知,”商容顿了顿,又补充道,“医官亦不知。难道不是太师教导吗?”   “不曾。”闻太师摇摇头,道。   近来闻太师心神不稳,极易钻牛角尖。离开商容府宅之时,他拿了几根野菜,想来是要和这野菜杠上了。   ——或许太师只是想逃避现实。   每个女生心里都住了一只毛绒绒。已经变成了汉子,女儿心不改的帝辛终于找到的他的毛绒绒。那是一只小狐狸,顺滑的皮毛,通体洁白,没有一丝杂色。帝辛经常把它抱在怀里,接见大臣时也不放下。   没人知道帝辛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只小狐狸。有人见这狐狸跑进苏妃娘娘的寝宫,便以为这狐狸本是苏妃娘娘养的。兼且进来帝辛宠爱妲己,经常令其随侍身侧,于是有宫人说,大王宠信苏妃,不是因为她美貌无双,而是因为她养了一只好狐狸。只是,从没有人见那小狐狸与苏妃娘娘同时出现,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听了宫人的猜测,小狐狸甩了甩尾巴,糊了帝辛一脸。帝辛拍拍狐狸的头,把它放在榻上。须臾之间,那狐狸身形具涨,变得比帝辛还要大上一圈。帝辛满意地揉揉了狐狸毛,悠然地靠了上去。   帝辛揪着狐狸尾巴,犹豫着是先给它染个色,还是先睡一觉。忽有宫人来报,王子郊与王子洪求见。   帝辛知道,他已经弃疗多年,不指望能够一朝病愈,找个女人生孩子。对自己名义上的这两个儿子,他很用心的培养。这俩小子也挺争气,在帝辛的压榨之下,没变态,没长歪,渐渐能够独当一面,在朝中的评风都很不错。或许是性格使然,又或许所谓的血脉亲情真的存在,兼之帝辛为君多年,威势日盛,这两位王子对帝辛崇拜有余,亲近不足。   听闻两个孩子突然求见自己,帝辛挑了挑眉,放过狐狸尾巴,坐直身体。那狐狸顺势变小,眨眼间又是娇小玲珑模样。   “让他们进来。”帝辛说。   子郊与子洪进得大殿,恭恭敬敬的向帝辛行礼。   帝辛漫不经心扫了两人一眼,懒得开口。他对礼仪不甚讲究。如非朝会那等庄重的场合,寻常时候,前来觐见之人都是拜完了就自己起来。除非觐见之人有事相求,或是犯了大错,在帝辛这儿,还真没有长跪的。可是,今天这两个,竟跪着不起来了。   两个孩子都垂着头,看不见面上表情为何。帝辛说:“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闯了祸?”见这俩小子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帝辛提高声音,道:“抬起头来!”   子郊与子洪一激灵,猛地抬头。只见这两个半大孩子欲言又止的看着帝辛,小眼神儿如泣如诉,直瞧得帝辛菊花一紧。   ——啊喂!你们叔叔是弃疗已久,再攻不起来了,你们可别有样学样哎!   “到底怎么了?”帝辛放缓了语气,问道。   子洪低下头,双肩颤抖,似在哭泣。   子郊再次跪伏在地,道:“请父……王废黜我二人王子之位。”   帝辛眉头一挑,随即眯起眼眸。那种昏昏欲睡的狐狸也猛地转过头,看向这两个孩子。   “你怎么说,洪?”帝辛问道。   “儿臣……儿臣请父……王废黜……”子洪话说了一半,猛地抬起头,哽咽地说,“我们真的不是父王的儿子吗?”   那只狐狸瞪大了眼睛,向上瞄了一眼帝辛,又软绵绵地趴了回去。   “王后告诉你们的?”帝辛稍正神色,道,“你们其实是寡人的侄子。”   “那……母……王后……”子洪结结巴巴的说。   “她确实是你们的母亲。”帝辛说。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儿大。别说是子洪,便是一直跪伏在地的子郊,也被惊得抬起头来。   “原来竟是这般……”子郊喃喃自语道。   “原来我真的不是父王的孩子……”子洪呆呆地说。   帝辛向来是没有耐性安慰旁人的。瞧着这两个不争气的模样,他不悦地把眉头一皱,道:“你二人,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帝辛积威之下,两位王子无有不答。   这好好的,这二人如何突然闹了这么一出。却是帝辛宠信妲己之故。   那一日,妲己掉了马甲,被帝辛窥得真身。自此之后,帝辛时时将妲己带在身侧,白天当靠垫,晚上当抱枕,好好的千年狐狸精成了毛绒宠物。旁人不知真相,只道大王宠爱苏妃娘娘。   子郊与子洪平日里见惯了帝辛与自家母后相敬如宾的情状,又不见他与另外两位后妃亲近,便以为他们的父王对女色不上心。可是,如今,大王于苏妃娘娘如胶似漆,两个半大孩子忧郁了——母后被父王冷落了怎么破?这是个男人三妻四妾合法合理的年代,父亲宠爱妾室,儿子本不该管。可是,自家母亲就这么被冷落了,哪个当儿子能淡然处之呢?这俩孩子愧疚又忧虑地询问姜后。   帝辛宠信妲己,最忧虑的其实是姜后。子郊和子洪是怎么来的,姜后心知肚明。她也曾因此寝食不安。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帝辛不曾亲近过哪个女人,宫里另外两位的情状,姜后也猜到些许。于是,她真的信了帝辛那句“寡人有疾”。她的两个孩子被帝辛当成继承人培养,她没觉得不妥。然而,现在,帝辛突然亲近起苏妃来。苏妃年轻美貌,帝辛也不过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身为成年女人,姜后想得自然比两个孩子多——这两位,若是生了孩子可怎生是好?   如果两位王子真的是帝辛的种,姜后怎么也要争的。没的王后的儿子被妃子的儿子压过去。如果姜后真的是在宫廷中沉浮多年的妇人,哪怕两个孩子不是帝辛的种,她也会争的。这个争,不只是和苏妃的儿子,还有帝辛。废了大王,扶持自己儿子上位,那就没所谓孩子究竟是谁的了。可惜,姜后不是。这么多年,后宫的事,一直是黄妃和杨妃打理。姜后自己事自己知,没脸开口。黄妃和杨妃都是厚道人,不曾为难过姜后。姜后在自己宫中,好吃好喝养着,养得人软弱又天真。   见帝辛宠信苏妃,姜后的第一反应是担忧这两人生了孩子怎么办,第二个就是忧虑怎么让自己儿子在苏妃和她儿子手下保住性命。恰好两位王子前来询问,心理素质不佳的姜后抵不过两个孩子的追问,便泄露了他们不是帝辛亲子的事实。当然,姜后脸皮再厚,也无法当着儿子的面,说出自己与子启私通之事。两位王子不明就里,只当自己是抱养来的。子洪完全被事实砸晕了。子郊心细些,发现姜后言辞闪烁。只是母亲情绪激动,他也不好再问。   最要命的已经说了,后面的就不难了。姜后让两个儿子自请废黜王子之位。都不是王子了,将来苏妃的儿子总不会为难自己儿子了吧?   帝辛一直有意培养自己这两个侄子。平日里,这俩孩子处理寻常事务,也算有板有眼。此时这个,明显不是寻常事务。他们正是不知如何是好,姜后那么一说,他们竟觉得这主意不错。然后,就是现在了。    第14章   “多大的事情!”帝辛斥责道,“如此便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不求进,只知退,平日里寡人就是这般教你们的?”   挨了骂,子洪反而很高兴。他摸着眼泪,说:“我就说父王不会不要我们……”   子郊却不是弟弟那般乐观。他说:“非是儿臣懦弱。儿臣非父王亲子,纵然想进,又有何面目?”   帝辛哂笑道:“国祚传承,岂与寻常百姓之家相同?当取贤者传之。莫说寡人尚无子嗣,便是有了,难道你二人自问还及不上比尔等小了十余岁的少年吗?”   “只怕抵不过父王爱子情深。”子郊低声道。   “寡人自问不是那等刚愎自用之君。若是尔等贤能得百官称颂,寡人亦不能无所顾忌。”帝辛道,“若是你们连这点儿本事也没有,便是去了王子之位,日后仍免不得权力倾轧之祸。”   子郊静默半晌,再次跪伏,道:“谢父王指点。儿臣愧对父王教导。”   “回去好好想想吧。”帝辛挥挥手,将这俩孩子赶走了。   待两位王子离去,那狐狸跳到地上,摇身一变,却是妲己形貌。   “两位殿下正是六神无主时候,大王也不哄劝一番,好生无情~”妲己眼波流转,娇声道。   帝辛轻哼一声,道:“从来只有别人哄寡人。”   妲己闻言,媚眼斜飞,掩唇一笑,道:“两位殿下既非大王亲子……大王难道就不为日后的孩子打算?”   “怎么?爱妃要为寡人生孩子?”帝辛笑问道。   妲己一僵,收了媚态,道:“大王说笑了。”她与帝辛存在生殖隔离,要生孩子,需折损修为。她又不是爱帝辛爱得要死要活,哪肯做这事儿?   “既是笑谈,便不必再说了。”帝辛淡淡地说。   “是。”妲己眼珠子一转,道,“臣妾也是关心大王嘛~大王今次对两位殿下这般言语,怕只怕他二人太听话……若是日后两位殿下迫不及待,想要大王这位置,可怎生是好?”   “那就各凭本事了。”帝辛说,“朝中臣子,并非皆是费仲尤浑那般只知媚上的小人。若是他二人真的能得百官支持,取寡人而代之,便以江山相付又何妨?”   “大王胸襟不凡,臣妾佩服。”妲己说。   “好了,莫说这些无关之事了。爱妃快来陪寡人躺躺吧。”帝辛道。   妲己娇嗔地瞅了帝辛一眼,转身变成巨大的狐狸原身,乖巧地趴在帝辛身后。帝辛满意地揉了揉狐狸后背的毛,懒洋洋地靠着睡了。   攘外先安内。何为外?何为内?朝歌城内是内,朝歌城外是外;商王直属之地为内,诸侯之地为外。   自登基以来,十余年的时间,帝辛一直在和“内”与“外”较劲。第一个“内”算是收拾妥当了,又为第一个“外”埋下伏笔无数,终究没能下定决心,再进一步。现在,他终于要动了。   第一个“外”的目标,是把那些个桀骜不驯的,自恃武力的,不听调遣的,刚愎自用的,总而言之,就是不听他帝辛的话的各个关隘守将,从他们的位置上弄下来。这些人呢——好吧,相当一部分不是人——要么就是与三教,尤其是截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么就是来历不凡的大神通者,比如三山关的那位。可概括为修道之人。这些人有一点好的,他们忠于“人皇”。不是帝辛,不是商王,而是“人皇”。如果“人皇”惹毛了他们,他们或许会挂冠归去,或许会支持谋反的诸侯,但绝不会挑头对付“人皇”,更别说来个擒贼先擒王了。更美妙的是,如今,帝辛就是“人皇”。   要动他们,当然不能来个“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也不能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更不能直说“你不听我的话,我要换掉你”。对付他们,帝辛已经有了好的法子。当年在东夷之地试行的官员考核,正好用在这里。这么些“有功之人”,统统升官,到朝歌任职。而他们倒出来的位置,就留给帝辛埋下的“伏笔”了。   这些家伙,弄回朝歌,也好打发。他们自持修道之人,欣喜于世俗之人的尊崇,却对实打实的权力不屑一顾。有那时间打理俗务,他们更乐意闭关修行。所以,只要给他们光鲜的官位,再配上一个忠于帝辛的副手,以及一群真正干活的下属,他们就会高高兴兴的被供起来。   只是,这么一群狂霸邪魅拽的政治小白在朝中蹦跶,他帝辛还得摆出礼贤下士的模样,有点儿小委屈呢。   这一批“升迁”的地方将领,第一个抵达就是三山关的孔宣。他轻车简从到了极致——一个人就来了,连件换洗衣服都没带。帝辛有理由相信,这只孔雀是飞来的。   朝歌城中早有备好的豪宅,就为安置这些即将被荣养的“功臣”。孔宣被安置在那里。   为了做出重视这些“功臣”的模样,帝辛少不得要亲自探访。想起这个,帝辛就默默叹气。他从没把“剧情”看完整,更别说记住。孔宣的高傲与强大,是他少数还记得的“剧情”之一。这只孔雀可是连圣人的面子都不给。和这么一个家伙打交道,想想就为难啊。   帝辛抵达孔宣暂居之处时,孔宣正提刀演练。以孔宣的修为,周遭一丝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何况帝辛这么大一只?这只孔雀愣是当做什么都没感觉到,自顾自的耍他的刀。   帝辛不以为杵,站在一边,看孔宣演武。这孔雀确实不凡,不动法力,仅以武力,亦是帝辛生平仅见之高手。瞧着瞧着,帝辛不由自主地摸上腰间明明锋利无比,却只能当装饰的宝剑。自打当了大王,昔年的小伙伴再不肯与他动手。收服了轩辕坟三妖,帝辛曾拉着那三个比试,可惜那三个走的都是法师路线,没两下就被打倒在地。看着这孔宣,帝辛很有拔剑相斗的冲动。   如果还是王子受,帝辛早就冲上去了。但是,他是大王,不能那么冲动。所以,自始至终,他站在一边,一直到孔宣收势,都没有动作。   “大王。”孔宣将刀扔在一边,双手抱拳,道。连方才没看见人的姿态都不做,明晃晃的没把帝辛放在眼里。   “一别经年,将军风采更胜从前,当真令人羡慕。”帝辛赞道。被人无视到如斯地步,帝辛他——他真的不生气。眼前这一只马上就要下岗了,他堂堂殷商帝王,何必跟一个失业人士计较?   孔宣微微勾起唇角,将帝辛的称赞尽数收下。   帝辛随口说了几句生活方面的话题,口风一转,道:“方才见将军演武,不由忆起当年与黄将军一同随太师习武的时光,寡人甚为手痒啊。”说完,七分欣赏三分期待的看着孔宣。   如果是“懂事”的大臣,会顺势提出“向大王讨教”,然后在一番看似凶险的比斗之后,险之又险的“输”了。可惜,孔宣向来是“不懂事”的。他皱起眉头,道:“刀剑无眼,恐伤了大王。”   “哦?”帝辛觑着孔宣面上不加掩饰的傲然,无奈地摇摇头,道,“罢了。自从当了这大王,在无人肯与寡人动手。荒废多年,便是当年下了几分苦心,如今也只剩下花拳绣腿了。”   听了帝辛此言,孔宣有一丝讶然,一份欣赏。他也知道,方才那话,确实不中听。帝辛为君多年,听了如此轻视于他的话,当场拂袖而去亦有可能。他孔宣生来便是如此,即便于殷商为臣,亦不会折腰讨好这殷商的君主。不想帝辛如此简单就承认自己不足。孔宣微微颔首,道:“似大王这般有自知之明之人,已然不多。”这话说出来,依旧很不动听。   “将军此言差矣。”帝辛笑道,“非是有自知之明之人少,只是喜好逞强的人更多。”   “确实如此。”孔宣微微一愣,道。   之后,帝辛又问了三山关的一些事情,孔宣一一作答。帝辛想知道的,自然不是那三山关如何。他早已埋下许多伏笔,三山关的情况,帝辛怕是比孔宣这位守将知道的还要多些。他想知道的,是孔宣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将领。一问一答的之间,他已知晓,这孔宣虽不是完全不通兵事,但是,三山关多年不失,凭的不是孔宣兵法高超,而是他本领高强。   好了,帝辛可以毫不可惜地将这只孔雀闲置了。   “我观将军本领非凡,非是常人,为何还在红尘中厮混?”帝辛问道。这确实是帝辛一直奇怪的。殷商有许多身具异能的臣子。那些人真的只是身具异能,除了闻仲这个太师已经得道成仙,旁的多是仙道无望,只能退而求其次,享那人富贵。孔宣自然不属于此类。瞧他这模样,既不是向往当官发财,又不是喜欢带兵打仗,那他怎么会愿意留在殷商这个大坑里,最终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呢?   “某曾欠成汤一个人情,答应为他守护江山。”孔宣答道。   “已经六百年了。”帝辛赞叹道,“将军当真是重信之人。”这赞叹是真心实意。若是他,怕是不到十年就要找借口脱身,更别说坚持六百年了。    第15章   大约是说话对了胃口,孔宣终于肯邀帝辛座下歇歇。帝辛也就十分厚脸皮地坐在孔宣对面,观赏美人。   ——自打“发明”了椅子,坐多久都不怕了。   “若有敌将率军叩关,将军当如何?”帝辛忽然问道。   “将那敌将收了便是。”孔宣傲然答道。   “那兵士呢?也收了?”帝辛追问道。   “失了领军之人,余者不过一盘散沙,不足为虑。”孔宣答道。   “也就是说,将军拿那些个兵士,无甚办法?”帝辛道。   孔宣皱眉,道:“大王也是修道之人,当只我等道修不可对凡人随意出手。一二将领尚可,万千兵士却是不行。”如今帝辛身上瞧不出修炼过的痕迹,想来是有异宝掩饰。孔宣不曾忘记当年闻太师那个小有修为的弟子。   “若是将领不出战,只驱使士兵攻城,将军纵有神通无数,也毫无办法?非独将军,修行之人为将,皆受此困。如此说来,领军之人,只需精通兵法即可,会不会法术,有没有神通,其实是没有区别的。”帝辛道。   “如此贪生怕死之辈领军,岂非贻笑大方?”孔宣不屑地说。   “阵前斗将,不过是人定的规矩,自可由人来改。”帝辛说。   孔宣只把眉头一皱,片刻之后,道:“吾等修行之人,虽不可大量杀伤兵士性命,施法使其无法行进,却是无妨。”   帝辛想了想,道:“将军言之有理,是寡人考虑不足。不过,将军亦是领军之人,何必把所有的事情揽在身上,那般辛苦……”最后一句,音调轻缓,几不可闻。   帝辛走在街上,回想着那双瞪得溜圆的丹凤眼,心情大好。想来这世间高傲之人,都存了几分吃软不吃硬的脾性。若非这孔雀修为太高,一旦炸毛,无人压制,时常来逗弄一番,也很有趣呢。   难得微服了一回,帝辛不打算回宫。他要去集市转转,重温当年的纨绔岁月。   出门随便逛逛,遇上认识的人的几率有多大呢?好吧,其实不是人。   走了半日,帝辛觉得腹中饥饿,便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酒楼。酒楼门口,有个算命的摊子,相士是个白发老者。那老者瞧着仙风道骨,还有几分修为,想来不是江湖骗子。帝辛扫了他一眼,好奇心终抵不过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他自顾自地上了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将招牌菜点了个遍。   过了一会儿,帝辛听见窗外一直喧哗。他向外望去,发现那算命摊子前围了一圈人。那相士神情肃穆,右手死死地握着一个女子的手腕——正是王贵人。手腕乃是命脉所在,王贵人只是个小妖,命脉被制,一身妖法使不出,顷刻之间就要倒霉。帝辛正犹豫要不要帮这小妖精解围,却见这妖精毫无紧张之色,一脸兴奋地对那相士说了什么,那相士答了几句。一问一答之间,相士的神色松缓了许多。   ——唔,还是静观其变吧。   当日帝辛想不出王贵人能做什么,便把她扔进了书室,却不想歪打正着。这小妖精聪慧好学,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把帝辛所藏之书看了一半。虽因阅历关系,尚无独到的见解,看完的那些,亦有许多不求甚解之处。这等学习速度,终是令人叹服。   帝辛检查了小妖精的功课,允她随意进出王宫,只不许害人。小妖精初见人间热闹,哪还闲得住?她隔三差五跑出王宫玩耍,闹了不少笑话,若非有法术护身,怕是早就被人捉去卖了。   这一日,王贵人途经闹市,见有人在一个摊子前排队。这摊子上什么有趣的物件儿都没有,摊子后面坐了个干巴巴的老头——这有什么好玩的嘛!   王贵人心生好奇,跑到摊子前凑热闹。   那相士借看手相的机会,擒住了王贵人的脉门,喝道:“妖精!”   “你知道我是妖精?”王贵人并不惊慌,只惊讶地瞧着那相士,道,“你还有几分本事嘛!”   围观之人见那相士突然抓着年轻貌美的姑娘的手不放,还说人家是妖精,不由得对这相士的人品产生的怀疑。待那姑娘亲口承认自己是妖精,那些人不约而同地退后,生怕那妖精凶性大发,暴起伤人。   “既然你有点儿本事,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了!”王贵人不理会围观者的心情,自顾自的说。随后,她说了几个看书时的疑问,目光闪亮地盯着那相士。   读书有所得的人,都想与人讨论一番。王贵人看了不少书,有了不少心得,积了许多疑问,她能和谁讨论呢?帝辛能为她解惑,可惜,他没耐心教。胡喜媚一半时间关注虿盆,一半时间探听八卦,早把姐妹忘了。妲己大多数时间与帝辛在一起,而且,她对那些书不感兴趣,无法当王贵人的知己。至于旁人,哪个知道她王贵人是谁呢?   再说那相士。那相士本名姜尚,字子牙,自幼向往仙道。他少年外出寻仙,有幸拜得名师。然而,在修仙一途上,他无甚天赋,反对那领军之法、治世韬略,悟性颇高。师兄弟中,他是最菜的一个。后生小辈,也一个个将他赶超,姜子牙内心苦闷,不由得将更多的心思放在“杂学”上。道法高深,醉心“杂学”,那是博学;道法平庸,研究“杂学”,那是不务正业。自己擅长的,被抨击为不务正业,姜子牙的郁闷可想而知。此番听这妖精所问,竟是他擅长的那些,姜子牙不由自主地多说了那么几句。待后来这妖精再次发问,姜子牙心里一乐呵,竟暂将收妖之事放在一旁,与王贵人讨论起来。   几番问答之后,姜子牙也明白,这妖精于此道研究不深,见解稚嫩,问出来的问题,大多是傻乎乎的。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妖精的天赋,确实不错。一件事务,她只要明白了——哪怕只是三分——就能来个举一反三。许是不曾将那许多至理名言牢记在心,王贵人的思维脱离了那些个条条框框的限制,天马行空,大多是不着边际,偶尔也有那么一点灵光,引人深思。   于是,围观的人们看着这一妖精,一……妖道,旁若无人地讨论着……他们听不懂的东西。   “姜老弟,我给你找……”就在王贵人与姜子牙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忽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他们循声望去,却见一白发老翁满脸笑容,向摊子走来。   这人叫宋异人,是姜子牙结拜兄长。姜子牙求道归来,已是七十有二。宋异人见他还是孤身一人,不由为他着急,寻思着,要给这老弟弟讨个老婆。他本应找到一个六十八岁的马姓老姑娘,配给他的姜老弟。然而,朝歌城在帝辛的治理下,日益繁盛,近几年,城市扩建了几回,那马氏姑娘搬了家,宋异人一时之间,不曾寻到她。故而,此时姜子牙依旧单身。不过,有缘就是有缘,宋异人还是知道了有这么一位马家姑娘。他正要询问姜子牙的意见,却不想瞧见他这个姜老弟握着个姑娘的手,相谈甚欢。   “姜老弟,你……你们这是……”宋异人指着姜子牙的手,手指抖个不停,话都说不匀溜了。   这时,姜子牙才发现,他还握着那妖精的手。方才,他将她视作妖精,这么抓着自然无有不妥。他们相谈甚欢,他已不再将她当做害人的妖精。这么一看,他手中的腕子,白皙细腻。再看那妖精,貌美灵秀。他抓着人家的手腕不放,大大的不妥啊。   姜子牙慌忙松手,不想那妖精不肯放过他。王贵人忙反手抓住姜子牙堪堪要撤走的手,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于是,她一只手握着姜子牙的手腕,另一只手攀着他的手掌——这回,被制住的是姜子牙。   姜子牙不由得一僵——难道这就是妖精的计谋?   可惜,旁人不知姜子牙的为难,只道他好艳福。   “你怎么了?怎么不继续说了?”王贵人摇着姜子牙的手臂,说。   因王贵人将姜子牙的手臂拉向自己,还摇了摇,后者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姜子牙虽受制于人,依旧觉得尴尬。他使劲往回拽着自己的手,说:“我,你放手,我的兄长来寻我了……”   “你的兄长管着你吗?”王贵人斜睨了宋异人一眼,噘着嘴,道,“我的姐姐也管着我……好嘛,先放过你了,明天再找你玩儿~”说完,真的放开了姜子牙的手。   姜子牙将恢复自由了的手收在胸前,又见那妖精站了起来,调皮地笑着,说:“我是王贵人,别忘了哦~”说完,蹦蹦哒哒地走了。   待王贵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宋异人才走过来,说:“姜老弟,方才那姑娘……”眼中颇有揶揄之意。   姜子牙已被宋异人念了好几日,怎会不知这位兄长的心思?他无奈地说:“那是妖精!”   “好好的姑娘,怎么会是妖精?”宋异人笑着说。他暗暗将这姑娘与马氏比较,决定不提那马氏之事。   姜子牙不愿与宋异人这等凡人解说仙妖之事,便不再多言,只收拾摊子随他回家。    第16章   瞧了一场妖精勾搭老头子的好戏,帝辛回到王宫,抱着他的毛绒绒,去喜媚那儿听八卦。   诸多将领即将抵达朝歌,喜媚的八卦大多是关于他们的。这些家伙,或多或少有异能在身,关于他们的消息,多带了些玄幻色彩。零零总总,最叫帝辛在意的,是陈塘关李家的事。   陈塘关总兵李靖的夫人怀孕三年,生下了一个肉球,李靖大惊,以为妖孽。剖开那肉球,蹦出个活蹦乱跳的娃娃。   “上古时候,各族混居……时至今日,仍有许多人身具异族血脉而不自知。那李总兵一家,就是如此吧。”喜媚笑嘻嘻地说,“想那李总兵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却被自己的娃娃吓到了,大王,你说好不好笑?”   当时,帝辛心中只有一句歌词回荡——“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把妲己忘了,他也不会忘记童年英雄小哪吒的。帝辛勾了勾唇角,道:“如果有一天,你生了一条蛇,你会害怕吗?”   “大王讨厌~”喜媚眼波流转,娇嗔道。   李靖在回返朝歌的人员之中,他的老婆孩子也在同行之列。避开了东海那地儿,哪吒不会打死了龙王三太子,而后剔骨还肉了吧。   听了一耳朵八卦,末了,帝辛交代喜媚,让她注意王贵人。   第二天早朝之后,帝辛先是练了剑,而后又在宫中添置一个新领悟的阵法,正打算批阅奏折,忽有终南山练气士求见。   ——终南山来的?杨过和小龙女吗?   这年头,修道之人地位很高,直接求见君王无压力。当然,自己来的,和由朝中重臣引荐,待遇截然不同。后者哪怕是不学无术的骗子,君王亦会估计臣子的面子,留几分情面。前者嘛,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确有真才实学,就要当心被轰出去咯。   那道士本也想寻大臣引荐,可叹大臣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没空搭理他。他只好自己来了。   肯老老实实求见的,还无人引荐,肯定不是截教门徒。帝辛来了兴致,命人请那道人进来。   不多时,宫人引着一道者进来。那道者仪表堂堂,头发乌亮,脸皮光滑不见一个皱褶,只是唇上两撇销魂的小胡子,将这仙风道骨的方外之士,变成了年纪轻轻硬要装老成的小大人儿。   “陛下,贫道稽首了。”那道者不跪拜,只手执拂尘,打了个稽首。   见惯了所谓方外之人的高傲,帝辛不恼这道人无礼,只问道:“道长何人?来此所谓何事?”   “[贫道住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是也。因贫道闲居无事,采药于高峰,忽见妖气贯于朝歌,怪气生于禁闼,道心不缺,善念常随,贫道特来朝见陛下,除此妖魅耳。(1)]”道士——云中子答道。   “除妖?请问道长,何为‘妖’?”帝辛问道。   云中子一愣。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整天说除妖,可要他们一下子说出明确的“妖”的定义,还真难为他了。   “那么,何为‘仙’呢?”帝辛又问道。   云中子想要开口,却又顿住。他修仙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是仙。可是,向人间帝王解释什么是仙,他听得懂吗?   “请问道长,‘妖’与‘仙’,皆是身具神通,皆可轻易做到吾辈凡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亦或带来凡人无法化解的灾劫,他们有什么不同呢?”帝辛道。   云中子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妖有害人意,仙怀济世心,怎可相较?”   帝辛闻言笑了,道:“难道道长不曾听过‘好心办坏事’吗?妖如何?仙又如何?居于我殷商疆土,遵守我殷商法纪,便是我殷商之民,纵是妖,寡人亦护之;若害我殷商百姓,纵是仙,寡人亦除之!”   “这……!”云中子并非无言以对,而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拜师阐教,虽不在十二金仙之列,亦是极得元始天尊看重。阐教上下,最瞧不起妖族。帝辛所言,是对他过往信念的巨大挑战。如果不是记得眼前这位是殷商的君王,云中子真想跳起来糊他一脸。   下一刻,更加挑战云中子底线的来了。   “大王!不好了!”喜媚慌慌张张地跑进殿,顾不上行礼,“陈塘关李总兵的三儿子打死了东海龙宫三太子,龙王震怒,率水族大军围困陈塘关,如今已然、已然淹了好几个村庄了!”这妖精也算聪慧,虽然焦急,仍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楚明白。   不得不说,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帝辛的调令到了陈塘关,李靖一家忙着收拾东西,打包行李,对哪吒疏于管教。哪吒跑出去玩水,打死了巡海夜叉和龙三太子。龙王死了儿子,总要为龙太子收敛尸身,再哭上一哭,然后才是调兵遣将,去找李靖的麻烦。可就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间里,李靖一家已经收拾妥当,向朝歌进发了。于是,李靖一家跑了,留下陈塘关百姓受苦。当然,若是知道自己儿子惹火,李靖马上就会带着哪吒回去向龙王请罪。可是,此时通讯不便,他忙着赶往朝歌,完全不知道此事。   帝辛听了喜媚之言,冷笑一声,道:“此次确是李总兵三子之过。然而,龙王兴兵围困陈塘关,水淹村庄,已非私仇。龙王纵有苦衷,亦不可姑息。”随后,他命人传令孔宣,令他前往陈塘关,征讨入侵的水族。孔宣不是凤凰之子吗?来个龙凤呈祥吧。   而后,帝辛转向犹自震惊的云中子,道:“龙王统领四海,当算是‘仙’了吧?”   这回,云中子是真的无言以对了。   孔宣欠成汤人情,于是为他守卫殷商江山。然而,这么一只骄傲的孔雀,怎么会乐意听从凡人调遣?故而,即使他看帝辛还算顺眼,对他的调令依旧不满。这一回除外。   帝辛名孔宣征讨龙族,一兵一卒都不给,孔宣还很乐意。   孔宣是凤凰之子。在妖巫发迹之前,龙族与凤族已经火拼了无数场,直至两族式微,再不能称霸洪荒。时过境迁,仇怨仍在。帝辛派他去收拾龙族,正合他心意。   接到命令,孔宣抖抖衣袖,就直接化作孔雀原身,迫不及待地飞去陈塘关了。   云中子志满踌躇的来,灰溜溜地走。帝辛对云中子所言,妲己和喜媚都知道了。妲己早已收心,安安分分地当宠物。喜媚本还对女娲娘娘的承诺有几分期待,如今也不再想那些了。似她们这样的小妖,最向往的,也不过是堂堂正正的活着,不会被凡人当做猎物,不会被修道之人当做必须铲除的对象。既然现在就可以过那样的日子,又何必得罪帝辛,得罪截教呢?   王贵人将骚扰姜子牙当做日常任务。后者也习惯有那么一只小妖,每天到他的摊子面前,问东问西,打扰他做生意。云中子折腾的这一码子事儿,王贵人根本不知道。   打发了孔宣去陈塘关,帝辛就不再担心龙族之事了。他相信那只孔雀的实力。   又过了几日,李靖一家抵达朝歌。帝辛什么也没说,只把陈塘关的战报给李靖瞧。然后,后者就乖乖地被闲置了。   说实话,和其他那些身具神通的大臣不同,李靖虽也是道门人士,却将君王、国家看得更重。他也算有才干,有担当,虽不能说是爱民如子,待百姓亦是极好的。若是平时,哪怕他儿子闯了祸,帝辛也会继续重用他。然而,此时正值封神,殷商处在截教阵营。而那李靖,三个儿子都拜得阐教中人为师,他自己也与阐教牵扯颇深。帝辛实在不敢用他。   帝辛原还担忧,怎么名正言顺地将李靖闲置,没想到出了哪吒这么一出,也算歪打正着。当然,一个领兵多年的将领,突然闲置在家,日子久了,难免有怨言。帝辛给李靖安排的工作——不仅仅是管教儿子。他李靖为官多年,总有许多心得——李大人,写书去吧。   这年头,书籍是稀罕物。只有最杰出的人物,才有资格著书立传。李靖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但是,大王让他写。大王觉得他有资格著书立传啊——李靖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武将著书,难免苦手,李靖却比在陈塘关当总兵还快活。   李靖把大部分心神用在著书上,自然不能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小儿子了。他给哪吒立下了许多严苛的规矩,将教育他的工作交给了妻子殷氏和年长的两个儿子。   熊孩子到哪里都是熊孩子。殷氏溺爱幼子,金吒与木吒本事不及哪吒,看不住这个小弟弟。于是,哪吒经常背着他爹爹跑出来玩。   闻太师终于从鸡食盆事件缓过劲来,又被埋进了公文堆里。若非他已成了仙,怕是早就步了商容、梅伯的后尘。饶是如此,他也大把大把的掉头发,离“地中海”已然不远。   难得出来放放风,却被混天绫糊了一脸。一直被熊弟子坑的闻太师终于怒了。   时隔多年,闻太师再次大战熊孩子——愿所有的神仙保佑他们。   小剧场——小受受的淘宝   店铺:娲皇宫   名受不是受:投诉投诉!那玉石琵琶精不是石女吗?怎么可祸害良家男子?!   客服小哥·圣母我妹:前因后果,我已卜算清楚。那玉石琵琶精选的男人,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她是不是石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琵琶琵琶:人家很健康啦~   男人七十一枝花:抗议!娲皇宫恶意破坏我的名誉!道歉!!!赔偿!!!   作者有话要说:  (1)此处引用封神原著。   文中各事件的前后顺序与封神原著不同,比如云中子献剑除妖的时候,哪吒还没出世,闻仲更是在外面打仗。不过,连纣王都换人了,事情有变化也没什么奇怪的,不是吗?    第17章   诸多“功臣”陆续来到朝歌,帝辛忙着安置这些人,突然听闻有人来报:有人在朝歌城最热闹的大街上打架斗殴。帝辛第一反映是想骂人——打架斗殴找寡人,当寡人是城管吗?(城管也不管这个)然后,他翻开奏报,见了斗殴双方的名字,忽然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哪吒扔给他爹。闻太师嘛,赔了斗殴造成的损失,放半个月的假,回去好好歇着吧。被奴役的苦力,偶尔也要爱护。   在自己的书室堵到王贵人和她的老男朋友的时候,帝辛的心情难以描述。   ——所谓“老牛吃嫩草”,你们究竟哪个是老牛,哪个是嫩草?   好嘛,还是先说说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吧。   姜子牙拜师原始天尊,虽然道行不怎么样,却是实打实的阐教二代弟子。世上诚心求道的人多了去了,原始天尊收姜子牙,不是为了他的诚心。出于某些不可明说的心思,发现自己这个弟子无法悟道,在“杂学”上颇有天赋的时候,原始天尊纵容了他的“不务正业”,还把玉虚宫收藏的兵书都给了他。玉虚宫是圣人道场,住的是圣人,往来的是神仙。他们怎么会费力气收集凡人写的,与修道无关的书?原始天尊能找到那么几本,已经很难得了好么。   于是,姜子牙越是读书,越是觉得书不够看。   这年头,别说网络了,连书店都没有一个。书是贵族才有的奢侈品。平民百姓想看书,做梦呢吧。   姜子牙时常对着他那几卷书叹气。王贵人问明了原因,经常拿帝辛书室里的书给他看,看完了再送回来。这小妖精为人处世一塌糊涂。在她看来,把书借给姜子牙,没弄脏,没弄坏,怎么借怎么还,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她完全没意识到,未经允许,把别人的东西借出去,很不妥当。她从没向帝辛报备过这件事。   未免出现灵异传说,自打王贵人入住书室,帝辛就把那里的宫人遣走了。这些时日,帝辛忙于朝中之事,没时间去书室,更没发现王贵人的小动作。   人,从来都是不知足的。一开始,姜子牙从王贵人那里借书看,觉得很幸福。但是,对向往知识的人来说,读书是会上瘾的。   王贵人并不是每天都去找姜子牙,她自己看书看不明白了,才去找他。她有时候记得带一卷竹简,有时候,只带着问题过去,有的时候,看书看累了,干脆就拉着姜子牙出去玩。   经常的,姜子牙把一卷书看了好多遍,守着摊子,望眼欲穿,那小妖精怎么还不来?   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姜子牙已经猜到,这小妖精多半是别人豢养的。朝歌城中,能人异士颇多,有那艺高人胆大的,养只妖精,也不算难以接受。   ——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又是怎么回事?   那小妖精的主人家里,应该有许多书吧。姜子牙动起了向王贵人的主人借书的主意。   姜子牙向王贵人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希望她代为转达。人情小白的王贵人很大方的表示,不就是看书吗?她带他回去。   姜子牙知道王贵人小白,却不知道她能白到这种程度。他只当这妖精的主人给了她很大的自由。他满怀期待的与王贵人一同回家。   被王贵人拖着向王宫方向走的时候,姜子牙只当王贵人的主人身份高贵,府宅靠近王宫。被王贵人拉着直闯宫门的时候,姜子牙大惊失色。王宫乃天子居所,不可造次。这小妖精闯王宫,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   “这里可是王宫!”姜子牙拉住王贵人,紧张地说。王宫的守卫已经注意到他们了,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   “你也害怕这里吗?原来我也有些怕的。”王贵人笑得眉眼弯弯,安抚受惊的姜子牙,道,“其实里面的人都很好的。别怕,去了就知道了。”她瞧着姜子牙实在惊慌,也不再解释什么,直接化作妖风,将姜子牙卷走了。   王宫不是后世的故宫,从不对百姓开放。姜子牙纵然是阐教二代弟子,也不知道王贵人究竟把他带到了哪里。他只知道,王贵人领着他进了一处很威严却没什么人的宫殿,拐进了一间不起眼的耳房。那里,光线昏暗,好些木架子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竹简。   “这……”姜子牙看着那些竹简,激动又震惊。   “就是这里咯~”王贵人笑着说。   内心的惶恐抵不过竹简的诱惑。姜子牙跟着王贵人溜进王宫看书。   第一天,姜子牙战战兢兢。第二天,姜子牙兢兢战战。提心吊胆过了好几天,什么都没发生。就在姜子牙以为这座宫殿是罕有人问津的冷宫的时候,帝辛把他和王贵人堵在屋里。   当时,帝辛刚刚练完剑,还穿着劲装。姜子牙手里捧着一卷竹简,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进来了青年人。   “大王!”王贵人瞧见了帝辛,笑着打招呼。   姜子牙手中竹简坠落,想要端正的站着,却因太过慌张,左脚绊右脚,来了个五体投地。   王贵人见状,笑出了声。她是妖怪,不知这般摔倒对人,尤其是老人的伤害,只觉姜子牙这模样实在有趣。   “你是何人?”帝辛问道。   姜子牙挣扎了两下,将身体调整为跪伏的姿势。他略带慌张地答道:“草民姜尚。”身为阐教二代弟子,他本不该如此不淡定。但是,谁叫他现在心虚呢。   “他是姜子牙,号飞熊。瞧他这淡薄的样子,哪里像熊啦,大王,你说是不是?”王贵人快人快语,接道。   帝辛不会忘记姜子牙这号名人。据说他是个人才。帝辛打量着这个老头,问了几个问题。期初,姜子牙回答得磕磕绊绊,渐渐的,他的话语变得流畅,甚至还有些长篇大论的倾向。   “行了,起来吧。”帝辛打断了越说越兴奋的姜老头,说,“寡人便不追究你擅入王宫之罪了。”   姜子牙闻言,先是表情一僵,而后神色一松,慢吞吞地站了起来。→_→所以,你以为忘记你是偷溜进来的吗?   “听起来是个人才,就不知道做得如何了。”帝辛说。然后,他让姜子牙当了个小官,先历练着。   转眼又到了祭祀神灵的时候。未免帝辛再出幺蛾子,这一回祭祀,闻仲一直跟在帝辛身边,如果这小子再敢犯浑,闻太师立马套他麻袋。   被揍了一顿的准提是不敢再来招惹帝辛了,这一次的祭祀,帝辛没再闯祸。   祭祀的时候,帝辛偷偷抬头看神龛上面的雕像,发现他看到还是活色生香的美人。   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哟——心里嘀咕了一会儿,帝辛开始品评各路神仙的样貌。一番比较之后,他觉得,还是上清圣人最符合他的审美。其余的,还比不上那只被他扔去陈塘关的孔雀。作为一个内心坚定的妹子,女娲娘娘的美貌被他无视了。   白天是庄重的祭祀,晚上百姓们借着白日里的喜庆,放松娱乐。这主意最初还是帝辛出的,一开始很多人反对,十多年过去,人们习以为常,乐在其中。   白天操劳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帝辛实在不想再端着架势,展露大王的威严。他拉着妲己的手,一副色眯眯的模样,道:“寡人和爱妃,与民同乐。”然后,换上百姓的衣服,混进了往来的人群之中。   瞧大王这副模样,大臣们有些无奈,又很理解。大王,毕竟是个男人。唯有闻太师,咬牙切齿。他已经从妲己那里知道了大王的毛病——这货哪里根本就是跑出去玩,可恨那狐妖竟乖巧地当大王的挡箭牌!   ——唉,反正都是不务正业,是为了女色,还是单纯的贪玩,太师何必分得那么清呢?   说实话,妲己并不想跟着帝辛闲逛。与其跟着一个注定不会对自己动心的伪·男人装恩爱,她更想勾搭个真·男人快活。   ——大王,宠物也是有生理需求的~   ——生理需求什么的,其实大王也有啊……   每个妹子都有一个血拼魂。帝辛不当妹子很多年,他的血拼魂仍健在。他买了许多小物件儿,一个个放在妲己手里,一副全是为她买的的模样,看得妲己直翻白眼。   往妲己头上插一根木簪,发现妲己的美貌值(什么鬼?)下降了5个百分点,帝辛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向远处眺望。帝辛的目光凝在前方某处,再也移不开了。   前方,有个美人,清孤高华,好生面善啊~   能不面善吗?刚才还见过,就在上清宫的神龛上坐着呢。犹记得初见时,他还为这美人写了一首诗。   一时之间,帝辛心如擂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审美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情人与情敌   相传,妲己娘娘十分贤惠,帝辛每次与美人相会,都带着妲己。妲己从不吃醋不说,还帮着打掩护,以致于多年来,罕有人发现大王有疾。   孔宣傲然而立——   帝辛:将军事事亲躬,好生辛苦呢……   妲己:大人,请收下小妖吧~   上清圣人迎面而来——   帝辛:美人儿好生面善啊~   妲己:长夜寂寞,公子来一发吧~   伯邑考淡雅抚琴——   帝辛: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伯邑考,再奏一曲吧!   妲己:伯邑考,还记得冀州的小妲己吗?   ……   所以,妲己根本就是帝辛的情敌吧。    第18章   通天教主于碧游宫中打坐修行,忽觉有人窥视。他掐之一算,发觉是殷商之主,人皇帝辛。这时,他才想起,当初准提施法,令帝辛连着冒犯了两位圣人。事后,他忙着教训准提,准提忙着挨揍,女娲先是招妖,后是砸准提,竟没人记得将帝辛身上的法术消去。那人皇也是大胆,一介凡夫俗子,竟敢窥看圣人,看了又看,颇有品评的意味。   神灵在人间的庙宇,多有神念留驻。帝辛这般窥看,本应打扰许多神仙。当初闻仲向通天教主求来一枚玉佩,用来遮掩帝辛修行过的痕迹。此玉佩兼有遮掩气息的功效,若是神灵当面,帝辛自然无所遁形,这等唯有些许神念的,却是拿他无法。女娲娘娘倒是不会被这等小伎俩蒙蔽,然,这位娘娘属性不对,帝辛只一眼扫过,就不再看了。   通天教主素来豪爽,不会因为区区小事发怒。然,堂堂圣人之尊,被个凡人窥视,品头论足,终究不美。通天教主欲将帝辛身上的法术消去。人皇本就不能以常理论处,这一只,格外奇特。有了准提前车之鉴,未免再出乌龙,通天教主亲身来到朝歌。他于人群中发现了携妖同游的人皇,正待施法。帝辛恰在此时抬头眺望,瞧见了这位天上有地上无的美人。帝辛固然被惊得呆立当场,通天教主亦有一丝尴尬。   灯火阑珊处,隔了匆匆人流,两个俊美男子对视,竟无半分暧昧,真是浪费!   “大王,怎么了?”妲己发现帝辛的异状,倚着他的肩膀,沿着他的目光望去,“哟~好俊俏的公子呢~”赞完,飞了个媚眼。   帝辛作诗调戏在先,妲己当街勾引在后——你们两个,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妲己音量不高,在这闹市中,几不可闻。然而,帝辛就在她身旁,且耳聪目明;另一位不可以常理推论。一时之间,通天的神色变得古怪。帝辛生出了很不怜香惜玉的心思——卖了狐狸,他能不能逃过一劫?   “妖仆无礼,冒犯……道长,请道长恕罪。”帝辛拱手,低声说道。他相信,对面那位,一定能听见的。这厮不知他那点儿小动作都被人抓个正着,装无辜还装得挺像呢。   那边通天自然听见了帝辛的话。他提步走来,人群的阻隔似乎不存在般,转瞬,他已来到帝辛与妲己身前。扫了一眼仍是无知无觉的狐狸,通天看着帝辛,道:“确实无礼。”   却说通天教主堂堂圣人之尊,为何改变主意,搭理帝辛这凡夫俗子——自然不是因为他的无耻。通天发现了一件怪事。   人间帝王,有紫气相随,护持己身,故万邪不侵。修道之人能辨别一位君王是否是明君,自然不是评估其政绩人品,而是观摩其紫气浓厚与否。紫气浓厚,即便眼下是昏君,来日也会来个幡然悔悟,一鸣惊人;紫气稀薄,即便有雄心壮志,亦不缺少雄才大略,终会事事不顺,挫折连连,守不住江山社稷。   之前见帝辛,周身紫气,不浓不淡,勉强搭上明君的边儿。如今,这位殷商帝王的紫气,已经不必那些后世称颂的贤明之君差了。中了准提的惑心法术,帝王紫气不降反升,这不合理。   因着这点变故,通天已对帝辛有了些许好奇。兼且截教与殷商牵扯颇深,又适逢神仙杀劫,东方三教俱在劫中。故而,通天教主决定,瞧瞧这位殷商君王。   “我回去就教训她。”帝辛飞快地接道。   妲己睁大一双妙目,震惊地瞪着帝辛。   通天看着帝辛,忽然觉得,他不应该是殷商的君王,而是准提的门徒。这无耻的模样,真可谓一脉相承。   眼瞅着这位上清圣人没有拍死自己的意思,帝辛又开始嘚瑟了。他说:“热闹难得,道长可愿同游?”   通天看着帝辛,直看得帝辛以为他改变主意要动手,终于开口道:“善。”   帝辛闻言一笑,道:“道长请。”他真的有心勾搭这位截教圣人,不是为了观赏美人。现在,他已经明确地得罪了一位圣人,那位圣人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证据正搂着他的胳膊,向四周飞媚眼儿。   殷商与截教牵扯颇深。在殷商,截教一家独大,人教、阐教乃至西方教,完全没有传教的空间。他们要想发展,最好的法子不是在殷商这块儿,和先入为主的截教竞争,而是将截教连着殷商一齐推平了。这一点,有“历史”为证。所谓仙人打架,凡人遭殃,不外如此。殷商为天下之主,统领天下诸侯,按理说,只要他帝辛不发昏,朝歌这地儿没出现堪称世界末日的灾难,管他是西岐还是东岐的,都干不过他。但是,还有一句话,圣人之下皆蝼蚁。现在已经不是小米加步枪的年代了。纵然土制枪炮再多,没有原子弹,也不过是一场空袭的买卖。   帝辛勾搭的不是他的美人,是原子弹!   不当纨绔许多年,帝辛早已不记得朝歌城的大街小巷是怎样的。让他引路,实在是强人所难。万幸,无论是帝辛还是通天教主都没有目标,顺着人流走,到也不担心走到哪个犄角旮旯,再走不出来。   所以,绕了半天,绕回上清宫门口,也不过是个概率问题。   白日里,这里有庄重威严的王家祭奠,百姓不得靠近。夜晚,这里对百姓开放。百姓可以上香许愿,收的香油钱用于庙宇的日常维护——毫无疑问,这也是帝辛出的馊主意。   “你有何愿望?”通天忽然问道。   帝辛明显愣住了。通天的目的是观察,而非搭讪。帝辛有心搭讪,却不知要怎么和这种最顶级的仙人打交道。除了最开始的几句寒暄,他们再无交谈。现在突然听到身边高冷的圣人开口,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汝有何求?”通天指着门庭若市的上清宫,再次问道。   “求什么呢?想要什么,我自己去弄就是了。”帝辛傲然一笑,随即望向巍峨的庙宇,有些无奈地说,“只要他们不折腾我,不折腾天下百姓,就是极好了。”   圣人折腾他?折腾百姓?通天不悦,正待教训这狂妄的人皇,忽然心中一动,似有灵光一闪。他敛去怒意,问道:“此言何意?”   帝辛正想回答,忽见几个熟悉的人影逆着人流,努力向这边挤来。他说:“家人寻来,道长,有缘再续吧。”留有悬念,才好继续勾搭不是?   通天自然也发现了那几人,他还知道,挤在最前面的,就是闻仲。他看了帝辛一眼,转身消失在原地。   妲己见状惊呼一声——通天气息不露,妲己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呢。   闻仲等大臣,在人群中挤得衣衫凌乱,还有个倒霉的,钱袋都被摸去了。种种不幸的遭遇,无法冲淡他们内心的喜悦——他们终于把不靠谱的大王找回来了!   抢在他们开口劝谏之前,帝辛说:“时候不早,明日还要早朝,都回去歇息吧。”说完,叫上护卫,摆驾回宫。   妲己落后一步,被闻仲撵上。闻仲低头,轻咳一声。妲己听了,脚步又慢了两分。   “方才可有事端?”闻仲问道。   “大王瞧上了一个美人,与之相谈甚欢。那位美人风华绝代,妲己自叹弗如,”妲己勾起唇角,“男的。”说完,加快脚步,追上了帝辛。   闻仲定在原地,一张老脸,彻底的青了。   “升迁”的“功臣”安置妥当了,顶替他们职位的官员也基本掌握了局势,帝辛开始琢磨诸侯。   把诸侯弄到朝歌再收拾,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怎么把他们弄来呢?诸侯不必寻常臣子,不能用考核升迁当理由。帝辛略一思索,有了主意——立太子吧。   大王命诸侯来朝,就为显摆自己的继承人,略显小题大做,却也算合理。   听闻帝辛将立子郊为太子,闻仲叹了口气——大王终于彻底弃疗了。暗暗抱怨狐狸精不给力,闻仲只得接受现实,为立太子的典礼操劳。   诸侯比朝臣住得远,心思难测,这回需要等待的时间,更长了。   前期布局已经完成,“猎物”还在来的路上,帝辛把琐事扔给诸位臣子,自己偷得几分清闲。   闲下来的帝辛拉着妲己练剑。这两个,一个没人敢赢,寂寞求败十余年,一个专攻媚术,生怕练出肌肉妖娆不再——两个半瓶水晃荡,整天比比划划,竟也玩得很愉快。   通天教主来时,见到的就是这般惨不忍睹的情景。   因为方位合适,帝辛先发现了通天。他后退两步,摆了个帅到极点的收势,道:“久违了,道长!下来玩玩?”神仙的时间观念和凡人不一样,他真怕封神都结束了,这位圣人才有兴趣过来。   通天凭虚而立,居高临下,道:“花拳绣腿。”   帝辛一噎,扭头看向妲己,指着她,斥道:“听见没有?说你呢!花拳绣腿!”   妲己委委屈屈地瞅了帝辛一眼,而后将凌厉的目光投向通天教主。    第19章   “剑是好剑,剑法亦算上层。”通天说。   上清乃是圣人,座下弟子无数,无论是彰显身份,还是教师的职业道德,他的语速不快。就因为这份慢条斯礼,妲己抓到了插话的机会。她说:“就是用剑的人不好!”   ——喂,狐狸,你这样拆饲主的台,真的好?   “有形无意,终落下层。”通天说着,随手摄来一截树枝,看向帝辛。教导了截教的万仙来朝,难免有好为人师的脾性。   帝辛一愣,看向那截带着绿叶的树枝,而后明了通天之意。他笑道:“请道长指教!”提剑冲上去,然后被拍飞。   妲己目光闪亮的盯着通天——太他娘的解恨了!   这一天,帝辛不断重复着提剑上前——被打飞——爬起的动作,到了晚上,他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妲己在一旁,不停的为帝辛打气加油,广袖遮住了写作心疼,读作幸灾乐祸的表情。   万幸,帝辛虽然挨了一天的揍,受的不过是皮肉伤,背着人,将法力运转一周天,身上的隐痛都不见了。至于那些伤口,涂涂药水就可以见人了。至于明天上朝——拿妲己的水粉擦擦就好。   傍晚,帝辛请通天教主留下,再行讨教。本就找帝辛有事,却“不务正业”了一整天的通天欣然同意。   妲己布好点心,帝辛也把自己打理干净。也不知妲己做了什么,帝辛刚走到门口,就见通天一指点在妲己额头,后者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行凶被抓个正着,通天并不解释,只负手而立。   帝辛懒得问。那狐狸作死一整天,受些教训正好。   两人落座,通天率先开口,道:“上清宫前,本座曾问陛下,有何所求。今日,陛下答案为何?”   帝辛沉默了一瞬,道:“恐对圣人不敬。”   “不敬?及得上陛下先前所为吗?”通天哂笑道。   “非寡人本意,圣人明鉴。”帝辛无奈地说。   通天斜睨着帝辛,似笑非笑。   “罢了。寡人所愿,无非是,”帝辛略作停顿,道,“仙道远去,人治长存。”   通天心中一动,追问道:“此言何意?”   “教主座下弟子,于朝中任职者甚众。于寡人而言,此等人,为助力,亦为掣肘。两军交战,比的不是士兵勇武,谋略高下,而是领军之人的神通。长此以往,下至百姓,上至君王,都不过身负神通之人豢养的奴隶。”帝辛道,“寡人所愿,便是这些人不再插手人族事务,兴也好,衰也罢,皆由人自己做主。”   “放肆!”通天不悦地说,“你好大的胆子!”   “教主息怒。此事于教主亦有好处。”帝辛道。   “哦?”   “教主立教,教化众生,吾既感且佩。敢问教主,想要的,是如烈火烹油的一时昌盛,还是薪火传承的长长久久?”帝辛问道。   “本座为圣人,万劫不磨,本座的截教怎会只有一时之昌盛?”通天皱眉反问道。   “再问教主,教主教化众生,教化的是神通法术,还是‘截取天道一线生机’之道?”帝辛无视通天的怒意,又问道。   “皆得之。”通天答道。   “教主又为此耗费了几多心力呢?”帝辛道,“昔年教主座下弟子,襄助先祖天乙,伐夏立商,是故殷商立国六百年,对贵教多有依仗。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不可随意杀伤凡人,想来,教主座下弟子,对付的,是辅佐夏的能人。不知折损几何?”   “吾截教万仙来朝,若有哪个学艺不精,丢了性命,也怪不了旁人。”通天傲然道。   “终会惋惜吧。”帝辛道,“夏有大禹治水之德,不过传承五百余载。我殷商,也不是国祚几何。几百年,圣人闭一次关都不够吧。若教主座下弟子,为了凡间朝代更替操劳,连闭关的时间都没有,如何能道行精进呢?教主以为然否?”   通天垂眸思索半晌,道:“依陛下之意,本座不当在人间传教?”   “非也。”帝辛道,“寡人以为,教主当传教义,而非神通。”   “愿闻其详。”通天道。   “只要是警世良言,治国良方,不必‘传’,便会有人主动去学。治国治国,千百年来,不过就是那些东西,换汤不换药。故,朝代更迭,道统不失。”帝辛道,“不知教主是否曾在民间行走。市井间有那刁民,仗恃武力,欺凌他人。只有当别人比他们更厉害,他们才会试着讲道理,说王法。世人只看见他们的武力,瞧不见他们的软弱与不肖。”帝辛说。   “怎么?陛下以为本教在朝的弟子与此相类?”通天眉头轻蹙,道。   “然也,”帝辛点点头,不去理通天皱紧的眉头,道,“朝中之人,乃至寡人治下百姓,皆知截教的仙人神通不凡,却罕有人知教主‘有教无类’‘截取天道一线生机’的仁慈与傲然。舍其神而取其形,与寡人那不堪的剑术相类。想来教主是不屑的吧。”   “有趣有趣!”通天道,“不过,本座只传教义,他教更传神通,百姓鄙浅,只瞧得见仙家手段,当如何?”   “是故,非只截教。人教,阐教,乃至西方教,皆应如此。”帝辛答道。   通天一愣,随即指着帝辛,笑道:“小子果然大胆!”   “寡人欲以此为棋,教主可敢入局?”帝辛亦笑道。   “有何不敢!”通天笑答道。   之后,通天教主隔三差五来教导帝辛剑术。对后者来说,就是挨打。   也不知通天对妲己做了什么,这狐狸似乎完全忘记那天被放倒的事情,每次都目光闪亮地看着通天……拍飞帝辛。   帝辛想要个敢动手的陪练,但不是个揍得他满地找牙的陪练。为了转移通天教主的注意力,他带着这位据说精通阵法的圣人看他在冷宫布下的“陷阱”。   高明的阵法,演化天地法则,比如当年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阵。帝辛布阵代入了数学公式,也没脱出这个范畴。只因数学公式太概括太精简了,闻仲才觉得帝辛的阵法晦涩难懂。通天教主自然看出了帝辛阵法的玄奥。通天觉得这位殷商帝王很有悟性,于是详细为他讲解了布阵之法,令其细细参悟。对帝辛来说,就是通天教主看过他的阵法之后,给他上了堂课,留了一大堆作业。   ——从虐身到身心齐虐,人皇帝辛自讨苦吃为哪般啊?   ——作死哎!   算算算,死命的算!在似乎永无止境的演算中,帝辛终于摸到了修道人神神叨叨的布阵法门。   在虐身又虐心的日子里,帝辛忽视了时光的流逝。不知不觉,各路诸侯已经来了大半。   依旧被身心齐虐,帝辛却不觉得苦了。之前埋下的“伏笔”送上了关于各路诸侯的调查。这年头,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当权者不要太多。几乎没有哪个诸侯是干净的。这等罪名,除非是特意找茬,或是对方已然失势,落井下石时才有用。   ——很好,不必用“莫须有”的理由收拾他们了。   陈塘关也传来了好消息。孔宣单枪匹马,打得龙族节节败退,血统纯正的龙子龙孙就折损了好几个,普通水族更是伤亡惨重。   ——突然想吃海鲜了怎么破?   就这么痛并快乐着,帝辛等来了西伯侯姬昌。除了多了几条皱纹,头发白了许多,这人和上次见时没什么区别,依旧看不出其生了九十九个儿子的彪悍。帝辛可不敢因为他的平凡外貌而轻视他。那么多诸侯,即使不细查,也能揪出一大堆罪责。唯独这西伯侯,在西岐之地,就没有半点恶评——即使有那么点儿不和谐的言论,也是嫉妒他生儿子太多。不只是他,百姓对姬氏一族亦是交口称赞。不管他是真圣人还是伪君子,能做到这点,帝辛也不得不服。   ——怎么会有庞大的家族如此完美?玛丽苏的外挂也没这么强大好么?   ——玛丽苏算什么?这是天命给的外挂,怎么会不给力呢?   帝辛打算等诸侯来齐了,办完立太子的典礼,再收拾他们。现在,还有不少诸侯在路上,他还得好言好语的安抚这些家伙。   和这些家伙打交道,帝辛觉得肝火上涌。   一个个时不时话里话外细数自家功绩就算了,从成汤立国时数还可以接受,算到三皇五帝治世、大禹治水时算是怎么回事?盘算着那时候没有史书流传,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会露陷吗?   ——知道夏禹那是前朝吗?反复强调自家先祖在前朝的风光,你是想造反呢想造反呢还是想造反呢?   那来自偏僻落后的小地方的,用“上古遗风”遮掩自己的无知粗鄙就算了,还批评朝歌的繁华是闹哪样?   ——你看不起朝歌,你别跟寡人要救济物资啊!   ——虽然你把寡人夸出花来,寡人也什么都不给。   还有最后,哥们儿,别以为你在身上描画图腾,就能掩盖你裸奔的事实,就算你不喜欢束缚,咱能套个短裙吗?   又一次,通天来检查帝辛的“功课”,发现帝辛的剑招有了长足的长进。   再次将帝辛手中之剑挑飞,通天问道:“挥剑之时,你在想什么?”   帝辛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道:“我在想,早晚把那些目无君主的家伙收拾干净!”    第20章   立太子的典礼十分顺利。在后续的宴饮时,忽有三个做乞丐打扮,操着南边儿口音的人闯入殿堂,状告南伯侯鄂崇禹。这几人形容鄙陋,嘴皮子却很溜。他们一气呵成,零零总总,细数南伯侯罪状十余条。帝辛震怒,当场下令将鄂崇禹锁拿,又命人彻查诸侯,定不许有这等凶顽之人祸害百姓。至于那三个“乞丐”闯入王宫,还顺顺利利找对地方这等不合理的事情,在某人的引导下,被彻底的忽略了。   说来也巧,前脚帝辛拿下了鄂崇禹,后脚就有南伯侯治下之地百姓谋反。鄂崇禹的独子鄂顺被人在睡梦中砍掉了脑袋。更神奇的是,鄂顺刚死,就有来自朝歌的平叛之师攻入叛乱之地。鄂崇禹是戴罪之身,不可再当南伯侯。有资格继位的鄂顺已经挂了。也不知是不是何故,鄂崇禹的兄弟都不在了。再往上数,关系就远了。那,这南伯侯的领地,就不还了。嗯,可以从鄂氏一族中选一个贤德明理的,继承南伯侯的爵位,在朝歌城中置一宅院荣养吧。   就这样,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南伯侯的领土,就归了帝辛。   这个时候,谁再看不出这是帝辛的谋划,谁就是傻子。不满是肯定有的。但是,瞧着帝辛的手段,各路诸侯也心寒。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鄂崇禹呢?   其实,那些诸侯真的想多了。帝辛谋划多年,也只能如此顺利的收拾一个南伯侯而已。同样的算计,也只对鄂崇禹有用。   四大诸侯长,帝辛对鄂崇禹下手,只有一个原因——鄂氏嫡支人丁单薄。西伯侯姬昌就不说了,人家有九十九个儿子,帝辛再厉害,也没办法把这父子整整一百人全数干掉。东伯侯姜桓楚也就姜文焕一个儿子,但是,他还有个当王后的女儿,两个当王子的外孙。对付他,注定不能用如此粗暴的手段。崇侯虎有个弟弟叫崇黑虎的,这崇黑虎会法术。为帝辛做这等不可言明之事的,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就不要去挑战道修了。   对付鄂崇禹,瞧着简单又迅速,事先的布置非一言可蔽之。那些小诸侯,还不值得帝辛耗费如此之多的力气收拾。而且,收拾了他们,只能打草惊蛇,不能起到威慑各路诸侯的作用。   故而,集中人手,以雷霆手段,干掉南伯侯,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诸侯的领地,都远离朝歌,一来一回,还要详细调查,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在消息回来之前,孔宣那边先传来捷报。   开天辟地头一朝,竟有异类遣使向人族求和了。   上古时候,妖巫未兴,飞禽、走兽、鳞甲三族争雄。飞禽以凤凰为首,走兽奉麒麟为尊,鳞甲之类,则由龙族统领。三族征战不休,打得洪荒大地满目疮痍。终于,三族气运耗尽,险些同归于尽。后凤祖镇压南方不死火山,凭着这份功德,延续凤族气运。祖龙身受重伤,避入大海,再不复出。麒麟王最惨,当场陨落。以致于许多修道有成之人,都抓麒麟当坐骑。   火拼得这样惨烈,三族的仇怨数不胜数,罄竹难书。想想三族可怜的气运吧。孔宣是凤祖之子,却不是凤身,何尝不是天道的警告?为了三族所剩不多的气运,他们不敢寻仇。   此番,帝辛派孔宣征讨龙族,动手的虽然是凤凰之子,借的却是人族名义。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收拾昔日仇敌,孔宣出手相当的狠。龙子龙孙已有折损,东海龙王也险些成了俘虏。龙宫里头,住的龙不少——那是多少年才攒下来的。这么一算,龙族的生育率,其实不高。水族节节败退,近海已经完全放弃,孔宣依旧不依不饶。终于,龙王挺不住了。   四条老龙一商量,决定了——求和。   求和的对象不能是孔宣。那只鸟根本不会听。直接向那位知人善用的殷商帝王求和才是正确的选择。   于是,东海龙宫大太子敖钰,带着求和的文书,来到了朝歌城。   这时就不得不说朝中有仙家弟子的好处了。若是后世,得知有龙太子驾临,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得诚惶诚恐,生怕日后被报复。现在嘛,除了极个别的,比如那出身陈塘关的李靖,一个个都兴致勃勃,等着观赏难得一见的海洋生物。   听闻龙族来人,帝辛第一反应是召回孔宣。他令喜媚亲往传信,和特意提点这孔雀,问他斩获几何,俘虏几多。帝辛不害怕调走了孔宣,水族再生事端。从朝歌到陈塘关,喜媚半天就能飞到。至于那孔宣,所需不过片刻。想那龙族不会犯傻,为了一时痛快,再把孔宣这煞星招来。   帝辛也是多虑了。孔宣好歹当了六百年的将军,虽然战事都是他一肩扛了,该有的规矩他还是知道的。为了让这次的公报私仇名正言顺,他难得谨慎。碍眼的龙族自然是直接杀了,那些无关紧要的水族,他收了不少,不愁回到朝歌,无法献俘。   龙太子敖钰瞧着就是个俊俏的富贵家的公子,除了额头两边各生了一只小小的角。那角并不狰狞,反而有种软糯的感觉,有点儿萌。这龙太子的风姿,帝辛没看出来,因为他正在发抖。原因嘛,自然是立在帝辛下手的孔宣。   帝辛请龙太子站在一旁,然后命孔宣汇报战果。孔宣说了一气,大体可以概括为,他是如何单枪匹马,将水族赶入深海的。一旁的龙太子低着头,身子颤抖,即是恐惧,又有愤怒。   然后就是献俘了。之间孔宣往地上一指,五色光芒闪过,地上就多了许多半死不活的海鲜。这海鲜堆了一地,有几个离得近又反应慢的大臣,直接被埋了半截。这海鲜自然不是渔民捞的那种。这都是水族兵将,被打回原形,若是他们幻化后的形貌,怕是这大殿都装不下呢。   瞧见自己的子民如此凄惨,敖钰终于忍不住了。他强自克制对孔宣的恐惧,道:“战事已歇,请人皇将诸多水族放归。”   “哪里来的疯子,在此胡言乱语?”帝辛居高临下,指着敖钰,冷笑道,“此等贼子,犯我江山,害我百姓,幸得孔将军勇武,悉数擒获,当严惩不贷,怎可放归?”   “尔敢!”敖钰怒道。   “寡人有何不敢?”帝辛不屑地反问道。   敖钰还要继续放狠话,却被闻太师一金鞭抽在脊背上,登时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不是闻太师暴躁,而是帝辛早就和这位唯一有资格待兵刃上殿的臣子商量好了——如果那小龙不老实,只管往死里打。而且,他闻仲真的不怕龙族。谁不知道,东海上的老大是碧游宫,龙族算老几?   于是,闻太师毫不留情地出手了。   打倒了龙太子,接下来就该收拾这一地的“海鲜”了。   既然是海鲜,那就吃了吧,这些可是难得不用多少调理,就能煮得很鲜美的食材呢。   ——嗯,吃独食不是好习惯,诸位臣工,见着有份儿。   帝辛命人取来一个大大的青铜鼎,填满水,架上薪柴,然后往里下海鲜。他义正词严地说:“此等贼子,罪无可赦,寡人与诸位共食之。”   此时,诸位大臣及诸侯的内心是崩溃的。现在可不是信息发达的后世。朝歌不是沿海城市,那些海鲜,除了来自沿海地区的几位,大家都不认得。虽然说,有些地方,至今还保留着吃掉俘虏的习俗,之前也有东夷首领被帝乙煮了。但是,这些……吃了不会死人吗?   ——听说海里的很多东西都是有毒的,难道这就是大王的目的?   侍卫毫无压力的提起几——该用什么量词呢——海鲜,来到青铜鼎旁边。反正,这种分食“俘虏”的“好事”,是轮不到他这种小人物的。   龙太子双手握拳,紧紧的,浑身颤抖,却不敢开口。   帝辛一直在观察这条龙,见他这模样,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听闻龙族遣使,他就好好的研究了龙族的历史——这不是秘密,无论是妲己还是喜媚,都能说出一串。   祖龙领导下的龙族,称霸四海,征战洪荒,三分天下。妖巫之时,祖龙不出,龙族式微。妖族曾向龙族招降。期初,龙族不降。后妖师鲲鹏率众妖围困龙宫,为子孙计,龙族降了。就这么一降,龙族丢了它的骨气。妖巫之战时,龙族临阵脱逃,妖族忙于应付巫族,没空出手收拾这群小人。妖巫之后,道祖的童子当了天庭之主。这个时候的天堂就是个空壳子,随便一个圣人弟子,都比名义上的三界之主尊贵。可就是这个时候,四海龙王上表臣服,接受了天庭的册封。   如果是孔宣这样的,即使赢了他,帝辛也不敢下手折辱,以防鱼死网破。至于龙族,呵!这些墙头草,跟它客气,它只会蹬鼻子上脸。越是强势,它们才越老实。   青铜鼎中的水已经沸腾,侍卫正要将海鲜下“锅”,忽悠人道:“且慢!”    第21章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的来处。帝辛是不悦,其他人——包括龙太子——则是送了口气。   开口的是李靖。这是难得的盛会,这位奉旨著书的前陈塘关守将也来了。他说:“海中之物,多有奇毒,食之恐有不妥。”   陈塘关临海,这李靖据说和东海龙王还是结拜兄弟,他说的错不了了。   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李靖收到了许多感激,以及怜悯——大王不会逼着臣子吞下有毒的食物,破坏了大王计划的李靖自然要承担大王的怒火。   很快,人们发现,他们想得太甜了。   “这有何难?”妲己笑道。是的,这只狐狸也在这里。不只是狐狸,姜后、黄妃和杨妃都在。此时对女子的束缚远没有后世严苛。难得有龙观赏,帝辛就让她们都来了。她们的身后站着服侍的宫女。陪着妲己的是喜媚。   ——如此看来,龙太子的面子还真大呢。   “爱妃有好法子?”帝辛一副期待又笃定的模样,让其他愈发相信他是早有预谋。其实,帝辛只是突然想到许多海产品确实有毒而已,但是,还是不想放弃。对了,那个青铜鼎似乎也有些不妥呢。他相信,这只狐狸不会蠢到不顾截教报复,用“集体食物中毒”这种方式完成“颠覆殷商江山”的任务。   “臣妾没有法子。”妲己娇羞一笑,道,“臣妾有个好妹妹,精通岐黄之术,区区毒物,难不倒她的。”然后,她把喜媚引到身前,后者拜倒之时,仍不忘展露妖娆之态。   喜媚喜食毒物,或许真的有法子对付这些海鲜吧。帝辛和颜悦色地说:“你叫喜媚?你有法子?”   “回大王,是。”喜媚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媚意,“奴婢有一味丹药,可解百毒,只要将丹药一同放入鼎中,便无事了。”   “解百毒?”帝辛饶有兴致地重复。这明显不科学嘛!好吧,这个世界本来就不科学。他说:“姑且一试。”   解毒丹扔进了鼎中,海鲜也跟着下了“锅”。那些半死不活的海鲜在沸水中挣扎。若是普通的海鲜,一小会儿就熟透了。可是,这不是单纯的海鲜,这其实是水族的兵将,严格来算,一个个都是妖怪。不过,到底修行日短,没法子逃出鼎,终有丧命之时。   一些来自沿海地区的臣子七嘴八舌的讨论怎样这海鲜才算煮熟,然后掐算了一下时间,发现情况不对劲。   “这等得忒是麻烦,且让某加一把火。”孔宣忽然开口,随后伸手一指,只见那鼎下的火猛地一跳,而后,那火似是变了,又似乎和先前没有区别。鼎中的“海鲜”猛地挣扎了两下,失去了活力。   有宫人将鼎中之物捞出,请医官验过,确定无毒后,呈在帝辛面前。   被端到帝辛面前的,是一个碗大的贝类——品种不明——帝辛尝了一口,道:“龙使远道而来,寡人也无甚特殊的物件儿招待,今日便借花献佛了。”在他的示意下,第二份海鲜被端给了龙太子。   龙居住在海里,自然不会特意跑到地面上觅食。龙吃的,其实也是各色海鲜——没成精的。偶有不肖的龙,偷吃已经成精了的鱼虾,也不是什么奇事。但是,让龙太子吃被煮熟的水族兵将,打脸打得太狠了。其凄惨程度,仅次于逼姬昌吃伯邑考馅的肉饼。   龙太子的脸色,惨白里透着铁青,额头有青筋跳跃。然而,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他还是屈辱地吞下了宫人奉上的“食物”。   待龙太子吃完了,帝辛才邀请群臣分食这些海鲜。末了,他还来了一句“放盐”。   不多时,众人的肚皮都撑得鼓鼓的,那些海鲜,瞧着似乎没有减少。   怎么办?不新鲜的海鲜,吃了会坏肚子的。而这些,本质上都是妖精,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夜长梦多。   帝辛心中一动,有了主意。他命人另取八只鼎,置于朝歌城的八个方位,而后命人将这剩下的海鲜分别送去,喜媚的解毒丹也不能忘——既然已经与朝臣及诸侯分食了,又何妨分与百姓?   老百姓不像诸侯顾虑颇多,听说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来犯的水族兵将,大王及众朝臣已经吃过,他们就高高兴兴的开动了。   由此衍生了许多说法,比较正常的诸如——   大王威武!殷商万岁!   犯大王天威者,虽远必诛!   大王爱民如子!这就是我们的好大王啊!   生活化的——   原来水族兵将长得这样丑,味道却不错。   他们什么时候再来?   奇葩的——   原来水族的战士都是好吃的。   原来水族是打算用美食打败我们!   龙王的手下这样好吃,不知道龙王的味道如何……   ——卧槽!画风怎么越来越不对!   百姓忙着煮海鲜,种种评论传入宫中。大王与龙太子分享,他和龙太子聊得很开心——单方面。龙太子只觉人族果然恐怖,完全忘了,除了极少数懂得法术的,其余的人族,连最弱小的水族兵将都打不过。   自从那日朝会,龙太子柔顺得好似没断奶的小猫。谈判的时候,基本上帝辛说什么,它就应什么。偶有异议,帝辛一强硬,它就屈服了。   一个月后,谈判谈出了结果。割地赔款,这个必须有。称臣纳贡,刨除了孔宣,刨除了那些个截教门徒,殷商没有足以压制龙族的武力,所以,不要想了。和亲——人兽是没有前途的,谢谢。   于是乎,国库充盈,妲己多了好些珍珠首饰。近海区域归人族。既然造出钢铁战船、深海潜艇,深海那一块还是不要想了。   啊,还有最后一点,水族不可以法术神通干预人族的疆域——“法术神通”包括化形术。换句话说,除了依照天庭的命令行云布雨,水族就不要上岸了。如有违反,就留下来加餐吧。   帝辛用煮海鲜的九只鼎作为人龙条约的见证,将条约刻于其上,分别埋在沿海九处奇险之地。   当着众臣和九鼎的面,帝辛与龙太子完成了订立条约最后的仪式。帝辛忽然觉得头脑一清,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原来,妖巫之后,人族成了天地主角,占领了洪荒大地最富饶平和的地域。这“占领”是原主人衰落,不得不离去。这一次征讨水族,出力的是孔宣,主事的却是帝辛,是人皇。而之后,分海鲜,订条约,设九鼎,都是人族。这是人族第一次对异族的开疆拓土。天道对“第一次”有着难以理解的执着,于是,有功德降下。不多,连上古先贤的零头都比不上。然而,功德从来是稀缺物,就这么点儿,也让绝大多数修道之人眼热。   帝辛是主事者,分得多。其次是孔宣——总不能忘记出力的。这两位是修行过的,故而有所感受,后者更是能看见那一丝功德金光的降下。其余的,由朝臣、百姓分得。到了他们这块,功德已然十分稀少,基本感觉不到什么了。对了,不能忘记“九鼎”——这九个大家伙分的才是最多的,一半都归它们了。   就在功德降下之际,龙太子忽然一僵,随即喷出一口鲜血。龙族天赋异禀,自然能看见功德。龙族从未受过如此屈辱,迫于形势,条约定下。它们从没打算老老实实的遵守什么人龙条约。可是,现在天降功德,说明帝辛是顺应天命。日后,龙族若是违背条约,不止要被戳脊梁骨,还要当心天道降下的业力。于此事,龙族再无翻身之地。龙太子一激动,吐血了。   人们没时间关系龙太子如何。他们惊异地看着龙血的变化。只见那口龙血不曾落地,反而在半空中分成九份,射入九鼎之中。下一刻,烟雾缭绕,九鼎暗沉的表面光洁如新。九个煮海鲜的大家伙,竟有了庄重威严之感。   虽然帝辛一直偷偷叫人家“海鲜”,但人家是实实在在的水族兵将,一个个修为少说也有上百年。那么多水族丧生与九鼎之中,九鼎早已被众多水族的恨与怖浸染,放在不管,几年之后,就会成为大凶之物。帝辛将人龙条约刻于其上,以为凭证,复有天降功德,化去怨气,使九鼎成为威慑水族的圣物。现有龙血为祭,九鼎威力大增。而此时龙太子的心态是彻底认命,这相当于它代表龙族,认可了九鼎威能。这圣物成了双方都承认的——当然,对水族来说,这不是圣物,是凶物。水族精怪,再九鼎面前,被彻底压制,便是龙族也不能例外。众人不是水族,不受九鼎影响,只觉得它们庄重威严。   帝辛不明所以,检查了一下,确认没出现“精血淬炼,九鼎认主”的乌龙,便命人将其运送至沿海地区,选址埋下。   当夜,帝辛微醉,提着剑刷了一通,只觉通体舒泰,之前的疑惑尽数解开。   忽然,帝辛宝剑脱手,穿透了前方的树干。   帝辛朗声一笑,道:“寡人之剑,非是逞强斗狠,亦非上阵杀敌。当持之统御万民,泽被苍生,是为王道!”    第22章   何为王道之剑?可用游戏术语概括:该剑法攻不高,防不高,各项属性平平,不能给队友加血但能打鸡血、加意志、增益各项属性,具有威慑光环,可减敌方意志,遭遇意志不坚者,还可追加混乱状态。总之,这是一种适合混战的坑爹坑子坑队友坑敌人无所不坑的剑法。   以上为上帝视角的概括,帝辛还不知道。他只知道,对王道领悟越深,他这个大王当得越出色,剑法就越好。   ——尼玛!一文一武,完全是两个方向!我们还继续刷通天教主好不好?   “好!”不远处有赞声传来,帝辛循声望去,却是不知何时出现的通天。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虽然曹操还没出生。   ——等等,这个“好”对应的不是“刷通天教主”啊。   “教主。”帝辛随意地拱了拱手。他已经习惯了这位圣人的来无影去无踪。   通天也习惯了这位殷商之主的吊儿郎当。他说:“你非截教门徒,莫唤本座‘教主’了。”   性格好爽之人大多会忽略细节。此前帝辛唤他“教主”,他也就那么听着。这一回,人龙签约,天降功德。天地间功德有数。修道之人要积修功德,都得小心翼翼地做善事,还经常好心没好报,惹上业力。洪荒大地,已经很久没有能让众修可见可感的功德降下了。当年各方守将各路诸侯朝见帝乙,许多截教门徒见过帝辛,知道他修了截教道法。之前,他们只当帝辛是个可有可无的王子,后来升级为殷商之主,还是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这一回,他们将帝辛视为截教门徒,与有荣焉。   通天听弟子议论,才发觉,此事似有不妥。人皇不能是某个教派的门徒,这是洪荒传承千年的潜规则。若是平常,违反也就违反了,人皇事务繁忙,修道难有所成;若是一心修道,也当不了人皇了。现如今正值神仙杀劫,诸天圣人的注意力都在朝歌。这回又闹出了天降功德,朝歌吸引的视线更多了。“教主”本就是个称呼,截教门徒是一定要叫的,曾在通天座下听道却无缘得入门强的也唤的,便是那毫无关联的散修,叫上两声也无妨。但是,这个帝辛嘛,先是有那么一点儿心虚,再则,如果有哪个不要脸的(此处为特指)掐着这个称呼鸡蛋里挑骨头,通天还真没法理直气壮的说帝辛和截教没关系。通天教主是傲,没有脑残作死等属性,不会自找麻烦——帝辛,莫要唤通天圣人“教主”了。   “那该唤你什么?‘圣人’?那可是有六个呢。”帝辛无所谓地说。   通天凉凉地斜眼睨着帝辛。后者自顾自地说:“‘上清’感觉呆呆冷冷的,就唤你‘通天’吧。”   ——上清圣人或是通天圣人,不行么?死孩子,在前面加两个字会死么?   通天依旧凉凉地斜眼睨着帝辛。帝辛无辜地回望。   帝辛再次被通天虐了一遍,躺在地上,做仰望星空状,行耍赖之实。   “王道非我道,王道之剑,本座无法指点你,你当自行摩挲,勤学不缀,切莫荒废。”通天立在帝辛身侧,居高临下,道,“天下将乱,你好自为之。”说完,一转身,消失在原地。   “天下将乱?这是自然,寡人折腾的嘛。”帝辛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   是的,帝辛要开始折腾了。   因为龙族这一码子事儿,大家都快忘了当初派出去的调查小队,除了帝辛,现在他们回来了。   帝辛满脸怒容,心里乐得开花,当众宣读了各路诸侯的罪状。而后,依法处置——这个法,一条一条,明明白白的写在……大王他心里头。   各路诸侯内心崩溃:大王,你玩真的啊!   写在大王心里的法是什么样子的呢?子息单薄,家里就一个儿子能担当重任的,老子关在朝歌,过个三五年再放回去——看你们家谁当家。家里好几个儿子,还个个上进的,老子关在朝歌,不放,更不允许和家里头通信;孩子们协理封地各项事务——谁管什么,自己商量着来吧。倒霉的儿子完全不顶用或是干脆没生出儿子的,抱歉,您罪大恶极罪无可恕了,罢官夺爵,家眷带回朝歌,贬为奴隶,封地收回,实行郡县制。   左右所谓“罪责”,大家都差不多,“罪大恶极”的就多念两条,“情有可原”的少数两条。   除了如白莲花般圣洁无暇的西伯侯姬昌。   探子明察暗访,愣是没发现这位西伯侯一丁点儿恶计,连仆人都谦和有礼,想给他定个纵奴行凶的罪名都不成。   姬昌是天底下最无辜最善良的大好人?帝辛宁愿相信天道给他开挂了。   帝辛容得下姜子牙。姜子牙只是个择明主而投的道士,背后的靠山还是不能直接对凡人出手的阐教众仙。   帝辛容得下轩辕坟三妖。那只是三个妖精,若没有帝辛护着,偌大宫廷,她们一天都活不下去。   帝辛容得下截教门徒。那些家伙目无君主拽上天,终究只是一群不擅政治,孤芳自赏的“世外”人。   有钱,有地,有声望,有民心的未来周文王?帝辛容不下他。   “世上怎有如此完美之人?必为大奸大恶之徒!来人!”帝辛指着因没被点名,犹自得意的姬昌,道,“给寡人拿下!”   姬昌被按在地上,众人才反应过来,引经据典的为他求情。   “寡人竟不知,诸位爱卿与西伯侯如此亲厚。勾结朝臣,姬昌你还有何话可说?!押下去!”帝辛蛮横地说。   给姬昌求情,差点儿把自己搭进去。众臣瞧着帝辛真的怒了,不敢再言,只等大王怒气消了,再为姬昌求情。除了闻仲。   下朝之后,闻仲堵住帝辛,问道:“西伯侯姬昌罪名究竟为何?”他相信大王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昏君,那么,为什么不直数西伯侯的罪名呢?   “莫须有吧。”帝辛懒洋洋地回答道。   ——莫须有是什么罪名?!你特么玩我吧!   “大王!……”闻仲正要劝谏,却被帝辛挥手打断。   帝辛漫不经心地说:“回去问你家教主去。”谅你也不敢。如果你真的敢,那到时候再说吧。   闻仲一口老血被梗在喉头,吐不出,咽不下。   ——圣人法旨?为什么不给我啊?我才是正经的截教门人啊!   闻太师终于泪奔而去。帝辛悠悠然地回宫逗狐狸。   闻仲自然不敢去质问通天教主,于是,他怀着满心愧疚,对姬昌的冤情视而不见。不只是他,在朝的截教门徒,闻仲也安抚住了。不得不说,这是个师门高于君权的神话世界,因为帝辛不负责任的言论,闻仲以为姬昌惹火了通天教主。   ——恭喜帝辛达成“圣人的黑锅”成就。   ——喂!闻太师,你有没有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啊?他姬昌一个凡人怎么惹截教圣人?那个题淫诗的帝辛都活得好好的呢。   闻太师安生了,不代表别人也安生。姬昌的人缘真的很好,许多朝臣为他求情,各路诸侯也为他求情。直到帝辛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其中的几个,这些人才老实。而后,费仲、尤浑二人异军突起,言道姬昌狼子野心,当诛。   说实话,帝辛也想宰了姬昌。问题是,姬昌他不缺儿子,更不缺能干的儿子。前脚砍了他,西岐怕是后脚就反了。本就人心惶惶的诸侯,大概也跟着反了。   于是,帝辛将姬昌囚在朝歌,罪名嘛,因为没有真凭实据,就“莫须有”好了。   最后一道主菜姬昌下肚,剩下的都是凉菜拼盘。   诸侯有一半被收拾了,剩下的,要么无足重轻,要么暂时腾不出手收拾,依据罪责,交了罚金,帝辛便放他们回封地了。   东伯侯姜桓楚属于交罚款的那一拨。看在子郊的面子上,总不能外孙刚当上太子,外公就被老爹给撸了不是?即便如此,这位东伯侯也差点儿没把亵裤卖掉,勉勉强强凑够了罚款。而宫中的姜王后,为了她爹,更是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平淡,整顿收归国有的诸侯之地,给剩下的诸侯下绊子,每天拉着妲己练剑,时不时刷通天教主不成反被虐,隔三差五研究研究阵法,偶尔瞧瞧姬昌,看那老头算卦,就这样,一个不小心,帝辛就成了奔四的大叔。男人四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可是,想想这时候的人均寿命,帝辛觉得,自己老了。   姬昌已经被关了整整七年,西岐突然派世子伯邑考前来朝拜,献上三件宝物,为父赎罪。   ——寡人还不知道姬昌到底有什么罪呢,你就“赎罪”了,要不要这么自觉?   ——老子叫姬昌,弟弟叫姬发、姬旦,就你叫伯邑考,破坏队列整齐,难怪被炮灰。   把伯邑考在驿馆凉了半个月,等这位西岐世子求这个拜那个,身上的金钱散得差不多,稀粥都快喝不起了,帝辛终于同意接见他。   听闻西岐要进献宝物,妲己又连日抱怨宫中无聊,帝辛干脆把她也带来了。反正大王冷落王后,独宠苏妃,已经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   伯邑考进殿,三件宝物也被抬了进来。妲己兴致勃勃地观赏宝物——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嗯,相信一会儿大王的评价更有趣。帝辛兴味盎然地观察伯邑考——确实是个温润如玉的大家公子。众臣的注意力都被所谓宝物吸引,唯有闻太师注意到帝辛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紧。   伯邑考先是老老实实的代父请罪。请的是什么罪呢?他也说不清楚,莫须有嘛。请罪之后是献宝。伯邑考将三件宝物一一介绍,说得那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帝辛似是提起了兴致,领着妲己,下了御座,近前观看。   “七香车,很挺香。”帝辛刚一走进,便有香气扑鼻而来,“你方才说,这是轩辕黄帝破蚩尤所遗,寡人怎么瞧着,这是女人的玩意?”   妲己抿嘴一笑,附和道:“确实,臣妾从不曾听闻那个男人把自己弄成个香包呢。”   伯邑考一张俊脸长得通红——谁说男人不能香喷喷的?他伯邑考今早就用了熏香!   闻太师伴着一张脸,狠狠地瞪了妲己一眼。他官位高,站得近,鼻子还挺灵,闻到了伯邑考身上的香味。你这狐狸,是帮着大王调戏西岐公子吗?   帝辛将七香车赏给妲己,转向第二件宝物。   “醒酒毡?”帝辛指着这么一块……毯子,说。   “是。倘人醉酩酊,卧此毡上,不消时刻即醒。”伯邑考道。   “醉酒误事,故寡人不喜饮酒,更不会酩酊大醉。若是有哪个臣子醉的不省人事,也不必这醒酒毡,直接家去便是。”帝辛环视众臣,道,“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大王英明。”众臣纷纷应和道。   帝辛凑近伯邑考,低声道:“西岐献此宝,是觉得寡人乃整日宴饮嬉戏,不思朝政的昏君吗?”   伯邑考“碰”的一声,说不好是跪还是摔的伏在地上,颤声道:“臣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说法,伯邑考名“考”,“伯”是排行,“邑”是官位,不过,各种封神剧中,大家都叫他伯邑考,于是,他的名字就是伯邑考了。    第23章   帝辛和蔼可亲地拽着伯邑考的胳膊,将他扯了起来。一旁闻太师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   帝辛来到最后的宝物面前。他看着那只老老实实坐在笼子里的白面猿猴,道:“能歌善舞的猴子?”   “是。”伯邑考正要再介绍一遍,帝辛挥手打断。   “寡人欣赏歌舞,难道还让一只猴子做主?”帝辛道,“它可能跟着乐声伴奏起舞?”   “……自然可以。”伯邑考答道。   “好,飞虎,可还记得当年征讨东夷,军中兵将叩剑长歌的情景?”帝辛转身看向黄飞虎,问道。   “记得。”黄飞虎答道。   帝辛解下随身佩剑,递给黄飞虎,道:“寡人的剑借你,你替寡人考验这西岐的宝物吧。”   “臣领旨。”黄飞虎道。这年头,唱歌跳舞不是卑下之人才做的营生,许多贵族都精于此道,许多时候,宴饮待客,还以此为戏。大王的随身宝剑都借出来了,这不是侮辱,是荣耀。   伯邑考打开笼子,放出白面猿猴,将檀板给它。旁人纷纷后退,给这畜生留出跳舞的地方。   而后,黄飞虎唱起了激昂的战歌,带着武将特有的肃杀。   可怜那白面猿猴本只是山中修行的灵物,哪经历过战场的惨烈,怎能受得住黄飞虎的歌中的煞气?这倒霉的猴子扔了檀板,逃回笼子,惊慌失措的上蹿下跳。   黄飞虎粗狂的歌声结束,将宝剑奉还。早有人将笼门关闭,以防这受了惊的猴子跑出来,冲撞了贵人。   帝辛看向伯邑考,道:“能歌善舞的猴子?”   伯邑考脸色灰白,跪在地上,什么解释都说不出来。   “起来起来,怎么又跪下了。畜生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帝辛安慰道。他转身回到御座之上,道:“听闻西岐世子擅琴,伯邑考,你可愿为寡人弹奏一曲?”   “臣愿意。”伯邑考应道。   为帝辛暂时远离伯邑考松了口气,闻仲还是觉得不安心。他皱眉盯着伯邑考——姬昌那张老脸,也没什么好看的,怎么生了个如此俊俏的儿子?   宫人奉上瑶琴,伯邑考席地而坐,初时还有些紧张,渐渐的放开了,琴声越来越悠远旷达,动人心弦。   一曲终了,帝辛抚掌赞道:“伯邑考果然名不虚传,比你那些个宝物好多了。”   “谢大王称赞。”虽然这话听着不太对,伯邑考还是只能低头谢恩。   闻仲则皱紧了眉头,他有预感,接下来,要麻烦了。   “如此琴技,埋没了着实可惜。伯邑考,你可愿随侍寡人身侧?”帝辛问道。姬昌那么多儿子,人质什么的,永远不嫌多。   “……谢大王赏识。”伯邑考应道。他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发展的。   闻仲的脸一下子青了——姬昌,你到底是献宝还是献儿子?!   退朝的时候,闻仲意味深长的看了妲己一眼,那一眼,饱含着对伯邑考满满的恶意。   ——太师,大王早已弃疗,你别再迁怒无辜的受害者了。   伯邑考在朝歌的生活,略纠结。帝辛对他似乎十分宠信,经常将他带在身侧,若有闲暇,便让他抚琴奏乐。帝辛还曾带他去姬昌的囚居之所,令他们父子一叙思念之情。然而,无论伯邑考如何明示暗示,帝辛绝口不提释放姬昌一事。   如果说伯邑考在帝辛这里得到善意居多的话,在别处得到的,更多是恶意。   有帝辛的地方就有妲己,没有帝辛的地方,也会有妲己。伯邑考与这位苏妃娘娘幼时有几分交情,印象不多,依稀记得是个有些顽皮的小姑娘。七八岁的孩子,有几个不是又熊又皮的?伯邑考确信,自己从没得罪过这位宠冠后宫的苏妃娘娘。可是,帝辛在时,言语上的挑衅、挤兑就不说了,北地里栽脏陷害已经不知多少次,而且,伯邑考觉得,自打得了大王赏识,他三天两头的坏肚子、起疹子,都和这位娘娘脱不开关系。   ——说好的温柔善良呢?说好的宠冠后宫也不对情敌出手呢?   ——不对,臣不是娘娘的情敌。   ——娘娘,您这般折腾臣是为了什么哎?   妲己的不怀好意让伯邑考满心委屈无处诉,接下来的经历令这个可怜的青年觉得,他被整个世界背叛了。   伯邑考一直知道,苏妃娘娘不喜欢他。有一天,他发现,这位娘娘对他的恨已经到了不惜同归于尽的地步。她竟说他伯邑考非礼了她!注意:是成功非礼了她,不是非礼未遂。至于这个非礼的程度,瞧着妲己泪眼婆娑,恨不得一死了之的模样,就请大王自行脑补吧。   伯邑考觉得十分荒谬——他伯邑考何德何能,竟让当朝宠妃恨他若此啊!   帝辛觉得十分有趣。“原著”似乎有这么一段,妲己对伯邑考求爱不成,诬陷他非礼了自己,把他剁成了肉酱。可是,现在妲己明明是通天教主的脑残粉,每次见到通天(虐打寡人)都目光闪亮。通天不来,她就白日念叨,夜里盼望。这只狐狸哪还看得到其他男人啊?   恰逢此时,闻太师又公事汇报,帝辛随手将此事交由闻太师审理。   听说闻太师管这事儿,妲己扬起一抹冷笑,伯邑考则松了口气。听说闻太师是朝中最最明辨是非之人,他还是自家爹爹的好友,他总不会冤枉自己吧。   伯邑考正待向闻太师陈情,后者瞪了他一眼。那一眼,饱含仙人级别的威严与杀意,伯邑考承受不得,当下脚一软,趴在了地上。   ——说好的爹爹好友呢?!说好的明辨是非呢?!   在伯邑考爬起来之前,闻太师迅速敲定了他的罪名——调戏后妃,而后重重的宣判。听着那一串从炮烙(毁容)到流放(发卖)再到宫刑(……)的处罚,伯邑考觉得好累,再也不想起来了。   妲己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抠着指甲。   帝辛将闻太师的建议一一驳回,轻描淡写地罚了伯邑考面壁三日,了结了此事。似乎一点儿都看不出婆娘被调戏了的愤怒呢。   伯邑考忽然发现,原来大王才是真正的好人。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大王就是踏着五彩祥云拯救他的天神了。(什么鬼?!)   来到朝歌已有半年,伯邑考无时无刻不承受着来自后宫(妲己)与前朝(闻太师)的恶意。这两位一表态,谁还敢和他亲近呢?大王不算。“月芽儿”伯邑考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大王,可是他的天神不肯放过他的父亲。伯邑考愈发愁苦。他终于将苦大仇深写在了脸上。   这么一号人,突然喜上眉稍,说没鬼,谁信?   有什么能让一个苦逼的男生突然甜成狗?这还用问,妹子嘛!   嫌疑人一,妲己——相爱相杀吗?   嫌疑人二,干干瘪瘪的未成年侍女——虽然绝大多数古代男人都恋童,但是,根据调查结果,伯邑考没这毛病。话说他那么大一个诸侯世子,二十多岁还没成亲,他……真的是姬昌的亲儿子吗?   嫌疑人三,中年发福的厨娘,目测体重二百斤——太重重重……重口了吧。   算上汉子吧——   新增嫌疑人如下,满脸麻子的中年车夫,守卫宫门侍卫若干,杂役若干,行人n个,大王一名——别开玩笑了。   比起以上不靠谱的猜测,帝辛觉得……还是去看看姬昌吧。   见到姬昌,帝辛只觉一股火直冲头顶——姬昌会算命,算得还很准,但他绝没修炼过。眼前这个“姬昌”,修炼的痕迹不要太明显。   ——这是欺负守卫不懂法术吗?   ——不,欺负的其实是大王您。谁知道您偷偷开了挂呢?   强忍着将“姬昌”剁成肉酱,喂给伯邑考的冲动,帝辛怒气冲冲的回宫。在宫门口,他遇见了跪在地上的姜子牙,以及绕着他走来走去的王贵人。   远远瞧见了帝辛,王贵人飞快的溜到姜子牙神测,规规矩矩的跪好。   如果到了现在,帝辛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是个傻子。他该感谢姜子牙没跟着一起跑吗?真是好极了!   “姜爱卿这是怎么了?”帝辛扫了王贵人一眼,阴测测的说,“莫不是求寡人赐婚?”   姜子牙老脸一红,跪伏在地时,面上仍带着些许红晕。他说:“臣向大王请罪!”   “说。”帝辛冷冷的说。   姜子牙的请罪很简洁:师门有命,让他助西伯侯逃离朝歌。然后,他就做了。   这就是帝辛不喜欢修道的臣子的原因:师门永远比君主重要。就是闻太师,不也是在“得知”姬昌得罪了截教圣人之后,放弃了直言劝谏么。   说完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姜子牙就跪在那里,既不辩解,也不求饶。反倒是一旁的王贵人沉不住气,说:“大王,你就饶了姜子牙吧,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帝辛重复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子牙。   “臣,是故意的。”姜子牙十分诚实的说。   “原来你是故意的呀!”王贵人瞧着姜子牙,惊讶地说。然后,这妖精又对帝辛说:“大王,虽然姜子牙是故意的,但是他已经意识到错误,马上就要改正了。”   “马上就要改正?”帝辛道,“怎么改?”   “他放跑了一个姓姬的老头,就让他抓回两个来……三个四个都可以,大王说是几个就是几个。”王贵人说。   姬昌=姓姬的老头,好吧,没错,但是,真的可以这样算吗?    第24章   “小妖精,你还是不要……为我求情了。”姜子牙无奈地说。其实,他更想说,别再捣乱了。   “大王~”王贵人可怜兮兮地看着帝辛。   “姜尚,你怎么说?”帝辛道。   “臣有罪,任凭大王处罚,绝无怨言。”姜子牙道。   帝辛闻言冷笑,道:“罚你有何用?”   姜子牙道:“今后只有殷商的姜尚,再无阐教姜尚。”   这年头,道修看重师门更甚君王。姜子牙对师门的心情,略复杂。他拜入阐教,一进门就是二代弟子。羡慕嫉妒一定会有。然而,他于道法上的天赋少得可怜,于是“羡慕嫉妒”变成了“羡慕嫉妒恨”,风言风语,恶意针对成了家常便饭。他说不出他的师父,元始天尊对他好还是不好。若说好,每次遇到麻烦,元始天尊从没出面。扔给他几只玉简,或是几卷书,交代几句话,就是他们之间少得可怜的交集了。若说不好,姜子牙资质差成那样,元始天尊也没说将他逐出师门。最后,瞧着他实在不是修道的料,元始天尊还记得嘱咐他去辅佐明主,享人间富贵。姜子牙从没真切的明了圣人为何,他只把他的师父当做长辈,一位和他预期相距甚远的长辈。故而,元始天尊命他助西伯侯脱困,他毫不犹豫地做了。帝辛在责问他的时候,透露出继续任用他的时候,他选择继续遵从“明主”。好吧,帝辛默默策划的对中下层官员的“忠君爱国”洗脑教育,起了不小的作用。   帝辛居高临下,瞧着姜子牙,半晌之后,道:“如今那位‘西伯侯’是何人?”   “是臣的一位师侄。”姜子牙答道。   “寡人知道了。”帝辛忽然笑了,“姜爱卿,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臣领旨。”姜子牙说。   王贵人看看姜子牙,瞅瞅帝辛,高兴地说:“大王不生气了?太好了,不用去抓姓姬的老头了!”   “有罪确实当罚,就罚姜子牙……”帝辛顿了顿,道,“抓九只野鸡,献给苏妃娘娘。记着,不用法术,也不许别人帮忙。给你三天时间,去吧。”   “……臣遵旨。”姜子牙颤颤巍巍地答道。不用法术,不许别人帮忙,三天抓九只野鸡,太难为老人家了吧。   “别担心,”王贵人开心地安慰他,道,“大王只说不许别‘人’帮忙,我是妖精,不算的,我帮你抓!”   姜子牙尴尬地看着帝辛,不知如何是好。   帝辛冷笑一声,转身离去。就在王贵人犹自欢乐,姜子牙踌躇的时候,帝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九只野鸡就当王贵人的聘礼了。”   姜子牙:“……”   王贵人:“聘礼是什么?”   帝辛似乎突然对西伯侯来了兴致。他时常召“姬昌”伴驾。当然,有伯邑考作陪。大王对西伯侯的态度,让人很为难。比如——   “听闻西伯侯擅长卜卦?”帝辛饶有兴趣地说。   “……略知一二。”“姬昌”答道。   “好。”帝辛指着一个碗,道,“那就请西伯侯算一算,这个碗今天会不会破。”   “姬昌”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师父只教怎么打架,没教算卦。一旁的伯邑考也是一副紧张的模样。“姬昌”将蓍草扔在地上,完全看不懂卦象预示了什么。   猜吧,二选一而已——“姬昌”道:“这碗得大王庇护,会好好……”   清脆的声音传来,帝辛收回摔碗的手,无辜地说:“算错了。”   “姬昌”:“……”   伯邑考:“……”   帝辛宽容地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西伯侯,再试一次吧。”说着,他指向另一只碗,道,“算算这只碗,能不能完好无损到明日早晨。”   蓍草再次撒了一地,“姬昌”道:“回大王,这碗今夜就会破。”你爷爷我亲手摔了它!   “是吗?那西伯侯可要小心了。今后,西伯侯就用这只碗吃饭吧,若是不小心破了……”帝辛笑道,“相信西伯侯不会令送饭的下人为难的。”   “姬昌”:“……”他可以不吃饭,但是西伯侯姬昌不行,而他现在就是姬昌……帝辛,你欺人太甚!   所以,大王待西伯侯,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重用?开玩笑,这绝不是对待重臣的态度。逗趣?哎哟,还从没见大王和哪个臣子这么亲近呢。   闻太师听闻,心里头骂个不停——大胆姬昌!你献儿子也就算了,还敢自己去勾引大王!也不瞧瞧你那张老脸!你个老不修!!!   在心里将姬昌父子骂了一百零八遍,闻太师还是消不去心头那股子邪火。他提着据说“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金鞭,求见大王。   见到“姬昌”,闻太师不由得愣住了。连帝辛都看得出“姬昌”是盗版,何况是修为更高,还多长了一只眼睛的闻仲呢?闻太师反应很快,只看了“姬昌”一眼,就将视线转向帝辛,露出希望屏退闲杂人等的神色。   那位假扮姬昌的朋友,大约是之前罕与常人打交道,故而没意识到,不管变得多像,身具法力,就是他最大的破绽。见闻仲只看了他一眼,就不理他了,他以为自己轻松过关,殷商太师,也不过如此。   ——所以,到底是年轻人啊。   待“姬昌”与伯邑考离去,闻仲皱着眉头,道:“大王,那姬昌……”   “寡人知道。”帝辛说,“太师看出了‘姬昌’是假,可看出他的跟脚?”   “老臣惭愧,只能看出,那人是阐教门下。”闻仲答道,“大王,那真的姬昌……”   “姬昌自然是跑了。”帝辛说,“阐教已然出手,不知那姬昌到了何处,还能不能抓回来,寡人又当派何人前去……太师有何高见啊?”   闻仲沉默了。这是个难题。如果是散修,除非是洪荒老牌准圣那种等级的,旁的,即使他闻仲打不过,也可以叫来同门把人灭了。但是,阐教,阐教之主是截教圣人的亲兄长。涉及这种沾亲带故,立场不同,又没真正撕破脸皮的敌人,真真是难办得紧。   “好了,太师不必为难,左右不过是一个姬昌罢了。”帝辛忽然轻笑一声,道。   “可是……”闻仲迟疑了。对方不只是个姬昌,还有阐教。只是,作为截教弟子,他似乎不该跟殷商帝王说这种教派之争。   “这件事,太师就当不知道吧。若是得空,便和这位‘姬昌’玩玩,别让他太清闲了。”帝辛说。   “……臣遵旨。”闻太师道。   送走了闻太师,帝辛兀自冷笑——既然有人要这商周之战打起来,那就按照寡人的意思来打吧。   又一日,有人向帝辛献宝——无法被熔炼的金砖一块。   百姓拥戴大王,经常把稀奇古怪的、独一无二的、难以理解的东西献上。这些东西统称为“祥瑞”。经过历代的累积,商王的私库中堆放了许多不知有何用处的“祥瑞”——帝辛称之为“垃圾”。   这一回被献上的金砖,不能算垃圾。这东西蕴含法力,属于法宝一类,故而凡火无法将其融化。只是,哪家神仙这么财大气粗,竟拿金子砸人?   帝辛下令彻查金砖的来历,结果颇让他哭笑不得。   话说当日哪吒随李靖来了朝歌,躲过了龙族寻仇,而后龙族败于孔宣之手,龙三太子之死不了了之。   哪吒是个闲不住的,在朝歌活蹦乱跳,惹到的可不只是闻太师。这熊孩子,三天一小祸,五天一大祸的,从来没安生过。这孩子只是生性顽皮,又犯了杀劫,却不是性情凶残,惹祸的时候,他有注意不去伤人。哪吒没闹出人命,只是破坏了他人的财物。于是,赔钱吧。   闯祸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告诉严厉的李靖的。哪吒向溺爱自己的母亲求助。只是,哪吒的母亲手里也没多少钱财,至少和哪吒闯出的祸比起来,真的没多少。为了帮儿子还债,他娘典当了首饰。可是,哪吒惹祸,不是一次两次啊。一来二去,哪吒发现自己母亲的所作所为。他异常愧疚,再不好意思向母亲开口。他暗暗下定决心,不止不能再向母亲要钱,还要把母亲的首饰都赎回来,不,是给母亲买更多的首饰!   哪吒的心是好的,但是,他做得到吗?不闯祸就不错了。什么?打工?朝歌城的人都认得这个煞星,谁还敢雇佣他!   最后,哪吒将注意打在了师父送的法宝金砖上——这个也是金子不是?   金砖是法宝,哪吒一动念就能召回来。哪吒少年没那么无耻,他打算日后攒钱将金砖赎回来。   至于这金砖怎么被发现不能熔炼,就不知是时间太长,金砖成了死当,还是奸商起了不好的心思了。   ——想想这件事,帝辛表示,他已经醉了。    第25章   帝辛掂了掂金砖,转手将它赐给了李靖,附带这金砖的来历及前因后果。听说李靖回家之后,提着金砖将某熊孩子狠拍了一顿。   ——棍棒下面不一定出孝子,更可能出叛逆,李大人,你可悠着点儿啊。   继算命之后,帝辛发现了“姬昌”的新玩法,比如——   自古以来,多子就和多福分不开。姬昌,是多子的强人,公认的。   “西伯侯多子,令人羡艳。”帝辛笑眯眯地说,“请西伯侯为寡人讲解房中术。啊,寡人的两个儿子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明日寡人带他们一起过来,学学。”   “姬昌”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大、大王说、说笑了。”房中术什么的,他办不到啊!   “传宗接代那是大事,正经事,西伯侯……”帝辛凑近,“脸红什么啊?”   “大、大王,臣……啊!”“姬昌”一边试图解释一边后退,一个不小心,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其实,他本可以迅速地找回平衡的,可是,努力到一半,他想起自己是年老体弱的“姬昌”,一松劲儿,摔得更惨。   帝辛指着“姬昌”,哈哈大笑。   ——这货绝对是个童子鸡。   ——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   再比如——   “……寡人疏忽了,西伯侯来朝歌如此之久,竟没有……”帝辛痛心疾首,又含含糊糊地说。   “大王?”别说是“姬昌”,就是真姬昌也不知道帝辛在说什么。   当晚,帝辛遣人给“姬昌”送来美女十人。   “姬昌”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吞不下,吐不出,好不难受。他当然不会碰这些女子。啊,不,是什么女子他都不会碰……男人更不行。   于是,半个月之后,这十个美女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   再于是,全朝歌的人都知道,姬昌不行了。   ——请不要忘了,这是个生殖崇拜十分强大的年代。   ——“姬昌”万分愧疚,伯邑考略有暴躁。   ——不知远在西岐的姬昌知道了会有何感谢。   终于,帝辛玩够了。再不与阐教撕破脸皮的情况下,他决定放“姬昌”离开。   刚刚释放了“姬昌”,帝辛又说:“寡人与伯邑考甚为投缘,舍不得他离开。”   帝辛话音刚落,立即有精于阿谀奉承之人进言,摆事实举例子,证明伯邑考留在朝歌比回到西岐更好,对所有人都好。   如果是真的姬昌,自然能据理力争,拯救自己的大儿子。但这个“姬昌”,并非长于口舌之人。   于是,“姬昌”走了,伯邑考留下了。   “姬昌”表示,若是日后反商,一定要把帝辛的脑袋留给他!   打发走了“姬昌”,帝辛着手启动“西岐谋反应对计划”。子郊和子洪被他指使得团团转。尤其是子郊,帝辛已经交给了他相当的权力。初次尝到权力滋味的子郊没感觉到畅快,只觉得好累。   要做正事了,自然就冷落了伯邑考。帝辛的诸多动作,都是对准西岐的——旁人不知道,作为最给力的苦力,啊,不,是大王最倚重的臣子,闻太师怎会看不出来。话说,大王刚刚放走了“姬昌”。之前,大王还关了真姬昌整整七年……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闻仲还是忍不住犯嘀咕——大王,您不会真的看上姬昌那老头了吧?您……还是去找伯邑考吧。   ——太师,你终于也放弃治疗了吗?   果不其然,姬昌回到西岐,没几日就反了。据说,让他下次决心的,是他回归朝歌路上遇上的一位道长。该道长据说是仙风道骨,仪表堂堂,一百多岁还青葱水嫩。啊,对了,他叫申公豹。   帝辛反应迅速,第一时间令黄飞虎点兵出征。另有黄飞虎长子黄天化,时年十六,次子黄天禄,时年十四,随父出征,长长见识。   初战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黄飞虎率军与西岐军相持了一段时间后,就中了西岐的诡计,军队被冲散,本人也丧生在乱军之中。其次子黄天禄失踪,凶多吉少。更令人扼腕的是,黄飞虎的长子,黄天化。他曾有幸拜在阐教清虚道德真君座下。因那申公豹是阐教门徒,黄天化被擒之后,投敌了。   即使那些原本就看好西岐的人,也没想到黄飞虎会败得如此之快。难道……天命真的在西岐?   一时之间,人心浮动,一些对帝辛不满的诸侯,或大张旗鼓,或偷偷摸摸,赶往西岐。   这一回,帝辛的反应令人疑惑。有了黄飞虎之败,他本应派出更多的军队,更给力的将领,比如闻仲,比如孔宣。可是,得令征讨西岐的,在此之前,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兵马也不必给黄飞虎的多。   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朝歌大军不敌西岐,且战且退。西岐联军,缓慢且坚定地向朝歌进发。   忠于殷商的人心中焦急,可无论怎么进言,大王就是不肯改变主意。凡是私自行动的,都会被五色神光刷回来,然后,就再没人见过这人了。   那些本就心中长草的人,心思更活泛了。   谁能知道,西岐众人,都在骂娘哩!   殷商大军忒不按牌理出牌。这边摆好架势,准备阵前斗将,对方直接令大军冲阵。主将根本不露脸,副将也很少出现。西岐的将领,大多是修道之人,他们不敢放手杀伤大量凡人,在军阵之中,难免束手束脚,起的作用,竟不必寻常武艺精湛的将领大。   于西岐军打过几场之后,殷商大军直接弃城而去,留下一个烂摊子,等着西岐军收拾。西岐军自诩为正义之师,自然不能放在百姓受苦。等他们终于从众多杂务中解脱,赶到下一座城池,发现殷商大军已经筑好了防御工事,就等着他们来攻打。   虽然他们确实攻城克地了,但为什么就是不爽快呢?   更郁闷的是,那些新到手的城镇,总有些百姓,留恋殷商,时不时的给西岐守军捣乱。   ——老百姓不是只要过好日子,不在乎谁当大王吗?对那帝辛如此忠心是闹哪样?   姬昌有心回头收拾那些地方,可是阐教的仙长只顾着往前冲。   ——废话!往回走怎么过神仙杀劫?   ——往前走,也没有截教的妖仙给你们打哎!   通天教主再次来访的时候,帝辛正倚着狐狸午睡。妲己蓬松的尾巴盖在帝辛的身上,瞧着十分的暖和。   “你来了,通天。今儿是练剑还是破阵?”帝辛迷迷糊糊地说,“别管是什么,等我睡醒了再说。……要不,你也来躺会儿?”   瞅瞅毛绒绒的狐狸,再瞧瞧睡得舒爽的帝辛,通天教主终于脑抽了。他掀开妲己的尾巴,躺了过去。   妲己动了动尾巴,将新来的一块儿埋了起来。   ——收了那么多只动物当徒弟,什么宠物控、绒毛控的,跑不了啦~谁都不知道——好吧,通天教主知道,他懒得理——闻太师悄无声息的来了又走了。他本是来与帝辛商讨平叛西岐之事的。帝辛现在的做法,太叫人摸不着头脑了。到了地方,他远远的看见,有人倚着硕大的狐狸睡觉——那只会是大王。反正不差这一会儿了,就让大王先睡吧。   闻太师一边往外走,一边犯合计,越想越觉得不对:那狐狸尾巴,埋的分明是两个人!能被召来陪大王午睡的——伯邑考,你等着!   伯邑考异常委屈的表示,自打西岐造反,他爹的囚所就归他了。他从没出去过啊!   为什么睡了一觉,身边多了一个美人,还是个惹不起的美人?帝辛摇晃着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之前你是在说梦话吗?   “本座座下有些许弟子,心系殷商,愿前往军中效力。”通天说。   “谢谢,寡人信任殷商的将士。”帝辛说。   通天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说:“此时恰逢神仙杀劫,本座与两位师兄欲借殷商与西岐之战,行封神之举。陛下可否行个方便?”   帝辛摇摇头,道:“寡人只是个凡人,只懂得凡人的玩法。带上神仙,就不会玩了。”   通天教主听了,微微眯起眼睛。每次他以指导为名,行殴打之实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   帝辛叹了口气,道:“寡人军中,确实没有地方招待截教诸位仙长。其实,他们可以在西岐大军的必经之路上,摆阵迎敌。相信阐教的诸多仙长一定不会错过的。”   通天教主盯着帝辛看了良久,终于吐出一个“善”。   “本座曾有令,神仙杀劫期间,门下弟子当静心修持,不得参与红尘事。”通天又道。   帝辛秒懂。他说:“寡人会让太师去向同门求救。”   ——所以,太师,你想好怎么让截教诸仙无视殷商大军,单独找西岐诸侯联军的麻烦了吗?大王看好你呢~通天教主微微颔首,一转身,消失了。   帝辛将这麻烦事儿托付给闻太师,瞧着老太师那张苦逼脸,只觉浑身轻爽。   傍晚时分,帝辛发现,事情和他想得不一样。    第26章   就寝的时候,帝辛发现,似乎少了什么……   ——谁动了寡人的毛绒绒?没有毛绒绒,寡人怎么入睡啊!   帝辛找了一圈,终于在通天教主怀里看到了他的毛绒绒。毛绒绒甩着尾巴,摇头晃脑,好不惬意。   ——毛绒绒,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陌生人玩吗?不对——   “通天,你怎么在这里?”帝辛惊讶地说。通天教主本质上一定是个很规矩的神仙,帝辛从没见过他在外留宿。   通天教主用手指点着毛绒绒的小鼻尖,道:“本座坐镇碧游宫,怕是有些人不敢动。”当初圣人立教成圣,谁也不知道应该收什么样的徒弟,于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收了一批。时间一久,大家都发现,座下教派的情况,不那么符合自己的预期。截教的情况最为严重。什么是“道”呢?道就是,所有人都说你错了,你还有坚持下去的勇气。通天教主不打算改变“有教无类”的风格,但是,怎么教都教不好的,就不要了。他要借着封神量劫收拾掉一批不合格的弟子。首当其冲就是那些不听话的“多动症”患者。   “……你要住哪里?此处宫室,任君挑选。”帝辛大方地说。   “不必麻烦。”通天教主道。绝口不提他究竟要住在哪里。   “那你随意。”帝辛点点头,接受了自己不再是王宫中名副其实的老大的事实。他看了一眼犹自摇头晃脑,完全无视自己的狐狸,微微一笑,猛地出手揪住它的尾巴,不顾它的挣扎,走向自己的寝宫。   什么?寿仙宫闹鬼?有个男人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哎呀,这种小事就不要在意了。   论口才,闻仲大约是比不上“历史”中的申公豹的,他叫来“帮忙”的,都是截教中的小人物。肯搭理他的都是三代往后的,赵公明、三霄之类,想都不要想了。那个“申公豹”那么吃得开,和他阐教二代弟子的身份有很大关系。说到底,修行界虽说是达者为师,可在“未达者”中,辈分还是顶顶重要的。   神仙打架,有一件趁手的法宝很重要。君不见“历史上”的殷郊殷洪修道不过几年,拿着师父的法宝,与师父放对而不落下风。阐教收弟子,走的是精英路线。同样是那么些东西,分的人少了,每个人分到的,就多了。所以,真的不是截教的师父们小气,实在是,他们自己还得自给自足呢,哪还有法宝赐给弟子?能凭借diy的法宝和种种阵法,折腾得阐教众人死去活来,截教的诸位,你们可以瞑目了。   好吧,不管怎么样,谁也不能否认这个悲哀的事实——前去“帮助”殷商的截教仙人,大多挂了。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是神仙的传统,可如果这“老的”下面也太多“小的”呢?有的“老的”来报仇了,有的干脆不知道自家“小的”死了。   这个时候,帝辛避免截教仙人与殷商大军接触的好处体现出来了——截教的“老的”报完了仇就走,不等阐教的“老的”找场子。   截教诸仙表示:留这儿干什么啊?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懂得适可而止、冤有头债有主的截教仙人大多平安归去了。报完了仇,还要继续折腾阐教众人的,就等着他们的“老的”来为他们报仇吧。   ——这也是一种合理的考验方式。   没事儿闲着蹭通天教主的水镜,围观神仙斗法。看着某前去报仇的截教仙人跌落尘埃,帝辛叹了口气,道:“他们留下,未尝不是想为余下的人出力呢。”   “身陷劫中,无可奈何,然,”通天道,“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本是一家。”   封神一开始,双方只是年轻自己的斗殴,没有惨无人道的群殴,没有大范围火拼,想来那个时候,阐截二教都有着手下留情,应付过神仙杀劫就成的心思。只是,后来为什么不死不休了呢?是战争必然走入你死我活的,一方胜利、一方败亡的惨烈结局,还是圣人也陷入杀劫而不自知呢?   “终究是……可惜了。”帝辛道。   通天教主眉梢一挑。瞧着自家弟子身死,即使早有准备,他的心情也算不得美妙。“陛下来此所谓何事?”通天冷冷地说。   “突然有了些想法。”帝辛道,“听闻截教的镇教之宝是教主手上的诛仙剑阵?未知寡人是否有幸见识一番?”   “参悟诛仙剑阵?你?”通天哂笑道,“好大的口气!”   “只是见识一番罢了。”帝辛说。   通天斜眼瞧了帝辛一会儿,扔给他一卷绢布,道:“此乃诛仙阵图。诛仙剑阵不是你这等凡人能接触的。”   “多谢了。”帝辛道。   得到诛仙阵图,帝辛开始了新一轮对臣子的压榨。然后,他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演算数学题,不,是诛仙剑阵上。   半个月后,听闻王叔比干暴毙,帝辛十分惊讶。平时瞧着比干身体很好啊,这回又没有狐狸精挖他的心,这人怎么好好的就猝死了呢?询问比干身边服侍之人,得知他在死前,曾拍打胸闷,呻吟不止——似乎是心梗。所以,比干命中注定要栽在心脏上吗?   帝辛叹了口气,继续毫不留情的压榨大臣——反正没人知道比干其实可以算是过劳死。   姬昌出师未捷身先死,永远地倒在了伐尚的道路上。比干头七还没过,就有这样的消息传来。帝辛回忆了一下姬昌的模样,发现自己对真·姬昌的印象十分的浅薄,反倒是那个假的,印象深刻。也不知道那个经不起逗弄的神仙,到底是阐教的哪一位,现在是死是活。   其实对那些有名有姓的人或是神仙来说,封神,其实很仁慈。死了,也还有机会再见。当然,那种拼死拼活才砍掉的仇敌仍在眼前晃荡的,骨鲠在喉的快感,也是相当郁闷的。   想到这里,帝辛装逼的感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然后,天降重物。   看着摔在自己身前的孔雀,帝辛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朝歌什么时候这么危险,竟连准圣都能弄成这幅德行?   是的,这只孔雀,正是凤凰之子,之前在人龙大战中立下大功的孔宣。   你问帝辛怎么认出来的?废话,除了孔宣,还有哪只孔雀的尾羽自带霓虹效果啊?   “孔将军?”帝辛轻声唤道。   孔雀勉强抬头看了帝辛一眼,闭上了眼睛。   帝辛走近孔雀,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伤口、血迹之类的东西。伤员不能轻易挪动,以免造成二次伤害——这条适合神仙吗?帝辛摸了摸孔雀翅膀,又抬了抬,没发现不和谐的端点。   因为最近宫中不适合凡人接触的存在太多,帝辛干脆将身边跟着的宫人全部遣走。反正,早晚有妲己服侍,宫人只要按时奉上饭食就成。此时,帝辛面临一个尴尬的情况:这附近,竟只有他一个活人。   狠狠地摩挲了两把孔雀后背的毛,在孔雀凶狠的瞪视下,帝辛一脸嫌弃地将这大鸟抱起来了。   ——这大鸟个头不小,其实蛮轻快的。   孔雀软绵绵地挣扎了两下,复又闭上了眼睛。   抱着孔雀到通天教主经常出没的地方转了一圈,没发现目标人物。   “将军不走运啊。”帝辛感叹着,将孔雀抱回自己寝宫。   于是,继狐狸之后,大王寝宫中又多了只孔雀。   那么,孔宣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模样的?   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当年准提不远万里,从西方来到朝歌,只为算计帝辛。途经三山关,这位圣人忽然心中一动,发现镇守三山关的凤凰之子与自己有缘。他准提虽然经常那“有缘”忽悠人,但这一回,是真的有缘。那可是准圣哎!准提差点儿美出了鼻涕泡儿。眼下缘分未到,准提将此事暗暗记下,继续赶路。他按计划算计了帝辛,也坑了自己。   穷孩子乍得好东西,总会忍不住,时不时的摸摸瞧瞧,生怕好东西跑了。准提养好了伤,再次掐算孔宣的命数,发现这凤凰之子与西方的缘分,竟浅了许多。   那可是准圣啊!准提坐不住了。算明了方位,准提急匆匆赶来。他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有机会,就趁着缘分还在,将孔宣虏到西方!为此,他不惜来到当年的伤心地,朝歌。   然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准提拐人失败,出手强抓。孔宣施展秘法,暂且逃脱。   准提的知名度很高,曝光率却不高,孔宣不知道自己惹上,不,应该说是找上自己的是何方神圣。施展秘法后,会有相当长的虚弱期。若这道人找来,他定然无力再战。孔宣飞向王宫,欲借王气遮掩气息,逃过这道人的追踪。   圣人岂是那么好骗的?准提穷追不舍,跟着孔宣,进了王宫。但是,这王宫,很有问题。   洪荒大能都有占山为王的恶意。通天教主暂居王宫,就把这殷商的王宫当成了自己的领地。察觉自己的领地进了两个入侵者,通天毫不犹豫地无视了第一个,提剑迎上了第二个。   准提很委屈——孔宣不过听了通天教主几节公开课,连弟子都算不上,这位截教圣人为什么特特的从碧游宫赶来救这孔雀啊?    第27章   捏着上好的绢布擦孔雀毛,然后被糊一脸——帝辛get新日常。   将九条尾巴拢在一处,缓缓展开,形似折扇——妲己get新技能。   外面大臣累得欲仙欲死,宫中大王犹有闲情逸致为狐狸梳毛——孔宣get新世界。   揍完准提,通天教主神清气爽的回来,正瞧见帝辛抱着孔雀晒太阳。妲己趴在一旁草地上,将自己摊成饼。   一直很了解帝辛的尿性,通天完全不觉得惊讶。   孔宣被吓到了。   想要在修仙这条道路上走得远,眼力很重要,比如,得能看出,圣人这种生物,瞧着光鲜美好,其实生猛异常,完全不适合家居饲养。发现自己选的临时避难所,不只有属性不明的大王,还有这等凶残的品种出没,孔宣的内心,略惶恐。   孔雀一个翻滚,出了帝辛怀抱,垂头道:“拜见圣人。”   通天淡淡的“嗯”了一声。   帝辛打量着孔雀,道:“原来孔将军这模样也是可以说话的。”   孔雀尴尬的扭头。他本打算死不认帐,将这黑历史彻底埋葬,恩情什么的,日后偿还——这话他能说吗?   帝辛伸手戳戳孔雀的羽冠,后者忍无可忍,终于将他啄开。不以为意的收回手,帝辛说:“最近几日,朝歌城似乎格外的热闹啊。”   “是准提。”通天眉头微蹙,道,“这孔雀确实与西方有缘。”   传说中的准提圣人啊,很多人听说过他呢。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帝辛冷笑一声,道:“有缘就强抢民男?寡人觉得,他与天牢也十分有缘呐!”   被强抢的“民男”孔宣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忽然意识到,殷商的大王,也是十分凶残的品种呢。   准提被打跑了,施展秘法的消耗却不会像准提圣人那般滚得圆润。孔宣还要再当两天的孔雀,比起应付大惊小怪的凡人,还不如留在知根知底的“饲养员”身边认识新世界。   新世界如何还没看清楚,认识了一个新大王却是真的——   大王不是位勤勉的大王。大多数时候,他很闲,见不得旁人清闲确实真的——闻太师的发际线真是触目惊心。   大王是位清心寡欲的大王——苏妃娘娘受宠也是真的。   大王的剑法绝不是花拳绣腿——被打那么惨还能锲而不舍的冲上去,他大概有某些奇怪的癖好。   在王宫里,当动物比人快活多了——大王除外。   王宫是天底下最危险的地方——每天都担心自己被灭口怎么破?   孔宣度日如年地熬过了虚弱期,终于再次成为高傲华丽的大将军。孔宣想要离开王宫,却被拦住。原来天上掉下个花孔雀的那一天,帝辛就放出风声——孔将军在朝歌城中遇袭,下落不明。然后,借机搜查全城,将城中的安全隐患,上至不老实的大臣、各路诸侯的探子,下至地痞流氓、街头乞丐,尽数清理,该关的关,该杀的杀,该劳教的劳教。孔将军,那可是打败了水族大军的民族英雄。借着孔宣的名头,帝辛这么折腾,百姓竟毫无怨言。现在,那头的事儿还没收拾完,孔宣还是再失踪一段时间为好。   帝辛提出“继续失踪”的请求的时候,孔宣正向通天教主告辞。   迎着通天教主意味深长的目光,被失踪的孔宣忽然觉得,这世界充满了恶意。   ——啊喂!这里是后宫,后妃出没的场所,留个大男人好么?   ——大王表示,勾搭到那个就领走,寡人正好不想继续养着了。   在帝辛丧心病狂的将王宫变成动物园的同时,西岐诸侯联军缓缓向朝歌逼近。殷商又派了几只军队过去,领兵的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将,没有神仙,没有异能,打仗的方式如他们的前辈那般有特色,同样如他们的前辈那般,与叛军相持一段时间之后,被彻底打散,然后不知所踪。   截教的仙人又死了几批,阐教也折损了些人手。最惨的是申公豹,无论是凡人还是神仙,都把他当做重点打击对象。而作为阐教与西岐联系的关键人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死的。这可怜的孩子生生死死的,种种经历,简直够写好几部恐怖悬疑小说了。   不管西岐大军的道路如何的曲折,他们击败殷商大军,一步步逼近朝歌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大王他怎么就不着急呢?   闻太师再次求见帝辛的时候,他的大王正被失踪了的孔将军压在地上。孔宣终于意识到,他虽然无法逃脱满世界的恶意,但是可以揍招来恶意的某人出气。帝辛身手不错,但是和孔宣这等准圣一比,就只有被虐的份儿了。   闻太师十分淡定的无视了眼前的情景。在有了姬昌那么惊悚的绯闻对象之后,大王和英武有为的孔宣玩暧昧,已经是极好的了。   见到闻太师来了,孔宣就放开了帝辛。   帝辛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太师有何要事,不能等到明日早朝再说?”   闻太师板着脸,阐述了眼下军情的危急,以及再派援军的必要性。   帝辛想了想,命闻太师点兵出征,并把那些个被“荣养”的大臣都带上。李靖那一家子就算了,到了阵前,还不知道跟谁走了呢。   末了,帝辛道:“太师,今夜你我二人好好喝上几盅,就当是为太师践行。”   “军情紧急,这酒还是等臣得胜归来再饮不迟。”闻太师道。   “好,那就等太师得胜归来,再饮不迟。”帝辛笑道。   待闻太师走得不见踪影了,帝辛轻叹一声,道:“怕是没有机会了……”   孔宣在旁听了,眉头一皱,道:“依大王所言,可是闻太师要不好?军情已经如此……”   帝辛摆了摆手,道:“孔将军,等这一次事情过了,就离开吧,不然,寡人也不知自己会对你做什么啊……闻太师他啊……”   帝辛难得的文艺与伤感只持续到他再次看见毛绒绒。他狠狠地揉了揉狐狸脑袋,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压榨他人,娱乐自己的生活中。   手底下头号苦力走了,帝辛不慌不忙地提拔了几个老实能干的官吏,分割了闻太师承担的政务,完全没考虑等太师归来之后,这些人的尴尬。   可能是让这些人当太师的副手吧——群臣猜测——毕竟闻太师堂堂仙人,发际线已经那么可怜了,该省省心养头发了。   闻太师的军队,与西岐大军相持了一段时间,胜了几场,败了几场,输输赢赢的,最终在绝龙岭彻底败亡。闻太师本人落败身死。   当时,通天教主在水镜旁打坐,似乎对这一切都不关心。帝辛盯着水镜,叹了口气,往水镜里倒了整整一壶酒。   孔宣终于想明白了那一日帝辛的话。他痛斥帝辛忘恩负义,后者满不在乎地帮他补上了“冷酷无情”、“无理取闹”。面对这等无耻之人,孔宣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他只想早早报了那一日的救命之恩,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自打闻仲败亡,殷商似乎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再没有大军前来平叛,只能凭借沿途关卡本身的兵力狙敌。然而,这些建在殷商腹地的关卡,又能是怎样的雄关呢?不过多拖延些时日罢了。眼凑着殷商覆灭近在眼前,西岐众人心情大好,连后方执着的袭扰他们的殷商遗民都不值得在意了。   殷商这边儿安生了,截教那头却炸锅了。先前截教的仙人死了一批又一批,闻仲败亡,又死了一大票沾亲带故的,尤其是闻仲。如果说申公豹是西岐与阐教联接的纽带,闻仲就是截教与殷商之间的枢纽。现在,连闻仲都挂了,截教众仙哪还能安心修行呢?眼下掌教圣人下落不明,他们开始撺掇掌教弟子,多宝道人,率领他们去寻仇。   圣人座下的掌教弟子,是一种十分了不得的存在。掌教弟子通常是圣人的大弟子,平时管理教内教外的一切杂物。圣人在的时候,他是合格的大管家,圣人外出或是闭关,掌教弟子就是名副其实的“掌教”,掌管着教派的发展方向,各项决策。这等人,在圣人面前也能直起腰杆子说话。   现在,掌教弟子这份荣耀,给多宝道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通天教主早就对他们这些弟子说了神仙杀劫的厉害,让他们静心修行,不得掺和红尘之事。接着,通天教主连招呼都不打,失踪了。还好圣人不死不灭,不然他们都要以为他们的掌教老师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陨落了。然后,闻仲回截教求助,截教年轻一代弟子和阐教对上了,各有死伤。后来,一切失控了,截教弟子死了一批又一批,教中不满情绪越来越多。再后来,他的弟子,火灵圣母死了,那阐教广成子还拿着火灵圣母的遗物,来截教炫耀。最后,闻仲也死了,师弟师妹们终于忍不住,让他领着截教众仙向阐教寻仇。   截教的前途掌握在多宝道人手中,压力已经不是一句“山大”能形容的了。   巨大的压力之下,很多人的智商会暂时下限。师弟师妹的撺掇终于崩断了多宝道人最后一丝理智。他说:“阐教欺人太甚,尔等随我前往人间,布下万仙阵——吱吱——”    第28章   一只巨掌从天而降,将多宝道人按在地上。后者不堪重负,直接被打回原形。一只硕大的老鼠扭了两下。虽然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回原形很丢人,多宝老鼠依旧满心激动,热泪盈眶——老师,您终于回来了!   “尔等安心修行,此事本座自有计较。”通天教主的声音传来。然后,巨掌消失了,声音消失了,通天教主的身影,从来没出现过。   截教众人茫然了,多宝老鼠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   “属于人的战争该结束了。生死成败,在此一举。”帝辛难得郑重的说,“上清圣人,可愿随寡人走完这最后一程?”   通天教主勾起唇角,道:“本座已然等待许久了。”   通天教主恼恨阐教杀伤截教门徒,与界牌关前立下诛仙剑阵。诛仙剑阵乃是道祖所赐,截教镇教之宝,号称非四圣不可破。阐教众仙于阵前踌躇,不敢入,只得向掌教老师,原始天尊求助。而那西岐大军,被煞气所阻,不得近前,又恐被仙人之威波及,在五十里外安营扎寨,等待消息。   朝歌城中,帝辛唤来喜妹,吩咐了一番。随后,他又唤来子郊子洪。   帝辛的第一句话,就把俩孩子弄懵了。他说:“子郊,准备继位吧。”   惊愕半晌,子郊道:“父王何出此言?”许多事,帝辛并未瞒他,故而,他并不担忧西岐叛乱。西岐叛乱不需担忧,好好的,父王怎么就要传位了?   子洪完全被惊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该教你的,平日里已经说过,寡人不再罗嗦。”帝辛不理会子郊的疑问,自顾自的说,“姜桓楚是你们的外祖,然,终究是外人,切不可心慈手软。尔等需谨记,殷商永不封侯,天下再无诸侯!”   “郊谨遵父王教诲!”子郊道。   “西岐叛乱将平,父王身体康健,为何于此时传位于兄长?”子洪追问道。   “西岐将败,阐教仍在。四圣可破诛仙,届时,截教败亡,我们赢了也是输。”帝辛叹了口气,道。   子郊子洪顿时失了血色。子郊颤声道:“神仙之事,我等奈之如何?”   “确非人力可及,除非……”帝辛道,“寡人以人皇之身,役于圣人之手,他们便再也不能对殷商出手了。”   “父王!”子郊大惊失色,不由自主的叫道。   帝辛笑着摇摇头,道:“此时恰逢神仙杀劫,天界封神,便是死了,寡人也能回来教训不孝子的。”   打发走神情恍惚的俩孩子,帝辛想了想,传召姜子牙。   ——说起来,这老头似乎还没把九只野鸡送来呢。   “寡人听闻,阐教有一宝物,唤做‘封神榜’,爱卿可曾听说过?”帝辛问道。   “回禀大王,当年臣私放姬昌之后,师尊确实赐下一卷封神榜,只不知是何用途。”姜子牙躬躬敬敬的答道。   “哦?可否呈于寡人?”帝辛道。说实话,问的时候,他本是不抱希望的,毕竟,如今的姜子牙相当于叛出阐教,原始天尊又怎么会把封神榜给他。谁能想到,原始天尊如此大方呢?   且说当年,姜子牙拜师原始天尊,原本存于紫霄宫的封神榜落入阐教,原始天尊便确认,姜子牙便是代天封神之人。后来,姜子牙成了“殷商的姜尚”,封神榜蠢蠢欲动,眼见着就要追随正真的主人而去。如果是通天教主,肯定一巴掌拍老实完事。然而,那是原始天尊,顺应天命的原始天尊。天尊叹了口气,将封神榜赐予姜子牙。至于封神,原始天尊相信,他顺应天命,天命总会在他这边。天道都帮他,他还担心什么呢?   姜子牙不知封神榜的重要,又对帝辛忠心耿耿,毫不犹豫的献上了封神榜。   三日之后,太清、玉清并西方教两位圣人来到阵前,只待破阵。   接到通天教主的消息,帝辛拍了拍孔宣的肩膀,道:“将军,你报恩的时候到了。”   孔宣嫌弃的扫了帝辛一眼,带他去往西岐大营。孔宣堂堂准圣,这点儿距离,瞬息可至。帝辛自己可没法子挑了西岐大军,他在附近找到了埋伏许久的黄飞虎。   是的,就是那个兵败身死,俩儿子一投敌一失踪的黄飞虎。这等沙场名将岂是那么容易败亡的?他和他那据说不知溃散到哪里的军队,早已暗渡陈仓,跑到西岐大军后方打游击。不错,他们就是不停袭扰西岐大军的“殷商遗民”。而那黄天化,就是传说中的间谍。   黄飞虎这只军队作用有三。一是骚扰西岐大军,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尽最大可能,消灭敌方有生力量。二是阻断敌方与后方的通信。除了黄飞虎留在西岐大军附近,闻太师全军覆没,其余的平叛大军都已借“败亡”之名,绕到叛军后方,直捣各路诸侯封地。除了西岐,其余地方,已然尽数归了殷商。西岐大军看似势如破竹,天下可期,其实早已成了后继无力的孤军。现在,是时候发挥第三条作用了:与黄天化里应外和,夺营!   “战场凶险,大王何以亲至?”见到帝辛,黄飞虎大惊。他早知帝辛会派来帮手,但没想到还会附赠一个大王。   “不得不来。”帝辛道,“不必顾忌寡人,做你的事吧。”   三教四圣入诛仙阵时,正是黄飞虎袭营之际。当时,西岐大营已经乱成一锅粥。黄天化指挥着“殷商降兵”在营中横冲直撞。留守的阐教小字辈弟子,许多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黄天化放到。黄飞虎赶到之时,黄天化正与一青年道者缠斗,情况危急。下一秒,五色神光刷过,那青年道者消失了。   活蹦乱跳的阐教弟子被堪堪刷走了,剩下的普通士卒不足为虑。一个时辰之后,大局已定。姬发等主要人物,除了去围观诛仙剑阵的申公豹,余下的,都被捆成了粽子。帝辛留下黄飞虎收拾残局,他自己则让孔宣带着,去往诛仙阵前。   通天教主立诛仙剑阵,没带弟子,没骑坐骑。等在阵外的,俱是襄助西岐的仙家。他们不认识孔宣,更不认识帝辛。只见云光降下,两男子来到阵前。这二人,一傲然华贵,修为难测,另一个英武不凡,虽无修为,却有王气相随。虽然不认得,但是自己这边儿能来的全来了,所以,这两位是给殷商助阵的?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疯子,竟狂妄的想要插手圣人斗法,当真不知死活!   “来者何人?”阐教众仙将帝辛、孔宣二人拦下,喝问道。   “寡人在此,何人胆敢阻拦?”帝辛冷声道。   “寡人”?连姬昌、姬发都还不是“寡人”,如今的“寡人”只有帝辛一个。殷商的君王来此做甚?   就在众仙惊愕的当口,帝辛已经在孔宣的护持下,进了诛仙剑阵。   ——难道诛仙剑阵遇上殷商君王会有奇妙的变化?原来帝辛是这样用的?   ——阐教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孔宣双手环胸,淡定无比的面对阐教众仙惊疑不定的目光。帝辛本是叫他直接走的。孔宣觉得,他或许可以给帝辛收尸。   诛仙剑阵不愧是截教镇教之宝。帝辛如了阵,只见眼前一片混沌,不辨东西,煞气蒙蒙,剑气森森,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帝辛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他推演诛仙阵图,曾找出一条生路。诛仙剑阵岂是那么好破的?生路尽头仍是死——帝辛不需走那么远。即便如此,前路依旧艰难。   “通天啊通天,你可悠着点儿。”帝辛嘀咕道,“寡人若是死在你的手里,可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啊。”   但凡顶级阵法,都有隔绝阴阳、自成空间的功效。诛仙剑阵属于此列。三教四圣,在没有特意探查的情况下,没有发现诛仙剑阵进了个找死的。   ——谁在刷boss时会探查副本地图啊?   这四位,有些暴躁。   通天圣人杀伐果决,打架能用一剑绝不砍两刀,和他放对,不管是输是赢,很快就会有结果。可是今天,这通天教主竟是打定主意,将拖字诀用个彻底。   ——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身为主阵之人,通天教主自然发现了帝辛。他很茫然:这人皇进诛仙剑阵做什么?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诛仙剑阵不是寻常的阵法,帝辛这等凡人进阵,绝对是十死无生。   通天教主有心护持,然而,他的对手同是圣人,还一下子来了四个。四个圣人,不是四只小猫小狗。他自己都要糟糕了,旁的,等帝辛上了封神榜再收拾吧。   衣裳被罡风割裂,裸露在外的皮肤带着丝丝血痕,帝辛终于抵达了预定的位置。啊,作为一个凡人,能在诛仙剑阵中存活这么久,他足够骄傲了。此处十分特别,乃是诛仙四剑力量交汇之所。四股力量相互制衡,此处竟是阵中难得的平静的所在。不过,若是说这里最安全,那就大错特错了。诛仙四剑的力量都能够到这里,若是打起来,这个位置,恰是最危险的。帝辛到此不是看上了它的危险或是安全。诛仙剑阵自成空间,四把剑又各自划分了领域。这里,恰好是四剑领域重叠之所。   帝辛站直身子,忍着罡风割面的疼,高声道:“西岐大军已败,姬发已然被俘,西岐的圣人,你们输了!”   ——卧槽!我们这儿打得正上火,你竟敢说我们输了!   也不知是哪个圣人,听见帝辛的话,随手一道攻击过去。圣人出手,岂是等闲。帝辛不闪不避,也无处可闪,无处可避。   “尔敢!”通天怒喝,却是分身乏术,救援无门。    第29章   眼瞅着帝辛就要完成他“找死”的终极目标,忽有一图在他身前一绕一卷,将圣人随手一击化为无形。那图绘着山川胡泊,栩栩如生,正是女娲娘娘随身法宝,江山社稷图。   帝辛心有所感,向身侧望去,却见一臻首娥眉、端庄貌美的女子,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自己被人跟踪了这么久都没发现,感觉好糟糕。   ——如果这位跟踪者是圣人呢?   “多谢女娲娘娘相救。”帝辛稽首道。   “人皇当真天赋异禀。”女娲神色复杂地说。她跟着帝辛入阵,一路走来,见识了诛仙剑阵的种种凶险。然而,跟着帝辛,她只觉微风拂面,竟没遭遇半点儿风险。若是她自己,走到此处不难,这般轻松却是绝不可能。   寡人又怎么了?——帝辛恭恭敬敬地说:“娘娘过奖了。”   这边儿动静已然不小,阵中另外几位皆是圣人,怎会察觉不出?就算他们不屑理会帝辛这个凡人,总不能视女娲娘娘如无物。那几位纷纷收手,通天教主更是顺势收了诛仙剑阵——这阵是本座自己撤的,你们可没破阵。   这时,几位圣人才把帝辛看清,顿时无言,尤其是方才出手的某位,内心更是“卧槽”刷屏。圣人亦需计较因果,若是随手挂了人皇,那可就热闹了。   “你怎会在此?”通天盯着帝辛,冷冰冰地说。   找死,坑圣人——帝辛轻描淡写地说:“闲着没事儿,过来看看。”   “娘娘怎会来此?”一又高又壮,面皮金黄的圣人问道。这人的打扮与中原装束相异,却不知是西方二圣中的哪一个。   “前日因故欠了人皇一份因果,今日来此护他一时周全。”女娲娘娘冷漠地说。   听闻女娲此言,东方三圣或多或少露出微妙的神色,西方二圣中瘦高的那位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好了,可以确定,这个是准提,那个高又壮的是接引。   诛仙剑阵既撤,阵中之人自然能看见外面的景象。这周围都是阐教弟子,除了孔宣。准提见了孔宣,目光热切。孔宣瞧见了这位“故人”,微微眯眼。   帝辛上前一步,打断了这二人的“深情对视”,道:“西岐叛军已败,大局已定,诸位圣人,切莫为了凡间小事伤了和气啊。”   谁关心你们凡人的事?我等打架是为了道统!——这话不能明说,至少不能当着众弟子及人皇明说。除了事不关己的女娲娘娘,以及早有定计的通天教主,余下四圣,都不由得心焦。   因忧心道统之事,太清、玉清及西方二圣只做未闻,不肯接帝辛之言。女娲不立大教,来此只为偿还昔日因果,故而装聋作哑,不掺和四教之事。通天教主呢?他正活着呢。   三清本为兄弟,三教本是一家,今为杀劫计,不得不使门下相杀。通天教主本以为,阐截二教弟子各自死上一撮,完成劫数,三清或因此生出嫌隙,终究还是兄弟。此次立下诛仙剑阵,破阵的,当只有西方二人。便是迫于情势,不得不入阵,老子及原始也当是出工不出力。谁知道,打得最狠的,却是他的两个好哥哥呢?本来三清火拼就够窝火了,帝辛还入阵添乱。通天教主心气不顺,什么都不想说。   平日里,帝辛身为殷商君王,说了上句,一个小眼神儿过去,自然有“懂事”的臣子接下句。这般冷场,还真是前所未有。大王遇上了不“懂事”的人,不理不睬,到时自有那些人苦头吃。然而,圣人终究不是那等可以任他无理取闹的凡人。   “诸位圣人劳累许久,不若歇息片刻,随便商讨那等细枝末节。”帝辛瞧着那几位大爷还是一副听而不闻的模样,只得挑明,道,“圣人所虑,不过‘道统’二字罢了。”   好吧,帝辛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别说原始及西方二圣为之侧目,便是被胡子遮住了半张脸的老子,也显出了惊讶的神色。   如今人界道统被截教把持。今次西岐叛乱,阐教冒了个头。可是,因为西岐兵败,阐教怕是要被打为乱党之流。老子立的是“人”教,名义上“人”都是他的教徒。然而,在人间说什么太清圣人,怕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人教教主名不副实。西方二圣更可怜,只能困守西方贫瘠之地,在东方,别说凡人,就是许多神仙都说不出他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帝辛一句“道统”,恰好抓住了他们的命门。   “善。”老子道。   “固所愿,不敢请耳。”准提答道。   老子同意了,元始天尊自然不会出来蹦跶。准提一直是西方教的发言人,能够全权代表接引圣人。通天教主更不会有异议。他瞧着帝辛,皱了皱眉头,随手一指,帝辛只觉脸上一阵清凉,伸手一摸,却是光洁如新,再无半点伤痕。   大家伙儿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席地而坐就开侃。好歹得有个像样的屋子。附近勉强符合要求的,就是前·西岐·现·殷商大营。只是,那里毕竟刚刚换了主人,还不太安稳,另外还要考虑阐教众仙的心情。最终,帝辛拍板,请诸位圣人前往朝歌议事。阐教众仙遵元始天尊之命,回转洞府。按照约定,帮着黄飞虎拿下西岐大营,孔宣与殷商的因果便尽数了结。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孔宣还是跟着帝辛等人,回到了朝歌。   ——孔宣,你还记得那些被你收了的阐教弟子吗?你好歹把他们放了啊!   朝歌还是那个朝歌——才走了一天不到,能有什么变化啊。   见到父王平安归来,子郊喜极而泣,完全没有为失去即将到手的王位失落——还是那几,才一天不到,哪有时间体会权力的美好?   西岐叛军的后续处理早有定论,不用帝辛操心。他要关心的,是几位圣人。   圣人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存在,他们享受着最顶级的祭祀——活生生的圣人要怎么对待呢?   ——算了吧,都是圣人了,哪还在意凡人的这点儿东西?   帝辛向大臣们交代了两句,就把诸圣请到寿仙宫中,撵走妲己,召来子郊作陪——谈判开始。   “寡人知道,几位圣人最关心的便是道统。如今人间诸事已定,请几位前来,便是商议传道之事。”帝辛开门见山地说。   提到“人间事”,元始天尊脸上过不去,不悦地说:“你自去与截教圣人商议便是。”   “阐教之败,在谋略算计,非是德行道理,听闻阐教秉承顺应天命,寡人也希望治下之民顺从安泰。”帝辛已有所指地说,“若是个个脑后生了三块反骨,寡人心里也不踏实啊。”   通天教主冷哼一声,阴测测地目光扫向帝辛。   元始天尊的脸色好看了些。他说:“人皇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帝辛道,“先请问诸位圣人,你们所期望的,是一时兴盛,还是道统长存?”   “此话怎讲?”元始天尊问道。   帝辛从容一笑,再把当年忽有通天教主的那一套说辞拿出来。   到了圣人这个境界,对“道”的坚持早就超过了神通法术。帝辛所言,确实很有诱惑力。老子及元始天尊被成功说服,通天教主更不会反对。故,三清约定,对红尘中人,只传教义,不授法术神通,为防有人仗恃法力,妨碍他教传道,凡是入世的道修,皆收束修为,若有违背,三教共讨之。   三圣之言一出,天道有凭。日后若有道修在朝,便是天资绝纵,又有适宜的功法,亦难有所成。待到后世,仙法不传,行走于红尘的修仙之人日少,神仙竟真的成了传说中的存在。   “今次之后,有道修真不当干涉世俗事。”元始天尊道,“贫道观陛下修道有成,仙道可期,不知有何打算?”通天教主的玉佩能骗过旁人,却是瞒不过圣人的。   帝辛笑着取出封神榜,道:“寡人自登基以来二十余年,百姓安乐,国富民强,当配得上榜上神位。”   元始天尊接过封神榜,展开一看,只见“中天紫微北极大帝”的神位下,已写上了帝辛的名字。其下所属神位,又有几个填上了殷商大臣的名字。如果元始天尊对殷商的朝堂有所了解,就会知道,这几人都是读作位高权重,写作功高震主的能臣。   紫薇大帝乃是六御之一,执掌天经地纬,率三界星神及山川诸神,又与人间帝王牵扯颇深,上榜者须有帝王之气。帝辛修为不足,初担此位,恐是艰难。然而,修为不足可以修炼,帝王之气却不是人人都有。此次参与封神之人,大概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元始天尊点了点头,道:“善。”   东方三教传教之事告一段落,杂七杂八的事情就冒出来了。   “陛下,那孔宣孔将军本是凤凰之子,与我西方有一段因果,还请陛下让贫道将其带回。”准提道。   帝辛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通天教主。后者微微颔首,道:“孔宣与西方教确实因果未了。”   既有因果,旁人就不好插手了。元始天尊皱起眉头,显然是不愿东方之人去那西方教。然而,他一个无关之人,又能做什么呢?也就帝辛能凭借“君主”的身份,说得上话,或可拖延些时日。   帝辛眉头微蹙:把孔雀送人啊……    第30章   “这恐怕不行呢。”帝辛道,“孔将军助寡人良多,寡人新登神位,尚需孔将军辅佐,委实离不开他啊。”   “大善!”元始天尊飞快地提笔将孔宣的名字写在了封神榜上。反正没死的不影响修行,大不了挂个名,听调不听宣。   封神榜这玩意,写上了就是写上了,不可涂改,准提眼睁睁的看着这惨剧发生,阻止不能。他再次推算,发现孔宣与西方教因果已断,只得作罢。   女娲忽然心中一动,道:“草木鸟兽,若得机缘,开启灵智,得悟修行之道,即为妖。初时妖类道行浅薄,故土难离,还请陛下宽待。”   “既是生于殷商之地,久居百姓之间,虽是异类,亦为殷商之民。”帝辛道,“只是,妖类多有法术神通,恐其扰民。”   女娲闻言笑道:“既然是殷商治下之民,自当遵从人间法度。若有妖类违背,陛下自可依法处置。”因女娲娘娘此言,凡间的府衙、刑律,对异类有了威慑。公堂威严,妖类不敢放肆,更有那道行浅薄的,当场化作原型,哪还敢继续作恶。   “妖类与凡人不同,当另立法度……”帝辛顿了顿,道,“寡人于此道并不擅长,稍后娘娘可遣妖灵与司法大臣商议。”   “大善。”女娲大悦道。   阐教可以自由传教,妖族可以在人间生活,东方的圣人都满意了。准提看得心痒痒,豁出一张老脸,道:“陛下,我西方有妙法,当可教化世人。”   “西方教的教义,寡人略有耳闻,虽少了几分血性,亦算得上是导人向善的警世之言。西方教入东方传教,寡人允了,依照东方三教便是。只是,”帝辛道,“人生在世,本就有太多的不自由,若是连这最后的一点心念也不能由几,未免太可怜。望圣人莫要以神通惑乱人心了。”   “贫道惭愧。”准提道,随即指天立誓,西方教弟子传教,绝不以法术神通迷惑世人。   这下子,西方两位圣人也满意了。   诸事议定,众圣离了朝歌,回归各自道场。因帝辛允了西方教传教,通天教主不满,走得那是毫不犹豫。帝辛不觉后悔。和圣人死磕,对他没有好处。而且,三角从来比直线牢靠。老子的人教就是个摆设。阐截二教加上西方教,三足鼎立,才算安稳。   孔宣听闻自己上了封神榜,初时很是不满,后来得知当时的情形,权衡了一番,觉得留在东方比去西方好得多。只是,这骄傲的孔雀内心仍有几分别扭,暂时离了朝歌,等封神之日才能再见了。   听闻西岐叛军败了,伯邑考竟在囚所自尽,只留下“愧对王恩”四个字。这位早不死晚不死,偏在这个时候死了,却不知是何心思。伯邑考死在封神期间,又因没有了万仙阵一役,榜上尚有许多空缺,伯邑考上了封神榜。现如今,西岐叛乱失败,伯邑考既没有当大王的父亲,也没有当大王的弟弟,身上自然没有帝王之气。紫薇大帝的位置又早被帝辛占了。伯邑考与“本应有”的尊位无缘,只占了个小神的位置。   谋反,本该是诛灭九族的。然而,先不说西岐姬氏传自轩辕黄帝,单说此次西岐叛乱,阐教参与其中,为了元始天尊的面皮,也不能处罚太过。于是,姬氏族人,主要的几个囚禁在朝歌附近,旁的流放到偏远的穷山恶水,自谋生路。主犯姬发都还活着,旁的诸侯自然也不能杀——也都关着吧。   诸多事了,姜尚奉众圣之命,主持封神。神位未满,自然不缺姜老头一个位置。只是,既然是诸神之一,自然没有了统率诸神的特权——老姜瞧着挺乐呵的。   封神之后,帝辛传位子郊,带着同上封神榜的臣子,白日飞升,留下传说无数。   封神背后的故事   no.1“大王花”花落谁家   妲己:教主教主!小妖给您当陪嫁,到时候,可别忘了让我开脸当姨娘~王贵人:阐教的某人啦~姜子牙给你当陪嫁,他一直想回归师门的。   胡喜媚:还是凤凰之子最好~   黄妃:伯邑考!大王,西伯侯世子管不住你的,到时候什么截教圣人,阐教美人,还有那什么孔将军,左拥右抱,还不是随你满意?   据说黄妃本是封神榜上有名人,然而,在某几位大神的联合抗议下,被划掉了。   no.2洪荒八卦   准提圣人为挑拨东方圣人内讧,陷害殷商帝辛,使其连着调戏两位圣人,东窗事发,被揍。   准提圣人情系女娲圣人,内心羞涩,借帝辛之口表白。通天教主醋意横生,暴走情敌。   准提圣人心慕通天教主,扯女娲当挡箭牌。师兄妹不明真意,联手痛殴痴心人。   打是亲骂是爱,三圣混沌群p为哪般?——准提圣人是直是弯?   太清&玉清&伏羲:咱们再去揍准提一顿吧。   no.3谢礼   玉清(皱眉):西方教乃异域他教,为何让他来东方传教?   帝辛(一本正经):这是寡人给准提圣人的谢礼。   玉清(疑惑):什么谢礼?   帝辛(羞涩):谢媒礼。   ……   太清&玉清:准提师弟,随我等去混沌深处论道吧。   no.4初见   女娲圣人端坐神龛   帝辛:肉身佛?石像成精?!救命!!!   通天教主端坐神龛   帝辛:清孤高华,此乃生平仅见的美人呢~   孔宣昂首挺胸   帝辛:爱卿好生华美啊!   阐教某人横眉冷对   帝辛:这位道长好生面善。   伯邑考端坐抚琴   帝辛:温润如玉,君子端方。   玉清圣人负手而立   帝辛:这个大叔好生雍容华贵啊。   太清圣人笑容和善   帝辛:……原来老人家也是有美貌的……   妲己愁眉微蹙   帝辛(飞扑):寡人的毛绒绒!!!   no.5功绩   ncf社团记者:商朝的帝辛在位近二十年,功勋彪炳。他取消分封制,大力推行郡县制,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他推动了教派融合,为日后的百家争鸣奠定了基础。他还……那么,大王,您任务,您此生最大的功绩是什么呢?   帝辛:寡人此生最大的功绩?应该是……发明了厕纸,认识了众多美人,还收获了你们这群小粉丝儿。(人物表情请代入hp中的洛哈特教授)   ncf社团记者:……(兴奋的晕倒了)   no.6假如穿越   迷之人物:大王,您听说过“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吗?   帝辛:陆小凤?听着是一位姑娘。不过,四条眉毛?这位陆姑娘的容妆一定很惊人。   迷之人物:不会吧,陆小凤很有名的。   帝辛:与寡人相比,如何?   迷之人物:……那西门吹雪呢?   帝辛:这个我知道,不就是那个面冷、剑冷、心冷,最后把自己冻死了的剑客吗?   迷之人物:……是的。大王,您想穿去见他吗?   帝辛:不用了,寡人有法术,不需要这等劣质空调。   迷之人物:……   迷之人物:教主,要去探索另一个世界的奥秘吗?   通天教主:善。   另一个时空,纣王抱着狐狸精各种作死   通天教主:何方妖孽,竟敢冒出人皇?!(一巴掌拍死纣王,回去后将此事当笑话与帝辛分享)   迷之人物:……t-t(忙着修补脱轨的命运)   迷之人物(假扮快递员):……现有穿越者一名,请签收。   妲己:好奇怪,竟是天道之下,查无此人,怎么办呢?……查无此人啊~那就是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咯~哦呵呵~一个时辰之后,吃饱喝足的毛绒绒趴在草地上晒太阳。   迷之人物:……(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穿越者正在拍他的桌子大声叫骂)   ……   迷之人物(穿越司实习生):以后拉业务,不能找这种老人家。   no.7假如众人知道“剧情”   女娲娘娘:原来是这样啊……(对帝辛好感度30)   通天教主:哼哼!(对太清&玉清好感度-50)   太清圣人:唉……   玉清圣人:师弟,我……我去揍准提!   接引圣人: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师弟,委屈你了……   准提圣人:……t_t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妲己(后怕):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当宠物吧。   王贵人(愤怒):姜子牙,你竟然打我!还要烧死我!!!   姜子牙(焦急):那个不是我呀!   伯邑考(崇拜的望着帝辛):原来大王真的是我的天神啊!   黄妃:子受!朋友妻不可欺!你竟敢对我的她下手?!你对得起我吗?!   被剪了绝大部分戏份的哪吒:封神是大人的事,我这种吃了激素的未成年儿童就不掺和了。   no.8封神之后   帝辛(研究天条):每一个打算作奸犯科的聪明人都要学法懂法,钻法律的漏洞……   闻仲(痛哭):老臣有负圣恩,连累众多道友身死,特此向大王请罪!   帝辛:……(快来条狗把寡人的良心吃了)   伯邑考:臣不过一介凡人,何德何能,得以封神。   帝辛:没有爱卿的琴声,寡人夜不能眠,食不知味啊。   孔宣(不悦):为什么我也要上封神榜?   帝辛:为了防止你被准提抢亲。   帝辛:二郎真君,请留步!   杨戬:帝君有何吩咐?   帝辛:本君想向真君打听一件事情。   杨戬:愿闻其详。   帝辛:贵教三代弟子中,有谁擅长变化之术?   杨戬:……帝君所为何事?   帝辛:没什么,找他算一卦而已。   杨戬:……   帝辛:真君?你还好吗?   杨戬:久闻帝君武艺高超,小神不才,欲向帝君讨教!请!    第31章   却说当日,帝辛率群臣飞升,上了天界,未及安顿,便有天劫降下。帝辛的修为,早已到了临界之处,只因身处杀劫之后,更是其中的重要一环,故而天劫不降,道行难进。如今,诸神分封,杀劫已消,天劫就找上门来了。   帝辛并非凶顽残暴之君,功德远大于恶业,天劫并不如何厉害。熬过天劫,只休息了半日,他就可以继续蹦跶了。   妖巫之战后,道祖鸿钧的童子接下了天庭这个空壳子。新上任的玉皇大帝折腾了好久,天庭还是只有小猫三两只。此次封神,便是为了充填天庭人手。因为帝辛捣乱,与杀劫中陨落的神仙数量不够,神位未满。封神的对象是圣人门下。玉帝总不能对三清说:“人手不够,让你们的弟子再死一批。”下一个封神的就是他自己了。故而,此次封神只挑要紧的神位来,勉力撑起天庭的框架,余下的神位,留待日后补充。   期初,天界的时间与人界相同,也不知是封神之后,天庭诸神各司其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天界与人间竟有了时差。期初没人察觉,后来那时差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时差不再变化。这可苦了诸神——人手本就不够,一天还要干完人间一年的活,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相较之下,紫薇大帝治下,竟是最为有条不紊的。与那些只知修炼的神仙不同,帝辛及其属下本就来自凡间,平日里与各种政事打交道。天庭这些事,熟悉了,上了手,就很顺畅了。上司下属都是原来的老同事,不需磨合。被封在他处的闻仲等人,仍顾念旧情,平日里对紫薇大帝多有倾斜。在其他神仙被天庭诸事折磨的欲仙欲死的时候,帝辛这边儿,不止处理好了杂事,稳固地位,还结成了针扎不进水泼不入的小团体,日后玉帝等人反应过来,也拿他们没办法了。   再说人间。当年诸圣商议,神仙不再插手凡间之事,妖族亦要遵守人间法度。有截教门徒本性桀骜,仗着自己乃是圣人弟子,不遵法度,扰乱民间。兼且在朝的道修都回了山门,一时之间,竟无人能收拾那些个捣乱的。然,圣人毕竟是圣人,不可欺瞒。通天教主算得有门徒为恶,亲命座下弟子将其锁拿,交由人族处置。诸圣另与人皇商议,可与人间传授道法,不入朝堂,不违法令,只为斩妖除魔。   却说那为恶的截教门徒,论起罪责,最后多被处死。其亲旧颇有怨言。有那狂妄的,竟怪罪通天教主不护持自家弟子,反而帮着人族,更由此生了叛教的心思。通天教主早有心精简截教弟子,故冷眼旁观,不加约束。   西方准提圣人趁此机会,度化了许多截教出品的臭鱼烂虾,一时之间,声势浩大,竟有与东方教派比肩之势。   准提圣人号称洪荒第一拐,自然不只是这点儿成就。   许是真的与西方有缘,阐教十二金仙中的慈航道人、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和惧留孙在人间传教,与准提圣人接触颇多,被那西方妙法吸引,竟入了西方教。   元始天尊自然不依。他在混沌中暴揍了准提一顿。然而,弟子他投,已成定局,他也没法子。那四人被追回修为,转世重修。   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及惧留孙都顺利成佛,唯慈航道人遇到了麻烦。   慈航道人本是雄赳赳气昂昂,大好男儿一名,转世之后,竟成了女子。转世的慈航道人饱受痛经折磨,记忆未复时还好,忍着便是,等恢复了记忆,便忍不下去了。成佛之时,他执念深重,竟真的逆转阴阳,成就男儿身。只是,他毕竟是以女子之身成佛,岂是轻易可改?故而,成佛后他男身女相,更有不明真相之人,亲切的称他为“观音姐姐”。   转眼三百年匆匆而逝,封神之后,殷商又传承三百年,终于后继无力,走到了末路。   时值先王早逝,继位的还是个奶娃娃,名义上是太后摄政,可这太后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深闺妇人,哪有本事操纵朝政?朝政由权臣把持,各为私利,争斗不休。   有昔年姬氏后裔揭竿而起,反叛殷商。朝中权臣不思平叛,叛军已然兵临城下,这群蠢货仍在思量构陷对手。终于,朝歌城破,权臣各自逃散。太后及忠贞之士,携幼帝至先王宫室,欲举火焚烧。   宫人已然点燃柴堆,太后抱着幼子痛哭,那些个忠义之臣,个个面带悲色。   宫殿皆为木质,极易燃烧,不过片刻,周遭尽是烟尘。幼帝被呛得哇哇大哭,其他人呛咳不停。不是他们不想大义凛然,从容不迫,实在是,人类的生理不支持他们这么做。   忽然,屋内烟尘散去。众人正惊异间,忽有声音传来:“殷商气数已尽,尔等何以蹉跎至今?”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男子立在上首。只见他三十出头,身着素服,面带威严。只一眼,便叫在场诸君内心惴惴,不敢再看。可笑他们竟连来人面容如何都没看清。   这个时代还不算晚,尚有许多神仙之说传世,殿中众人明了,这男子,当是仙人了。   “我殷商传世九百年,时刻不敢忘祖宗教诲,恭奉神明,善待百姓,今有贼子作乱,求仙人救我殷商基业!”一须发皆白的老臣哀求道。   余者听闻,心中悲切,具伏地恳求,其言哀切,令人闻之伤神。   仙人摇头,道:“便是尽诛叛逆,尔等便能守住这江山吗?”   众人惶惑不语。要是能守住,就不会落到举火自焚的地步了。   “天下之主,本当能者居之。无能之辈,还是早早退位让贤,否则,”仙人道,“害了自己事小,误了百姓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吾儿年幼,焉知将来不是有为之君?”太后问道。   “此子将来如何,吾亦不知。这天下却等不得他长大了。”仙人道。   君王年幼确实是他们最大的问题。再没有理由可将,众人只得哭求。   “来了!”仙人忽然道。   众人正不解,忽有兵士闯入宫殿。这队士兵进殿后,将殿门封锁,持刃与屋内之人对峙。少顷,又有一队人马前来,当中的两人,一个身上的甲胄明显比旁的将士高级许多,另一个却是身着道袍。   仙人的目光扫过这两人,道:“姬氏后人,阐教修真?”仙人开口,殷商众臣不敢插言,连那幼帝也安安静静的。   那姬氏后人循声望去,只见殿上立了个素衣男子,威严无双,只一眼便叫他不敢再看。   那道士却是一惊。他确实是阐教门人,这不是秘密,许多人都知道。大概修仙之人,或多或少都有那么几分痴性。昔年姬发本有帝王之命,最终却兵败,成了阶下囚。恰逢阐截二教借西岐与殷商之战封神消劫。于是,便阐教之人将西岐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多年来,他们一直与姬发的后人有联系,誓要将其推上王位。这道士便是其中之一。襄助姬氏的阐教门人都很遵守规矩,只以人间手段相斗,绝不施展法术。入红尘之前,这道士已掩藏了修为,却不想有人一眼就看出他不只是阐教门人,还是身具法术神通的“修真”。   “敢问前辈何人?”道士稽首行礼,道。   仙人不理道士之言,指着那婴孩道:“此子既失帝位,日后随我修行,与人皇之位再无关系,若有缘相见,尔等莫要为难。”又指向群臣,“此皆忠义之臣,望新君心胸开阔,莫因今日之故,害他等性命。”   “前辈……”道士正要开口,却见仙人往幼帝身上一指,一道极为浅薄的帝王之气溢出,绕着那仙人转了一圈,飞向了姬姓后人。道士见状一惊,忙道:“遵帝君法旨。”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剥离帝王之气的,只有那一位了。   姬姓后人看不见王气,不知仙人威能。他皱紧眉头,道:“这恐怕不……”那道士及时拉住他。姬姓后人疑惑地看向身侧的道士,只见后者频频对他摇头。终究是对道士的信任占了上风,姬姓后人道:“便依尊驾所言吧。”   仙人微微颔首,广袖一挥,脚下云气自生,载着他与殷商幼帝及太后,飘然远去。群臣呆呆地看着他们的君王和仙人远去,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被抛弃的事实,忍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这帮家伙,之前被权臣压得喘不过气,空有忠义之心,本事却不大。遇上这般情况,只能一哭了之。   姬姓后人被这群家伙哭得脑仁生疼,懒得再看他们,只叫士兵将其拿下,容后处置。   “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姬姓后人道,“不是说仙人不得插手人间之事吗?”   “一个我们绝对惹不起的人物。”道士叹了口气,道,“如贫道所料不差,那人当时天上的紫薇大帝,当年的殷商君王,帝辛。”   “商纣王?!”姬姓后人大惊失色,道。当年西岐营中,对帝辛不满的各路诸侯私底下给他取了“纣王”的恶谥,以示其残暴。不过,帝辛毕竟是一位有为的君王。纣王之名,只在昔日叛乱诸侯的后人中流传。   道士多与姬氏打交道,知道这“商纣王”是谁。他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第32章   自打封神之后,帝辛修为稳步增长,直到五十年前,眼看着就要进阶金仙,却遭遇瓶颈,再进不能。   天庭六御,干系重大,不是寻常仙人承担得了的。前番封神,只封帝辛一个,算上原本就有的,也才凑足了一半。余下的,暂由圣人座下得力弟子担着,静待有缘人。有那不明真相之人,以为这些圣人弟子就是六御之一。比如原始天尊座下南极仙翁,便与南极长生大帝混淆了神名。   且不说凑数的神仙,只论真正的六御,他们是什么人呢?三届之主,玉皇大帝,之前是个童子。别看他是个童子,那可是道祖跟前的童子。道祖三次讲道全都参与,妖巫之争围观全程。虽然这老货习惯装软弱,本质上绝对是准圣一级的人物。另一位呢,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也就是传说中永不出地府的平心娘娘。这位的原身是祖巫后土,后来身化轮回,得了天大功德,遁出元神,成了如今的平心娘娘。整个轮回之地,都是她的本体。虽然出不了地府,可在地府里,她就是圣人。   帝辛连金仙都不是,和这等人物并列,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万幸,封神榜所封之神,执掌司职,凭借的是天道之力,而非自身道行。帝辛这样的,端足了架势,不出来与人动手,还能唬人。借用天道之力,帝辛也能爆发出六御应有的实力。然而,那就是个高利贷,平时没事,大劫时一并清算,怎么看都不靠谱。眼下三界瞧着平静,可谁能保证不会出需要动用六御之力的大事?被一个瓶颈一卡五十年,帝辛不免焦急。通天教主有法子让他快速度过瓶颈,甚至直接进阶到太乙金仙,然而,那对日后修行不利。所以,帝辛他还是继续焦急着吧。   那一日,帝辛忽然心中一紧,小心脏“碰碰”跳个不停。他慌了一下。心悸什么的,他体验过,心律失常嘛,熬夜太多,工作太忙,精神紧张,都可能诱发,但是,神仙还会心律失常?然后,他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心中一动,掐指一算,发现某某处的某某与自己有缘。   ——第一次遇上如此玄幻的事情,有点儿小激动呢~——那么,没点亮“掐指一算”技能点怎么破?   隐约察觉与自己相关之事在人间,帝辛拨开云层,向下界瞧去——如果找不到,那就请懂得卜算的神仙帮忙。   不必再求人帮忙,帝辛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殷商王气散乱,已然走到了末路。   要说帝辛对殷商子姓有所留恋,那是扯淡。且不说子郊子洪并非他的亲子,便是亲生的又能如何?王家本就亲情淡薄,又传了那么多代,早就成了陌生人。   毕竟因着殷商王室生出了天人感应,放着不管,似乎不妥,要怎么做呢?续接王气?身为紫薇大帝,他确实可以,但是,续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挺过了这次,还有下次,一直这么纠缠,太麻烦了。   帝辛略一犹豫,有了主意。天底下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殷商将亡,那就让它亡了吧。幼子无辜,那殷商幼帝留在那里,就是个死。把他带走吧。   打定主意,帝辛降临凡间,救走了即将举火自焚的幼帝和太后。带上太后是必然的,总不能指望帝辛无师自通带孩子的技能不是?   带着幼帝及太后离开朝歌,帝辛忽然全身一松,卡了他许久的瓶颈消隐无形,灵力运转,水到渠成,成就金仙道果。而后,他明悟其中因果。   当年,姬发本有王命,帝辛那么一搅局,为殷商夺了西岐的气运,延续了商的统治。万事万物,皆有一线生机。帝辛抓住了这一线生机,天道认可。然而,天道之下的命运,本就是一环扣这一环,帝辛这么一折腾,彻底乱了套。被打乱的因果有相当一部分算在了帝辛身上。这不能算是单纯的善功或是恶业,影响修行是必然。众多因果,最大头就是王朝更替。更巧的是,这个归紫薇大帝管。现如今,姬氏重得江山,帝辛顺其自然,并未以权谋私,即从那一团乱麻似的因果中解脱出来,又通过了德行的考验,是以顺利进阶。   明了原有,帝辛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默默盘算了一下自己留下的烂摊子,发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竟是算不清了。   ——忽然觉得醉了……   欣喜之余,帝辛没忘记还有两个活人在他的云团儿上飘着。幼帝还是个小婴儿,什么都不懂,已然睡了。太后则是清醒的,且快要崩溃了。这真的不怪她。这位虽然号称“太后”,打扮得老气横秋,究其年龄,不过是一高中生。一天之内,经历了城破、自焚未遂、仙人相救,现在又飘在了天上——能抱着孩子安静地站在云上,已经很了不起了。   该把这两个,放在哪里呢?带回天庭决计不行。且不说天规禁止私带凡人,单说那个可怕的“时差”,就注定凡人不适合居住在那里。   凡人,注定要留在凡间。   凡间哪里呢?帝辛已有三百年不曾在凡间行走,没房没车没身份。神仙的洞府他倒是去过几处。那里灵气充盈,不逊于天庭,且因处在凡间,时间流速与凡间相同,简直就是修行开挂的大好场所。帝辛最熟悉的,就是位于东海之上的碧游宫。他常去那里蹭“挂”,才能在短短三百年,兼顾天庭诸多事宜的同时,达到距金仙只一步之遥的修为。   不管是碧游宫还是别处,都是别人的地盘,帝辛去蹭地方还说得过去,再带俩拖油瓶长期放养,即使是帝辛这等不要脸的,也会不好意思的。   最终,帝辛在一处光秃秃的山头降下云头。面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那位太后真的快哭出来了。   好吧,这里确实太荒凉了,除了茂盛的植被,什么都没有。不,还是有的——茂盛的植被,通常等同于蚊虫数量众多。这么一想,似乎更糟糕了。   帝辛向地上一指,一座普通的院子出现在那里。太后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帝辛将视线转向其他方向。   即使是神仙也不能违背能量守恒定律,无中生有,至少他是不行。这种变房子变衣服的法术,有的是障眼法,有的则是变形术。障眼法没什么好说的,看得摸不得,一碰就露馅。变形术呢,顾名思义,就是用法力暂时改变物体的形态。比如这一回,帝辛把地上的小草变成了房子。因为那小草太不起眼,便有了无中生有的感觉。然而,假的就是假的,待法术的时效到了,被变形的物品会恢复原样。又或是有那本领高强的修士,直接破了法术,变出来的东西也就没有了。变形能维持的时间,取决于施法者的修为,以及使用的法力多寡。帝辛变出来的这个屋子,用到小娃娃长大不成问题。   “日后尔等便居于此。”帝辛顿了一下,道,“你们的名字?”搞了半天,他还不知道这两只叫什么名字。   太后可怜巴巴的看着帝辛,忽然觉得这个神仙很不靠谱。再不靠谱,那也是神仙。神仙问话,不敢不答。她说:“妾出身姚氏,名青。吾儿名康,继位匆忙,未有帝号。”   “既已离了朝歌,还是换个称呼为好。今后你唤作姚娘。此子……便以殷为姓吧。”帝辛道。   “诺。”姚娘道。   帝辛给了姚娘些许银钱,道:“若有所需,可去山下集市购买。”这钱是真的。用变出来的房子糊弄人无所谓,用假币坑劳动人民就大大的糟糕了。身为天庭六御之一,帝辛收到的供奉不少,不差钱。   打量了姚娘一番,帝辛眉头微蹙,随手一指,“变”出一只白鹤,道:“若要下山,可让它送你。”这仙鹤不是变出来的。这是他的紫微宫里养的仙禽,生在天界,早早炼化了妖气,现已有地仙道行。帝辛派它出来,送姚娘上下山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保护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前太后娘娘的安全。   姚娘畏惧地看了白鹤一眼,道:“我知晓了。”   “你便在此照顾此子,待其长大之后,吾自会前来,正式收他入门。”帝辛道。   “诺。”姚娘犹豫了一会儿,道,“敢问仙人如何称呼?”好吧,帝辛才知道这两人的名字不算什么,这俩还不知道帝辛是谁呢。   “……贫道北辰。”帝辛道。为了避免麻烦,为了更自由的装b,一个高大上的假名是必须的。   “原来是北辰仙长。”姚娘道。   安排妥当了,帝辛打算离开。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的安排对姚娘很不人道。于是,他再度开口:“姚娘,你正值盛年,若是愿意,就守着儿子过日子,若是守不住,便再找个人嫁了吧。”   从来走高雅端庄、贞静贤惠路线,一辈子不曾听过一个脏字,更不曾行差踏错的前·太后娘娘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投下了何等炸弹的帝辛毫不犹豫地驾云飞走了。    第33章   帝辛懂得仙法吗?废话!他修行的乃是上清仙法,传自截教圣人。有道是,圣人出品,必属精品。若说他不懂仙法,天底下,便没有几人懂得了。然而,他这上清仙法,来路不正。   当年,还是受王子的帝辛掉节操,毁下限,终于从闻太师那里坑蒙拐骗来了上清仙法,自己躲起来,偷偷修炼。后来阴差阳错,他和截教圣人有了交情,又在封神中掺和了好大一脚,帝辛为人皇时便修习了上清仙法,便成了公开的秘密。   不管是默许还是心照不宣,帝辛不曾入截教门墙乃是事实。他自己修炼尚可,若是交给别人,就大大的不妥了。他要收弟子,传承截教仙法,怎么也得和通天教主打个招呼。当然,他也可以不教这个。虽说他还没有自创法诀的本事,但是,从妲己那里讨来狐族的修行之法不难。   ——让一个男孩子修炼狐狸精的法术,太坑弟子了吧。   神仙传讯,一个法术就成。不过,在“回天庭干活”和“去碧游宫度假”之间,只犹豫了一秒,帝辛便干脆利落地向东海飞去。   ——通天教主一定不喜欢你在碧游宫后面连接的那个动词。   飞到了碧游宫门外,帝辛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真是傻。他只是要救殷商幼帝,何必要教他修仙呢?教他读书不行吗?练武不行吗?给他和姚娘一大笔钱,让他们自己过日子不行吗?再不济,以紫薇大帝的神位,降下神谕,令新君不得难为子姓后裔也成啊!可是,话已出口,修道之人有天道看着,更讲诚信,说出的话不能当屁放了……   ——一定是天庭的事儿太多,把自己都累傻了!   ——你这么说,你那些辛辛苦苦给你干活的属下知道吗?   碧游宫是圣人居所,自然是神仙福地。初见之时,帝辛也曾为这里的仙气惊艳,后来看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自打封神之后,碧游宫一直走低调路线。通天教主甚少讲道,帝辛每次来,这里都是小猫三两只的情况。   ——也有可能是为了防止自家弟子被带坏,通天教主讲道特意避开了帝辛。   难得的,这一回,帝辛看见的,不只是通天教主和水火童子,还有华丽孔雀一只。   孔宣曾在通天教主座下听道,后来又因为帝辛的缘故,和这位截教圣人熟悉了,偶尔也会来碧游宫进修一下。   有些人,平时瞧着人模狗样,一旦混熟了,就变了嘴脸。进了碧游宫,帝辛随意地抬手跟通天打了个招呼,又转向孔宣,道:“雀儿兄,你也在啊?”   当年为了把孔宣留在东方,又圆了帝辛那句“需要孔将军辅佐”,元始天尊把孔宣的名字挂在紫薇大帝的下面,使其成了帝辛的属官。后来,众神初登天庭,忙的一塌糊涂,孔宣因着封神之事心里别扭,却因职务原因,难免和帝辛有所接触。有一回帝辛忙糊涂了,心里头给他取的外号“雀儿兄”脱口而出。当场孔宣变了脸色,拖着帝辛去了演武场,狠狠揍了他一顿。也是那次之后,孔宣不再冷眼相对,帝辛可以反复刷的boss终于不再只有通天教主一个。“雀儿兄”的名号也延续下来了。   孔宣凉凉地斜睨了帝辛一眼,一言不发。   ——所以说,帝辛真的很了不起,这般骄傲的孔雀一只,也被他弄到没脾气。   “紫薇帝君来此何事?”通天教主问道。   “我收了个徒弟,来问问能不能传承截教仙法?”帝辛说。   通天教主掐指一算,微微颔首,道:“本座已然知晓,可。”   “啧,真可怜。”孔宣毫不掩饰地说。这可怜自然不是因为要学截教仙法,而是因为那孩子竟然拜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师父。   这等冷嘲热讽,帝辛早就习惯了。也不知为何,当年的黄飞凤如此,如今的孔宣也是如此,他的好友,最终都会进入这种挖苦揭短的损友模式。   ——说好的君子之交呢?说好的惺惺相惜呢?说好的人艰不拆呢?人生的恶意扑面而来啊!   ——说起来,似乎是某人自己开启了这充满恶意的交友模式。   帝辛幽幽地瞧了孔宣一眼,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感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忽然见到大王变了画风,即便内心坚毅如孔宣,也会惊讶。可如果这画风突变的戏码看了三百年……那就让他自由的变着吧。   随手变出一把椅子,帝辛懒洋洋地坐在上面。在圣人道场,不,别说在圣人的地盘了,就是寻常人家,去人家做客的时候,自带小马扎,还摆出来坐上去,都是十分失礼的。当初刚到碧游宫的时候,帝辛也是老老实实端着架子,遵循传统只坐蒲团的。然而,再多的规矩,再好的礼仪,也比不上又痛又麻的大腿,更抵不过匆匆流逝的时间。变化一点点发生,最终,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通天教主高坐云床,眼皮都不撩一下,道:“不是收了弟子吗?怎的还在此处?”   “弟子还是奶娃娃,我又不是奶妈,去了也没用啊。”帝辛说。   “是么……”通天教主只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两个字,便不再开口了。   圣人不会无的放矢。出于对通天教主人品的信任,帝辛决定回去瞧瞧他未来的弟子。   这一瞧,把帝辛吓了一跳。不过半日功夫,姚娘是怎么把她自己和她儿子折腾成乞丐的?   子康——现在该叫殷康襁褓散乱,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姚娘更惨,头发一半乱糟糟地挽着,一半披散,好似乱麻;腰带散落在地,衣襟凌乱,衣摆上还有可以的黄色污迹。   见“北极仙人”去而复返,自己又弄成这般模样,姚娘羞愧地垂下了头。   帝辛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他高估深宫贵妇的自理能力了。   好吧,如果没有法术,帝辛的自理能力也高不到哪儿去。   帝辛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山下,找来了一个妇人。此时正值战乱,无家可归的人总有许多。这妇人孤身一人,二十出头,全身上下灰扑扑的。她手脚粗壮,瞧着有一把力气。有仙鹤看着,帝辛不担心姚娘和殷康在武力上吃亏。旁的,如果姚娘这个前太后连个民妇都摆不平,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也怪不得别人。   被帝辛腾云驾雾带上山,那妇人满脸惊慌,眼中又有着令人心惊的崇拜与希望。她一直弓着身子,似乎帝辛没说一个字,都想跪下磕个头。   安顿好了这头,帝辛驾云回了天庭。当然,他不是回去工作,他是去请假。   收徒弟,拂照自家后辈,了解凡尘因果——多么高大上的理由啊!帝辛要请上一百天的假,全程看着他的徒弟得道成仙,或是修道未成,落入轮回。总之,天上一百天,人间一百年,他是不会回来了。   时至今日,天庭依旧人手不足。帝辛一下子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可谓令人发指。然而,紫薇帝君诸多手下早被压迫习惯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理由反驳。唯有伯邑考扯着帝辛的衣袖,道:“帝君,若有事务不决当如何?”   帝辛想了想,叹了口气,从衣袖里扯出了毛绒绒,扔在伯邑考怀里,道:“若有要事,让她来找我。”   昔年封神的人员严重不足,轩辕坟三妖都被填上榜充数。妲己和喜媚挂在帝辛这边,王贵人则跟着姜子牙。   ——这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不是犬,是狐狸!   毛绒绒的一团落到自己怀里,伯邑考忍不住一个哆嗦。照理说,他现在大小也是个神仙,有封神榜护着,即使挂了也能满血复活,不应该害怕这么一个收起来爪子的妖仙。不过,当年在朝歌被恶意针对了太多次,到了天上又时不时被骚扰,更糟的是,这狐狸还是顶头上司的“屋里人”——每次和妲己接触,伯邑考都有心惊胆战之感。   ——所谓君子,就是脑中自带美图秀秀的强人,他们总将身边的一切ps得光风霁月。   ——伯邑考是个君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妲己对着伯邑考龇了龇牙,甩着尾巴,跳到他的肩膀上,大尾巴一卷,圈住了他的脖子。   帝辛见状,伸手点了点妲己的小鼻子,道:“好生玩耍,莫要调皮。”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经过南天门时,瞧见二郎真君一脸冰霜地走过,帝辛想要上前打个招呼,却见杨戬扫了他一眼,步履飞快地离去。人家都这样了,帝辛只能装没看见了。说起来,大家都是天上的神仙,在封神榜上挂着名,日后少不得有千万年的相处,不管彼此顺不顺眼,都能笑脸相迎。可这二郎真君不知是怎么回事,十二分的不待见紫薇帝君,每次都把帝辛无视个彻底。帝辛不由得犯合计,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位赫赫有名的二郎神了。   这位二郎真君因其母亲的缘故,对玉帝怨恨颇深,平日里住在灌江口,对天庭避之唯恐不及,好似这里的空气都有毒似的。他来天庭做什么?    第34章   关于二郎神的疑惑只是一个念头,转眼就被抛之脑后,帝辛离了天庭,直接飞往碧游宫。   什么?徒弟?得了吧,那只是个奶娃娃,没拜过师,还不是呢。   碧游宫中,孔宣已经离去。通天教主给了帝辛一卷阵图,说是当年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阵,让他自己研究,然后,把帝辛扔出了碧游宫。   被扔出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帝辛毫不在乎地整了整衣袖,随手在身前一划,素色锦衣变成了银灰色的道袍。如今,西方教还未脱离道门,修道之人仍时不时藏匿真身,游戏人间——世人依旧对道士保有敬畏之心。当然,那等穿着道袍,坑蒙拐骗,欺骗人民群众的,若是不小心被拆穿了,下场也是十分凄惨。银灰色嘛,既高冷又耐脏,是一款很适合帝辛这等外表装b,内心逗比的色彩。   是的,碧游宫不欢迎,帝辛索性去了人间。   ——天庭的诸位会哭的,真的会哭的。   这个时候的凡间,不宜出行。   姬姓后人得了天下,立国号为周。为了安抚功臣,他沿循古制,封了好些个诸侯。这些大人物们忙着收拢手中权力,顾不上民生。老百姓仍对之前的战乱心有余悸,每天忙忙碌碌,就为了有一口饭吃。至于饭食嘛,用帝辛的话说,都是黑暗料理。   这样的人间,真没什么好玩的。   终于,帝辛良心发现——玩兴尽失——回去看了一眼徒弟,然后在附近的一个山头变出一间木屋,住了下来。   照看徒弟不是他的目的,研究周天星斗大阵才是。   帝辛夜观天象,阵图没研究明白,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天上的星星,似乎不一样了。   还是个凡人的时候,帝辛不懂得星象。他只知道,黄道十二宫,个个金灿灿,全部是话唠。上了天庭,星星下面挂上了人名,帝辛记住了人脸,忘记了星星。不过,好歹自己也是星星中的一个,星空中多了那么亮的一条“带子”,他还是发现得了的。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连星空都发生了变化。   帝辛让留守天庭的下属探讨发生了何事,不想片刻之后,毛绒绒就传回了消息。   却说王母座下有一女仙,封神之前便已在天庭修行。在众多女仙中,她容姿只算中上,法力不算高强,也无甚拿得出手的本事。她性情安静,平时大家伙儿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姓名却是不详。因其终日纺织云霞,便有了“织女”的名号。   那一日,织女不知何故,去人间戏水,被凡间放牛郎偷走了仙衣。织女瞧那偷衣服的汉子强壮英俊,便与他共赴巫山,之后更是留在凡间整整三年,生下一儿一女。   织女与牛郎夫妻恩爱,儿女成双,正是和和美美的好时候,却不知怎的,事情败露,天兵天将下凡,将织女捉回天庭。那牛郎只是个凡人,他养的老黄牛却不凡。那牛是个修炼了许多年却依旧憨厚过头的妖怪,眼看着女主人被抓跑了,“哞哞”叫了两声,示意牛郎骑到自己背上。娶个老婆是仙女,养个牛儿异于平常,牛郎早已习惯自己的生活变得玄幻。他左右一张望,拿了扁担,装着一双儿女,骑上了老黄牛。老黄牛腾空一跃,拔地而起,追着天兵天将,眼瞅着就要追上。就在这时,王母取下发簪,往空中一划,空中出现了一道银河,拦住了牛郎的去路。然后,天兵天将扔下了织女,回归天庭。牛郎与织女隔着银河,遥遥相望,凄切非常。   讲完了故事,妲己感叹道:“若是我梳洗完毕,有个矫健的汉子自荐枕席,那该多好啊……”   帝辛无语了一瞬,道:“玩你的伯邑考去吧。”   妲己娇媚地“哼”了一声,再没动静。   牛郎织女的故事,上辈子听过无数次,原版的,盗版的,改编的,恶搞的,现在知道它真的发生了,帝辛只觉得槽点无数。   织女不是司云的神仙,天上的云朵,并非因她而生。她真正的职务,不过是在神仙宴饮之时,织出别致的云霞,装点天空。这样的神仙,除非赶上蟠桃会那等盛宴,失踪个把月都不会被人发现。近来天宫无大事,她怎的才出走了三天就露了行藏?   再说王母用发簪划出银河——何必那么费力,一道天雷,劈死那牛郎和老黄牛不就结了?何必这么麻烦!   最诡异的是天兵天将——你们把织女扔在半路上是闹哪样?   好吧,帝辛最好奇的是,“思凡之罪”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天条中有“神仙不得思凡”这么一条规矩。别的天规,都写明了一旦违反,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唯独“不得思凡”这一条,后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一条法律,写成这个模样,本就奇怪。那么,违背了这一天规,怎么罚呢?   天上那些个眉来眼去的仙女神将就不提了,没造成既定事实,没有证据,不好捉拿清算。   当年玉帝的妹妹私配凡人,生了两儿一女,其中第二个孩子就是赫赫有名的二郎真君。那位女仙先是被压桃山,她的丈夫和大儿子被劈成了焦炭,而后二郎神劈山救母,玉帝直接将亲妹子处死。因为这,二郎神与玉帝一直不对付。   如今的织女呢?一条银河就是处罚的全部了。等等,她真的被处罚了吗?凡间到天庭的路不止一条,南天门是最正式的那个。神仙们自持身份,多是走南天门。王母怎会因为一个思凡的女仙,断了众仙的路呢?事实上,银河与南天门根本不发生关系。织女不能渡银河——这点有待商榷——但没说她不可以离开银河岸边啊。绕个远路,下凡没压力嘛。   同人不同命,不知道二郎神看着织女,有何感想。   定居山巅的三个月之后,帝辛发现了一件令他无奈的事。当初他说,姚娘可以改嫁,似乎让这位前太后娘娘产生了某些误会。   当时,帝辛说姚娘可以改嫁,是以夫家长辈的身份说的。但是,姚娘不知道帝辛是谁啊。她只知道,“北辰仙人”这么一个外人,说她可以改嫁。仙人他是在暗示什么吧。   别看她生过孩子,当过太后,姚娘的年纪真的不大——中二期还能赶个尾巴,正是公主病高发年纪。忽然发现有个仙人对自己有意思,姚娘她心动了。帝辛容貌俊朗,贵气逼人,装得一手好高冷,又有仙人的光环,对女人很有吸引力。要说姚娘因此对他情根深种,那是扯淡。在宫廷里的女人总是更现实。比起仙人弟子的老娘,还是神仙夫人更美好,不是吗?   于是乎,今天一个荷包,明天一块手帕,后天一碗清粥——该感谢你没把补药端上来吗?   终于,帝辛不耐烦了。他对仙鹤下令,不得载着姚娘到自己这边。   然后,姚娘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主动献殷勤。只是,偶尔帝辛来了兴致,去看看年幼的徒弟,姚娘那哀怨的目光,让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有责任的男人遇到烦心事,会想方设法的化解。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会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帝辛不止任性不负责,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他的徒弟本就是放养,现在连看都不去看了。   被如此冷待,姚娘的想法是,没有想法,哦,不,大约还是有点儿的——北极仙人应该是闭关了吧,幸好没和他有什么,不然,这独守空房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是个很好的年代,对于不是人类的生物来说。因为圣人们定下的规矩,绝大多数神仙远离了凡人的生活,有那么几个不甘寂寞的,留在凡间,偶尔不自觉的显露出一点儿异常。近三百年来,妖怪与人类混居,人们对于奇形怪状、神神秘秘的东西,容忍度很高。其实,凡人们分不太清妖怪和道修。即使律法偏袒人类,但是,被妖怪一个不留神拍死了,再多赔偿也没用。人们习惯对拥有特殊力量的存在抱有敬畏,避免将怨恨寄托在这些东西的身上。   姚娘叫帝辛“仙人”,也由衷的希望他就是仙人。至于另一个可能,姚娘说不准,逼迫自己无视。感觉“仙人”对她有意思的时候,她那颗少女心不可避免的荡漾了。之后的幽怨怪不得她,无望的人本就渴望有个依靠,而荷尔蒙的分泌,不是一下子就能控制得了的。她毕竟是在后宫沉浮多年,若非赶上叛乱,还是笑道最后的那一个。很快,姚娘收回了心思,老老实实的养孩子。至于改嫁什么的,哈!山下那些连洗澡都不知道的抠脚大汉,前太后娘娘又怎么看得上?   ——所以说,帝辛躲姚娘,完全没必要。   ——这货太低估女人的智慧了。枉费他上辈子还是个真女人。   ——或许这就是他变性的原因?有种忽然明悟真相的欢乐感怎么破?   帝辛表示,谢谢,不然他会被月事带逼疯的。   ——或许还有生孩子,不谢。    第35章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殷康已经十岁了。时间的流逝真的很模糊——帝辛用了五年的时间布下了一个最简陋的周天星斗大阵,然后把自己困在里头三年。   ——星星太多算不过来,还是诛仙剑阵好,只有四把!   ——其实诸仙剑阵你也只能算出其最基本的运作好么……   从自己挖出的坑里爬出来,帝辛去看了自己的徒弟。   姚娘把儿子教得很好。她本就是贵族出身,接受最好的教育,给小孩子启蒙,完全不成问题。文韬武略、治国精要,姚娘不懂,仙人的弟子也不需要懂。姚娘把殷康教得正直、高洁、文雅、风度翩翩。身为后宫中最终的胜利者,姚娘不是个好人。她并不完全赞同先贤的教诲。如果还在宫中,她绝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教得这么纯良。当然,好孩子谁都喜欢,孩子的外在肯定是善良美好的。不过,孩子的师父是仙人,谁知道仙人会不会“读心术”“他心通”呢?   帝辛不懂得“读心术”“他心通”,当了多年大王,识人之术还是懂得的。几句话之后,帝辛就发现自己未来的弟子纯良得可以。在他有限的生命里,还没接触过这么单纯的生物——刚出生的不算。帝辛惊讶地看了姚娘一眼——什么样的妈带出什么样的孩子,难道殷商的后宫已经这么好混了吗?   “仙人有何吩咐?”姚娘莫名其妙地说。   帝辛抿紧了嘴唇,犹豫了片刻,郑重其事地嘱咐道:“这年头骗子太多,家里的傻孩子一定要看好。”   姚娘闻弦歌而知雅意,回头调整儿子的教育计划。   教师是个良心活,有良心的累死累活,没良心的——看帝辛就知道了。   帝辛做了个玉简,将什么修真常识、经络分布、灵气感应、功法运行,反正是修真该懂得的,都印刻其中。查看的方式很简单,滴血就认主,认主就能看。人的脑子一下子被塞进太多的东西会出现糟糕的状况,比如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又名疯癫。虽说修仙的路上,什么都可能发生,瞧瞧那个雷震子,都不成人形了。外表的特立独行,或是内在的癫狂,帝辛说不好哪样更糟糕。他总还知道,当着亲妈的面,把人家儿子折腾疯了,仇恨值太高。于是,那个玉简上还有两个法术。一个可以让读了玉简的人陷入睡眠,另一个法术的作用是“保鲜”——保持躯体的鲜活,让一个凡人平安地度过这不吃不喝的睡眠时间。   姚娘不知道这玉简是何等坑弟子的玩意,她只看见自家儿子在玉简上滴血之后,就陷入了睡眠。而之前,仙人告诉她,这是正常现象。   总算这一回帝辛还靠谱,等殷康从“知识的海洋”挣扎出来,他才挥挥衣袖,深藏功与名。   完成了坑徒弟的任务,帝辛舔着脸,又跑去碧游宫了。他要借用那里的挂。以区区金仙之身,与准圣同列六御之职,压力太大。   碧游宫中,通天教主见了帝辛,什么都没说,只往墙角一指。后者扔过去一个委屈的小眼神儿,然后就老老实实的蹲墙根儿,不,是去不碍事的地方打坐修行了。   蹭碧游宫的挂的第五年,帝辛收到了来自他那个放养的徒弟的消息。那小子说,他要带着他的母亲去山下奉养。帝辛这才想起来:啊!原来他还有个徒弟啊!   不负责任的师父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同意了。于是,殷康带着母亲和壮硕依旧的保姆下山了。   徒弟下山后去了哪里,帝辛没关心过。反正他留下了传讯之法,如果遇到了难事,那孩子能找到他的。   然后,不负责任的师父就当没这号徒弟了。   ——说起来,殷康还真没行过拜师大礼呢。   一眨眼,一百年过去了,帝辛该回天庭销假了。他淡定地闭上了眼睛,继续修行。反正大家依旧习惯紫薇帝君时不时翘班失踪了。反正大家都知道到哪里找他。没找来,就是无事咯。   ——哪个神仙敢上圣人道场要人啊?   帝辛就这么赖在碧游宫,一赖就赖了五百年。难得的,这五百年,他没去骚扰通天教主,没去祸害碧游宫的花花草草,只老老实实的修行。修行的成果是显著的,他如今已是金仙大圆满,只差一点机缘,就可以进阶太乙金仙了。   然后,帝辛被天官叫走了。   天官引着帝辛,直接去了灵霄宝殿。瞧着前行的方向,帝辛已经惊讶了。灵霄宝殿天庭最具威压的宫殿,也是玉皇大帝召开大朝会的地方。什么情况要用到这里呢?还是先从天庭的作用说起吧。   天庭的作用是维护三界的稳定。怎么维护呢?封神榜上的神位有对应天道法则,封神榜所封神明,本就是对三界秩序的维护。换句话说,维护三界秩序,就是封神榜上的神仙认真工作,其他的神仙妖怪老老实实不捣乱。   封神榜上的神仙,死后封神的,被封神榜束缚,将完成本职工作当做人生的第一要义,在神职面前,一切都要往后站。肉身封神的那些呢,封神榜对他们的束缚不是那么强。不过,三教出身的神仙是看不上天庭这一块地儿的,至少封神的时候看不上。肉身成圣的圣人门下,就是阐教的那几个三代弟子。作为失败者,他们是得不到重要的神位的。二郎真君和哪吒那等后台强硬的不算。零星的那么几个,不影响大局。实力强悍得谁的账都不买的,只有孔宣一个。凡人封神的,都是帝辛的手下,为了自己的逍遥,帝辛一开始就把他们调教成了乖巧的小蜜蜂。而这些人在封神榜的影响下,不会主动做对三界不利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神仙——身为一个入了天庭编制的神仙,没事儿看看热闹,使使小坏没什么,祸害三界,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而妖怪呢,妄想用天庭刷声望的,都是完不成这个任务的。能够完成该任务的,都是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懂得厉害关系的。损人不利己的事谁做?除非是被命运逼到“天道弃我,我宁成魔”的。相信敢结仇,又有本事把仇家祸害到如此地步的,都会再接再厉,斩草除根。   天地大劫还早得很。那些比不上天地大劫,却能让诸多神仙伤筋动骨的劫难,在降临前,天道都会有提示。现在,可是什么预兆都没有。   综上,如今的三界,真的很平静。   神仙的时间观念与凡人不同,没事儿闭个关就是几十上百年。平日里,干活的神仙不少,把手里的事务安排妥当,闭关悟道的也不少。玉帝是不会没事儿讨人嫌,拉着神仙天天开大朝会。只有出现动摇三界的大事才会召开大朝会。若是玉帝对某个神仙有单独的吩咐,要么派天官传旨,要么把人请进自己的宫殿,一边儿喝着小酒儿,一边儿把事情说了。帝辛入天庭这么多年,众仙齐聚的大朝会只敢上一次。对,就是封神之后,神仙到天庭报到的那回。   灵霄宝殿也不知是开大朝会这么一个用处。天庭的各种盛会也在这里举行,比如蟠桃会什么的。蟠桃是仙果,分三等,最普通的要三千年才能成熟,最好的则要九千年。开蟠桃会,怎么也得等蟠桃成熟。现在可不是时候。   真想不出,这个时候有什么大事,需要动用灵霄宝殿。   进了灵霄宝殿,帝辛更是惊讶了。他来的已经算是晚的了。其他的神仙差不多都来了。常驻天庭的那些自不必说,就连平日里不露面的,与天庭不对付如二郎真君,从来不把三界之主放在眼里如孔宣,身份特殊没人敢惹如太上老君,也都出现在这灵霄宝殿中。帝辛一下子能数出来的神仙,除了几位圣人,用不出地府的平心娘娘,就剩下肯定是最后到的玉帝、王母了。   帝辛飞快地扫了一眼,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属于他的位置。   “帝君迟了。”身侧忽然有声音传来,帝辛脖颈子往后一挺,眼珠子往旁边一瞄,就瞧见了说话的人——太上老君。   “确是本君失礼了。”帝辛低声答道。在这天庭,能让帝辛不狡辩,不耍花招,痛快服软的,只有一位,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三界至尊,而是太上老君。不明真相的神仙只当太上老君是个爱炼丹的糊涂老头,因为资格老,才在天庭占了高位。实际上呢,这位可是太清圣人的一尊化身。什么是圣人化身呢?就是圣人不方便直接露面的时候,以大法力制造个分身,做一些不好言明的事。简单来说,就是圣人临时精分出的第二人格。法力不及本尊,道行、记忆、见识基本没差。太上老君又有不同。他与太清圣人分离良久,早已精分完全。而且,这位常驻天庭,从不踏足太清圣人的道场,平日里也不以圣人自居。故而,旁的神仙不知道,知道的,也不称呼他为“太清圣人”。当然,如有必要,太上老君变身太清圣人,也是分分钟的事儿。面对这么一号神仙,帝辛怎么可能不老实呢?   太上老君低声笑了两声,道:“我那三弟性子高傲,还从没见他对谁如此和善。”   帝辛惊疑地看向“太上老君”。太上老君不以圣人自居,也不承认太清圣人的人际关系,这位……   ——刚说你分分钟变身圣人,你就变身给我看是闹哪样啊!    第36章   “太清圣人?”帝辛硬生生将头扭回去,低声问道。   “太上老君”低声一笑,算是默认。   “您此番前来……可是有大事将要发生?”帝辛小心问道。能让太上老君“变身”,不一般哦。   “看戏。”“太上老君”说。   帝辛瞬间无语。太清圣人之道在“无为”。什么是无为?就是我什么都不做,津津有味地看着你们扑腾。是的,太清圣人看着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是个顶级八卦爱好者。所谓“八卦爱好者”,就是喜欢收集八卦,分享八卦,并在必要的时候推一把,让八卦更有“笑果”。帝辛深切怀疑,太清圣人在天庭放了一尊化身,就是为了收集八卦。收集八卦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多听多看多掐算。推动八卦也没什么好说的,圣人想做什么,只要不是祸乱三界,还真没谁敢拦着。关键在于“分享”。   “分享”是个技术活。首先,分享的对象得懂得八卦的艺术,能体会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不然,什么都说透了,不是分享八卦,是给小童子讲课,还剩什么乐子?其次,分享的对象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许多圣人眼中的八卦,对某些神仙来说,是致命的,一旦传出去,说的那人固然要倒霉,他这个把别人的要紧事当乐子的圣人面上也过不去。第三,分享的对象得有足够的消息来源。有来有往,才好愉快的玩耍。第四,分享的对象心得够大。这世间因果纠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卷入其中,脱身不得,万一哪天八卦到了自己身上,翻脸不认人,可就没意思了。最后,分享的对象得有分寸。别以为和圣人谈得来就怎么着了。不该做的不要做,一旦做了,别忘了,太清圣人是“无为”的。   几番挑选,被圣人算计,又成功逆袭,占了紫薇神位,和诸圣关系良好又无所事事的帝辛入了太上老君的眼。两人时不时在兜率宫唠叨几句。聊得多了,帝辛发现太上老君知道的信息和他的神位不对等,又觉得这老货太大胆,什么都敢说,疑惑之下,旁敲侧击了几次。太上老君也光棍,见自己露出了破绽,干脆来了一出“大变身”。帝辛这才知道天庭的水是如此的深。因这一切发生在兜率宫,旁人窥探不得,故而,知道老君身份的,都不知道他已经在帝辛面前掉了马甲。   无论是太上老君,还是太清圣人,都不喜欢“剧透”。帝辛不指望“太上老君”会透露什么。其实,他已经透露了一些东西——既然是“戏”,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至少,牵扯不到圣人,也牵扯不到他们这些上了封神榜,入了天道编制的神灵。和自己无关,可不就是“看戏”?   帝辛老神自在的等着玉帝王母的到来。   又过了片刻,玉帝王母端足了架子,走上御座。行礼之后,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就令人惊异。   修改天条?天条自古已有,据说是由天道法则演化而出,和紫霄宫的那位还有些关系。即使是三界之主,也要遵循天条行事。当然,三界之主毕竟是三界之主,可以借用手中的权柄,小小的更改天条。玉帝王母能改的是天条,而非天道法则。与天道有了偏差的天条势必要经过天道的考验才能施行。天条不过是几条规则,如何承担天道的考验?天道要考验新的天条,只能去找改天条的神仙。这考验,过了对自己没好处,没过嘛,受伤,掉境界,转世重修,或是直接魂飞魄散,就看运气了。没有哪个神仙愿意和天道打这种交道。改天条,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玉帝王母吃错了什么药,如此作死是为哪般啊?   天庭不流行劝谏,众仙摆出恭顺的颜面,冷漠地看着这对三界最尊贵的夫妻掉智商作死。   见众仙没有反对,王母说出了天条改动的内容。其实也不算改动,只能说是增补。这样受到的考验确实会少许多。王母将“思凡”的定义扩大,在原本“乱搞男女关系,造成既定事实”的基础上,把私下里的眉来眼去,以及耐不住寂寞,自己yy都算了进去。   私底下眉来眼去,拉个小手,谈个恋爱也就算了,好歹是有的放矢。那什么自己偷着yy也犯法?王母娘娘,您是要将天庭神仙一网打尽吗?天庭的神仙有几个本来就是夫妻啊。您和玉帝要怎么算?   封神榜上的神仙对此是无所谓的。他们都是入的天道编制,杠杠的铁饭碗,玉帝和王母没有权利将他们打落神位。别的惩罚,就当是放假好了。   除了封神榜上的那些,别的神仙,也多是觉得无所谓的。天庭有不少偷偷谈恋爱的神仙。那些都是小仙子,小侍童,实打实的小字辈,没资格进灵霄宝殿。能来这里的神仙,大多是修行有道,清心寡欲。即使有几个寂寞了,心里偷偷yy的——都说了是“心里”,谁又能知道呢?   也有那么几个是不同意的。不过,当众反驳王母娘娘需要勇气。他们左看看,右看看,谁都不愿当出头鸟。   “既然众位爱卿没有异议……”王母的话被人打断,二郎真君顶着王母不悦的目光,提出了反对意见。   王母的反应很激烈。她先是气势恢宏地说了神仙动情的害处,然后义正辞严的训斥杨戬,完全不顾他阐教弟子的身份,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母盛怒,二郎真君孤立无援,太白金星等老牌神仙站出来和稀泥。太白金星一个劲儿地请王母息怒,又劝二郎真君少说两句,对这两人争论的内容,却是绝口不提。终于,二郎真君服了软,王母娘娘顺了气,天条的改动成了定局。   众仙离了灵霄宝殿,帝辛特意走得慢了些,注意着走得慢悠悠的“太上老君”。   有人在偷瞄,“太上老君”自然发现了。他笑着说:“老道今儿新得了一炉丹,帝君可有功夫品鉴一番啊?”   “这种好事怎能少得了我?同去同去!”帝辛笑道。   到了兜率宫,“太上老君”像一位好客的主人一样,拉着帝辛,就丹药的品性说了一大气。   帝辛悄悄地叹了口气。技多不压身,帝辛也曾想学学这炼丹之术。然而,没天赋就是没天赋,太上老君跟他唠叨了好多回,他也只是勉强弄明白了怎么辨别丹药的用途和好坏,至于怎么炼丹,完全摸不着头脑。   看着帝辛这一副智商捉急的模样,“太上老君”也叹了口气,道:“朽木不可雕也!”   “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帝辛毫不羞愧地说。   “老君”摇摇头,道:“帝君对今日之事,怎么看?”八卦时间,正式开始。   “很古怪。”帝辛说。   “那你说说,你看出什么了?”“老君”问道。   “关于‘思凡’的那一条天条,本就很古怪。”帝辛道,“且不说阴阳交合本是天道法则的一部分,单只说如今流传的修行之法,东方玄门本就有双修的法门,还和轩辕黄帝有些关联,西方……我知道得不多,不过应该也有类似的法门。这么一条天条摆在那里,却让那些大神通者如何自处?不说旁人,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不就是一对夫妻吗?”   “还有呢?”“老君”问道。   “那条天条只写了‘神仙不得思凡’,却没写违反之后的惩罚,哪有律法是怎么写的。”帝辛说,“大约是没规定如何处罚,这最终的决定就落在了那两位的手里。比起二郎真君一家的惨烈,织女的运气好得令人惊叹。”   “老君”听了,点点头,捋着胡须,道:“不只是你说的那两位,还有玉帝和王母的七公主。”   “七公主?那位总是穿得一身紫的女仙?她怎么了?”帝辛道。   “前些时候,这位七公主下界,与一个叫做‘董永’的男人结成夫妻。没想到只过了百天,就东窗事发。玉帝派天兵天将捉回七公主。当时七公主已经有孕,王母以凡胎不能随公主上天为由,当场将胎儿堕了。那胎儿还未成形,自然活不成了。七公主自从回了天庭,就把自己关在宫殿里,谁都不肯见。”“老君”事不关己,七公主的不幸只是他一时的谈资。   “比起七公主,那位织女的经历,根本算不上惩罚。”帝辛眉头微蹙,道,“我一直以为,胳膊肘都是向里拐的。这玉帝王母怎的对外人宽容,对自家人严苛?”   “老君”闻言一笑,一副“你终于问道点子上”的模样,说:“这里头却是有一桩公案。”   “哦?愿闻其详?”帝辛上身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说。   “老君”捋着顺滑的白胡子,笑眯眯地说:“帝君对二郎真君一家,知道多少?”   “玉帝的妹子私配凡人,生下了三个孩子,玉帝震怒,招来天雷,劈死了妹夫和大侄子,把妹妹镇压在桃山之下。后来二郎真君修炼有成,劈山救母,结果玉帝派人处死了妹妹。”帝辛想了想,说,“听说玉帝和王母本是道祖跟前的两位童子,玉帝那个妹妹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第37章   如果二郎真君的母亲是玉帝的妹妹,那她就是紫霄宫出品,怎么也不至于因为一个“思凡”丢了性命。如果不是紫霄宫里出来的,这个“妹妹”又是怎么来的?   “你说瑶姬啊,她确实是玉帝血脉相连的至亲。”“老君”说,“玉帝本是道祖点化的混沌灵石,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本体掉下一块石头。玉帝将这块石头收藏,后来借天庭气运,催生出瑶姬公主。”   “所以,瑶姬公主是玉帝独自生下的女儿,二郎真君其实是玉帝的外孙吗?”帝辛惊讶的说。   “老君”听完,微微摇头,道:“阴阳交合方可诞下子嗣,玉帝与瑶姬这般,怎能算?”   “当年的十二祖巫和……”帝辛扫了“老君”一眼,道,“怎么称呼盘古大神?”   问得好,我竟无言以对——“老君”岔开话题,道:“帝君可知,仙人不得‘思凡’的天条,本就是由王母立下,她原是一片好心。”   “此话怎讲?”帝辛问道。   “这世间的女仙,或因性情,或受天资所限,大多不擅长争斗。面对男仙,女仙总有几分势弱。王母为女仙之首,有女仙求到她,令她为难。当时天庭势弱,她不好为了某个女仙得罪称霸一方的神仙或是妖怪,更不好插手别家的私事。”“老君”露出回忆的神色,“后来,王母想了个主意,立下了这一条天条。这样一来,旁人管不了,总算能护住投靠天条的女仙了。”   “如此说来,那织女被逮回天庭,其实是她厌烦牛郎了?”帝辛拖着下巴,道。   “老君”点了点头,道:“织女厌烦了凡间生活,却忌惮那黄牛妖,对丈夫和孩子还有几分情谊,故而求助王母。”   “原来牛郎才是被骗身骗心的受害者。”帝辛点了点头,对此接受良好。古早年代,女人本就彪悍,那些不知修行了多少年的女仙,怎么可能只具备温顺贤惠的属性,对一个男人从一而终?   ——后世“牛郎”这个职业,名副其实。   “得一女仙相伴三年,又有了一儿一女,他又有什么亏的?”“老君”满不在乎地说。   “既然王母本意是好心,为何她的‘自家人’,会那么的……不幸?”帝辛问道。   “老君”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那位瑶姬公主了。”   当年,仙道被圣人把持,天庭就是个摆设。玉帝、王母自打诞生,就和诸位圣人打交道。他们知道,自己没本事从圣人嘴里抢食,也从没动过那个心思。他们俩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后来瑶姬孵出来,不,是瑶姬公主化形,玉帝和王母就快快乐乐的养妹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瑶姬确实像女儿多过妹妹。   玉帝和王母把瑶姬教得阳光正直。这本没错,教孩子,就要往好了教。可是,他们俩一直觉得瑶姬还小,没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东西,不能在阳光底下摊开来看。再后来,外表高冷,内心傻甜白的瑶姬公主跑到人间玩耍,遇上凡人杨天佑,开启恋爱模式。谈个恋爱也没什么。杨天佑就一凡人。最多几十年,瑶姬公主就能回天庭了。可问题是,瑶姬公主还兼顾“阳光正直”,在哥哥嫂嫂的教育下,武力值也很不错。在凡间,遇上了为祸一方的妖怪,她都是毫不犹豫地砍上去。瑶姬所除的妖怪,有那么几个,家里长辈和截教沾亲带故。自家小辈被杀了,那些妖仙不干了。他们不能明着报仇,一则,他们家的小辈真的作死,二则,玉帝王母虽然名声不显,道祖童子出身的他们,当瑶姬公主的后台足够了。妖仙不肯善罢甘休,时刻关注瑶姬公主的动静,想抓她的小辫子。   瑶姬公主违反天条,私配凡人,这是现成的把柄啊。截教的妖仙呼朋引伴,上了天庭,绝口不提之前的仇怨,只说瑶姬公主犯了天条,让玉帝王母严惩。如果那时的天庭是如今的天庭,这对天地间最尊贵的夫妻打个哈哈,和和稀泥,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截教妖仙也不敢说什么。可那个时候,天庭要什么没什么,也就剩下个应天道而生的天条,勉强撑着那对夫妻最后的脸面。玉帝和王母以天条立身,自然不能自掌嘴巴。当下,玉帝命天兵天将下凡捉拿瑶姬。到了这个时候,牵扯的只是瑶姬公主,没杨天佑和三个孩子的事儿。然而,家里的女主人要被抓走了,身为丈夫和儿子,怎么能袖手旁观呢?杨天佑和瑶姬公主的长子掺和瑶姬与天兵天将的斗法。不知是哪个引来天雷,将两个凡人劈死。瑶姬公主被带回天庭,她的另外两个孩子逃走了。   玉帝将瑶姬公主压在桃山之下,打算过个几百年,就把人放出来。几百年而已,对神仙来说不算什么。可是,玉帝漏算了瑶姬公主的两个孩子。那个男孩儿被阐教玉鼎真人收入门墙,女孩儿则被女娲娘娘捡走了。杨家家变的时候,那个女孩儿还小,没什么印象。被女娲娘娘捡去了之后,她就在娲皇宫安心修行。男孩儿——也就是后来的二郎真君杨戬——当时已是个半大孩子,记得当时的惨烈。他时刻不忘救出母亲。杨戬资质很好,修行刻苦,机遇也不赖,不到百年时间,就劈开了桃山。这件事闹得很大,基本上,三界都知道了。天庭本就微薄的面子被彻底扔在地上踩不说,当年的截教妖仙也冒出来翻旧账。瑶姬公主或是杨戬,势必要处置一个,全了天庭最后一点脸面,也安抚了截教的那几位妖仙。玉帝王母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杨戬——亲手养大的妹子,哪是从没见过面的外甥比得了的?可就在这个时候,阐教跳了出来,保下了杨戬。当时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截教弟子步步紧逼,阐教弟子插科打诨,挑拨离间,玉帝无奈何,只得处置了瑶姬公主。   瑶姬公主既死,所有人都安生了。满心悔恨的杨戬被师父带走。玉帝看着荒凉的灵霄宝殿,越想越火,终于一狠心,踏入了紫霄宫的大门。最终,道祖赐下封神榜,三教封神由此而始。   “瑶姬公主之事,虽已时过境迁,玉帝和王母却始终放不下。”“老君”叹息,“此番七公主思凡,那两位的手段激烈了些。”   原来玉帝和王母被瑶姬公主的死刺激,精神有些不正常,平时隐藏得好,没叫人发现。这回七公主思凡,那两位受了刺激,犯病了。   修改天条一事,“太上老君”已经说得够多。帝辛自觉没什么可追问的,便礼尚往来,说了天庭的几件趣事。末了,他见“老君”失踪不开口,终于忍不住,问道:“您,不只是为了天条之事吧。”   “天庭将有一场热闹。到时候,你莫要插手。”“老君”说。   “热闹?”帝辛想了想,道,“天庭的蟠桃快熟了。您说的热闹,可是‘蟠桃会’?”   “老君”微微颔首。   “蟠桃会有什么好插手的?帮着仙婢端盘子吗?”帝辛眉头微蹙,道。   “老君”微微摇头,道:“蟠桃会算什么热闹?将有热闹子自西而来,届时,你只装没看见就好。”   “西方的……佛教?”帝辛眼眸微微眯起,道。不知从几时起,西方教以“佛”自居,不再与道门为伍,俨然叛出师门模样。佛门的姿态惹祸了东方的神仙,东方三教联手对其进行封杀。是以,虽然得到了帝辛的许可,如今依旧没几个信徒。   “老君”颔首不语。   “他们终于忍不住了?”帝辛道,“他们又折腾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们做了什么不要紧,关键是,你别掺和。”“老君”说,“这一回,圣人门下也不会掺和。”   “只要这个热闹不来惹我。”帝辛说道。   除了兜率宫,帝辛一直在思考“太上老君”的话。虽说圣人本就是闲得蛋疼的存在,但是,为了有一个晚辈的热闹,亲自过来围观,即使是最没圣人架子的准提圣人都不会做。太清圣人应该是借老君的身份,做了什么安排,赶上王母该天条,纯属凑巧。当然,也有可能是圣人算无遗策,工作休闲两不误。   那么,即将到来的“热闹”究竟是什么呢?帝辛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可就是想不起来。   ——听说记忆衰退是衰老的表现,这真是个伤心的故事。   心里有事,走起路来就不那么用心了。帝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紫微宫前。   帝辛没有回来工作的打算,走到这里却不算错。他确实有回来一趟的打算。   吃不好,睡不好,没有毛绒绒的日子寂寞如雪,帝辛要把妲己带走。   ——王母娘娘刚改完天条,你就接走“红颜知己”,真的大丈夫?   ——嗯,确实大丈夫,大丈夫过头了!   帝辛走进紫微宫,里面的神仙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帝辛吃了一惊。   ——柔顺的小动物长出嗜血的倒三角眼是为哪般啊?!    第38章   顶头上司常年翘班还玩失踪,勤劳的小蜜蜂愤而黑化。古代劳动人民淳朴的从没想过玩囚禁play,把大王抓住不让他到处跑的念头却是冒出来不止一次。   若是换成别人,悲剧就是必然了。然而,帝辛不是别人。他令人发指不只是对下属的无情压榨,还有武力值。他这武力值,在众多大能眼中,那是完全不够看;对付这群文职出身,至今仍在从事文职工作的神仙,绰绰有余。更可悲的是,这群黑化的小蜜蜂,大多不知道他们的大王是那么的狂霸邪魅拽。   用阵法暂时封住了紫微宫,帝辛忧伤地离开了——为什么他人生总是充满恶意呢?为什么连在自己的地盘都不能好好玩耍了呢?   ——因为有人一直在作死。   ——等等!寡人的毛绒绒呢?   帝辛停住了脚步,也停住了文艺的忧伤,寻找妲己的踪迹。主人会给宠物拴上项圈,将其与野生品种区分。上了封神榜的神仙,都被拴上了“项圈”。这“项圈”是一种印记,也是封神榜对神仙的束缚。身为紫薇大帝,帝辛能够凭此随时与他的属下联系,惩罚不听话的那些。当然,对肉身封神的那些,“项圈”的束缚力远比不上死后封神的。妲己也是帝辛的属下。帝辛能够拉扯她的“项圈”。   帝辛找到妲己,隔空将她摄来。   突然换了个地方,妲己警惕又惊慌,见是帝辛,她柔柔一笑,消弭了方才的紧张与敌意,妩媚的笑颜,隐藏了一丝心虚。   见妲己这副模样,帝辛道:“近来可有大事发生?”   “万事皆安,哪来的大事?”妲己笑着说。   “你也有话对寡人说?”帝辛又道。   妲己无辜地瞧着帝辛,说:“大王指的是什么?”   “看来是没有了?”帝辛似笑非笑地说。   妲己疑惑,继而恍然大悟,道:“大王一去五百年,也没个音讯,便是知道大王英明神武,断不会有事,臣妾也会担心的~”   “所以你就让他们找寡人的麻烦?”帝辛说。就说他调教好的小蜜蜂怎么突然黑化了,原来是妲己捣乱。他知道这狐狸和他从来不是一国的,也不生气。只是,调皮的宠物总是要教训的。   妲己闻言一僵,道:“臣妾不知大王在说什么。”   帝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轻飘飘地对着妲己伸出了手。后者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化作巴掌大的小狐狸,跳到他的手上。   无视妲己的抱怨挣扎,帝辛将她变成了肩部挂件,施施然到处闲逛。   在神仙面前,时间难以发挥其可怕的威力。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法,小仙们已经开始为蟠桃会忙碌了。   带着妲己四处转悠了一段时间,帝辛回紫微宫看了一眼,他的属下虽然还长着倒三角眼,嗜血的红光已经消退了。果然,小蜜蜂就是小蜜蜂,变不成凶残的杀人蜂。没了挑事儿的那个,这群小蜜蜂也就安安稳稳的工作了。帝辛由此也长了个心眼儿,小蜜蜂的忍耐力不是无限的,尤其当他不再掌握他们的生杀大权的时候。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工作,适当给点儿甜头是必须的,比如再拐回几个苦力。   瞧着紫薇宫中的小蜜蜂们还没回复原状,帝辛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了。这回不是闲逛,他有要紧事做呢。   当年,帝辛从通天教主那里得到了周天星斗大阵的阵图,在研究的时候把自己困在里头好多年。这个阵法最大的好处不是复杂得让人摸不着头脑,而是可以借用周天星辰之力。若没有这满天星斗的威力,周天星斗大阵也只是个复杂难解的阵法,完全无法巫族的都天神煞大阵以及通天教主的诛仙剑阵比肩。当时妖族掌管天庭,周天星斗成了妖皇的后花园,完全不担心有人来抢。故而,妖族没把这个阵法严严实实地藏起来。通天教主擅长阵法,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奇阵。妖族每次动用此阵,他都用心围观。后来妖巫两败俱伤,残存的妖族投靠了截教。有心思活泛的妖族大圣献上此阵,讨好通天教主。于是,这周天星斗大阵就到了通天教主手里。周天星斗大阵需借用星辰之力方可发挥威力,周天星辰却不归截教所有。是故,通天教主只是研究,却不曾将这阵法传给弟子。帝辛自己是紫薇星主,手下还管着好多星君,通天教主才把这阵图给了他。   帝辛不打算现在就拉着属下演练周天星斗大阵,因为他还没弄明白。如果把其他人一起困住了,谁去干活呢?他自己又撑不起整片星空。没有星辰之力的阵法,就像是玩具枪,和真枪完全不一样。要真正感受这周天星斗大阵,就得借用星辰之力。   天上的星星凭什么把力量借过来啊?画个阵法就成?好歹得有个凭证吧?   当年,为了借用星辰之力,妖皇取周天星辰之精,炼成阵旗,又令妖族大圣执掌阵旗,演练大阵。帝辛觉得这主意不错。   才诸星精华,炼制阵旗,动静肯定不小,肯定瞒不过玉帝。   ——炼制星辰阵旗,演练昔日妖族威慑洪荒的阵法,你紫薇帝君要做什么啊?   如此野心勃勃的下属,玉帝绝对不能忍。就算帝辛是封神榜所封之神,也逃不过一打又一打的小鞋。   帝辛没打算玩那么大,也用不着将当年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阵完全复原。他只打算去诸天星辰上挖点儿土,捡两块石头,稍稍借用星辰之力就好了。   妲己跟着帝辛挖泥土,捡石头,不明白她家大王怎的突然有了童心。她忍不住调笑了两句,嘲笑了几声。帝辛什么都没说,只瞧着妲己看了好久。   再挖土取石,帝辛顺手将土石变作妲己模样——狐狸版。法术变化来的塑像栩栩如生,妲己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只是……   后世人养宠物,有那玩心大的,把宠物的毛剃了,还剃出了花样,比如,“穿”胸罩、小上衣、小靴子,还有的剃出狮子尾巴,或是在背后留一排锯齿,又或是最令人发指的,全部剃光,露出细腻的皮肤……   妲己看着这奇形怪状的狐狸雕塑,接受不能,把尾巴炸得比身子还粗。   帝辛摸了摸妲己的毛,露出一个温柔得好似能挤出水的笑。   妲己一哆嗦,忧伤地扭过头:大王不再爱她了……   还没等帝辛挖完土,捡够石头,蟠桃会已经快开始了。回到紫微宫,帝辛懒洋洋地伸着手,享受着妲己服侍,一边听喜媚报告最近的大事。听闻蟠桃园的管理者换成了一只猴子,帝辛隐约意识到“太上老君”说的大事是什么。不过,让一只猴子看守蟠桃,玉帝,你的智商还好么?   好像那只猴子闹了好大一气,天庭被折腾得人仰马翻,竟没人收拾得了它。当时只觉得这猴子好生厉害,与其后期的表现完全不符。现在身处天庭,帝辛毫不怀疑,绝大多数神仙都是出工不出力,不,恐怕他们连“工”都不肯出。帝辛疑惑,别人也就算了,太上老君好歹是圣人,人教教主,为什么让西方佛教踩东方天庭的脸?瞧前些日子“太上老君”的意思,似乎也是纵容此时发生。果然,圣人的心思,比女人还难猜。   别人是不是出工不出力,帝辛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这紫微宫,除了极个别的几位,余下的,都是无力可出的。对上那只有名的猴子,帝辛不确定,他自己是不是有力可出。封神榜上挂名的神仙,死了固然是满血复活,可要是没死呢?还不得慢慢养伤。瞧瞧这群一个阵法就能困死的小蜜蜂,帝辛决定,整个紫微宫都不去凑天庭的热闹了。   不去凑热闹,架不住热闹自己会上门。   帝辛穿着紫薇帝君的全套装束,端坐紫微宫大殿,等着那边的大戏落幕,再去看玉帝的表演。勤劳的小蜜蜂们被打发去干活了。喜媚指挥着她的群鸟探听消息。妲己立在帝辛身侧,端庄得不像狐狸。   “大王,那猴子往这边……”喜媚跑进大殿,话未说完,头上传来一声巨响。喜媚愣了一下,道:“……已经到了。”   ——掉房顶上了吗?房顶挺结实的。   “碰——”有一团东西掉在大门口,砸起灰尘一片。   “呀!”喜媚发出一声惊呼,转过身,往后退了两步。   “大王?”妲己看着帝辛,略有惊慌。这两只妖精,封了神,又过了这许多年,武力值却没怎么涨。当年是个地仙,如今也不过长了一个境界,得了天仙道果。   帝辛挥退妲己和喜媚,向门口走去。   门口的那一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是个穿得花里胡哨,满身尘土的猴子。它头上的两根长翎,随着它的动作摇来摆去,很是有趣。   妲己跟在帝辛身后,看着那猴子,道:“这就是那齐天大圣吗?”   猴子听到声音,只把一双醉眼望去,道:“哪个说你孙爷爷?”妲己躲在帝辛身后,猴子瞧不见。它只见到身着帝服的帝辛。猴子说:“你谁哪个?玉皇大帝吗?”    第39章   紫薇帝君的正装与玉皇大帝本就相似,没学过服饰研究的人,很难一眼分清。那孙猴子在蟠桃会上大吃大喝,醉醺醺的,看人都带重影的,瞧见一个穿着帝服的男人就当是玉皇大帝了。   和醉鬼讲道理是没有结果的,帝辛懒得与这连路都走不稳当的猴子说话。   “玉帝老儿!过来与老孙大战三百回合!你若是输了,就把玉帝的宝座让给你孙爷爷!”孙猴子摇摇晃晃,喊得倒是气势十足。   ——猴哥儿,就算你打赢了眼前这个,玉帝的宝座也和你无关。   那孙猴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棍子,向着帝辛打来。   帝辛冷笑一声,一扬袖子,甩出一把剑,向着孙猴子飞去。后者举起棍子挡,还没碰到,那剑就一个拐弯,向上飞去。   “哈哈!你这是什么宝贝?真是乖巧!”孙猴子嘲笑道。   那剑悬在孙猴子头顶,一分为四,分落四周,将猴子围住。宝剑微微震荡,有金色丝线逸散,在半空中勾勒出玄奥的纹理。   孙猴子拿着他的棍子搅弄丝线,反被丝线缠了一身。猴子一惊,用力一挣,丝线似断非断,逸散为雾气。“玉帝老儿,不过如此!”孙猴子得意地说,“嗯?起雾了?”果然,那丝线化作雾气,将猴子层层裹住,再不可见。   一团云雾飘在紫微宫前,无声无息,看不见猴子的踪影。   喜媚和妲己惊讶地看着那团雾气,心中疑惑异常。喜媚尚不敢问,妲己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她说:“大王,这是什么?”   “当初见上清圣人立诛仙剑阵,侥幸学了皮毛。”帝辛答道。他这盗版的诛仙剑阵自然远比不上正版的。以他金仙的道行,最多能把大罗金仙困上几个时辰,前提还是那个大罗金仙不懂阵法。不过嘛,这孙猴子目前还是太乙金仙,只比帝辛高一个境界,还是走纯战士路线的。盗版诛仙剑阵抓孙猴子,没压力。   不论是什么,和圣人扯上关系,就没有好相与的。妲己怜悯地看了那团云雾一眼,身子软绵绵地贴着帝辛,道:“大王好生威武呢~”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紫微宫迎来了二郎真君。杨戬不知门口那团云雾是什么玩意,本能的觉得不好惹,避开了。他惊讶地看着完好无损、井然有序的紫微宫,略略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孙悟空大闹天宫,各路神将受挫,玉帝命人去灌江口请二郎真君前来助阵。那二郎神对天庭无甚好感,从不理会玉帝的命令。然而,这回天庭被只猴子砸了个稀巴烂,身为天庭之臣,二郎真君不好不管。   二郎真君穿好披挂,来到天庭,打探妖猴的去向,却是去了紫微宫方向。   紫微宫啊,不就是当年殷商帝辛的地盘吗?那儿的神仙都是封神榜上的,不小心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戬追捕妖猴的脚步慢了。   当年封神之战时,杨戬一直遗憾,西岐大军没打到朝歌就败了,让他没机会好好揍那帝辛一顿。经历得多了,年轻时的冲动磨去许多,看着整日里东游西逛的紫薇帝君,他不至于直接揍上去,看见帝辛倒霉,二郎真君总是心情愉快的。   杨戬故意走得慢些,本以为会看见一个破败的紫微宫,以及被揍得半死的帝辛。可是,紫微宫好好的,帝辛更是好好的。妖猴呢?别是半路走丢了吧?杨戬的内心被失望填满,饶是以他的隐忍,也不能完全掩藏。   “二郎真君?真是稀客。”帝辛笑着说。   “小神奉命捉拿妖猴,听人回报,那妖猴向着紫微宫方向来了,”杨戬一抱拳,道,“请问帝君可曾看见?”   “猴子?门口呢。”帝辛指着那一团云雾,道。   杨戬顺着帝辛手指的方向,看着那一团云雾,惊疑不定地说:“这……”   “哦,是本君疏忽了。”帝辛对着云雾一招手,只见那一团迅速缩小,一眨眼就飞进了帝辛宽大的袖口。孙猴子伤痕累累地昏在地上,手还紧紧地攥着他那根棍子。   杨戬看着据说很厉害,此刻昏迷不醒的妖猴,惊讶万分。孔宣不在,此处修为最高的就是金仙道行的紫薇帝君。那妖猴——杨戬当然能看出来——可是太乙金仙。仙人修为越高,越级挑战越是困难。那妖猴是怎么栽在境界比他低,又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紫薇帝君手里头的?不对!天庭又是怎么栽在这么一只妖猴手里头的?   ——这么一只蠢猴子也能把天庭捅个窟窿。天庭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这妖猴本事不小,烦请真君将它要送到玉帝面前,严加处置。”帝辛道。   “自然。小神告退。”杨戬变出绳子,捆了猴子,对着帝辛一拱手,有些恍惚地离去了。   且说那日杨戬捆了妖猴向玉帝复命,玉帝顺势以捉拿妖猴有功为由,封杨戬做司法天神。本以为玉帝会再次被扫了面子,不想二郎真君竟领旨谢恩了。   再说那孙悟空,被捆到玉帝跟前,玉帝命人用刑,却不想这猴子仗着自己铜皮铁骨,全不在乎,还直呼“好爽”。真真是气煞人也!就在众仙商讨怎么对付这妖猴的时候,从来不管事的太上老君站了出来,说要将这猴子扔到八卦炉里,炼成丹药。众仙不信老君这个只会炼丹的有那等本事,可玉帝同意了,大家伙儿只得把满肚子的怀疑收起来。   太上老君红烧猴子不成,反而被推倒了炼丹炉,偷光了丹药。孙猴子因祸得福,炼出了红眼金睛。诸仙听说之后,有同情的,感慨的,马后炮的,还有那幸灾乐祸的。知道太上老君身份的那些,纷纷躲了起来,坚决不掺和这事儿。   灵霄宝殿中,太上老君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同时不忘向玉帝告状。帝辛在旁围观,对圣人的下限有了新的认识。他决定,等这事儿过去了,就去碧游宫更加努力的祸害通天教主。   孙猴子在天庭制造了更大的混乱。因为之前在“玉帝老儿”手里吃了亏,这回它一直叫嚣着要让玉帝好看。   玉皇大帝堂堂准圣,收拾一只猴子不在话下。但是,想到之前“老君”的交代,他咬咬牙,忍住亲手拍扁猴子的冲动。   不!这只猴子,拉仇恨的本事那是杠杠的。为了不让自己“不小心”弄死了它,玉帝干脆拉着王母,躲开猴子的活动区域。那些不明真相的神仙因此以为这猴子很厉害,连玉帝都害怕了。   第二次逮到猴子的是西方佛教的如来佛祖。   本来,这个如来佛祖的原身“应该”是截教的多宝道人,老子在万仙阵逮到那只老鼠精,使其化胡为佛,分佛教气运。佛教顺势立下大乘佛教,让化身为如来的多宝道人当了大乘佛教的佛祖,借着老子的名头,反而让佛教被东土之人接受。   现在呢,诛仙剑阵都没破,哪来的万仙阵?阐截二教虽有损伤,根基仍在,老子犯不着为了东方三教气运,谋划西方佛教。这个如来佛祖,谁知道是接引还是准提的弟子,反正是西方教实实在在的“自己人”。西方贫瘠,这位如来佛祖虽有独到之处,却比不上截教的掌教弟子,无论是资质、修为还是见识。至少,他不知道这个天庭哪里比较坑。   所以,一个不留神,走进了微缩版周天星斗大阵,真的不是佛主的错。   帝辛也很冤枉。他在紫微宫外布下周天星斗大阵,是为了防猴子。毕竟,除了他,不,包括他在内,紫微宫里头的神仙都是皮脆血薄,需要好好保护。之所以不选更熟悉的诛仙剑阵,是因为诛仙剑阵覆盖范围小,还要耗费他的法力。而周天星斗大阵因为用星辰之力当能源,威力提升,收拾大罗金仙不在话下什么的……谁让这位佛祖历练有限,至今还未斩尸啊!   猴子没逮着,反倒抓了个顶着一头不知是包还是发卷的胖子,帝辛觉得,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犯了最大错误的其实是准提圣人。他没用自己的切身体验告诉弟子,天庭哪里坑最多。别人那里不是没有坑,而是他们能够管好自己的坑。管不住自己的坑的挖坑者,俗称“半吊子”的存在,才是最最可恶的!   帝辛发现逮错了人的时候,如来已经和在阵法较劲了。这个时候,撤了阵法,倒霉的就是他这个布阵的人了。他对这个阵法的掌控还很生疏,远达不到如指臂使的程度。是的,在周天星斗大阵面前,帝辛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半吊子。为了自身的安全,帝辛操纵着阵法,“遛”如来。   从盗版的周天星斗大阵中出来的时候,如来已经筋疲力尽。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他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佛祖,而是个普通的和尚。   如来真的是个好脾气的佛陀,在无端受困之后,听了帝辛的解释,他仍将责任归结在自己“误入”上。→_→或许这和帝辛隐瞒了在发现抓错人后,他又对阵法做了什么有关。    第40章   如来在紫微宫好好的想了一会儿静静,终于缓过劲来。离开的时候,他又是那个金光闪闪的胖子了。   大闹天宫的妖猴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这一场闹剧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成功收服妖猴,又赶上蟠桃成熟,玉帝命人收拾了凌乱的天庭,再开蟠桃会。东方诸神,西天佛祖,俱在邀请之列。瞧着玉帝那张读作“喜大普奔”,写作“苦大仇深”的脸,大家伙儿愣是没敢闹腾。   蟠桃会结束的时候,帝辛被那一群小蜜蜂堵住了。他们试图用倒三角眼卖萌,他们的大王只感到深深的恶意。   为了倒三角眼不再充填嗜血的色彩,为了小蜜蜂早日恢复正常,帝辛叹了口气,无奈地回了紫微宫。想当年当殷商的大王的时候,也没觉得政务这般闹人啊,怎么现在看了奏疏,就想睡觉呢?果然是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啊。   其实,帝辛真的没什么好抱怨的。虽然他豢养的小蜜蜂一直在黑化的边缘徘徊,工作却一直都没丢下。帝辛在完全放手开溜之前,已经把小蜜蜂们调教得很好。他只要拿拿主意就行了。不,天庭这地儿,一切早有定数,按照规矩办事就成,连拿主意都用不到他。   ——所以你们到底要闹哪样啊?看寡人太闲不平衡就不要看了嘛!愉快的“仙”生怎能从彼此折磨开始?   帝辛抱着公文发了半天呆,抽出纸笔,试图做一个“五百年发展计划”,然后,他发现,天庭这旮儿,一千年都不带变的,要做计划,就得做五千年的。→_→还中华上下五千年呢,编初中生历史课本得了。   帝辛用三天的时间处理了积攒下的公文,又用五天的时间摆足紫薇帝君的架子。接下来的二十多天,他开始和手下的那群小蜜蜂谈话,威逼利诱用了个遍。终于,在一个月将要结束的时候,小蜜蜂的倒三角眼消失了。   开心地把狐狸塞在袖子里,帝辛计划着再一次的翘班。这一回,一定不能把调皮的宠物留下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玉帝真的是一位仁慈的帝王。他无视了臣子许多旁的君王难以容忍的习性,比如二郎真君的听调不听宣,比如太上老君的瞌睡,比如紫薇帝君的翘班。   这一回下界,帝辛连招呼都没打,难得玉帝和王母竟然无视了他。   来到凡间,帝辛的第一站是五行山。当初佛祖手掌化作山峰,将孙猴子镇压。镇压猴子的山峰便被戏称为“五指山”。这山在凡间被称作五行山,不知凡人附会了什么典故,名气还不小。   是的,帝辛来围观那只猴子。   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没有了当日的威风。只见它的身子都被压在山下,独露出一个脑袋。那猴头沾着灰尘与草屑,头顶那两个风骚的凤翎已经断了,一张脸有大半被疯长的杂草遮住。   这猴子精神萎靡,耳朵还算灵光。帝辛还没走近,它就抬起头来。此时,这猴子已经没有了大闹天宫的不可一世,它说:“你是哪个?来这里作甚?”不怪它没认出帝辛。当时这猴子本就醉醺醺的,只认衣服不认人,或者说,只认衣服的颜色不认人。这会儿帝辛穿着银灰色的道袍,这猴子当然认不出眼前这人就是坑了它的“玉帝老儿”。   ——说起来,玉帝知道他给帝辛背了一次黑锅吗?   帝辛伸手一拂,猴头上的灰尘,挡着猴脸的野草都消失了,连它那个残破的头冠也落在地上。帝辛伸手摸向猴子的脑袋,随口道:“我来看看你……扎手。”   若是从前,有人敢碰它的头,这猴子早就跳起来给那人一棍子了。现在嘛……   猴头转了个方向,蹭向帝辛的手。猴子说:“被压在这里许多年,头皮痒得厉害,你快给老孙挠挠!”   帝辛狠狠地揉搓了那颗猴头两下,在猴子享受不舍的目光中,收回了手。   “喂!你倒是继续挠啊!”猴子不满地叫道。   “我记得,你叫做‘孙悟空’?”帝辛道。   “嘿!还有人记得俺老孙呢!”猴子以龇牙,道。   “很多人都没忘了你呢。”帝辛说。   “嘿嘿!你既然来了,就把俺放出来吧。”猴子说。   “放了你?”帝辛眉头微蹙,道。   那孙悟空以为来人不知该怎么放他出来,便耐心解释道:“这山上有一压帖,你把它揭了,俺老孙自己就能出来了。”   帝辛闻言抬头,见那山壁上果然垂着一匹黄布,上书“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弥散这佛法特有的气息。   “还不是时候,那压帖也不该由我来揭。”帝辛微微摇头,道。   “怎的?你怕那卷毛胖子知道了找麻烦?放心,出了事俺老孙一力承担,绝不会拖累了你。”孙悟空急切地说。   “我和此压帖无缘,揭不小来的。”帝辛再次摇头,道。   “没试过怎么知道?”孙悟空不服气地说。   帝辛笑了笑,随手摄来山间野桃,别说洗了,连擦都没擦,直接塞进那张猴嘴里。   孙悟空不悦地瞪着帝辛,想要抗议,终究舍不得嘴里的桃子。身为一只猴子,它已经好几十年没吃过桃子了。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小小的回味了一下那张含着桃子,眼睛瞪得溜圆的猴脸,帝辛忽然觉得,这猴子还挺有意思的。如果不是牵扯了圣人的谋划,捡回来跟妲己做伴也不错。   ——妲己“呵呵”两声,敬谢不敏。   此时,帝辛已经离开五行山,在凡间游历。他现在和金仙进阶太乙金仙的瓶颈较劲,需要的是灵机一动,身上一轻,发现自己想通了某个道理,或是化解过往因果。这种一瞬间的感悟,出现的时间、地点、相关的人,都是不固定的。他去凡间碰运气——对,游玩的时候顺道碰碰运气。   如今的人间比之前多了许多趣味。比如,随着人类活动范围扩大,一些原产自西域的食材走入了老百姓的生活。天知道,终于吃到了黄瓜的帝辛有多激动!   帝辛游历没多久,竟赶上乱世。他算算时间,原来已经是东汉末年。都说乱世出英雄,其实乱世也盛产聪明人。那么多聪明人,总能挑出几只“小蜜蜂”吧。   ——话说,东汉后头的乱世,好像挺有名的,叫什么来着……   帝辛以“北辰道人”的身份,和许多知名的谋士打了些交道。什么?高手藏在民间,不出名不等于没本事。帝辛表示,无为的太清圣人刷人间副本的时候也是名满天下。有本事却不求名不求势,这等没有上进心的人,不配当他的“小蜜(蜂)”。   ——把“小蜜蜂”说成“小蜜”,感觉萌萌哒~帝辛这个人呢,端起架子,那是威严得令人不敢直视。不端架子的时候呢,英俊舒朗,贵公子一名。他的外在形象,和“仙风道骨”一词不匹配。仙人不一定都具备仙风道骨的属性。比如孔宣,那可是准升一级的人物,只能看见英武华丽,看不出仙气。玉皇大帝,天地间神仙的头,扒了那身帝服,就是个中年发福的大叔。凡人不知道仙人是何等模样,他们就吃“仙风道骨”那一套。   外表不够“仙风道骨”,可以用内在来补。可是,帝辛会端架子,会训斥手下,会调戏美人,时而嘴炮,偶尔毒舌,唯独学不会那朦朦胧胧、玄之又玄的说话方式。   说话方式不对不要紧,有真才实学就行。可问题是,帝辛是实用主义者,修道追求武力值,基础理论懂,需要的时候也能学以致用,可要他时不时说上一段,那是万万办不到。至于那些治国韬略,帝辛自觉说那些和他“世外高人”的身份不符,干脆不说。   没有仙风道骨,不会故弄玄虚,还展现不出真才实学——帝辛被当成了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帝辛瞄上了几只“小蜜蜂”,一边暗暗观察,一边等人死了去抓魂魄。带活人上天庭太麻烦,不止要教他们修仙,还得小心着这些家伙看到别的好去处,翅膀长硬飞走了。带魂魄回去就简单多了,当成自己的役鬼就成,不担心人跑了。等通过了考察期,适应了天庭的工作,直接往封神榜上一塞,死后封神,没有自行修炼的说法,正好老老实实干活。   ——你也知道自己那里不是好去处吗?   太丑的不要,太年轻的不要,桀骜不驯的不要,不懂民生的不要,计谋阴毒、心无仁念的不要,帝辛在那里挑挑拣拣,将候选名单的名字划掉了一个又一个,好几十年过去,仍是一只“小蜜蜂”都没逮回来。   妲己效率很高,出去玩了一圈,就抓回一个魂魄——一个满脸戾气的肌肉男。不知妲己对他做了什么,那魂魄时不时偷偷瞄上一眼,有点儿痴迷,有点儿忌惮。   妲己这狐狸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底儿都倒出来,当着那魂魄的面,她口称帝辛为“主人”,惯常用的而非“大王”。   “这是何人?你带他来作甚?”帝辛指着那魂魄问道。他只关注能当“小蜜蜂”的文臣,不关注武将。    第41章   “回禀主人,这人原是凡间的将领,兵败身死,”妲己随手一扯,那魂魄不由自主地飘到她面前,“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那鬼魂三分屈辱,气愤愤怒,奈何形势比“鬼”强,气呼呼地答道:“某家吕布,字奉先,尔等若能送某还阳,带日后得了江山,定有重谢。”   “切,都被人杀了,还闹腾什么?”妲己轻蔑得扫了他一眼,手指微动,那魂魄被牵引着,飘到了她的身后。她莲步轻移,走到帝辛身侧,玲珑有致的身子腻着帝辛的胳膊,娇声道:“主人,这位哥哥好生英武强壮,奴婢可以养着她吗?”   “你当知道,家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得的。”帝辛道。吕布什么的,听着似乎有些耳熟。罢了,左右不过是个凡人。帝辛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便不再追究。   “奴婢自然知道。”妲己道,“主人,便让奴婢养着他吧。回去之前,一定把他放了。”   那魂魄飘在一旁,似乎想说什么,却因被妲己禁住,发不出声音。如果他此刻还是活人,一定已是满脸通红了。   帝辛瞥了了一眼那魂魄,道:“既然你已经寂寞得连魂魄都不放过了,便随你吧。”   “谢主人~”妲己笑着,牵了那魂魄回房玩耍去了。   那狐狸惯是个喜新厌旧的,不过两年,就厌了那不会甜言蜜语又时常跟她拧着干的吕布。当初,她说回去之前一定把这魂魄放了。可是,直接放了,不就成了孤魂野鬼?   想当初吕布刚死,煞气冲天,接引的鬼差不能靠近。妲己被煞气吸引,好奇心作祟,前去查看。若是直接将吕布的魂魄送去地府,便是妲己帮了地府的忙,那鬼差还要欠她一个人情。可是,这寂寞了许久的狐狸瞧中了吕布的肌肉块,扣下了他的魂魄。现在再还回去,就没有那么的理直气壮了。想来那当了多年男宠的吕布肯定会告状。虽然她不至于因为一个凡人魂魄受罚,面子终究是不好看。别人私下里说就算了,反正她这狐狸精的名声从来不好听。送上门去给人数落,妲己可不干。   妲己将吕布的魂魄扔给帝辛,权当没这回事了。   帝辛的人生中不缺美人,这吕布只能算是小帅。他颜值不够,又没有成为“小蜜(蜂)”的资质,不能得到大王的偏爱。帝辛将他封印在一道符里,随便一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很幸运,吕布的魂魄并没被遗忘很久。   帝辛盯上的“小蜜蜂”,是蜀汉的丞相,有“卧龙”之称的诸葛亮。诸葛亮啊,三国时间有名的能臣、贤臣、忠臣,即使帝辛穿越多年,连上辈子的名字都记不清了,也还勉强记得“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个名字。   看中诸葛亮,是因为他“事必亲恭”,蜀汉的大活、累活、麻烦活基本都他干了,衬托得好像整个蜀汉朝堂就他一个人似的。虽说他这么一个聪明人,把刘禅教育成了天真愚蠢的模样,挺耐人寻味的。不过,天庭情形特殊,帝辛并不怕他这份“耐人寻味”。而且,日后他的重点发展方向是修道,其次是享受生活——好吧,哪个主哪个次还真不太好说——不是围着天庭那一亩三分地儿转悠。若是“小蜜蜂”时不时劝谏,离开“主公”就不会干活,岂不是大大的糟糕?   帝辛到了五丈原,发现他看中的“小蜜蜂”已经死了,正在和鬼差捉迷藏。   地府对魂魄有着天然的吸引力。魂魄离体之后,会顺着本能的牵引,自动前往地府,并不需要鬼差接引。地府的鬼差也没那么多。那么,地府的鬼差什么时候出动呢?自然是人死了,魂魄却没来地府的情况下。   有的因为留恋人间,执念未消,有的因为死的地方特殊,有的因为法术影响,有的活得太专注,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有的干脆没有原因——总有魂魄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去地府报到。这个时候,鬼差就出动了。鬼差出动,也不意味着一定能抓回鬼魂。比如当年的吕布,不知因何,没能及时去地府报到。鬼差来拿人,却因他煞气太重,根本近身不得,最后被妲己捡了便宜。   似吕布那般横死的勇武武将终究是少数,在大多数魂魄面前,鬼差是无法反抗的存在。   再说那诸葛亮。这位生前是蜀汉的丞相,半生操劳,累死累活,最终终于过劳死了。他放不下蜀国,不愿就此魂归地府。哪怕他已经死了,再做不了什么,看看最终的结局也好。此时正值战乱,每年都要死很多人,地府很忙,魂魄多一个少一个,一时也发现不了。若他只是个普通人,一时半刻被地府漏了也有可能。可他是个关乎大局的vip,知道他阳寿将尽,地府早就盯上了。   地府也有抓小蜜蜂的打算。   诸葛亮生前是一介书生,与“秀才”类同。而鬼差呢,鬼差是什么?他们就是地府的小兵。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甭管这位诸葛丞相生前有何等功绩,遇上鬼差,就是束手就擒的命。幸好,年轻时他还学了些奇门遁甲之术,躲躲藏藏还能应付个一时片刻。可是,鬼差到底不是凡人,找到他就是早晚的事儿。   因不想担上和地府抢人的名头,帝辛隐匿身份,做凡人打扮,来到了这仍然弥散着战火硝烟的地域。   所谓死之前,生前种种在眼前一一闪现,在有些人身上,大约是真的。诸葛丞相日理万机,早不记得当初遇上的草包道士。现在成了鬼,对着人模狗样的道士到有了几分印象。印象中,这道士没什么本事,连坑蒙拐骗的招式都不熟练,也不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怎的是这草包!”诸葛亮皱紧眉头,心下有些失望。危急之下,即便是诸葛孔明,也难免忽略一些细节,比如,这么多年了,这草包道士怎的还如此年轻?   鬼差就在不远处打转,帝辛心念一转,手指微动,一个迷踪阵悄然成形。因不想漏了行藏,这阵法之借用周遭草木之势,无甚威能,顶多坚持个一时片刻,大概……勉强够他忽悠诸葛亮吧?   “诸葛先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帝辛走到诸葛亮面前打了个招呼,好似寻常朋友一般。   诸葛亮自然不耐烦应付这草包道士。出于礼貌,他勉强回道:“道长……”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自己不是已经死了么!难道这道士真有通晓阴阳之能?!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帝辛,道:“你能看见我?”   帝辛唇角微勾,笑而不语,端着高人范儿,好似不屑回答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诸葛亮还真就吃这套。他作揖道:“请道长帮我!”   “帮你作甚?”帝辛扫了那鬼差一眼,道,“死后魂归地府,本就是天地间的规矩。任是生前高官厚禄,富贵非常,也在死的那一刻尘归尘,土归土了。诸葛先生莫要拖延留恋,误了投胎的时辰。”   “非是亮贪图富贵,只是,昔年先帝托孤,奈何时不我与,未能收复汉室江山。现如今,贼子势大,君王庸碌,蜀汉内忧外患,委实放心不下啊。”诸葛亮叹息,眼角有可以的水光。   好嘛,老刘家的爷们儿惯会哭号,诸葛亮和他们打交道多了,也被传染了。   如此敬业的“小蜜蜂”,唯有当年的闻太师能够媲美。帝辛打量着诸葛亮,心下满意。他说:“不放心又能如何?你……终究什么都做不得了。”   “能再看几眼,九泉之下,也好向先帝交代!”诸葛亮说着,眼泪真的落下来了。   “汉室王气已散,无力回天,看与不看,有何区别?”帝辛说。   诸葛亮愣了一瞬,终究嚎啕大哭。若说之前的“哭”,还有几分博取帝辛同情的意思,现在就真的是情不能自已的“哭”了。无论他对刘备父子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蜀汉总是他半生心血所在。现在告诉他,他的半生操劳,打下的江山,就要烟消云散,他怎能不伤心,不悲痛呢?幸亏他此时已是鬼魂,否则怕是要当场吐血给帝辛看。   之前已经说过,帝辛布下的阵法,无甚威能。此时诸葛亮哭得太响,惊动了那边的鬼差。鬼差循着哭声,找了过来。   那鬼差一身黑衣,脸也涂成黑色的,手腕上缠着黑色的锁链,从上到下都是黑漆漆,瞧着怪吓人的。因帝辛隐了修为,匿了仙光,鬼差认他不出,只当这是个无关的凡人。虽不知那滑得溜手的魂魄为何跪地大哭,他还是十分敬业地甩出了手中的拘魂索。   鬼差要抓自己的看中的小蜜蜂,帝辛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其实,在鬼差突破阵法靠近时,帝辛就已察觉。他有心落诸葛亮一个人情,便没阻止。被拘魂索锁住的魂魄会直接落入黄泉路。追到黄泉路抢人,性质恶劣,搞不好会直接惹上地府。帝辛只想从鬼差手中强势留人,做足姿态,绝不想和地府结仇。   眼见拘魂索就要套住诸葛亮,帝辛突然伸手,抓住了锁链的末梢。    第42章   拘魂索能将鬼魂直接打入黄泉路,却奈何正经神仙不得。事发突然,那鬼差呆鄂地看着帝辛,一时忘了反应。   诸葛亮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方才被伤痛所摄,失了心神。被鬼差与帝辛的动作惊扰,回过神来。他不知这鬼差何时过来,那“草包”道士又因何改变主意,出手帮他。他迅速判断出当前形势,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帝辛身后。   这位仪表堂堂的蜀汉丞相真的是连滚带爬。新死的鬼魂还不习惯轻飘飘的鬼生,行动起来,十分怪异。也难为他能以这种状态,和鬼差躲了半天猫猫。   这个空档,那鬼差也回过神来。他一手扯着拘魂索,瞪着一双牛眼,道:“大胆狂徒!竟敢妨碍地府办事!”   帝辛轻描淡写地捏着拘魂索,似乎没用力,那鬼差硬是分毫也拽不动。他看着鬼差,道:“这魂魄与我有缘,请鬼差小哥儿行个方便。”   ——大王,你这么说,准提圣人知道吗?   ——准提圣人表示,贫僧不追究版权,施主莫来找我便是极好。   “有道是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世间生灵之生死,早已记在生死簿上,怎么因你一句话改变?”鬼差道,“我看你道行不浅,速速离去,莫要为了一时多管闲事坏了修行。”   这鬼差不知是惯会审时度势,还是真的好心提醒,遭遇捣乱分子,竟也能好言相劝。   帝辛早过了中二阶段,无意打造仇敌遍天下的辉煌局面。别人好言好语,他又何必冷眼相对。他说:“带不回魂魄,你却是难以交差。是我疏忽了。这样吧,我手中还有一个魂魄,就用那个换吧。”说着,他取出封印了吕布魂魄的纸符,拽着拘魂索饶了两圈,松手。只见那纸符在空中飘了一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失了灵气。那拘魂索一端还在鬼差手中攥着,另一端隐入虚空。   “荒唐!生死轮回,岂可儿戏!”鬼差正要强行拿人,忽然那拘魂索完全绷直,将他拖拽入虚空。想是那吕布出了纸符,发现自己被锁链捆住,开始闹腾了。那吕布没有修为,没有杀伤鬼差的本事,只凭一时意气闹腾。然意气终有衰颓,他不过逞一时半刻之威,早晚被鬼差锁拿,擒回地府。这一时半刻,也够那鬼差“玩”了。   不愧是名将,即使死了,也如此的给力。帝辛将视线投向诸葛亮。后者挣扎了好半天,终于回归站立姿势。他再次鞠躬道:“道长大恩,亮没齿难忘。日后若有差遣,定竭尽全力。”竭尽全力也办不到呢?那个就先不说了。   帝辛微微摇头,叹道:“那鬼差不会轻易放弃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便是躲过地府的追捕,也只能做个孤魂野鬼。贫道也说不好,究竟是帮了先生,还是害了先生。”   诸葛亮听了,不甚在意。他说:“日后之事,道长不必挂怀。亮心有挂念,却要就此别过了。”   “且慢。”帝辛道,“先生新死,却是不了解异类的规矩。单只一条,帝王有王气护体,便是王气衰落,也不是寻常鬼魂能靠近的。”   “这……”   帝辛继续道:“且当年因女娲圣人之言,凡间的府衙,虽无有道修真坐镇,亦可震慑妖鬼之属。再有那正气凛然的大儒,煞气冲天的武将,同样是异类不可接近的存在。”   好嘛,这么一说,感兴趣的地方,诸葛亮都去不得。难道他只能躲在百姓中间,听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   “先生新死,还没什么感觉,待魂魄中最后一缕阳气散了,便是这阳光,也难以忍受了。”帝辛一脸悲悯地发出最后一击。   “这……”诸葛亮叹了口气,道,“还请道长再帮我一次。”   帝辛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道:“罢了,贫道尚要在凡间游历,先生可愿同行?贫道就在山中修行,对这红尘中的事务,十分生疏,正好请先生指点一二。”他没打算现在就把小蜜蜂拐回去。诸葛亮亲眷犹在,行事是难免偏颇。紫微宫司掌帝王事,若是他借此打开方便之门,紫微宫众仙会很难做。还是等那些人都死光了,再回转天庭。到时候,即使诸葛亮要拂照后人,捅出了篓子,也有限了。   诸葛亮自然不会当帝辛真的需要他的指点。他只当这位道长是想帮他,有担心他面子上过不去,才这般说,心中十分感激,又有些惭愧。他激动地说:“亮在此谢过道长。”   “你我早年便已相识,何必如此客气,你唤我的道号便可。”帝辛忽然说道。   诸葛亮僵住,面上显出三分尴尬。这也是他愧疚的地方——人家帮了他这么多,他却连人家的名字都忘了。唉,人家丞相大人日理万机,记得有“草包道士”这号人还是托了死亡的福,哪还记得这货叫什么?   帝辛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笑道:“贫道北辰,诸葛先生莫再忘了。”   诸葛亮更显尴尬。他说:“北辰道长……也唤我孔明便是。”   接下来的视岁月,帝辛带着诸葛亮的魂魄四处游历。诸葛亮看着自己的长子长孙战死沙场,看着蜀汉亡国,看着三国归晋,看着刘禅亡故,终于在痛哭一场后,彻底死心。   帝辛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已经习惯了诸葛亮是个哭包,隔三差五就要哭上一回的事实。   ——其实也不是“隔三差五”那么频繁,大王他当了神仙,时间的流逝愈发的模糊。   痛哭一场,发泄了情绪,诸葛亮不由得尴尬。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北辰道长”什么都没说,蜀汉的前丞相还是会不好意思。   “孔明还有何挂心之处?”帝辛问道。   “是非成败转头空……”诸葛亮叹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神色颓然,颇有万念俱灰之感。   “与孔明同行许久,贫道一直有一个疑惑。”帝辛道。   “北辰道长但说无妨。”诸葛亮说。   “孔明为蜀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到底是为了什么?”帝辛道,“对汉室的怀恋,为三顾茅庐的感动,为了功名利禄,为了尽展所学,还是真心想为这天下做些什么?”   素来能言善辩的诸葛孔明沉默了。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是每个渴望功成名就的能人的追求。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都渴望一展所学,博得满堂喝彩。真切的为这天下,为黎民百姓做些什么,是最后那一点赤子之心的答案。“北辰道长”的问题,或许曾经的孔明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答案。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愈发迷茫,现在已经完全答不出来了。   “亮……不知。”诸葛亮叹息着说。   “罢了,不知便不知吧。”帝辛道,“请问孔明,可想过再为这天下做些什么?”   诸葛亮一愣,有些期待,终是叹息一声,道:“亮不过一飘零在世的鬼魂,纵有心,亦无力啊。”   “孔明有心就够了。”帝辛勾起唇角,道。   在帝辛的忽悠下,诸葛亮糊里糊涂地答应去天庭做“小蜜蜂”。不是诸葛孔明好拐骗,实在是,这些年,“北辰道长”形象营造良好。而乍一接触全新的领域,谁都得苦手不是?   殷商帝辛的时代,是神仙最后的欢宴。帝辛之后,凡尘再难觅神仙踪影,渐渐的,竟真的成了传说,或是骗子的把戏。那个年代太过古早,又因为神仙频出,平添了许多亦真亦假的传说。传说多了,信的反而少了。久而久之,竟连历史上,是否有这么一位雄才大略、功勋彪炳的君王都成了疑问。   正因为真假难辨,后世之人反而对这位传说中的贤君寄托了更多的向往。   知道“北辰道长”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殷商帝王,贵为天庭六御之一,还对自己十分看重的时候,诸葛亮万分激动,差一点儿一感动,再次把自己卖了。   ——已经上了贼船,离彻底卖了还远吗?   帝辛没让诸葛亮失望,至少,短时间内没有。   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间连年战乱,帝王之气分分合合,始终没能彻底的拧成一股。在晋时短暂的一统之后,帝王之气分散得更凌乱了。   帝王之气不止对应着人间王朝更迭,更能辟易诸邪,镇压神州大地。帝王之气眷顾之人各自征伐,相互敌对,致使帝气混乱,各种妖邪、灾难就要冒头了。为了不让人间之“乱”像那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进而影响三界秩序,紫薇帝君应坐镇天庭,必要时插手凡间之事,推动乱世早日终结。   诸葛亮初到天庭,熟悉环境的时候,恰好赶上这段乱世。帝辛留在天庭,不得外出,也不能不理外物的修炼,只得老老实实的工作。   呈现在诸葛亮面前的,是一位勤勉的紫薇帝君。   若干年后……   诸葛亮对着面桌子公文,道:为何我觉得自己受骗了呢?   他的难兄难弟齐齐叹了口气,提起笔,继续干活。    第43章   熬过了人间的乱世,饲养诸葛孔明小蜜蜂许多年,帝辛有了新的目标,在人间建立根据地。   正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天庭与人间有着可怕的时差。神仙生活在天庭。那些不管事儿的神仙无所谓,封神榜上的这些就惨了点儿。他们要用一天的时间干完一整年的活。   ——由此可见,帝辛翘班玩失踪是何等的缺德。   本以为封神榜上这群已经够惨了。在诸葛亮的对比下,他们竟是幸福的。   借着职务之便,封神榜上的这群还能“查询”“快速浏览”,诸葛亮那就是纯粹的手动办公了。哪怕不用思考,一天浏览一整年的公文,也够他欲仙欲死了。   诸葛亮不会是帝辛唯一一只拐骗来的小蜜蜂。日后再捉小蜜蜂,也多半是凡人。为了让小蜜蜂能正常工作,帝辛计划着在凡间絮个窝儿,把小蜜蜂们养在里面。走人间的时间,小蜜蜂们就没问题了。   帝辛把这想法向他的小蜜蜂们说了。原来的小蜜蜂深情木然,新来的那一只感动异常。帝辛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毛绒绒一只的离开。那唯一的一只新来的小蜜蜂依旧在感动着。   又过了许久,诸葛·小蜜蜂·亮才从繁复的公文依旧老蜜蜂的唉声叹气中缓过神来,意识到紫薇帝君他翘班了。   前番乱世终究,也不知帝辛是突然有了感悟,还是镇压帝气有功,竟突破了瓶颈,顺利成为太乙金仙一名。在这圣人隐世不出,准圣轻易不出手,大罗金仙大多避世潜修的年代,太乙金仙已经是能在天地间横着走的存在了。   进阶金仙已经是难得的喜事,乱世结束,又可以出来玩耍便是喜上加喜。帝辛在人间流连,完全忘记了他对小蜜蜂的承诺。   凡间此时正值贞观年间,魏征斩了泾河龙王,李世民梦中被那龙王索命,幸得观音相救。得救了的李世民至此对佛教有了三分好感。   帝辛抵达京城长安之时,观音正掩去真身,化为凡躯,寻找取经之人。帝辛瞧见了观音法相,观音也窥见了帝辛真身。他们对视一眼,别过头去,只当未见。   待观音离去,帝辛摩挲着下巴,思考老君的交代。   原本的“历史”中,唐僧师徒一路上遇到各色妖怪,许多都是神仙的坐骑、童子。神仙怎会连自己的童子、坐骑都看不住?想来是不希望佛教东进,悄悄派童子、坐骑下界阻止。不管本意如何,神仙下界当妖怪,怎么都算是自甘堕落,若有那把持不住,祸害了凡间生灵的,就是实打实的缺德了。凡人缺德挨骂挨揍,神仙缺德,染业力,掉气运。这气运哪里去了?自然是被那唐僧师徒夺取,给佛教东进添了助力。   什么?孙悟空大闹地府、天宫,也是夺了这两处的气运?不不!那猴子在这两处闹腾的时候,属于无理取闹。且这两处是维护三界秩序之所在,有天道庇护。猴子虽在那里刷了声望,却只沾染了许多业力,气运结余是负值。若非那猴子是五色石化形,沾了女娲娘娘补天的功德,早就因为业力缠身,被人打杀了。   这一回,“太上老君”早早便吩咐诸仙,一定把自己的童子、坐骑、法宝看牢了,绝对不可掺和取经之事。天庭的神仙不去捣乱,至少,他们无法从天庭赚气运了。至于西方本身的气运,就不知太清圣人有何打算了。   唐僧师徒一路西行,沿途清理的,不只是妖怪,还有匪类流寇。他们还要和沿途的人类势力打交道。简而言之,他们走完这一趟,前往西方的道路算是暂时打通了。   帝辛想了想,向着皇宫的方向,屈指一弹,给那唐王李世民托了梦。他没说什么了不起的,就是让他准备商队,吊在唐僧师徒后面,和西方诸国做生意。   帝辛与唐僧差不多同时离开长安,一个走东门,另一个出西门。最近西边儿去不得。圣人在下好大一盘棋,不想炮灰的当趁早滚蛋。   刚出长安不久,帝辛便听身后有人呼喊。他回头望去,却见二郎真君紧紧追赶。   这是怎的了?那二郎真君不是从来将自己无视彻底的吗?怎会主动找上门来?   帝辛停住脚步。不过须臾,二郎真君已至近前。   “紫薇帝君留步。请问帝君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二郎真君问道。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帝辛随口答道。   二郎真君闻言,脸色一变,道:“请帝君莫言戏耍小神。”   “怎是戏耍?难道本君答得有错?”帝辛眉梢一挑,道,“本君何去何从,何时需要司法天神挂心了?”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无品无级,全凭玉帝王母支持的司法天神自然比不上六御之一的紫薇帝君。见帝辛似有怒意,二郎真君忙道:“小神失礼,绝无冒犯帝君之意。”   也不知在二郎真君是怎么想的,当年明明是很有风骨的神仙一名,自打当了司法天神,为玉帝王母效力,越来越有欺软怕硬的狗腿子架势。   “真君有话不妨直说。”帝辛说。   “请问帝君,上清圣人近来可好?”二郎真君问道。   “这是什么话!圣人不死不灭,万劫不磨,哪有不好之说?”帝辛微微蹙眉,道,“真君也是圣人门下,怎的连这都不知道?”   二郎真君意识到自己问了蠢话,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尴尬。他又问道:“上清圣人他……今日可有什么打算?”   “本君久居天庭,已许久不曾去碧游宫了。”帝辛道。   “这……”二郎真君失望又为难,焦急的小模样瞧着怪可怜的。   “真君有话直说便是。”帝辛皱眉道。   二郎真君犹豫了一番,终于豁出去般的叹了口气,道:“东海上出了一个妖魔,聚集了许多积年老妖,立下妖教,处处与天庭作对。”   “这世上总有狂妄而不知死活的妖魔出世,真君何至如此为难?”帝辛疑惑道。   二郎真君似难以启齿,纠结道:“那妖魔自号‘通天教主’。”   圣人得天道眷顾。这眷顾不只是不死不灭,瞬间满血满魔,圣人的一切姓名权、肖像权都受天道的保护。也就是说,如果有人盗用了圣人的名号、形象,天道会立即通知该圣人,并对盗用者实施惩罚。到了圣人这个境界,还在乎什么呢?脸面绝对是其中之一。他们断没有饶了冒名顶替之人的道理。也就是说,胆敢冒用圣人之名,先得面对天道降下的雷劫。侥幸熬过了,还得小心圣人的追杀。如果这两样都躲过去了——娘的,你这么厉害,还冒名顶替做什么?!   盗用圣人之名,那通天妖魔当是死定了。瞧二郎真君如此为难,那只大概还活着,并且活得挺滋润。   帝辛觉得此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不由得也问了傻话:“他竟没被天雷劈死?”   二郎真君摇摇头,十分体谅帝辛此刻的呆傻。   盗用圣人名号却活得很滋润,那位通天妖魔不会和上清圣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吧?虽说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谁能说那位圣人不是静极思动,逗着天庭玩啊。出了这种事,最好的法子就是去碧游宫打探消息。可是吧,第一,圣人道场不是可以随便进的。第二嘛,如果圣人真的起了“玩”性,岂不是有去无回!   在天庭任职的截教弟子不少,想来上清圣人不会对他们下手。可是,这群人没接到消息,不知自家圣人有何打算,怕坏了事,一个个装聋作哑。圣人弟子向来看重师门。在这事儿上,天庭也不是完全信任他们。   二郎真君想到了紫薇帝君。那位殷商的大王在上清圣人面前向来有面子,一般的截教门徒都比不上。怎么也不至于被上清圣人灭了——灭了更好,老老实实在封神榜上呆着,别再到处乱跑。紫薇帝君与上清圣人交好,这两位,却不完全是一路人。上清圣人最在乎截教。紫薇帝君的根基在紫微宫。这点,瞧当初帝辛允诺西方教在东方传教就能看出来。上清圣人若只是玩玩,紫薇帝君不会插手,大概还会陪着玩。若是上清圣人突然抽风要对付天庭,为了紫微宫不被祸害,紫薇帝君怎么也要坑他一下。   故而,二郎真君找到了他向来不待见的紫薇帝君。   不过片刻,帝辛便明白了二郎真君的打算。诚如二郎真君所料,他和通天教主都有自己的立场。他们的立场在大多数时候很接近。甚至从某只意义上来说,通天教主还是他的靠山。不管通天那边出了什么事,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本君知道了,真君还有别的事吗?”帝辛思索了一瞬,道。   “无,小神告退。”二郎真君答道。   帝辛微微颔首,转身驾云,向碧游宫飞去。   金鳌岛碧游宫转瞬即至。帝辛降下云头,发现岛上的仙禽、童子伏在地上,睡得香甜。不远处的碧游宫更是寂静一片。   见此模样,帝辛不由心中嘀咕:“这是……琼霄仙子来了?”    第44章   三仙岛上的三霄娘娘,极其兄长张公明,都是通天教主极看重的弟子。截教弟子人数众多,通天教主即便是圣人,也没有那么多法宝赐给弟子。截教弟子的法宝,大多是diy的。在这种情况下,赵公明手上的缚龙索、定海神珠,云霄的混元金斗,碧霄的金蛟剪,都是通天教主赐予的。由此可见通天教主对他兄妹四人的偏爱。   即使偏爱,为何漏了琼霄?便是教主手中法宝不够,把赵公明那两件法宝匀一件给琼霄也行啊。琼霄到底怎么招教主讨厌了?   不是通天教主厌恶琼霄,也不是赵公明小气,实在是琼霄的习性,不适合拥有法宝。   但凡异类得道,化形之后,便一直保持人形,除非遇到攸关姓名的大事,轻易不再化作原型。越是修为高深,越是如此。妲己那等以原型邀宠的,少之又少。   琼霄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走了非主流路线——得道成仙多年,仍喜欢化作原型。她的原形是多粉色的云彩,飘在空中,恰似一朵诱人的棉花糖。她化作原形时,随身携带的法宝、武器、珠宝首饰,便裹在云团里,飘来飘去,磕磕碰碰的,指不定哪个就划出道子,磕掉了碴儿。   法宝本非寻常物件儿,自然不是那般容易损坏的。撞就撞了呗。可是,琼霄的云团里,飘着的,不只是她自己的东西。   琼霄知道自己这习惯不寻常,平日里大多忍着,又有姐妹们看着,并不显露。修炼之时,她便敛不住身形了。她这团云不是无形的“凡”云,而是块仙“云”。她常在无意识的时候卷走旁的物件儿,比如洞府中的摆设,比如同门的法宝,比如她的同门。而且也不知怎的,被裹进了琼霄的云团,无论修为高低,都昏昏欲睡。有那意志不坚的,懒散成性的,或是对琼霄没什么警惕性的,就直接睡了。遥想当年,赵公明入定醒来,发现自己飘在云团之中,他不知哪个妹子的宝剑飘在眼前,剑锋直指脐下要害……   这种情况下,谁敢给琼霄法宝啊!   帝辛见金鳌岛睡了一地,第一反应就是琼霄仙子来了。   琼霄云团儿的催眠并非强制,若是真的不想睡,也能硬挺过去——打几个呵欠的事儿。   帝辛施施然往里走,想着没准能看见通天教主的睡颜。   进了碧游宫,帝辛发现,情况和他想得不一样。   大殿里的摆设散乱一地——这很正常,琼霄云团儿有无意识的搬运东西的习惯。   水火童子趴在地上,昏睡不醒——有些奇怪,被琼霄云团儿裹着睡着的应该飘在半空,被扔出来的,很快就会醒。趴在地上很舒服吗?   通天教主斜躺在云床上,周身气息很不友好——琼霄云团儿何时彪悍到能把圣人长时间催眠了?即使通天贪睡了,帝辛走进来的动静,也能把他吵醒。   殿门边一团——喂!琼霄云团儿,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好像不太妥当?   帝辛蹲下,伸手摸了摸那瑟瑟发抖的云团儿,道:“琼霄仙子?”   那云团儿一阵收缩,化作一个明眸皓齿的女仙。这女仙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发髻散乱,一身粉色一群皱巴巴的——正是琼霄云团儿。   “……紫微帝君?”琼霄仙子低声说道,声音有气无力。   “这金鳌岛出了什么事?”帝辛望了通天教主一眼,道,“通天他怎么了?”   “老师……”琼霄仙子泫然欲泣,道,“琼霄闯祸了……”   “仙子且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有补救之法。”帝辛扶起琼霄,扶着她出了碧游宫,来到外面的草地上。   看不见通天教主,琼霄神情不似方才那般慌张无助。她说出了前因后果:“……我来碧游宫求老师指点……有所感悟,在金鳌岛修行……无意中靠近老师,当时老师正在打坐修行……后来似乎睡了……谁知老师忽然睁眼大怒道:‘尔敢!’然后我便被老实周身灵气打伤,动弹不得,连幻化人形也万分艰难。水火童子似乎也受了牵连……”   帝辛皱起眉头,道:“怎的好好的突然就怒了?难道是做了噩梦?”   琼霄仙子摇摇头,道:“我亦不知。神仙之梦,非是凡人那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必有缘由,却不知老师在梦中遇到了什么……”   “罢了,仙子且在此休息,我去瞧瞧,看能不能唤醒通天。”帝辛说。   “等等!紫薇帝君,老师为梦境所摄,周身灵气狂暴异常。圣人之威,非我等所能抵抗……”琼霄仙子忧心忡忡地说。   帝辛摆摆手,道:“我怕什么?左右死不了,最糟不过彻底上封神榜罢了。”说罢,他叹了口气,又道,“到时候便不能如此悠闲……仙子若是得空,可别忘了来帮帮忙。”   琼霄闻言,勉强勾起唇角,道:“琼霄谢过帝君大恩。”   越是走近通天,周遭灵气越是暴虐。帝辛走得小心又缓慢。好不容易走到水火童子身边,帝辛蹲下身,查看了水火童子,发现他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为防一会儿通天的灾难更加扩大,伤了这小童子,帝辛提着他的领子,将其甩出门去。   在门口向内张望,险些被砸个正着的琼霄:“……”   殿内,帝辛终于走到通天身侧。最后这几步走得万分凶险,帝辛甚至生出了要陨落在此的错觉。上一回令他产生如此感觉的,还是在诛仙剑阵之中。   ——果然,圣人是比任何法宝都凶残的存在。   圣人又天道开挂,不死不灭,万劫不磨。帝辛不担心通天的身体情况,伸手去拍他的脸——叫人起床,都是从打脸开始。   察觉有事物袭向自己面颊,通天本能的睁眼。他的眼眸被怒火充填,见了帝辛也似不认识一般。通天飞快地伸手抓向帝辛的脖子,来势汹汹,不留一丝情面。帝辛一直警惕他的动作,见他出手,忙伸手去挡。通天抓住帝辛手臂,手下用力。只听一声脆响,帝辛的手断了。   惨叫一声,帝辛抓住通天的手腕,道:“通天,你清醒点儿!”   通天这才回过神来,松开了手,喘着粗气,跌坐云床,道:“痛煞我也!”   帝辛把自己的胳膊掰正,咬牙切齿地说:“胳膊断了的是我,你痛什么?!”下一刻,他惊讶地发现,堂堂上清圣人,通天教主,他竟然哭了!   ——先是诸葛小蜜蜂,再是通天教主,刚刚的琼霄仙子也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最近,大家怎么都这般爱哭?   通天捏断了帝辛的胳膊,纯粹是蛮力。以太乙金仙的恢复力,片刻之后,帝辛的胳膊已经恢复原状,只还有些隐痛。他小心翼翼地做到通天身侧,道:“通天,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睡了一觉就开始掉猫泪儿了?”   “……睡……觉……”通天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盯着帝辛看。   “是啊,你在琼霄的怀抱里睡得正香,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暴起,把她和水火童子都打伤了。”帝辛嘲讽地说。   通天没理会帝辛的嘲讽,语带惊喜地说:“琼霄还活着?”   “这话我就不学给她听了,不然那云团儿指不定要怎么伤心呢。”帝辛叹了口气,道,“通天,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做梦做成这个样子,你也真是够了!”   “……梦?”通天闭目思索了一会儿,睁开眼时,已是一片清明。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帝辛,道:“这次多亏了你。”   “没事没事,你别再发狂就好。”帝辛摆摆手,道。   通天沉默了许久,又道:“你不在天庭,来碧游宫做什么?”   “东海上出了个妖魔,自号通天教主,专和天庭对着干,活得挺滋润。二郎真君说的。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帝辛问道。   通天教主皱起眉头,掐指一算,面上竟现出几分尴尬。   帝辛见状,惊讶地看着通天,道:“难道这事儿真的和你有关?”   通天面上尴尬越发明显。他微微偏头,道:“吾为梦中之事所摄,心生怨念……有一缕怨念逃出,与东海中隐藏的煞气结合,成了妖魔通天。”   帝辛无语了半晌,伸手拍了拍通天的肩膀,道:“不愧是圣人,做个梦都这么了不得。”   通天没理会帝辛那只爪子,道:“本座这就将那妖魔……咦?”他再次掐指卜算,道,“天道竟因那妖魔自行化生一劫,却是不该由本座出手了。”   “哪个应劫者这般倒霉,竟对上圣人的怨念?”帝辛道,“那妖魔已然出世,应劫之人可准备好了?”   “无妨。天地间本有此劫,便是为了东海中的煞气。如今……不过麻烦了一些罢了。”通天道。   ——所以这其实是普通副本变噩梦难度吗?   “算了,左右那应劫的倒霉蛋不是我。”帝辛站起身,道,“那二郎真君眼巴巴将此事告诉我,担心的模样实在可怜。我将此事告诉他,让他自己折腾吧。”他正要告辞,瞧见通天教主看着空荡荡的碧游宫,神色寂寥,不由心中一动……    第45章   离开碧游宫的时候,帝辛略纠结。他只是顺口问了一句“要不要去看看人家怎么对付你”,没想到他竟然把通天拐出来了。   帝辛和通天从碧游宫出来的时候,琼霄仙子已经现了原形,飘在草坪上。通天拾起云团儿,团了团,磨盘大小的云团儿缩至巴掌大小。他随手一抛,那云团儿腾空而起,向着三仙岛方向飘去。   通天教主暴走的压力大多由琼霄仙子承受,水火童子只是受了冲击,暂时昏过去。相较之下,帝辛扔他出来的伤害更大。通天施法唤醒了他,打发他去收拾碧游宫中的烂摊子。   “你想去往何处?”通天问道。   帝辛惊讶,为了他那副“万事皆好商量”的姿态。哎哟~他通天教主,不,应该说他们圣人不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吗?怎么今天这么乖?   ——这么一想,拐通天出来真的是找虐哎。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心之所指,即为前进方向!”帝辛回望通天,散发着阳光傻缺的气场。   帝辛在等着通天高冷的一瞥。那一眼的风情,更胜万千辩解与犀利的吐槽。他等到了通天宽和的笑,以及一句“随你”。   ——教主,或许你需要做一个颅脑ct检查。   ——画风突变得如此厉害,教主,你真的睡醒了吗?   离开金鳌岛的时候,帝辛略恍惚。   在天上漫无目的地飘了一会儿,帝辛想起那位二郎真君。他随手发了一道传音符,想到二郎真君接道后可能反应,心里偷着一乐。他索性放开心中顾虑,忽视通天突变的画风,带着这位三界仅有的美人飞往人间。   啊,对了,别忘了向截教的那群打个招呼。那群都是动物变的,脑子不聪明,万一被那个“通天”忽悠了去当炮灰可怎生是好?   帝辛的传音符只有一句话——“东海妖魔与通天有关亦无关,你们往死里打便是”。二郎真君一下一顿,连吐了六个点。这到底是能不能打?上清圣人他到底做了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孩子,若是说清楚,你就要被圣人灭口了。   途径东海,帝辛特意绕了一圈,去瞧那妖魔通天。有通天教主的外挂,那位“通天”完全没发现有人在围观他。   那位“通天教主”,一脸络腮胡子,头戴形状古怪的帽子,身上穿着不知是豹纹还是蛇纹,暴发户气质十足的衣服,双手还是肉食动物的爪子,全身上下一丝仙气也无,瞧着像是三级鬼怪片的炮灰——出场三集必死那种。   ——哥们儿,你真的没走错片场吗?   “原来你喜欢这种……”帝辛捅了捅身旁通天的胳膊,揶揄道。   通天终于收起了那副古怪的温柔,给了他高冷的一瞥。   ——小伙伴终于恢复正常了,可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开心呢?   那“妖魔通天”模样瞧着不好看,本事……也没见他除了把自己弄得黑气缭绕以外的本事,那身煞气却很不错。帝辛伪造了诛仙四剑,材料出自碧游宫,品阶很高,可是,那浓重的杀伐之气也是诛仙剑阵的重要组成部分。杀伐之气可不是谁都能玩的。   道心道心,修道之人修的“道”,会影响心性。修善功的还好,大不了变成圣母白莲花,最多被人唠叨几句,总不会变成天下公敌。杀伐之气听着凶残,其实它是中性的,不正亦不邪。然而,纯粹的杀伐之气,除了在极特别的法宝上,如诛仙四剑,根本找不到。要掌控杀伐之气,首先得收集煞气。煞气是个很负面的东西,还有很强的同化作用。要把煞气变成杀伐之气,得把其中的怨恨、贪念之类负面的东西精炼出去。若是被煞气迷了心神,变成杀人狂魔,那就等着被除魔卫道吧。   帝辛修的是帝王之道,兵事算是下属司职之一,勉强压得住煞气。若是那等纯粹修功德的神仙,沾上了煞气,就等着道行全毁,堕入魔道吧。然而,帝气护体也不是万能的,不然历史上那些暴虐之君也是哪里来的!   诛仙剑阵事关截教气运,通天教主和帝辛关系再好,也没有拆了自己的法宝成全他的道理。帝辛想完成他自己的诛仙剑阵,只能自己去收集煞气,缓缓炼化。煞气哪是那么好找的?平常时候,人间最多有点儿怨气,比煞气等级低太多,还难以长久。若是赶上战乱呢,煞气是有了,可是收集的效率不高。一个战场,死的人不少,凝练出的煞气却不多,精炼成杀伐之气就更少了。至于同时跑几个战场收集煞气,帝辛没那个本事。大规模战乱频发的时候,紫微帝君得坐镇天庭。所以说,圣人的成道法宝,不是那么容易伪造的。   现在,有一团煞气,自己聚在一起,还在努力作死。   “他这身煞气很不错。”帝辛说,“我们把他做了吧,也算为天地消弭此劫。”   通天教主懂得帝辛的小心思。他说:“天地间的劫数自有定数,你别添乱。”   “有定数也有变数,你不就是要‘截取天道一线生机’的吗?怎么还在乎这个?”帝辛问道。   通天闻言,神色莫名的看了帝辛一眼,终是叹了口气,道:“别闹。”   帝辛:“……”教主,寡人还是觉得你画风不对。   画风不对的通天教主走了。帝辛遗憾地看了“妖魔通天”一眼,也走了。涉及这种劫啊难啊的,没有一个给力的肉盾——比如通天——顶着,他是不会招惹的。他最能体会,坑掉一个劫难是多么劳心劳力了。   因为看的那一眼,帝辛比通天慢了一步。就这么一步,他就被妖魔通天发现了。妖魔通天之感应到一缕陌生的气息,怎么也找不到人。想当boss级反派,没心没肺是肯定不行的。得点亮“疑心病”属性才行。因着那一缕陌生的气息,妖魔通天开始折腾了。   不提那妖魔通天是招兵买马,还是暗搓搓地挖坑埋人,单说帝辛和通天。他们在凡人的地界没走两步,就被二郎真君找来。   二郎真君本是来找帝辛的。他想问一问,那个传音符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二郎真君眼中,帝辛此人的良心那是大大的不好。他不会是故意坑人吧。连通天教主都一块见着,就是意外之“喜”了。   圣人不是那么好见的。杨戬这个阐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也不过见过元始天尊几次而已。那还是自家的圣人。毫无准备的见到这位执掌杀伐之道的上清圣人,二郎真君难免局促。他拱手道:“见过师叔祖。”   通天的回答给了二郎真君极大的惊吓。他说:“不敢当。”   天底下有什么是圣人“不敢当”的?这“不敢当”,定然是因为圣人不满意了。怎么不满意了?对阐教,还是对他杨戬?二郎真君知道,自打当了司法天神,越来越多的神仙对他不满。可是,这关圣人什么事啊?他一直都有避开截教的那群。还是说,紫微帝君挑事儿了?   二郎真君没想过上清圣人是对阐教不满。毕竟,阐截二教的掌教圣人是亲兄弟。封神时两家结结实实的干了一场,到底没彻底撕破脸皮。后来虽有摩擦,遭遇外敌——特指西边儿的那些——也能精诚合作。   通天教主不再理会杨戬,提脚便走。帝辛看了一眼惊疑不定的二郎真君,追上通天的脚步。   “喂!通天,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和一个晚辈置气?”帝辛毫不客气把自己算在“长辈”的位置,完全无视杨戬比他大上许多的事实。   通天沉默了一会儿,在帝辛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终于开口,道:“若是你最看重都会害了你,你当如何?”   “你都是圣人了,还有谁能害了你?”帝辛凉凉地说。   通天斜眼睨着帝辛。   “好吧好吧,”帝辛无奈地说,“如果是一个‘最看重’的人,就当交友不慎吧。人都是会变的,亲朋好友嘛,总会有的,不差这一个。你说‘都’——还是先想想自己做人哪里有问题吧。”说着,他皱起眉头,想到通天异常的反应,试探着说:“莫非是……昆仑山的那位有什么妨碍?”   通天神色一冷,道:“你只说当如何便是!”   帝辛一摊手,道:“面上该怎样便怎样,背地里小心着便好。你都说了只是‘会’,是不是‘一定’还不好说呢。”   “心存侥幸!贪生怕死!”通天冷声斥道。   “我不是你。我总要为自己的小命考虑嘛。”帝辛随意地说,“就算一定要死,也当重于泰山才是。”瞧他在诛仙剑阵拼命找死的劲头,还真不能把他归为贪生怕死”一类。   通天冷哼一声,算是认可了他这个解释。   见通天不说话,帝辛又开始撩闲。他说:“通天,今日你变得好生古怪。你真的只是做了个梦,而非中了旁人算计?”   通天闻言一愣,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终是叹息一声,道:“天意难违。”    第46章   天道大势,封神之后,东方道门衰落,西方佛教当兴。因某人搅局,东方三教虽有折损,远没到伤筋动骨,一蹶不振的地步。而且,三教虽有嫌隙,遭遇佛教东进,仍能携手御敌。论高端武力,论门徒质量,西方都拼不过东方。但是,还是那句话,天道之下,西方当兴。   封神之后过了许多年,西方两位圣人仍不能扭转局面,天道终于出手了。于是,通天教主堂堂圣人,竟被琼霄云团儿催眠,还与梦中窥见原本的命数。   除了女娲,另外五位圣人都是立教成圣。是故,他们的一切皆与所创教派息息相关。或许有朝一日,他们修为精进,不必再与教派绑定。圣人们还看不到那一日的光景。灭了教派,便是掘了圣人的根基,毁了他再进一步的可能。   很不幸,在原本的命数中,通天教主就是这么一个倒霉蛋。   如果说是西方两人,甚至是女娲下手,通天都无话可说,毕竟,他们本就不是同路人。可是,下手的还有太清、玉清两位。三清可是同出一源的兄弟啊。在通天教主心中,兄弟或许比截教还重吧,可是,兄弟灭了他的截教,这个比较就不能再这般算了。   梦终究是梦,不是真的。可是,那梦终究不只是梦。它是另一个可能。   如果最亲近的人可能背叛,要如何呢?说一句“不是没发生”,然后来个治愈的笑——世上或许真有这样的圣人,但绝不是杀伐果决的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不会因为一个梦,提剑打砸太清、玉清两位圣人的道场。东方三圣似原来那般守望互助,亲密合作,却是再不可能了。   然后,就是西方的机会了。   所谓阳谋,就是明知道是坑还得跳。通天想明白了,但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于是,跳坑吧。   天道什么的,离帝辛太远,他也不研究那个。近年来,他的发展方向是拐子。听通天所言,帝辛明白,他要和玉清圣人拆伙。拆就拆呗,严格说来,他帝辛那边都不算,只要不是阐截二教发生大规模火拼,那就都碍不着他的事。   瞧着通天教主兴致不高,到底没有奋起砍人的意思。帝辛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来,道:“天不天意的,我是不懂。我前些日子收了个能干的凡人做事。那凡人适应不来天上的生活,我打算在凡间找个地方给他办公。通天你有没有什么主意?”既然拐出来了,就利用一下吧。这也是为他好——手下的小蜜蜂闹别扭的时候,给他们找点儿活,就一个个都老实了。   通天想了想,道:“昔年六圣会盟,神仙远离凡尘。你和哪个神仙相熟,借他昔日道场一用便是。”   “我和你最熟。”帝辛一摊手,十分光棍地说,“还有闻仲和孔宣,他们当年住的都是凡人的地盘。”   通天大约也是想做点儿什么,分散注意力,换换心情。他说:“孔宣亦有自己的道场,在南方不死火山,与凤凰遗族比邻而居。虽不属凡尘,时间流速却以凡间相同。”   ——不死火山?红烧小蜜蜂吗?   帝辛沉默地看着通天。   “你有何打算?”通天问道。   “最好是凡人到不了的地方,比如飘在空中的一座城。”帝辛托着下巴,想了想,道,“视野开阔,不似凡间。”“当神仙”也是帝辛拐人时的诺言之一。   “城?那你可得自己建了。”通天道。法术变出来的,总有消失的一天。   “我把子郊给我立的衣冠冢搬过来怎么样?”帝辛道。   通天凉凉地看着帝辛,话都懒得说一句。   “好吧,那么,去东海山挖一座小岛,施法让它浮在空中,再去逮两只仙禽——没准儿那岛上本来就有。”帝辛想了想,道,“你那金鳌岛上,除了碧游宫大殿,还有不少屋子,挪两座过来如何?”他一边说,一边盘算究竟要怎么实现这个设想。他发现这个计划不难,除了……   通天冷冷地看着帝辛——这货竟然要拆他的碧游宫!是的,除了碧游宫大殿,金鳌岛上还有许多屋子。那些屋子都属于碧游宫建筑群,都是他的碧游宫!   “这样你日后来做客才不会不习惯啊。”帝辛特无辜地说。   罢了,左右不是第一天知道这货是什么德行。通天说:“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还与我说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选海岛啊。”帝辛道,“东海是你的地盘,你的弟子大多在那里定居。别挖了半天,把你徒弟的窝挖走了。”   “只管去挖吧。”通天道。   “如果你徒弟找上门来……”帝辛说。   “那就是你命中有此一劫。”通天理所当然地说。   ——喂!如此不负责任的言论,不该是寡人的专利吗?   通天到底帮帝辛找了一座无人居住的小岛,帝辛仿周天星斗大阵布下阵法,以星辰之力将岛屿浮在半空。   这岛只是凡岛,岛上仙禽没有一只,海鸟倒是不少。海鸟离了海自不能活,帝辛干脆把这些海鸟挪到旁的岛屿上,连同恼人的虫蚁一起。气候骤变,岛上草木虽在原处,怕也活不了多久。帝辛寻了些无甚用处,只以生命力旺盛著称的仙草灵根种在岛上,免得将来这岛彻底“秃”了。   岛上的仙禽是从天庭借来的仙鹤,兼有看家护“岛”的职责。   帝辛软磨硬泡,终于从金鳌岛搬来了一座凉亭,附赠细小灵脉一条。帝辛以这灵脉为基,又布下一个阵法,为这浮空岛做了保险——若是山寨的周天星斗大阵出了问题,这个阵法也能应付一时,免得浮空岛变成陨石。   然后是房子。一座凉亭是肯定不够用的。可是,这房子要怎么建呢?岛上的房子使用寿命要很长,凡间的建筑支撑不了那么久。帝辛不能从凡间挖两座房子应付。若是用正经的天材地宝盖房子——帝辛他完全不懂建筑。   要不,让诸葛小蜜蜂自己来盖房子?他似乎很全能。   可惜,诸葛小蜜蜂没几分修为,啃不动天材地宝。   帝辛手下,啃得动天材地宝的,都有繁重的工作。就是作为宠物存在的妲己也是有自己的司职的。大多数时候,喜媚替她把活做了。   ——别想那么多了,天材地宝什么的,你还没有呢,大王。这个总不能也是碧游宫出吧?   许多神仙注意到浮空岛的动静。这个,似乎不太合规矩。翻遍天条,没有哪一条说在半空中建岛违规。   天条有两部分,一部分由天道衍生,余下的由神仙编写。在空中浮起一座岛不影响天道运转,属于天道的那份天条不管这个。属于神仙的那份天条也不会写——谁能想到有人如此的出人意表呢?   那么,管不管呢?   瞧着浮空岛的主人,与帝辛同期的仙人缩回去了。瞧着时不时打酱油的通天教主,圣人门下以及老牌仙人缩回去了。剩下的那些个只知“通天”是东海上的妖魔的小仙们,不敢,也没兴趣招惹六御之一的紫微帝君。   于是,浮空岛就在所有人的忽视下,飘在了空中。   若是有谁打算效仿,王母娘娘会让他明白特权阶级和普通民众的区别的。   最后,帝辛把诸葛小蜜蜂带到了浮空岛上。设计浮空岛建筑图的活,就归他了。   不知不觉,十余年的时间过去。唐僧师徒取到了真经,修成正果。坠在他们身后的商队也到了西方,与那里的人做起了买卖。他们带回了大量的金银,西方的特产,以及西方的商队。东方的商品更受欢迎,东方的商人更加奸滑。贸易逆差带来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西方的气运。   佛教东进成功了,算算账,似乎没赚。   ——这真是个伤心的故事。   帝辛挑拣着原产自天竺的香料,表示不对此事故负责。   发现“妖魔通天”为祸人间之时,帝辛正和通天下棋。   那“妖魔通天”现了法身,在云头狂笑,对着一座城镇施法,一时间地动山摇——连城门楼都没塌。   “你就让他这么败坏你的名声吗?”帝辛不死心地撺掇道。   通天看着下方的“妖魔通天”,皱起眉头。   凡间   东华上仙上了城门,正与守城将军说话,忽然半空中出现了“妖魔通天”的大脸,笑得狂妄。那妖魔施法,一时之间,地动山摇。东华上仙正要施法击退妖魔,忽然天降神雷,将那妖魔劈落。   东华上仙不由得愣住。就是他愣神的一瞬间功夫,那妖魔通天已被雷光裹挟,向上飞去。   东华不明所以,腾空而起,紧追不舍。   “妖魔通天”的速度极快,很快就把东华甩在身后。万幸神雷驱散了邪云,东华虽追不上“妖魔通天”,却清楚地看见他进了浮空岛。   “晦气!”东华皱眉。他虽不知那紫微帝君本事如何,却知六御之流,不好招惹。然而,终究是那“妖魔通天”要紧,想那紫微帝君身为六御之一,总不会任由妖魔为祸人间。东华毫不犹豫地追着“妖魔通天”上了浮空岛。    第47章   这位东华上仙上浮空岛时,帝辛正打量着倒在地上的“妖魔通天”——再次被那炮灰暴发户似的打扮,以及毛绒绒的爪子雷了一次——思考着从哪里下手。因为“妖魔通天”的丢人表现,通天终于被挑唆成功,施法将那“妖魔通天”逮了回来。   浮空岛上有山寨的周天星斗大阵。这阵法攻防一体,功用可不只是维持浮空岛不坠。东华未经通报就上了岛,毫不意外地被阵法困住了。   通天教主察觉有人身陷阵中——私闯别人的地盘,就要有被收拾的觉悟。他无视了此人。   通天将本属于他的那缕怨念自妖魔通天身上抹去。那东海中的煞气已有了懵懂的灵智,通天的怨念与煞气融合,吞了那懵懂的灵智。这回,通天抹去的,不只是源自他的怨念。“妖魔通天”的神智完全被抹去了。   失了神智,“妖魔通天”形体消散,变成了一团煞气。若是好生修养,若干年后,这煞气还能生出灵智,成为另一个为祸一方的妖魔。可惜,它没这个机会。   见“妖魔通天”现了“原形”,帝辛取出盗版的诛仙四剑,收了煞气,待日后炼化。   于是,那边八仙组队还没完成,这边关底boss已经被秒了。还能不能愉快的拯救世界了?   等帝辛发现有人闯入,并把闯入者放进来,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妖魔通天被彻底的毁尸灭迹。那东华上仙颇有几分阵法修为,而那护岛阵法无人主持,自助运行,并未展露其惊人的杀伤力。故而,东华在阵中困了许久,只是神色有些萎靡,并未被蹂躏得凄惨。   似乎是不想见那东华上仙,在他进门之前,通天已一挥手,消失在原地,也不知是隐身了,还是走了。   东华上仙进了门,草草一抱拳,便算是行过礼了。这些封神之后得道的神仙,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了什么,一知半解的认为封神榜上的神仙修为难进,又整日忙于公务,失了神仙应有的潇洒风度,故而对封神榜上的神仙很不感冒。他们哪知道,最早进入天庭的,除了太上老君那个特例,大多是无依无靠的散修,而封神榜上这些,才是水最深的!   帝辛并不在意东华的轻慢,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位东华上仙。他二人平日里交集少得可怜,自然没有什么龌龊不龌龊的。帝辛是个隐性的颜控,东华的样貌,实在不合帝辛的眼缘。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神仙既偏爱仙风道骨的胡子,又追求“白发童颜”,后来大概觉得“白发”显老,干脆成了“黑发童颜”。于是,乌黑的头发,一条褶儿都没有的童颜,配上仙风道骨的胡子——反正帝辛是觉得很奇怪。   瞧瞧帝辛交好的那几个,通天、孔宣和伯邑考,都是不留胡子的。他自己更是把下巴刮得溜光。太上老君倒是胡子老长——人家是白发、白须外加褶子皮,配在一起一点儿都不突兀。   东华上仙恰好就是如今神仙中流行的怪异打扮,不怪帝辛看他不顺眼。   “东华上仙来此有何贵干?”帝辛冷漠地问。   “贫道捉妖至此。”东华答道。   “妖?”帝辛微微蹙眉,道。   “前番妖魔通天脱困,为祸人间,被天雷击落,为雷光所缚,贫道勉力追赶,见那妖魔进了帝君的浮空岛。”东华言简意赅地答道。   那妖魔通天已被本君抽筋扒皮,毁尸灭迹了——帝辛自然不能这么答。且不说八仙还要刷那个妖魔成仙,便是他收集煞气炼法宝,怕也会被许多神仙视为魔道。那等神仙虽奈何他不得,可总被人指指点点,总是不舒坦的。   “哦?且待本君查看。”帝辛敛目,装模作样地以神识扫过全岛,道,“那妖魔通天不在岛上。”那妖魔通天都不在了,自然不会在岛上。没有哪条规定说神仙不能撒谎。然而,所有的神仙都知道,撒谎对修行不利。于是,大多数神仙学会了故作高深,把“天机不可泄露”挂在嘴边。余下的大多装傻或是真傻。最后剩下的那些,要么高冷不理人,要么如帝辛这般玩文字游戏。   “那妖魔可是逃了?”东华眉头微蹙,道。   “岛外有阵法护持,除了上仙,本君不曾察觉有人闯阵。”帝辛道。通天教主那个级别的,他可定察觉不到。   东华被那阵法折腾了许久,自觉不会有人无声无息的出入。于是,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忽然,他见帝辛身旁的桌子上摆着两个茶碗。他心中一跳,不动声色地问道:“帝君有客人?”   “一位老朋友了。”帝辛随意地说。   “帝君那位朋友,他……”东华追问道。   帝辛打断了他,道:“他不喜热闹。”是的,虽然收了弟子三千,凑成了万县来朝,通天教主本人却是喜静的。确切的说,上古时候留存下来的神仙,除了那个哪儿有热闹往哪儿凑的准提,余下都是喜欢清静的。   见帝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东华知趣的告退。这位东华上仙离去时的眼神,颇耐人寻味……   “他怎的那般看我?”帝辛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作为一个在位二十余年,在位期间除了天下诸侯反了一半,没出大事的帝王,帝辛自然不可能是没心没肺的莽汉。虽说他平日里不务正业,疑心技能点早已刷满。比起人间的朝堂,神仙的世界还是很简单的。东华那一眼,简直就是在说“你是坏人”了。   “他以为你与那‘妖魔通天’有所勾结。”通天教主答道。原来方才他并未离去,只是隐身。   真是何等清奇的脑洞啊!帝辛呆了半晌,将方才的对话回忆了一遍,叹道:“听闻他乃是上古时候,东王公转世,怎会如此无知?”紫微帝君和截教走得近,在天庭不是秘密。所有的仙人都知道,天底下只能有一个通天,如果“妖魔通天”这一劫成功逆袭了神仙,截教圣人绝对会灭了他。紫微帝君就是疯了,也不会和“妖魔通天”是一路人啊。   “封神之后,通天之名,只在三教之内称呼。洪荒隐秘,东华所知不多。”通天道,“他终究不是东王公。”   东华上仙是天庭中特别的存在。他的资历不高,来天庭的时日,比帝辛还短些。许多年长的神仙与他交好。乍一看,他就是个守规矩的神仙,要说有什么特别,就是他的交友范围了。与他年龄相当的神仙碍于年长神仙的威慑,不敢与他亲近。   东华有此际遇,盖因其来历与众不同。   洪荒时候,碧海之上,诞生了一位男仙,主理阴阳之气,凡升仙的,都要先拜他。因此,他也被尊为“东王公”,又称“东华帝君”。按理说,这东王公比如今的玉帝更适合当三界神仙的头头。可惜,东王公因卷入天地大劫陨落,一缕残魂转世成人,修道成仙,便是如今的东华上仙。   东王公陨落于天地大劫中,死得彻底,不能诈尸来和玉帝争三界之主的位置。东华上仙虽是东王公残魂转世,到底与寻常神仙转世重修不同,故不能回忆起前世之事。   东华上仙到底是东王公残魂转世,灵魂深处还留有一点儿前世的影子,到了天庭,觉得不少人和事眼熟。人嘛,到了一个新地方,总会下意识的向自己熟悉的事物靠拢。是以,东华在天庭的好友,多是些“老”神仙。   相同的人,相似的景,有时候东华上仙一个晃神,就说出了昔日的话。只言片语,惹来老神仙好一阵唏嘘。有些不明所以的,干脆就把他当成了东王公。本来,老朋友聚在一块儿,就要好好唠叨唠叨当年旧事。可是,昔年旧事什么的,真的不好说。东王公的年代,还活着,又值得一提的,不是准圣就是圣人,这边你说人家,那头人家就心生感应了。而那些不在了的——好好的拿死人说事儿,晦气!洪荒大能的隐秘事儿不好说,这东华上仙又是一副生而知之的模样,想来也不用别人向他普及某些常识吧。也就是说,东华虽然和老人家打了不少交道,那些古早的事,却是一知半解。   不幸的是,东华上仙是封神之后得道的,没赶上“通天教主”名扬洪荒的好时候。也就是说,他知道三清,却不知圣人的概念;知道通天,却不知此通天非彼通天。通天教主和上清真人的等式,他也从没建立过。   帝辛不知东华上仙曲折的人生经历,也没把他的怀疑当回事儿。不管东华上仙上辈子多么了不得,现在也不过是迟个到,就会被玉帝捆了的神仙。如果这么一个神仙的怀疑都能让他这个紫微帝君惶惶不可终日,那还是别玩了,直接回家睡觉吧。   ——八仙是人教与佛门下的一局棋,且看他怎么收场吧。   瞧着帝辛那副“懒得理他”的模样,通天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勾起唇角。    第48章   却说东华上仙自觉发现了了不得的阴谋,回天庭寻找佐证的资料。既然是阴谋,自然不能摊开来说,不能随便扯个人就问。他下意识地就找到了博学又随和的老神仙——太上老君。   面对老朋友,东华问得很直接。他说:“紫微帝君,是否与那妖魔通天有旧?”   听到“紫微帝君”四个字,太上老君下意识地老脸一皱。幸亏他胡子多,没叫东华看出端倪。没办法,这位紫微帝君,平时当个酒肉朋友很好,办正事也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可就是这个过程,太……令人难以描述。太上老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双手借着宽大的袖子,飞快的掐算,而后无奈——听说过抢法宝、抢机缘、抢徒弟,再不济,抢个老婆回来也成,可是,这抢劫数……   知道了帝辛干的事儿,太上老君就忍不住暗暗叹气。这天地间,从来不太平,大灾小劫的,就没断过。有的劫数很小,随手就能化解。有的劫数很凶残,将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牵扯其中。劫数不全是坏事,更有大机缘隐藏其中。比如那封神之劫,殷商就成了最大的赢家。这一回东海底下的煞气出事,太上老君打算掺和一脚。   太上老君没什么坏心思,他只是顺便给自己捞点儿好处。   太上老君,不,应该说是太清圣人有个毛病——懒。因为他的道是无为,一般人都没发现。在他身上,是先有了“无为”,还是先有了“懒”,还真不好说。他懒得教徒弟,手下除了不能算弟子的三皇五帝,就只有一个玄都大法师撑门面。然而,不管怎么懒,太清圣人毕竟是立下人教,凭借教化众生的功德成圣的,该做的,他必须做。春秋时候,各教弟子敛去修为,行走凡间传教。太清圣人回头一看,发现他这个人教教主,竟没有可用之人。玄都那孩子也是个“无为”到底的,让他去传教,他能睡在半路上。于是,太清堂堂圣人,不得不亲自去人间传教。不过,他自己不必玄都好到哪儿去。太清圣人颇有自知之明,十分无赖地用了本名“老子”——圣人亲自下凡传教了,你们看着办吧。谁敢和圣人抢啊?在诸多圣人门下或明或暗的帮衬下,太清圣人的传道很成功。   这一次不得不亲自动手给懒癌晚期的太清圣人敲响了警钟。为了不再落到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他得为自己找几个高档次的“狗腿子”。   太清圣人看上了这一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劫难,让太上老君谋算八仙。八仙中有好几个出自老君门下,就是他谋划的结果。他是真的懒啊,他的童子转世,还要东华上仙去点化,他自己完全没有出头的意思。也就是东华这种实心眼儿的傻子才会这般任劳任怨。   把东华上仙算作八仙之一,却是太上老君的好心。东华为昔年东华帝君转世,道号仍是“东华”,更有许多神仙将他视为昔年的“东华帝君”,于是,他彻底的和“东华帝君”绑在一起,承袭了那位洪荒大能的气运。这不好吗?一点儿也不。   天道这玩意,惯会落井下石。平日里或热心助人,或耀武扬威,或欺软怕硬,或争强斗狠,或风流不羁,天道从来不管。若是哪个被打落尘埃,天道就开始死命的找那人的茬,定要令其永世不得翻身。哦,怎么说太粗鄙了,文雅的说辞就是输光了气运,为天道所弃。   昔年东华帝君卷入天地杀劫,输了个彻底,自然不剩下什么好运势。继承了他的气运,东华上仙的气运早就低到了谷底。幸好他这辈子修持己身,功德做了不少,不然早就遭人打杀了。即便如此,若没有大机缘,他的仙路也就走到这儿了,日后还有各式各样的麻烦等着他。   这年头拐子太多,实心眼儿的孩子都不够用了。太上老君委实不愿看这个老实孩子倒霉,干脆算计着让他彻底舍弃“东华帝君”这张烂牌,借着这次的劫难,再证仙道,在人教挂个名。日后呢,老君差遣他更加理直气壮,他倒霉了呢,老君也有理由出手。谁成想,竟有人搅局,还搅得这般彻底!   老君默默地想着这事儿,眼皮耷拉着,耷拉着……啊……困了……   东华与老君相识多年,知道他这毛病。他无奈地唤道:“老君!”   老君吃了一惊,清醒了,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东华耐着性子,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老君念头一转,忽然就有了旁的心思。他说:“那紫微帝君未封神时,便于通天教主交情匪浅。他二人联手,谋划颇多,老道不是对手啊。”   “果然如此……”东华闻言,皱紧了眉头,自言自语道。   老君在一旁看着,暗暗点头。作为东华上仙的老朋友,老君当然知道东华“常识”缺失的毛病。他故意模糊了“通天教主”和“妖魔通天”,引导着东华对帝辛的怀疑发展壮大。想那紫微帝君平息了此次劫难,也抢了八仙的机缘。让他还八仙个仙道正果,也很合理不是?   老君素来是装糊涂了,此番玩文字游戏,只觉脑仁儿生疼,也不知那紫微帝君怎玩得那般愉快。   有了太上老君的“指点”,东华上仙已将心中怀疑坐实了九成。剩下的一层还是在评估紫微帝君罪责大小,而非考虑他是否无辜。   东华上仙不止在怀疑紫微帝君在这次劫难中起的作用,更是在思考如何处置。   封神榜上的神仙,还是六御之一,这紫微帝君不是轻易动得的。东华闹不清那封神榜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也知道,那小小一张榜文,事关三界秩序,轻忽不得。   ——管秩序的扰乱秩序,这么一想,事情更麻烦了。   虽说对封神榜上的神仙不感冒,紫微帝君地位比他高,资历比他老,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东华上仙心烦得差点儿没把他那彰显仙风道骨气质的宝贝胡子揪秃了。   ——或许这就是东华转世的吕洞宾不留胡子的原因?   麻烦的还有同属八仙的各位仙友。他东华上仙在八仙中威望不小,可要说让他鼓动八仙对付六御之一的紫微帝君。或者直白点儿说,让他领着还没归位的八仙造反,想想就觉得不靠谱。   啊,是了,还有最糟糕的。他东华上仙就要去凡间转世投胎。到时候,他连紫微帝君是谁都不记得,哪还知道什么阴谋。若是不能在转世之前让众仙友明白形势严峻,就糟了大糕了。   不知不觉,又过了许多年。孙悟空不再西方当他的佛爷,反而围着天庭的蟠桃园晃荡——可以理解,毕竟是个猴儿嘛。那猴子先是和打理蟠桃园的牡丹仙子有了交情,而后顺势和八仙相识。他掺和了八仙许多事,有好有坏,也不知算是帮了忙还是捣了乱。   终于,东华上仙投胎的时间到了。在这之前,他很给力的将怀疑的种子种在了几位仙友的心中。   ——东华上仙果然能干,不愧是被懒圣人盯上的苦力。   那妖魔通天修为一般,为祸一方的技能点却已点满,在被毁尸灭迹之前,他早已向手下的妖魔布置祸害八仙n年计划。妖魔依计行事,虽偶有失手,总的来说,仍在计划之内。这么一群小喽啰闹腾着,八仙中已经成仙了的那几位,竟没有一个发现真·关底boss已经被秒了。在东华上仙最后的指引下,他们卯足了劲儿,找紫微帝君的麻烦——没找着。   紫微帝君在哪儿呢?在浮空岛。浮空岛在哪儿呢?在天上。   真是奇了怪了,那浮空岛平日里就飘在天上,一目了然的,怎的看不见了?   帝辛在测试浮空岛的防御阵法,整个岛一会儿隐形,一会儿变形的,不懂阵法,连浮空岛的影子都摸不着。八仙中没有这等技术型人才。   八仙尝试过在紫微宫及浮空岛以外的地方偶遇紫微帝君,顺势探探虚实,劝其改邪归正。   帝辛还真的和八仙中的几位打过照面,穿着他那身银灰色道袍。八仙将他视为路人,全不理会。   八仙成仙日短,又常在人间厮混。帝辛大多数时候溜号,偶尔上工也只在紫微宫窝着。他二者根本没有交集。   ——东华上仙百般算计,独独忘记向他的仙友们描述紫微帝君的样貌。   ——说起来,八仙似乎都有这么个特点:顺顺当当到了成功的前一步,一个转身,一个疏忽,功败垂成,事情转向更糟的方向。   帝辛从来没把八仙放在眼里。他在为另一件事忙碌。   诸葛小蜜蜂终于把浮空岛的建筑设计图捣弄出来了。图纸设计出来了,下一步就是盖房子。想要房子用得久,凡间的材料自然不行,得用天材地宝。碧游宫的天材地宝很多,通天不介意帝辛取用。但是,碧游宫的那些天材地宝,适合炼法宝、铸造兵器、炼制阵旗,盖房子?呵呵,你听说过制造电脑和修建高楼大厦用相同的材料吗?哦,是的,从分子原子的角度讲,它们还是很相似的。    第49章 番外·大王脚下有个洞   大王脚下有个洞,磨盘大小,黝黑一片。大王一脚踩空,掉下去了。幸得通天教主就在身侧,一把揪住大王的衣领。大王他……还是掉下去了。   帝辛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屋里的摆设很陌生,空气里的味道很陌生,双手很陌生,估计脸也是陌生的。   这样的经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帝辛的表现比上一次沉稳了许多。   帝辛感应自己的身体——朦朦胧胧的,似有似无,只知没死。想到他一脚踩空之时,身旁的通天向他伸出了手,帝辛安心了——有圣人照看着,他的身体出不了事。   帝辛感应他的紫微星——比方才好一点,仍似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他与封神榜上神位的联系仍在,即使把自己玩死了,也不会魂飞魄散。嗯,可以随意折腾了。说起来,用着别人的身体死了,封神榜那块儿怎么算?   帝辛感应自身的元神——还是太乙金仙级别,早被彻底祭炼,又称“灵魂绑定”的山寨版诛仙四剑,以及对应着周天星辰的阵珠皆在。很好,不管是自保还是欺负人,他都不担心了。   然后才是新身体的情况。   被倒霉附身的这位,是个成年男人,不入仙道,只是个凡人。他手部皮肤细腻,保养得宜;身上的衣服料子极好,做工上佳,样式?抱歉,这个只是亵衣。这人似乎是修道之人,资质尚可,有几分浅薄的修为。体内灵力的属性及运行方式很陌生,但明显比不上帝辛的。待有了空闲得把功法换回来,明明有熟悉又好用的,没道理将就次品。   最后,该看看这人的模样了。   帝辛随手幻化水镜,照了照,发现这人四十来岁,眉眼生得不丑,就是脸圆了些,瞧着像是发福了。   看完了自己再看看别人。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出,最先“看”到的是附近堪称富丽堂皇的古建筑群。至于是哪个“古”,帝辛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是商代的。然后,他“看”见了许多法力低微的道修,零星几个在巡视,余下的在睡觉。看来只是个本事有限,过分追求排场的人间修道门派?华而不实,前途有限。   就在帝辛打算向更远的地方“看看”的时候,他发现有人向这屋子走来。那是四个人,三男一女,修为在这一群道修中算是高的,比帝辛附身这人低了些。他们明明是道士,却穿着甲胄,眉心一点朱砂,不伦不类的。观他们言行举止,刻板多过洒脱。   瞧着那四人的目标真的是自己这件屋子,帝辛将“远眺”的神识收回。   片刻之后,房门被敲响,一个女声传来:“宗主。”   宗主?帝辛微微蹙眉,并不对这个称呼意外。在发现自己这个身体的修为在此处道修中最高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位倒霉的仁兄大概是这里的头头。不过,“宗主”是什么玩意?不应该是“掌门”吗?“宗主”什么的,听着像反派唉。   “进来。”帝辛散了水镜,平静地说。   门外四人推门而入,被“宗主”的模样震了震。他们的宗主素来走高冷风,最重仪表,哪有穿着亵衣见人的时候?   帝辛大大方方地以雪白的亵衣示人。他坐在床上,看着愣在门口的四只。   这四人差不多同时回过神来,一个个单膝跪地,道:“属下青龙朱雀白虎玄武见过宗主。”   真好,这四只连名字都报出来了。如果是个合格的穿越者在这儿,就该小心翼翼地套话了。可惜,帝辛或许合格,或许不合格——他不想玩穿越游戏。   “宗主?对不起,我不是。”帝辛淡淡地说。   帝辛说得太淡定,地上那四只愣了那么一小会儿才意识到他们的“宗主”说了什么。然后,他们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摆出战斗的姿势。显然,他们信了。不是帝辛自带弱智光环,实在是他们的宗主太严肃,太认真,绝不会开这种玩笑。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那四只终于意识到,他们宗主的壳子被人占了。若是别人,哪怕是他们四个中的一个,壳子被抢,把那壳子和抢壳子的妖孽一块儿剁了就行。可是,丢了壳子的是他们的宗主。他们的宗主不只是他们的头头,更是门派的精神领袖,他们与朝廷的纽带——当朝国师。这样的人物,轻易死不得。   帝辛承诺,若是他们那位宗主魂魄仍在,他会把壳子还给他。那四人显然不信,尤以朱雀眼中的怀疑最是明显。   终于,帝辛不耐烦地说:“你以为我看得上这张圆脸吗?知道的是中年发福,不知道的还以为出门让人给揍了呢。”   然后,画风彻底扭了。   “宗主脸颊圆润,一脸福气,你竟然敢嫌弃?!”朱雀愤而反驳,不见丝毫女子的坚持娴静。   帝辛凉凉地瞥了这姑娘一眼,道:“你们有什么事啊?”   瞧了一眼仍在愤怒之中的朱雀,自称“青龙”的男人说:“每日清晨,宗主带领门人在玄心大殿做早课。”   “好吧,那就去吧。”帝辛道。然后,他毫不避讳地当着这四人洗漱更衣。这位宗主的衣服就搭在床边,不必担心穿错了。   衣服什么的,帝辛穿得很顺利。然后是头发。他的目光在四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朱雀身上,道:“你们宗主平时梳什么发型?”说着,把木梳递了过去。   朱雀呼吸一滞,恶狠狠地瞪了“宗主”两眼,终于认命地接过了木梳。   “手脚轻些,这可是你们宗主的头发。”帝辛坐下,仍不忘“提醒”。   ——如果这是游戏,朱雀的怒气值一定已经爆表了。   一刻钟之后,“宗主”的头发收拾妥当了。帝辛瞧了瞧铜镜中模糊的影像,道:“走吧。”   “等等!还没完!”朱雀恶声恶气地说。她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竟是脂粉,还是金色的。   帝辛扫了那脂粉一眼,又看了看朱雀,道:“你们的宗主竟然是个娘娘腔。”   “你!”朱雀瞪着“宗主”,说不出话来。   “难道我有说错?”帝辛无辜地说。这回他真的说错了。殷商时候,男人搽脂抹粉是个别现象。魏晋之后,男人越来越臭美,女人用的化妆品,他们都敢用。到了唐代,皇帝还会在特殊的日子,分赐大臣口脂、面脂。男人搽脂抹粉,真的不是娘娘腔的专利。   鸡飞狗跳之后,帝辛与那四只“神兽”达成和解。在他们宗主“丢失”期间,帝辛扮演宗主,不插手宗门事务。作为回报,他们四个不主动谋害“宗主”,供吃供喝,提供必要的情报以免“宗主”穿帮。   这个时候,时候已经不早,早课已经结束。帝辛不必冒着被拆穿的风险,在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见其他弟子。他拿着四只“神兽”提供的资料,研究他到底到了个什么样的地方。   把“宗主”需要的东西扔过去,四只“神兽”就走了。往日里,宗主够强大,也信奉者能者多劳的理念,大事小事一把抓,以致于遇到事情,四只“神兽”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跟着本能走。现在,“宗主”安顿好了,他们得去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送走了四只神兽,帝辛开始“认识”宗主。   宗主姓金名光,道号没有,表字不详。此人是大唐的国师,高冷好排场。   此处名曰“玄心正宗”,是天下正道之首。其日常任务是斩妖除魔,终极副本是七世怨侣。   所谓“七世怨侣”,就是一对小情人,连着七辈子爱而不得,终于怨气冲天,唤醒了灭世魔王。这第七辈子还在进行中,终极副本还没通关。   且不说这对小情人连续掉在一个坑里的悲催,单说他们失恋七次就能灭世,就让人感觉好励志——每只单身狗都是了不得的存在啊!   既然提到灭世,那就说说这个世界吧。   帝辛能够感应到他的紫微星,能够感应到属于他的神位,说明这里依旧是封神榜力量覆盖的世界,也就是说,理论上,这里归天庭管。然而,这里绝对不是他熟悉的人间。他熟悉的人间,可没有“玄心正宗”这么一个传承了近千年的修道门派。   通天教主曾提过,当年妖巫之争,洪荒破碎,道祖整合大块碎片,组成如今的洪荒大地。当时诸圣忙于补天,无暇理会“小”的碎片。“小”碎片沿着一定的轨迹运行,分分合合的,或碰撞湮灭,彻底回归洪荒天地,或彼此融合,经过漫长的演化,自成一界。也不知那洪荒碎片一开始就夹带了生灵,还是后来自行演化,一些界天竟有了文明的痕迹。因这些界天仍在天道之下,大势发展,多与洪荒有相似之处。   当时听了通天的介绍,帝辛没心没肺地说:“那我们所处的洪荒外面,会不会有一个更大的洪荒?”通天教主由此静思七七四十九日,也不知想通了什么没有。   现在所处的世界,大概就是一个小界天吧。    第50章 番外·大王脚下有个洞   帝辛一直在闭关,那四只神兽以为他是害怕露馅,其实他是在为宗主修改功法。宗主本人在旁看着,恨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   是的,宗主本人,就是那个金光。刚来时,帝辛没发现宗主的魂魄,也不知是穿越了,还是被自己挤扁了。知道他和朱雀开始关于“圆脸”的争执,宗主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有怒气升腾。帝辛察觉有意,随手将其封印。等他研究完了四“神兽”给他资料,才解开封印,放出了圆脸的宗主。   无端端被抢了身体,那个无耻的抢劫犯还对身体的主人进行人身攻击,宗主怎能忍?然而,在一系列撒泼打滚之后,金光发现,他拿这个抢劫犯没有办法。他拿任何人都没办法。人们看不到他,除了那个可恶的抢劫犯。   讨回公道失败,金光宗主到底舍不下自己的身体,舍不下玄心正宗,只能跟在身体旁边,看着那个抢劫犯祸害他的身体。   半个月之后,帝辛为他的“小号”升级完毕。他不知道这个界天的顶级力量是怎样的。照金光这个正道第一门派宗主来看,升级之后的“宗主”,已经是“独孤求败”了。   如果这是打怪升级,帝辛已经可以碾压大小boss,顺利通关,可惜,他现在玩的是“逃出密室”,武力值强大不代表能找到回家的路。   ——这真是个悲(xi)痛(wen)欲(le)绝(jian)的故事。   就在帝辛打算从引导npc(金光)处套资料的时候,第一个副本开启的声音传来了。   之前已经说过,玄心正宗的日常任务是斩妖除魔。这个“魔”可不是当初魔祖罗睺传下的道统,它在这个世界,是“邪类”的统称。这个“魔”,大多是得道的异类,也就是帝辛知道的“妖”,余下的那部分,是走入邪道的修道之人。混血什么的,数量太少,不提也罢。   可是,为什么要自称为“魔”哎!妖是天道之下的生灵,虽然荣耀不再,还是被天道承认的生灵。魔祖罗睺已经被道祖鸿钧秒了,遗志不改,与天道死磕。上头没人,办事难啊!大家都在天道手底下混,顶着人家死对头的名号,哪怕不是真的,也碍眼不是!说不得哪天就被天道彻底刷了。   日常任务难度随机,不是次次都能完成的。若干年前,金光宗主的一个日常任务只完成了一半——困住了妖魔,却无力斩杀,最终只能将其封印。   现在,这个封印松动了。看守封印的弟子察觉到变化,报告宗门。金光宗主是一位事必亲躬的强人,遇上这种事,他都是自己上的。可现在,他有心无力。   那四只“神兽”商量了一晚上,决定将“宗主”打包,一同去加固封印。   现在这个“宗主”是个夯货,带他做什么?拖后腿吗?当然不是,他们有不得不带他去的理由。   金光宗主不只是玄心正宗的宗主,还是大唐的国师。所谓“国师”,就是披着世外高人的皮的政客,还是等级颇高的那种。政客嘛,就免不了与达官显贵打交道。之前有他们四个看着,用“宗主闭关”的说辞,将上门拜访的人打发了。现在,他们得去处理那个棘手的封印,没人在京城坐镇,谁知道这个假货受不受得住权势的诱惑?   什么?留一个人看家?得了吧,当年那么厉害的宗主都没能斩杀,只能封印的妖魔,他们四个上都未必够呢。再四缺一,找死呢吧!   ——啊喂!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你们要做的,不是对付完全体的boss,而是加固封印唉!   玄心正宗赶到的时间非常巧——帝辛手搭凉棚,眺望远处妖魔突破封印卷起的巨大风暴。四只“神兽”——好吧,其实人家是玄心四将——及其他玄心门人被吹得东倒西歪,没注意到他们的“宗主”的过分悠闲。那位飘着的金光宗主更是倒霉。灵体状态的他被吹出去老远,帝辛“好心”地甩出一条灵力构成的丝绦,缠在他的腰上。下一刻,“丝绦”绷紧,颇有弹性地那么一弹,金光宗主飞了回来。   ——大王,你把人家宗主当溜溜球玩,真的好么?   “妖魔刚刚脱困,现在正虚弱,我们可以趁机斩杀。”青龙说道。随后,他装模作样地向“宗主”请命,另外三人也跟着请命。他们脸色灰暗,似乎认定了此去与送死无异。玄心四将和周围的玄心门人,没有一个说要“暂避锋芒”“容后再议”。   “去吧。”帝辛随意地说,惹来不明真相的玄心门人侧目。   之后,玄心四将来了一次简短的讨论,朱雀被留下压阵,另外三人带着大部分玄心门人去除(song)魔(si)了。留下的玄心门人疑惑地看着他们的“宗主”。看方才的魔气,就知道此次的妖魔十分强大。宗主怎么不身先士卒了?   朱雀察觉到周遭氛围的怪异,四下扫视,将门人古怪的视线通通瞪了回去。   同伴冒险除魔,她就得留下来看着这个夯货,还不得不帮他遮掩!朱雀妹子的怒气值已然爆表。   相较于朱雀,与帝辛朝夕相处了许久的宗主多少知道他的“底细”——好吧,至少知道这人不是草包。他在努力劝说这个可恶的抢劫犯出手除魔。   帝辛轻飘飘的一拂,金光宗主飞远了。他看向杂草丛生的某处,道:“声东击西吗?”   “什么……”朱雀没明白“宗主”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正想问明白。   就在这时,有魔气从那处草丛溢出,下一刻,震天的吼声传来,那声音古怪得紧,辨不出属于何物种。   夹杂着血腥的魔气直冲帝辛而去。那处草丛本就离他们不远,朱雀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现。那一刻,她的大脑真的是空白一片。   魔气被挡住,落在地上,一只……长着鳞片,大概是豹子的东西侧倒在地。虽然不知道“宗主”是怎么逼退这玩意的,朱雀还是尽职尽责地拔剑挡在“宗主”身前。   那“鳞甲豹子”再次冲来。在它抓到朱雀之前,帝辛扔出了几只小旗。是的,那就是玄心门人用来布阵的最寻常的阵旗。小旗插在地上,似乎没什么特别。下一刻,那“鳞甲豹子”像是撞到了什么,狠狠地弹了回去,而后就在小旗扑腾,却始终无法冲破阻碍。   玄心门人维持着拔剑的动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宗主?”朱雀小心翼翼地说,语带期待。这么厉害,只要宗主能办到,宗主他回来了吗?   “唔?”帝辛用一个懒洋洋的语气词回答了她。   失望与愤怒在朱雀眼中闪过,终于,她狠狠地扭过头——她的宗主才不会这么懒散!   四缺一“神兽”带着门人,在魔气爆发之处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忽然感到他们的后方有魔气。他们匆匆赶回,只见在地上扑腾的鳞甲豹子,不知发生了什么。朱雀皱着眉头,指着地上不起眼的小旗,道:“宗主出手,降服了妖魔。”   这个时候,宗主之前的留守也变成了引出妖魔的妙计,玄心门人只知宗主英明神武,哪还记得方才的怀疑?   玄心四将面色凝重。之前只觉得这人是个夯货,他们宗主太过倒霉,一切只是巧合。现在,见到了“宗主”随手降服妖魔的本事,他们不由得怀疑,宗主丢了身体,真的不是这货的阴谋?   不管是怀疑还是信任,玄心四将都得照看好他们的“宗主”。金光宗主比玄心四将想得开。他试图劝说帝辛将他的力量用在斩妖除魔上。   “不好意思,我熟悉的,都不是人(众仙:……),关系最好的那个,还是妖魔的头子(万仙来朝的截教教主:……)。”帝辛懒洋洋地说着,轻飘飘的一挥手,金光宗主滚远了。   就在帝辛散发反派气场的时候,又有副本开启了。阴世幽泉——据说能让所有玩家删号重来的终极副本,开启了。   ——这游戏安排得不合理,按照阴世幽泉一爆发,世界重归混沌的设定,它才应该是终极副本好么!   ——这是单身狗的励志游戏啊,终究副本怎么可以与情爱无关呢?   阴世幽泉事关三界安危,玄心正宗全体出动。   出发前,帝辛对玄心四将说:“老规矩,还是你们做主。不过……有件事你们可得好好想想。”   “想什么?”朱雀问道。到底是显露了真本事,虽然怀疑这位“宗主”的目的,玄心四将会认真听他说话,而不是用一句“闭嘴”打发他。   “阴世幽泉这么大的事,你们那个老朋友肯定会来。到时候你们只要让那个阴世幽泉爆发,就能彻底的斩妖除魔了。”帝辛说,“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阴世幽泉呢。”什么玩意竟然能让演化完全的一方界天重归混沌?圣人吗?   玄心四将神色一凛,将同时刷阴月皇朝和阴世幽泉的念头抛却。   另一边,帝辛笑眯眯地看着金光宗主,道:“所以说,劝说他人很麻烦,怂恿他们往前走,他们自己就悬崖勒马了。”   金光宗主瞪了“抢劫犯”一眼,没什么气势。自从这人抢了自己的身体,玄心正宗就是玄心四将在打理,乱子出了不少,那四只“神兽”进步了许多。这让勤勤恳恳,事必亲躬的金光宗主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那阴世幽泉,你有几分把握?”金光宗主问道。    第51章 番外·大王脚下有个洞   说起来,抢劫犯与受害者直接的氛围,从何时起变得这般友好的?   “我都没见过那玩意,怎么知道有几分把握?”帝辛懒洋洋地说。   金光宗主听了,眉头一皱。若非他现在只是个魂魄,怕还要把脸色变上一变。他说:“攸关三界安危的大事,你怎可如此儿戏?!”   “我不是你的属下。”帝辛凉凉地看了金光宗主一眼,道,“三界比你想象的坚韧得多。”   ——金光其人,其实人还不错,就是脾气不讨喜。真可怜,他竟遇上了脾气比他大,最是任性的大王。   阴世幽泉能够喷出极品魔气,沾上了,任他是人魔妖鬼,尽数化为劫灰。阴世幽泉爆发,三界重归混沌。说活物会死,还可以理解——就当是烈性毒药嘛。可是,三界尽毁,怎么想都不靠谱。如果世界都承受不了,阴世幽泉又是如何存世的。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你要用什么装能溶化一切的液体?真空反重力场吗?   阴世幽泉在忘情森林,离玄心正宗的总坛颇有距离。“总主”骑马,其他人跑比,两者对比,帝辛觉得马匹的颠簸都不难受。   忘情森林外面有阵法守护,不让魔气外溢。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魔气厉害,那阵法构造的结界已是破破烂烂,小股的魔气间断的冲出结界,或散去,或攻击左近的生灵。   好巧不巧,玄心正宗诸人赶到时,已经有一群魔站在那里。他们也是刚到的模样,正好赶上一次魔气外溢,几个小兵被正面击中,瞬间灰飞烟灭。   两方人马差不多是同时发现了对方,认出了对方“老朋友”的身份。本能一般,他们不约而同的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帝辛扫了一眼,没发现那群名为“阴月皇朝”的魔里有自己打不过的,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对玄心门人道:“后退十里,安营扎寨。朱雀,这里就交给你了。”   然后,在阴月皇朝众魔古怪的目光中,“金光宗主”带着玄心正宗的门人离开了。   朱雀撂下一句“先封幽泉,再议战事”,也转身离去。   被留在原地的阴月皇朝众人大眼瞪小眼,瞪了那么一会儿,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鹰派的纷纷站出来请战,被倾向鸽派的魔道头头——七夜圣君阻止。   就在阴月皇朝众人也打算找地方安营扎寨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忘情森林里冲出来,修补了阵法,又跑向另一个方向,对忘情森林外的“人”视而不见。   阴月皇朝众人面面相觑,转眼又开始了新的讨论。   “宗主”轻飘飘几只阵旗收服妖魔,惹来玄心门人学习阵法的热潮。虽说阵法这东西不好学,大多数人坚持了十天半个月就放弃了,但也有零星那么几个坚持了下来,比如,沉默寡言的玄武。对于有天赋又有好学之心的人,帝辛不介意随口指点几句。   帝辛到底不是个合格的老师,更是从没想过在古早的年代普及数学知识。他只是让玄武把阵法应用在生活的每个角落,日子久了,阵法自然就学好了。   ——废话!在生活中每一个角落挖陷阱,为了自己不陷进去,拼了命也要学好啊!   安营扎寨的时候,玄武顺手布置了阵法。   帝辛在帐篷里,等着诸人安排妥当之后,招来玄心四将,道:“我去忘情森林里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方才“魔气”外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哪里是魔气啊,分明是煞气嘛!“诛仙四剑”好久没投喂了,现在看见了如此之多的煞气,他忍不住打起了阴世幽泉的主意。   玄心四将大惊,想劝谏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位“宗主”比他们的宗主还固执,只要有了主意,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听。   ——那是固执吗?大王他明明是任性!   也不知从几时起,这位“宗主”在与玄心四将的相处中,竟占了主导地位,明明他什么都没做的好么!   玄心四将还在努力思考如何开口——他们很清楚那就是徒劳。被命运糊了一脸的金光疾言厉色的说了好几句,被残忍无视。   不理会快要黑化了的金光宗主,帝辛对玄心四将说:“我意已决。”   “若是阴月皇朝来犯怎么办?”朱雀问道。自从担起了玄心正宗的担子,玄心四将稳重了许多。若是金光仍在,他们此刻肯定忙着请战,完全不考虑打不打得过的问题。现在,他们已经能够评估敌我双方实力,认清没有“宗主”坐镇,他们打不过“编制”完整的阴月皇朝。   “唔……”帝辛想了想,道,“不用理他,没事的。”   玄心四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地离开了。这位“宗主”虽然不管事,他应下了的,还没出过篓子。他说“没事”,那应该是没事的吧。   看了一眼气急败坏,浑身散发着黑之迷雾的金光宗主,帝辛好心安抚道:“放心,不会把你的身体弄坏的。”   金光宗主更怒。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吗?!好吧,他确实有点儿……有些担心。更重要的是封印阴世幽泉!身为宗主,他应该坐镇玄心正宗才对!   朱雀担心的确实有道理。如果阴月皇朝来偷袭……不,应该说,如果他从忘情森林里出来,发现玄心正宗被灭了,那是何等的悲催啊。帝辛其人,本事挺大,生活自理能力不高,至少,在古代社会,要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难度不小。   帝辛走出玄心正宗的营地,思考了一小会儿,将营地外的阵法修改。如果哪个玄心门人走出营地……那就算他倒霉吧。这阵法意在困敌,只要没精神崩溃自杀,或是极倒霉的和敌人陷在了一个地方,一时半刻死不了的。   金光宗主漂浮在旁,看着帝辛的动作,皱着眉头,道:“为何不直接将阵图交给玄武?”   “难道你不知道偷来的吃的最香吗?”帝辛反问道,“我若是主动教授,那四只神兽就该怀疑我的用心了,哪还有心思学习?”   金光宗主想要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   忘情森林中尽是散逸的煞气。帝辛放出“诛仙四剑”,吸收煞气。他和金光宗主悠闲的……在林子里迷路。   ——不,别说得这么难听,大王他是依据林中煞气密度,寻找阴世幽泉的泉眼呢!   在忘情森林里差点儿被人撞到,是始料未及的。那不是人,是魔。方才……似乎在阴月皇朝那一撮里头,有个长着模样的。那魔被林中煞气逼得神智昏聩,没察觉此处尚有一名老对头。他晕头转向地冲进了“诛仙四剑”的护持范围,无意识的冲撞被闪开后,自己绊倒在地,脸朝下,一时爬不起来。   “每次见到有人脸朝下着地,都意外的觉得欢乐。”帝辛无良地说。   “此人在阴月皇朝地位颇高,你速速除了他!”金光宗主几乎与帝辛同时开口。   他们都听到了对方的话,并嗤之以鼻。   帝辛蹲下身,推了推那魔,见他没什么反应,便使劲儿一掀,将他翻了过来。这“魔”长得挺俊,一张脸棱角分明,比金光那张圆脸好看多了。   “魔的脸皮很厚吧,这么摔都没坏。”帝辛说。是的,这魔的脸上沾了尘土,没有一丝擦伤。   帝辛站起来,招来清水,泼了那魔一脸。那魔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他看向帝辛,惊愕地说:“金光宗主?”好吧,方才所有人都站着,唯有“宗主”骑着高头大马,被认出来不奇怪。   “唔……你是哪个?”帝辛说。不用想了,阴月皇朝的,他一个都不认得。   那魔神色复杂地看着帝辛,道:“七夜。”   “七夜魔君!”金光宗主惊呼。   “哦。”帝辛十分冷漠地说,“你进忘情森林做什么?”   那魔,不,七夜警惕地说:“本圣君做什么,似乎与宗主无关。”   帝辛看了看悬浮于半空的“诛仙四剑”,再次看向七夜,意思十分明显。   七夜沉默半晌,道:“找人。宗主来此有何贵干?”   “散步,观光。”帝辛随意地说。是的,他是来参观阴世幽泉的,最好把它顺手牵羊了。   七夜语噎半晌,忍了又忍,终于道:“宗主说笑了。”   阴月皇朝这位七夜圣君是一个温和派的魔,在“金光宗主”没有表现出敌意的情况下,他没嚷着“正魔不两立”,更没毅然决然地走出“诛仙四剑”的护持范围。嚷着要“拆伙”的是金光宗主。不过,那是谁?有人看见吗?   煞气缭绕的忘情森林不辨方向,帝辛与七夜跟着感觉走。在寻找阴世幽泉的路上,他们找到了忘情山庄。七夜毫不犹豫地提步进入。帝辛略一停顿,跟了进去——这山庄里头,大概可以找到向导?   就是慢了这么一步的功法,七夜已经和一个圆脸的青年打起来了。那青年用的是玄心正宗的法门,可惜修为不高,本事更差,脑子似乎还不太清醒。   ——说起来,玄心正宗流行圆脸吗?    第52章 番外·大王脚下有个洞   青年被七夜ko在地。帝辛一指点去,青年迷迷糊糊地,会认人了。他惊讶地说:“金光师兄?”   ——又一个认识金光宗主的,可惜,大王不认识他。   这青年唤作诸葛流云,是玄心正宗前代宗主燕赤霞的徒弟——金光宗主在旁介绍。他并不想这个抢劫犯知道玄心正宗太多的隐秘,但是,连人名都叫不出来就太过分了。   诸葛流云修为糟糕,基本的眼力还在。他能看出来,那个长了一头卷发的男人是个魔。金光师兄很靠谱,金光师兄很负责,金光师兄绝不姑息妖魔,虽然金光师兄和自家师父师娘关系不好,但他绝不会看着一个魔害他们。   诸葛流云还是没办法对这个魔放心,即使他是和金光一同来的。   绝望山庄的正厅或靠或躺,昏着四个人,分别是糟老头一般的燕赤霞,依旧是圆脸的司马三娘,剩下的两个金光宗主不认得: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一只狐妖。   ——哎呀,忽然想起寡人的毛绒绒了……   这四人昏睡是因为煞气入体,帝辛弹出四道清光,将他们体内煞气逼出,他们相继醒来。   诸葛流云一直知道金光师兄很厉害,并不觉得如何,只一心一意照看他的师傅师娘。七夜诧异地看向“金光”,他是知晓这“魔气”的厉害的。玄心正宗的宗主竟然这么厉害吗?   “难怪你敢独自进忘情森林。”金光宗主神色复杂地说。   燕赤霞和司马三娘一眼就认出了“金光”,一旁的魔被彻底忽略。   “金光,你怎么会在这里?”司马三娘警惕地问。燕赤霞也是那么的不友善。   “你们认得我?”帝辛眼珠子一转,道,“或者说,你们认得这具皮囊?”   ——这话信息量太大,容我们缓缓。   诸葛流云警惕地退后一步,道:“难道你不是金光师兄?”   “你是什么人?竟然能控制玄心正宗的宗主?”七夜问道。   “金光?”帝辛扬起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道,“我确实不是。”   众人被金光灿烂的笑容震了震。   “你这是什么意思?!”金光宗主怒吼道。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司马三娘问道。   “我?说了你也不认识。”帝辛痞气地说。   “你是怎么骗过玄心门人的?”司马三娘又问道。   “你是说玄心四将吗?他们知道啊。”帝辛再次给出一个乐观向上的笑容。   “怎么可能?!”诸葛流云叫道。   “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呢!”帝辛终于使出必杀技——治愈系笑容。   所有人都被雷倒了。不,是所有人都被弱智光环笼罩,相信“金光宗主”是个乐观开朗的好人。   继帝辛之后,七夜也爆了马甲,而后,他与燕赤霞进行了某历史遗留问题讨论。   帝辛退后两步,看向十分不淡定的金光宗主。   “你到底想怎么样?”金光宗主质问帝辛。   帝辛勾唇一笑:“我发现你人缘很糟糕呢。”   “所以你就胡闹?!”金光宗主怒道。   “我是为了不败坏你的名声,宗主。”帝辛继续笑。   “你——”金光宗主忽然停住,瞧向那边的人和魔,又惊讶地看向帝辛。刚才,这抢劫犯和他说话了,那边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你不会以为‘说话’只能用嘴巴吧?”帝辛似笑非笑地看着金光宗主,他的嘴唇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金光宗主愣了一瞬,而后复杂地说:“传音入密?那是已经失传的高深法术。”   帝辛凉凉地看了金光宗主一眼,“只是最基本的法术罢了。”说完,他向那一撮人走去。他们的讨论已经告一段落,开始商量怎么离开这里了。   这个时候,金光宗主不认识的那两只才找到存在感。那狐妖叫聂小倩,是七夜的妹妹。那个书生则是聂小倩的情人,叫宁采臣。   “你们在这里停留许久,可知那阴世幽泉在何处?”帝辛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燕赤霞皱着眉头,道。   “我要去瞧瞧。”帝辛随意地说。   “你疯了!”司马三娘道,“阴世幽泉随时可能爆发,现在去阴世幽泉只有死路一条。”   “我能平安来到这里,能救醒你们,自然有办法对付那阴世幽泉。”帝辛道,“有没有人愿意当向导?”如果不是此处煞气弥散,贸然将神识外放,可能沾染煞气,他根本就不需要向导。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终于,燕赤霞一咬牙,道:“你真有法子对付阴世幽泉?我带你去!”   “大胡子!”司马三娘抓住燕赤霞的胳膊。   燕赤霞拍拍司马三娘的手,将她的手指掰开。走向帝辛。   “大胡子,我和你一起去。”司马三娘说,虽然瞪向帝辛,“你最好不要骗我。”   “我总不会连自己一起坑。”帝辛笑道,“七夜你们……”   “算我一个!”诸葛流云道。   “一起去吧。”七夜道。想着方才这位“金光宗主”游刃有余的模样,或许,阴世幽泉真的有转机。   “七夜哥哥!”聂小倩低声惊呼。   “小倩,你……”七夜又有了犹豫,自己去是一回事,带上妹子去冒险就……   “小狐狸和书生可以在这里等,绝望山庄本就有结界,加固一下就好了。”帝辛道。   聂小倩与七夜讨论了一小会儿,决定和她的小情人留下来。临走前,聂小倩对七夜使用了鼓励技能——“我相信七夜哥哥”。七夜各项数值翻倍,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出了绝望山庄。   绝望山庄外,帝辛略略改动了护持山庄的阵法。司马三娘看得眼前一亮,道:“你懂阵法?”司马三娘也是个阵法大家——当前世界的。   “雕虫小技罢了。”帝辛随意地说。不是他谦虚,实在是,改这个阵法,真的不值一提。   在燕赤霞的带领下,他们一行五人凭借“诛仙四剑”的护持,走向阴世幽泉。燕赤霞和司马三娘的心境本是严肃的,悲壮的,舍身成仁的。渐渐的,他们看到了“金光宗主”的给力程度,放松了些。   “你真的有法子对付阴世幽泉?”诸葛流云凑过来套话。   “不过些许煞气罢了。”帝辛说。   “煞气?不是魔气吗?”诸葛流云惊讶地说。   你竟然说妖气和煞气是一种东西,小心妖族知道了糊你一脸——帝辛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似不屑回答如此简单的问题。   “我觉得和魔气很像啊。”诸葛流云挠挠头,道。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走正道的妖。”帝辛道。这方界天的妖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修行功法大多走了邪路,许多更是凭借吃人提升修为,故而妖气中带着邪煞之气。那些妖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以这种伤天害理的法子修炼的妖,根本过不了天劫那一关。凡人没有好功法,无法在寿数耗尽前成就仙道。没人飞升,难怪天庭众仙不知道这方界天。   “正道的妖?”七夜蹙眉道。   “人有善恶,妖也有好坏。”帝辛道,“正邪,本就不当以种属相论。”   “妖欲行正道,当如何?”七夜追问道。   “或避世潜修,感悟天道,或修持己身,积德行善,”帝辛道,“便是无缘仙道,亦会有所得,比庸碌一生,为祸一方好多了。”   “仙道?你是说什么?真的有神仙?”诸葛流云惊讶地说。没人看得见的金光宗主亦紧紧地盯着帝辛。得道成仙,没有哪个修道之人不想。   帝辛微微一笑,道:“有的。”他隐晦地瞧了金光宗主一眼,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道:“想得道成仙,首先不能当国师。”   金光一愣,想问清楚,那抢劫犯却不再理他了。   “你说妖可得到成仙,魔又如何?”七夜问道。   帝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称之为‘魔’的存在,就是我所说的‘妖’啊。我不知你等为何自称为‘魔’。‘魔’与‘道’相对,神仙很不喜欢呢。”   “金光宗主”的话的信息量太大,众人需要消耗一会儿。在抵达阴世幽泉之前,他们一直沉默着。   阴世幽泉在一座山洞里,浓厚的煞气从山洞里冒出来,让人看不起里面的动静。   “比上次更凶险。你真的有办法?”燕赤霞皱紧眉头,道。   帝辛驱使“诛仙四剑”飞入山洞,吸收其中煞气。山洞涌出的煞气顿时稀薄了许多。   “你这是做什么?”司马三娘惊叫道。其他人也是惊讶地看着帝辛。他们只看见“魔气”被那四把剑挡在外面,却没发现那四把剑其实是在吸收“魔气”。   帝辛微微一笑,道:“可以进去了。”原来,就在他们惊疑的空档,“诛仙四剑”已经吸收了山洞中煞气。   众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司马三娘道:“怎么办到的?就是你用那四把剑镇压阴世幽泉,也只是让魔……煞气不再涌出,山洞中原由的煞气呢?”   七夜猛地扭头看向“宗主”,道:“你那四把剑能吸收魔气!”   另外三人闻言,纷纷向远离帝辛的方向退开一步。没办法,“魔”才用“魔气”。能够收用“魔气”,怎么都不像正道。    第53章 番外·大王脚下有个洞   帝辛不理会那四人的恶意,借着他们让出的空位,走入山洞。余下四人相互看看,提步跟上。   山洞中怪石嶙峋,生机断绝。众人七扭八拐,走了一小会儿,终于看到了阴世幽泉。   那似乎是个小水潭,过于浓郁的煞气以雾气的形态显现,好似温泉。可惜,这里的温度称不上温暖。只站在旁边,便觉寒意阵阵。不是低温,而是由心底升起的战栗。   “诛仙四剑”分列四方,将阴世幽泉围住,不让煞气外泄。另有一剑浮在煞气中,只能看见古拙的剑柄。   “莫邪宝剑!”金光宗主与燕赤霞夫妇同时惊呼出声。   七夜与诸葛流云目光灼灼,盯着那宝剑,一个是凝重,一个是好奇。   那煞气看着汹涌,后劲无穷,怎想到吸了不到半个时辰,“潭”中“水位”就开始下降了。又过了一刻钟,“水位”下降了差不多两米,见底了。   ——说好的阴世幽“泉”呢?怎么只是个才挖了个头的窖井?   ——好吧,如果真的成了“泉”,它早就开启灵智,出来祸害众生了。   “阴世幽泉竟然枯竭了!”燕赤霞惊喜的表情与“宗主”的失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他人,包括金光宗主,都沉浸在喜悦中。帝辛伸手召回“诛仙四剑”,正打算走进“窖井”,瞧瞧“井”底有什么,忽然,一股纯粹森然的杀气冲出,向外窜去。众人被这股杀气震慑,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   在那缕杀气飞出山洞之前,帝辛施法定住了它——感觉略熟悉。   帝辛让那道杀气在手指间游曳,细心探查之后,觉得世界真小——   通天教主的诛仙四剑是杀伐之道的至宝,已经现实的法宝中,就属它的杀气最重。在漫长的时光中,不知哪一次,有一缕诛仙剑气离家出走。它没回去,也没就此消散。它找了个窝安顿下来。而后,零零散散的“小字辈”,邪气、阴气、怨气纷纷来投。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气”混在一起,成了煞气。那缕诛仙剑气不愧是洪荒杀伐至宝上逃逸的一缕气,与阴邪之气同居多年,被煞气包裹,未曾被污染,仍是纯粹的杀伐之气。它一直老老实实宅着。直到有一天,小窝饱和了,它不得不领着小弟抢地盘。于是,阴世幽泉爆发了。   帝辛将这缕诛仙剑气封印。森然的剑气在他手中化作无害的琉璃珠子。   “这是什么?”诸葛流云最沉不住气,抢先问道。   “大概,算是阴世幽泉的泉眼吧。”帝辛想了想,道。   “阴世幽泉的泉眼?”除了七夜还算矜持,燕赤霞夫妇和诸葛流云都把脑袋凑了过来。金光宗主仗着自己无形无质,毫不顾忌地穿过燕赤霞的身体,站在了最前面。   帝辛后退一步,大方地伸出手,让他们看个仔细。   诸葛流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这个“泉眼”,感觉……什么都没感觉到。   “这就是刚才那股杀气?”司马三娘说,“它到底是什么?”   本不想解释太多的帝辛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个主意。他说:“那是一缕剑气。”   “剑气?什么人的剑气这么厉害?”诸葛流云惊叫道。其余三人一魂具是惊讶万分。   “不是‘人’的。”帝辛微微摇头,道,“它来自一位神仙,一位很厉害的神仙。”   “神仙?神仙的剑气怎么会是阴世幽泉的泉眼?神仙不都是好人……神仙吗?”诸葛流云问道。   “人有好坏,妖有好坏,神仙自然也有好坏。你们难道不曾听闻过‘瘟神’这等恶神吗?”帝辛微微一笑,道,“便是神仙都是好的,神仙的剑气又哪里懂得善恶呢?这剑气滞留凡尘多时,为阴邪之气沾染,生出煞气,积年累月,聚少成多,便是这阴世幽泉了。”   金光宗主失神地看着那个无害的琉璃珠子,叹道:“不过一缕剑气……神仙之威啊……”   帝辛唇角一勾,道:“七夜可是用剑?”他看向挂在七夜腰间的宝剑。   七夜握紧一夕剑,道:“是。”   “那就给你吧。”帝辛轻描淡写地将琉璃珠子扔给七夜,“这剑气中蕴含着那位……神仙的道韵,细心参悟,或有所得。”   事发突然,七夜接得颇有那么几分手忙脚乱。他说:“给我?本圣君可是阴月皇朝的圣君。”   “你要做什么?!”金光宗主怒道。   其余三人都用“你疯了”的目光看着帝辛。   “那缕剑气蕴含的道与玄心正宗不符,留之有害无益。”帝辛道,“且此剑气源自道家,魔君一朝得悟,弃魔入道,或未可知。”最后,他温和一笑,“这具皮囊早晚会还给金光,被我修改过的功法却是回不去了。这剑气与我修行之法同出一门。到时候,你们师兄弟要好好相处啊。”   七夜忽然觉得手中的琉璃珠子很烫手,当真是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燕赤霞夫妇及诸葛流云陷入不同程度的呆滞。一帮没人看得见的金光宗主,彻底的风化成灰了。   七夜终于还是手下了琉璃珠子,成了金光宗主的“师弟”。金光宗主的不淡定达到了顶点,彻底破灭之后,竟冷静下来——这大概可以被称为“心如死灰”。   “你……您其实是神仙吧?”司马三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帝辛微微一笑,不语。   “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吧!”司马三娘恳切地说。   听了司马三娘的话,燕赤霞心虚地别过头,诸葛流云叹了口气,金光宗主微微蹙眉,七夜则是不明所以。   “你女儿怎么了?”帝辛问道。   司马三娘娓娓道来,竟还是与那七世怨侣有关。   有一对小情侣失恋七次能灭世,就是传说中的七世怨侣。为了避免他们真的灭世了,玄心正宗的祖师强行改变一对男女的命运,造就了七世姻缘,克制七世怨侣。   ——当着失恋小情侣的面秀恩爱,真的不会让对方更加黑化?这七世姻缘和七世怨侣一样的不靠谱。   只是七世姻缘没关系,不就是婚姻不自由吗?这年头,有几对夫妻是自由恋爱的?别用现在绝望山庄里的那堆举例子,那是个别现象。   为了发挥七世姻缘的威力,他们还要修行一部名为“玄心奥妙诀”的功法。这部功法呢,很特别,一旦修行就停不下来,一旦用了最后的大招,就是死路一条。   ——练就练呗,不用最后的大招不就成了!   司马三娘的女儿,燕红叶,就是七世姻缘的女方,并且修行了玄心奥妙诀。   “学了便学了,不用最后那一招便是。”帝辛说道。这就和每个神仙都懂得“自爆”这种同归于尽的大招,真正去用的少之又少。真不明白,司马三娘到底在纠结什么。   司马三娘痛苦地摇摇头,说:“不是的,不是的,七世姻缘注定为七世怨侣而死,这就是命啊!”   “所谓天命,小处可改,大势不变。天道有一线生机,若能把握,大势亦可改。”帝辛道。   “也就是说,七世怨侣纠缠七世,爱而不得,怨气冲天是不可改的‘大势’,具体过程如何,是可改的‘小处’?”燕赤霞皱紧眉头,道。   燕赤霞夫妇与诸葛流云关心燕红叶,也放不下七世怨侣。玄心正宗和阴月皇朝的终极副本都是七世怨侣。一时之间,在场的三人一魔一魂都紧紧地盯着帝辛。   “我觉得,你们对‘大小’的定义有偏差。”帝辛无奈地说,“事关三界秩序,为大。比如这凡间的朝代更迭,勉强算是‘大’吧。至于那七世怨侣,除非他们能如夏桀与妺喜、周幽王与褒姒那般一恋倾国,否则,便是纠缠十辈子,也算不得‘大’。”   “话虽如此,可是……若是利用七世怨侣的怨气,在天魔冲七煞之日,引天魔下凡,魔化人间。”司马三娘说着,瞪了那边的七夜一眼。   “这阴世幽泉据说还可灭世呢。”帝辛微微摇头,道,“昔年……上古诸族混战,最终人族得了天道眷顾。天道之下,人族为天地主角,气运不绝,便是一时衰落,终有复兴之时。我虽不知那所谓的‘天魔’是什么……它最多为祸一时,不可能真的让妖魔成为世间主宰的。”   “你的意思是,七世怨侣并不能助我阴月皇朝占领人间?”七夜眉头微蹙,问道。   此言一出,七夜牢牢地拉住了三人一魂的仇恨。七夜似是未觉,只盯着帝辛不放。   “无论能与不能,”帝辛语带轻蔑,道,“将自身期望寄托于外物,整整千年,当真可悲!”轻蔑的目光同样扫过玄心正宗出身的几只,意味不言而喻。   与“可悲”的阴月皇朝纠缠多年,仍不能取胜的玄心正宗诸人同样面上无光,一时之间,竟是再说不出什么。   “回吧。”帝辛漫不经心地说。   帝辛一行人回绝望山庄接回了狐妖聂小倩和书生宁采臣。此时林中煞气已经稀薄了许多,再加上“诛仙四剑”的护持,他们很轻松地走出了忘情森林。   然后没什么好说的,副本已经结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54章 番外·大王脚下有个洞   金光宗主很想静静,可是他不能。那个抢劫犯竟然消失了,留下他面对全新的功法,综合能力提高许多的玄心四将,以及朱雀那惊喜中带着一点点小失望的眼神。   像抢劫犯那样,万事不管,只在关键时刻提点,或许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是,金光宗主到底舍不得玄心门人跌跌撞撞,磕得头破血流。   金光还是那个金光宗主,天生劳碌命。   转眼,阴世幽泉事件过去了一个月,七夜魔君找上门,带着一夕剑的碎片。   七夜试着以一夕剑为媒介,炼化那一缕“仙人剑气”。诛仙剑气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炼化的?一夕剑当场炸成碎片,七夜撂在床上半个月。万幸那封印十分给力,诛仙剑气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变回了琉璃珠子。   阴月皇朝不缺宝剑,可是一夕剑不只是武器,更是历代魔君的信物,等同于传国玉玺。这玩意,真的不是说毁就毁的。一夕剑需要维修,不,是回炉重铸。   ——除了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年的魔君一夕,阴月皇朝就没有顶级的铸剑师,怎么修复一夕剑啊?!   见识了“仙人剑气”的威力,七夜怎么也不会放弃这种力量,即使,它毁了一夕剑。   ——所以,你这磨人的小剑气,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七夜的老师,镜无缘一辈子希望人魔共存。七夜受其言传身教,也有这方面的意向,只是没表现出来。在忘情森林,见那位疑似神仙的“金光宗主”无所不能,态度和善,他不由得问了一嘴。那位的回答耐人寻味——   “人与妖和平共处,不在于向善的心,而在于强大的足以约束所有人与异类的制度。那样的时代曾经存在,那是我的来处。”   ——所以,“宗主”,我们来商量一下人魔共存。   在玄心正宗,七夜见到了宗主,可是,此宗主非彼宗主。七夜师弟他,还没做好准备面对金光师兄。   过了两个月,传来魔君的干妹妹和凡人议亲的消息。金光宗主有点儿小吃惊。那两位,应该就是在绝望山庄里遇见的狐妖和书生。虽说阴月皇朝的那些魔,时不时就会和普通人闹出感情纠葛,可是,这么明晃晃的嫁人,还是很少见的。   阴月皇朝把请帖送到了玄心正宗,金光随手扔给了朱雀。   等阴月皇朝那位公主出嫁的时候,前去围观的玄心门人惊讶的发现,狐妖竟变成人了。紧接着,聂小倩是七世怨侣中的女方的事情曝光。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宁采臣是七世怨侣的另一个。   化解七世怨侣的法子,杀了,或是让他们成亲。让其中之一与另外的人结合,让他们第七世仍然不能相爱相守——这是阴月皇朝的阴谋?   前来观礼的燕赤霞一家,以朱雀为代表的玄心门人,还有阴月皇朝的那一群,都不由得紧张起来。反倒是宁采臣的旁人亲友,不知人魔纷争,不明白这帮莫名其妙的家伙发了什么疯。   以七夜为首的阴月皇朝众人力挺聂小倩。燕赤霞一家有心促成聂小倩和宁采臣的姻缘,虽然那个燕红叶似乎不是很情愿。   宁采臣那个呆书生不知走了什么运,把一个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不说,还得到了燕红叶的青睐。若是之前,司马三娘肯定是努力撮合自己女儿和宁书生,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女儿当第三者,甚至直接做小。反正燕红叶练了玄心奥妙诀,活不久,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过得快乐就好了,何必管其他?可是,遇上那个“宗主”神仙之后,她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七世怨侣的灭世之劫,算不上什么大事。燕红叶大概是可以活下去的。既然如此,她的乖女儿就不要和心有所属的穷书生纠缠不清了。那个书生早早嫁了,她女儿也好死心。   朱雀掂量了一下诸人的实力,略作犹豫,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就好像她和她的手下只是普通的客人。   事后,得知此事的金光宗主很淡定。是啊,他怎么就没发现呢!那么多年,玄心正宗的诸多前辈怎么都没发现呢!天下的痴男怨女何其多,失恋七次就能毁灭世界什么的,这个世界早就被毁灭了无数次了好么!   不久之后的天魔冲七煞顺利度过,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又过了些时候,七夜找上门来,说要施行“人魔共存”,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忙碌了……   许多年之后,得到神仙馈赠的金光宗主和七夜魔君有幸飞升。洪荒的生灵成仙之后,可以选择留在人间修行,还是到天庭打工。小界天无法承载神仙的力量,那里的人得到成仙,必定先来天庭报到,然后再决定去处。   凡人飞升相当于定点传送,目的地在南天门外。在那里,他们会等到接引仙人,在许多繁琐的手续之后,他们将正式得到神仙编制,也就是所谓的“仙籍”。洪荒来的新晋仙人还好,他们大多有师父,知道一点儿内幕。小界天的就倒霉了些,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大多被骗取当苦力。   金光和七夜被拦在南天门外,茫然地看着云雾缭绕的天界建筑群,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前面的可是新近飞升的仙友?”一个妖媚入骨的声音传来,金光与七夜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妩媚妖娆的女妖。   “何方妖魔,竟敢在此装神弄鬼!”金光喝道,同时做好的出手的准备。   “放肆!”那女妖的脾气更大,她厉声道,“已然飞升成仙,仍被凡俗之念所困,尔等,不觉得羞愧吗?”   好歹折腾人魔共存多年,金光虽看妖魔仍是不顺眼,却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的斩妖除魔。只是,这女妖身带魔……妖气,长相妖媚不说,说话的语调也不那么正派。金光下意识地就一句呵斥出口,结果为自己招了一顿教训。金光其人,甚是骄傲,尤其是近些年修道有成,更是自持身份。让他道歉,还是向一个妖道歉,难。   “我们无心冒犯,还请姑娘见谅。”七夜道。这位也不是说下句的料,好歹能比金光软和点儿。   “罢了,你二人姓甚名谁,师承何人,飞升之前是做什么的?”女妖问道。   金光微微蹙眉。他已察觉,这妖魔虽然妖里妖气的,身上却无阴邪之气,不是为恶之妖。只是,他还是不想和妖魔打交道。   早知金光的脾气,七夜接口道:“我是七夜,阴月皇朝的圣君,这位是玄心正宗的金光宗主,师承……我们并不知道那位仙人的名讳。”   女妖敛目片刻,道:“我已知晓。我是在天庭供职的妖仙,你们……可以唤我阿苏。”语罢,她微微一笑,“飞升成仙并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你们想如何呢?独善其身,还是再为这天下做些事情?”   “姑娘此话怎讲?”七夜问道。   “所谓‘独善其身’,就是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远离人烟,体悟天道,又或是与三五仙友相聚,纵情欢乐,潇洒过活。”阿苏答道。   “听起来,像个神仙。”七夜笑着说。   “另一种呢?”金光问道。   “另一种就辛苦了。”阿苏道,“人间有坏人,仗恃武力,欺凌弱小。凡尘之外,有修行多年的大妖,仗着法力高强,为祸一方,寻常仙人亦奈何不得。也有那顽劣的仙人,做错事,死不悔改,扰乱三界秩序。天庭不管凡人的善恶,却不能坐视这等强大的妖仙胡闹。”   “我等修道一生,怎可纵容这等邪魔为祸人间!”金光肃然道。   “能够扰乱三界秩序,都是十分强大的存在,”阿苏柔声道,“很危险呢。”   金光眉头不皱一下,似乎不屑搭理如此愚蠢的“劝阻”。   “天庭正值用人之际,仙友能如此做想,自是最好,”阿苏绽开灿烂的笑容,道,“此路艰险,往仙友不改今日之心。”   听了阿苏的话,金光神色舒缓了几分,道:“自然。”   阿苏将注意力转向七夜,道:“七夜仙友呢?”   “我想找一个人,或是两个……”七夜皱起眉头,道。他已看出,这位阿苏姑娘,是希望他们能够在天庭供职的。他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他还有别的目标——找到他的“老师”。无论是当年那位“宗主”仙人,还是那缕剑气的原主,他都想认识一下。   “仙友可有线索?”阿苏问道。   七夜摇头。他的线索只有一缕剑气,以及金光那身功法,都不是能拿出来当寻人启事用的。   “那我也没有办法了……”阿苏轻轻一叹,道,“我的一个姐妹,有监听天下之责,或许……你可以去找她,只是……”   “请姑娘代为引荐。”七夜赶忙说。   阿苏摇摇头,道:“她总是忙忙碌碌的……”她看了七夜一眼,“或许,你可以自己找……”   紫微宫中,帝辛斜倚坐榻,听着伯邑考的琴声。忽然,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跑进殿,窜到帝辛怀里。帝辛摸着狐狸顺滑的毛皮,唇角勾起。   “大王似乎很开心。”伯邑考说道。   “确实。”帝辛心情颇好的说,“小蜜蜂不一定要自己捉,还可以送货上门。”   至今不知道小蜜蜂的伯邑考很茫然。   又过了许多年——   七夜:我觉得我们被骗了。   金光默默地翻开公文,眼皮不抬一下。   七夜:……我还是觉得我们被骗了。   金光(斜眼):先把你的公务做完再说别的。   七夜(傻笑):金光师兄,能者多劳啊~~    第55章   众仙还没从东华上仙下界的事情回过神来,吕洞宾就卷土重来了。这位未来的八仙之首不知在哪儿受了刺激,第一次上天庭,就大谈男女之情的美好,惹得王母老大不快,也让本已下决心斩断情丝的牡丹仙子心生涟漪。   牡丹仙子是王母娘娘手底下的小仙,顶着“最漂亮”的名号行走江湖。   她这个“最漂亮”的名头,很有水分。首先不说在那孙猴子眼里,浑身无毛的仙子和浑身是毛的母猴子那个漂亮,单说审美在正常人类范畴之内的。天庭流行仙气美人,清丽脱俗如嫦娥,明媚温柔如牡丹,都是公认的美人。妖媚入骨的妲己并不被看好。   ——为了自身的逼格,即使喜欢妖气美女,也要做出不屑一顾的模样。   牡丹仙子很漂亮,但要说最美——三霄随便出来一个都能秒杀她。王母的七个女儿的容姿也在她之上。更别说女娲那等圣人了。   事实上,很多女仙得到过诸如“三界第一美人”“天庭第一美人”“最漂亮”之类的赞誉,比如当年的瑶姬公主,比如王母娘娘的小女儿,比如嫦娥。当她们风头正劲的时候,这样的名头落在她们的身上。当她们出了事,犯了错,或是有女仙比她们更风光的时候,那“最美”的名号就不属于她们了。也只有那等没什么本事,又无所事事的小仙才把这种称赞放在心上。   “最美”的名头似乎受了月老的偏爱。每一个“最美”的女仙都要为情所累。瑶姬如此,七仙女如此,身为寡妇的嫦娥——好吧,在她这儿,倒霉的是喜欢她的男人。如今,轮到牡丹仙子了。   牡丹仙子喜欢东华上仙,那是一桩无望的单相思。在八仙之前,东华上仙一心做一个模范神仙,一言一行不越雷池一步。八仙计划启动之后,他一心一意想着八仙之事,别的统统无视。   ——于是,东华上仙高冷的外表之下,就是那种一次只能想一件事的单细胞生物吧。   牡丹仙子苦苦纠缠,东华上仙却想了法子,让她死心。而后,东华转世,牡丹仙子下决心放下情爱。如果东华就此消失,待时光流逝,牡丹仙子放下这段情,当年的事,就是一段年轻气盛的笑话了。可是,偏偏东华他回来了。那吕洞宾盯着与东华相似的眉眼,青葱水嫩的面皮,大张旗鼓的和王母顶嘴。   ——东华你个老妖精,你让牡丹仙子拿你怎么办啊!   王母娘娘终于对牡丹仙子彻底失望,要贬她下界。王母身边的仙子下界,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应该安排个不错的人家,至少是清白出身。太不堪,她王母的脸面也不好看啊。可是,王母她不是个正常的神仙。她是精神病。平时瞧着很正常,一遇到女仙思凡,她就发病给你看。王母娘娘让牡丹仙子沦落风尘,美其名曰让她看透情爱。   ——想对情爱死心,明明后宫才是最好的去处。   牡丹仙子是因为吕洞宾才被贬下凡的。八仙认为,引导牡丹仙子的转世重归仙班是他们的责任。于是,他们下凡度化牡丹仙子的转世去了。   什么?紫微帝君?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在一块儿的人有着某种相似的特质,比如八仙都如东华一般,一次脑子里只能装一件事。现在,装在他们脑子里的,是牡丹仙子。   ——在认错boss,认不出boss之后,八仙终于达到了遗忘boss的至高境界。   ——哦,别这么说,那妖魔通天的手下,还在致力于与八仙相爱相杀呢。   天庭走了个牡丹仙子,又来了个百花仙子。王母娘娘身边总会有个漂亮贴心的侍女,众仙见怪不怪,从善如流地将百花仙子捧为“天庭最美的女仙”。   八仙一直没放弃度化牡丹仙子的转世成仙,可是,那位已经上了王母娘娘的黑名单,怎么可能再得仙缘?在八仙的照顾下,牡丹仙子转世的白牡丹寿终正寝。她始终是个凡人。   八仙在人间折腾了许多年,妖魔鬼怪收拾了不少,队友找齐了,都转职成功,却因为缺少了刷掉终极boss的功绩,不能正式归位。他们只是普通的仙人,完全没有预期的崇高地位。   直肠子的八仙不会多想。常在人间的他们根本没意识到他们如今的地位,与预期相差极大。一直暗搓搓的等待高质量苦力到来的太上老君却不耐烦了。东华不给力,八仙更不给力——太上老君直接找到了帝辛。   给八仙升级?帝王为难了一下,他手里又没有副本……等等!他还真有那么一号副本。不不,不是碧游宫。八仙哪怕是天道的私生子,去刷碧游宫副本,也是全灭的结局。   他的浮空岛还是个只有设计图的空架子呢。八仙什么的,去盖房子吧。   太上老君的本意是让帝辛设个局,给八仙挖个坑,然后做工还债什么的。帝辛凉凉的表示,让他挖坑,八仙还不够格。   好吧,作为曾经埋在帝辛坑里的顶级货色之一,厚脸皮推销八仙这种临时工,太上老君还真做不到。   那怎么办?直说呗。   引导npc太上老君告诉八仙,想要正式归位,还要去紫微帝君那里做苦工。八仙这才想起来,东华上仙曾经说过,那位紫微帝君,其实是幕后黑手来着。   太上老君一派光风霁月,全然看不出当年误导东华的恶劣。八仙有心问明白,却败退在太上老君高深莫测的笑容中。   太上老君的高深笑容啊,那可是太清圣人苦练多年的压箱底绝技,刨除圣人那堪称作弊的道行修为,他就靠这个笑容吃饭了。   八仙有心和紫微帝君接触,探探他的底儿。他们大义凛然地去了紫微宫,没见到紫微帝君的面,就被打发到一个凡人的鬼魂手下干活。那鬼魂让他们盖房子,可是,八仙没有那个是泥水匠出身,哪会盖房子啊!更可气的是,那鬼魂竟然是个完美主义者!   ——愿太清圣人保佑八仙,也保佑帝辛的小蜜蜂。   不知从几时起,与天庭不对盘的三圣母开始在天庭走动,还在天庭的诸多女仙中有了不少好闺蜜。玉帝王母也乐意与这位女娲宫传人的外甥女缓和关系,一些露脸的活都交给了她。如果不是百花仙子风头犹劲,这位三圣母更愿意在她的华山道场修行,“天庭第一美女”的名头就该换人了。   与三圣母的好人缘相对的,是二郎神彻底烂大街的名声,连阐教出身的仙人都不爱搭理他了。如果不是这位的武力值高,早就有人戳着他的脊梁骨开骂了。   那杨戬的做法,确实让人难以理解。他一家就是天条的受害者。作为幸存者,他应该对那玩意深恶痛绝才对,怎的当司法天神当得那般尽职?又不是那种“我受的苦你们都要尝尝”的扭曲人格。   最近,那二郎真君不知抽了什么风,进入无差别攻击状态,连封神榜上的神仙都不放过。   ——难道是大姨夫来了?   封神榜上的那群,不能贬下凡,也不能封印。多年的天庭生活让他们成了老油条,前脚说要罚他们,后脚就“以死谢罪”,而后满血复活。打神鞭倒是能让他们疼上好一阵子,可是,他们大多是有靠山的。原本没有靠山的,也在这么多年里,找到了靠山。即使把火引到他们身上,玉帝王母也能主动给灭了。折腾他们,除了打脸顺便个自己拉仇恨,完全没有意义。也不知那二郎真君到底要做什么。   最让诸仙不解的是,你二郎真君不是看紫微帝君不顺眼吗?你找他的麻烦啊!你为毛从来都无视他啊!   帝辛从来不在乎二郎真君的大姨妈或是大姨夫,顶风作案是他的风格,在天庭狠抓神仙思凡的时候,他悠闲的离开了天庭。   天庭只说禁止神仙思凡,没说不许神仙离开天庭,更没规定神仙不能去凡间,所以,帝辛他也不算违反规矩。   在人间转了一圈,帝辛改道去碧游宫蹭挂。这一回,他连碧游宫的门都没进去。   面对长着通天的脸,穿着通天的衣服,有着通天气息的美人,帝辛皱紧眉头,道:“你是谁?”   对面的通天眉头微蹙,道:“怎么,连本座都不认得了?”   “那货谱大得很,若是想见我,他只会在碧游宫里等着;若是不想我进去,在我踏足金鳌岛的那一刻,就会施法把我扔出去。他绝不会在碧游宫门口当个迎客童子。”帝辛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是谁?”   对面的“通天”忽然笑了,左边的脸颊竟然有了一个酒窝。他好像一个调皮的孩子,语调轻快,说:“你猜。”   这种画风……   帝辛唇角抽搐,道:“三尸化身?你是……恶尸?”通天说过,除了道祖鸿钧走的是完全斩三尸的路子,其他的圣人都是借助功德成圣。本我难斩,三清都是只斩了善恶二尸。那么,二选一。三尸源自本尊,自然有本尊的影子。比起通天的内心住了个善良天真又调皮的小天使,帝辛更愿意相信,那位上清圣人的恶尸有着装乖骗人的小爱好。而最重要的是……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恶尸?”“通天”歪歪头,好奇地问。    第56章   “通天他最近心情不好,恶尸借机出来透气的可能性大些。”帝辛说到。自从那次梦中发狂,通天的心情一直不愉快。他的心里似乎压抑着什么,即使他看起来和正常时候没区别。   “这样啊,”“通天”一手摩挲着下巴,道,“你觉得,善尸是什么样的?”   帝辛试着脑补了一下温柔善良的通天教主,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说:“大约是以杀止杀的类型吧。”   “通天”双眼微微睁大,似乎想说什么,下一刻却消失在原地,再不见踪影。   “你对本座很了解?”通天的声音传来,周围却没有他的身影。   帝辛习以为常,提步走入碧游宫。   通天教主端坐云床,居高临下,看着帝辛。   “看来我猜对了,通天。”帝辛笑着说。   “方才你见过他了,感觉如何?”通天问道。   “连注定是‘恶’的恶尸都是如此可爱的存在,通天你真是个很好的神仙呢~”帝辛双手十指交叉,在胸前做祈祷状,同时露出一个堪称“萌系笑容”的傻甜白表情。   通天教主沉默了一瞬,道:“好生说话。”   “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看见你的恶尸的心情了。”帝辛摊开手,无辜地说。   通天教主垂下眼帘,道:“近日他闹腾得厉害。你去凡间的时候,把他带走吧。”   ——教主,你用这种嫌弃熊孩子的语气说自己的恶尸好么?   “可是,我现在只想好生修行。”帝辛一本正经地说。   “你?”通天怀疑地打量着帝辛,哂笑道。   “是的,本君要早日达到准圣境界,以真正承担起紫微帝君的重任。”帝辛一手端在胸前,一手背在身后,十分装逼的说。   大王他好歹兢兢业业地当了那么多年的殷商帝王,蝴蝶了整个封神,之后作为紫微帝君,行走江湖多年,没出过篓子。   ——将寡人内心深处种种念头拼拼凑凑,怎么也能分裂出一个工作狂的人格吧。   “既然如此,你便在此修行吧。”通天颇为大方的说。   然后,帝辛就真的在碧游宫安静地修行了。除了期间被琼霄仙子催眠“绑架”了一次,竟然什么意外都没发生。也不知是强大的动力激发了潜力,还是大王他真的想通了什么,明悟了了不得的道理,在碧游宫蹭了两百余年的挂之后,帝辛竟突破了大罗金仙的关卡。   大罗金仙啊,那是各教精英弟子才有的修为。若不是得了佛教东进的功德斩尸,西方的如来佛祖也还是大罗金仙呢。大王他修行不过……细算算,这货修炼了也有两千年了,还有着功德辅助、气运眷顾,现在能有大罗金仙的修为,也不过是及格水准而已。   世上有一种人,达到一个目标之后,就要去嘚瑟嘚瑟。   ——说的就是帝辛。   他的目标是准圣,确切地说,是斩出一个工作狂“三尸”,替他完成紫微帝君的公务。然而,他并不是一个死宅的神仙。准圣也不是死宅着修炼就能达成的境界。成为大罗金仙之后,帝辛静极思动,又想出去蹦跶了。   离开碧游宫的时候,帝辛很低调。他不确定,通天会不会再把他的恶尸扔出来。   ——大王才不信圣人的恶尸会只是个调皮的熊孩子呢。   离了金鳌岛,帝辛漫无目的地驾云乱逛,途径华山,恰好看了一出兄妹撕逼的热闹。热闹的结局是一个凡人男子抱着孩子,被一盏碧玉灯护着飞走,三圣母被二郎真君压在华山之下。   华山女神被困在华山之下,真够冷幽默的。   二郎真君发狠地把亲妹子关了起来,神色怅惘地极目远眺——发现头顶上那个偷窥的神仙。   二郎真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立即驾云追赶,同时打定主意——如果是不起眼的小仙,就扔下去给他妹子作伴;如果是有名有姓的神仙,就威逼利诱,让他闭嘴;如果是……   天上的那位完全没有躲闪的念头,就“站”在原地,等着二郎真君到来。   片刻之后,二郎真君认出了那位——晦气,竟然是最糟糕的那个!   “紫微帝君。”二郎真君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二郎真君。”帝辛亦拱了拱手,随意地说。   然后,这俩就站在半空中大眼瞪小眼了。二郎真君暗暗着急。他不知道这位紫微帝君看见了多少。更不知道怎样让他闭嘴。   终于,二郎真君咬牙道:“帝君可是有事路过此地?”   “无事闲逛。”帝辛微微一笑,道,“来了有一会儿了,瞧着下边儿着实热闹,不忍心打扰。”   二郎真君心底一颤,道:“帝君想要怎样?”   “真君何出此言啊?”帝辛惊讶地说。   二郎真君握紧拳头,道:“帝君,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便是。”不得不说,二郎真君对这位前·殷商帝王的印象一直很不好,一直觉得他是个居心叵测的阴谋家。上了天庭,他一直躲着帝辛走,并不知道大王他到底是什么货色。只瞧着铁板一块的紫微宫,就推测其主人很不好惹。如果只是帝辛,二郎真君还有胆量偷袭封印。反正紫微帝君经常在外游玩,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发现。可是,帝辛身后还站着上清圣人那样的大杀器。圣人掐指一算,什么阴谋诡计统统现形。故而,被帝辛抓了把柄,二郎真君只能选择条件交换的方式,让他保守秘密。   “真君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帝辛无奈地说。自打从太上老君那里得知了“思凡”这一天条的真相,帝辛就没再把它放在心上。即使知道刚才飞走了那一大一小两个凡人与三圣母关系匪浅又如何?他是大嘴巴的人吗?当年他名义上的妻子和他兄长生了俩儿子,他都没说什么哩。所以,真君,你对让寡人开条件了,是不是先把你的要求说说?   对大王的人品存在严重无解的二郎真君只当他是在装糊涂。这位好久不曾吃瘪的司法天神咬牙道:“帝君,秘密之所以有价值,就是因为它罕为人知,不是吗?”教导别人坑自己的感觉,略微妙。   “有的时候,公开的秘密,同样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帝辛还没明白二郎真君到底想做什么,自身的逼格让他顺着二郎真君的话往下说。   二郎真君脸色一变,道:“但是这一次,也不过是让小神难堪罢了。帝君当知道,小神并不是任人欺凌之辈。”果然,他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没趁着某只还是凡人的时候灭了他。   终于意识到二郎真君在说什么,帝辛微微勾起唇角,道:“真君难道不是一直对本君心怀厌恶吗?昔年封神之事,不过各凭手段,而西岐输了罢了,真君何至耿耿于怀,两千年过去,仍放不下?”   二郎真君神色一僵,道:“帝君说笑了。”   “本君真的没事需要真君帮忙,”帝辛道,“真君事务繁忙,就此别过吧。”   ——不行,你这么走了真君他不安心。大王,你不能这么走了。   “帝君留步!”二郎真君赶忙拦下即将离去的帝辛,道,“小神有事与帝君相商。”   “难道在真君心中,本君是那等东家长西家短的饶舌之人?”帝辛冷笑一声,甩袖离去。   遭遇二郎真君之后,帝辛没了游玩的兴致。他回天庭转了一圈,又去看了看他的浮空岛。   浮空岛上的房子已经盖好。八仙施工队功德圆满,正式归位。小蜜蜂们,也开始工作了。有几只小蜜蜂还是封神榜上的,看中这里的“时差”,干脆把办公室搬到了这里。   帝辛有心把他的毛绒绒抓来,却发现毛绒绒正踩着伯邑考的琴弦卖萌。伯邑考在一旁拿着剥了皮的葡萄喂狐狸。   ——算了,还是别打扰他们了。   在紫微宫转了一圈,帝辛去了兜率宫。自打见了通天的恶尸,他就开始好奇太上老君是上清圣人的那一尸。身外化身那玩意,由本体操纵,有一定的自主权,却没有完整自我意识——如果放任其生出自我意识,很容易就真的精分了。若说是三尸之一,太上老君既不是极端的善,也不是极端的恶。所以,他到底是什么啊?   和太上老君这样的懒人说话,直来直去才行。不然,你和他绕圈子,他就睡给你看。   “前些日子,我见识了所谓的‘三尸化身’。老君你是什么?”帝辛问道。   “都不是。”太上老君回答得非常痛快。除了完全是功德成圣的女娲娘娘,诸位圣人的成圣之道都是斩三尸。他们只是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借助了功德罢了。为了更进一步,圣人们从没放弃把本我斩出来。当年鸿钧拿出封神榜,自觉道行够了的太清圣人把自己的名字写上,试图借封神榜的力量,强行把本我拽出来。遗憾的是,天道不赞成这等取巧。太清圣人没能斩出本我,反而得到了一个有自我意识的身外化身。   ——所以,太清圣人他还是精分了吗?   ——是的。太清圣人应该庆幸,他精分出来的这个,和他本人一样懒。   “好了,你怎么会看到通天的三尸?”太上老君一脸好奇的说,“他向来把他的三尸化身藏得严实呢。”    第57章   “你怎么知道我见到的是通天的恶尸?”帝辛说,“天地间圣人有六个,准圣更多。不一定非得是他吧?”   “别人?”太上老君轻哼,道,“自从封神之后,女娲娘娘就没出过娲皇宫。阐教圣人和你没交情。西方那两个根本就是躲着你走。准圣?除了装无能的玉帝王母你还认得哪个准圣?那只孔雀倒是,可是,他没斩尸,你能看见什么?”   “说起来,准圣不一定斩尸,那……不是准圣,能不能提前斩尸呢?”帝辛问道。   太上老君懒洋洋地眯着眼看向帝辛,道:“你问这做什么?”   “想到会有个勤劳能干的另一个‘我’,认真负责的完成‘我’的工作,就心情愉快啊。”帝辛惬意地说。   “说起来……”太上老君亦陷入了美好的幻想。   ——懒散的太清圣人心中住了一个工作狂?好冷!   “算了。”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的太上老君率先叹了口气,道,“说说,你看到的‘三尸化身’是哪一个?想当初在昆仑山的时候,通天活泼过头,总是被原始训斥。自打斩了恶尸,他就安静下来了。等到……现在他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圣人了。”   “我也不知道啊。”帝辛坦然地一摊手,道,“我被惊到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消失了。”   “那还真是可惜。”太上老君半真半假的感叹道。   “想到那位不知是善是恶,还是不要接触太多比较好。”帝辛一边说,一边观察起太上老君来。   ——是的,那是个和善的美老头,但是,在真的只是个老头子,大王他没那么重口。虽然……大王他现在目光像是要把老君的衣服扒了……   身外化身有一定的自主行动能力,却没有完整独立自我意识。没有本体控制,身外化身大多是冷冰冰的好几程序一样的存在。   太清圣人借封神榜的力量催化出的身外化身正好相反。   太上老君是个爱看热闹,喜欢八卦的懒散老人。太清圣人本尊呢,封神时候,那位人教圣人其实没什么存在感。即使知道那是一位圣人,也会在一个不留神的时候忽视他。不是说他不重要,而是好像他本就在那里,所有人都他的存在都习以为常。   ——真他娘的见鬼!那明明是个陌生的神仙。   借助太上老君身份出现的太清圣人似乎比那位太清圣人多了些人情味儿。至少,“那位”能够享受八卦的乐趣。   所以,身外化身还能影响本尊吗?这完全反了吧。说起来,太上老君一直回避太清圣人的身份。可是,哪家的身外化身会否认自己的本尊呢?   “你在看什么?”太上老君轻咳一声,问道。真是的,平时都是他在别人面前走神,现在竟轮到别人在他面前走神了。   帝辛猛地回过神来,坦荡荡地说:“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东方的圣人都是美人,为何西方的两位长得那么寒碜人?”   太上老君沉默了一瞬,道:“帝君慎言。”   沉默了一会儿,帝辛提到了那位二郎真君。重点不是他那个思凡的妹子,而是二郎真君。   “两千年的心结到现在还没放下,阐教那么多仙人都没说什么,偏他还把我当坏人,”帝辛惋惜地说,“这么死心眼儿,难怪修为跟不上。”封神时,那位二郎神就已经摸到了金仙的边儿,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个太乙金仙,这修行速度,与他的资质不符。   太上老君一愣,大笑道:“那位二郎真君的心结,可不是当年西岐战败。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错,他确实是死心眼儿,放不下。”   “我真的不记得自己哪里惹过他。”帝辛无奈地一摊手,道。   帝辛在天庭安生没两天,又有热闹发生了。这一回,和紫微宫本没有关系。   三圣母私配凡人,生了个儿子要救娘亲,人没救出来,反而把自己的声望刷得老高——作为一个初出江湖的小虾米,那个叫刘沉香的小子也挺不容易的。   更不容易的是二郎真君。本来好好的司法天神,虽说名声不好,手下功夫那是杠杠的。可这杠杠的司法天神遭遇了刘沉香,就像遭遇了厄运光环,各种debuff狠狠的刷,做什么都不顺,堪称“怕啥来啥”。这不,种种失败之后,刘沉香的衣服被他的猪队友送到了天庭玉帝眼皮子底下。司法天神的里子面子,啥都不剩了。   得知外甥女思凡,还和凡人下了崽子,王母当场发病,叫嚣着要让三圣母一家好看。她哪还有王母的威严?分明是个疯婆子。   坑完了二郎真君和刘沉香,目的不明的猪队友打算离开。可是,不知怎的,它那身妖气暴露了,现在整个天庭戒严,抓捕这胆大妄为的妖精。   看着妲己拖回来的那只徐娘半老的狐狸精,帝辛突然不知说什么好。   “大王,只是我族中一个后辈,遇到了点儿麻烦,在这里躲几日。”妲己娇滴滴地说。   那只徐娘半老,看不见狐狸精特有的风骚的“后辈”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不是这老狐狸是个草包,也不是帝辛有意为难,紫微帝君司掌帝王事,有帝王之气护身,相当于自带王霸光环。心里有鬼的老狐狸遭遇王霸光环,不得不悲剧了。   ——毛绒绒啊,让这么一个老人家叫自己“老祖宗”,真的好么?   “这里毕竟是天庭,你速速送她离去吧。”帝辛说道。他懒得管这狐狸的来历,也不想知道杨戬那一家子的事儿。   “是,奴家这就带她离开。”妲己应道。不过是不小心遇见了,要有个说法,说都没把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等帝辛走了,那“老”狐狸扯着妲己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说:“那二郎神正带人捉拿小妖,现在离开恐怕……能不能求求帝君……”   “紫微帝君亲自下令,让我送你离开,他二郎真君还能怎样?”妲己勾起唇角,语气妖娆。   然后,那老狐狸见识了她“老祖宗”的厉害。   那位司法天神领着哮天犬,还有一票的天兵天将巡逻。妲己大张旗鼓的带着“老”狐狸往外走。老狐狸确定,二郎神和他家的狗绝对看见她了。哮天犬还指着她,和二郎神说了什么。可那二郎神愣是连个眼神儿都没往这边看。   老狐狸就这么战战兢兢,无惊无险地跟着妲己出了南天门,离开了天庭的地界。   真正见识了老祖宗的“本事”,老狐狸抓住妲己的袖子,想要说点儿什么。在她开口之前,妲己猛地将袖子抽了回来,道:“看在同族的情分上,本宫帮你这回。旁的事情与本宫无关,莫来烦本宫。”说罢,姿态万千地转身走人。   回去的路上,妲己再次遇上二郎真君。   确定妖精已经跑了,二郎真君巡逻的时候不像方才那么用心。确切地说,二郎真君的注意力很不集中。老狐狸猪队友把刘沉香放到玉帝王母的眼皮子底下,他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他正想着怎么善后呢。   “真君~”妲己笑盈盈地看着二郎神,声音柔得能挤出水。   二郎真君闻言,挤出一个胃疼的笑,道:“苏仙子。”他真的不是怕这只狐狸。这狐狸不用心修行,至今也不过是天仙道行。他只是心里有阴影。当年,他亲眼看着这只狐狸是如何的构陷伯邑考,如何找“姬昌”麻烦。当年无力自保的“姬昌”在这狐狸手下吃了不少苦头。而且,这狐狸最擅长恶人先告状,并将这恶习带到了天上。   真君他一点儿都不想和紫微帝君打交道。   妲己盯着二郎真君猛瞧。后者的微笑扭曲,成了便秘的经典表情。   “如果仙子无事,小神就先行告退了。”二郎真君说道。   论品阶,二郎神在妲己之上。然而,妲己是活着上的封神榜,所谓的肉身成圣,不曾彻底斩断在人间时的羁绊。在人间,妲己是帝辛的后妃,姜王后被压制得喘不过气。现如今,姜王后不知转世去了哪里。在外人眼中,妲己就是紫微帝君的夫人。甭管内里如何,除了王母和几位极少露面的女仙,妲己算是最尊贵的女仙了。在她面前,二郎真君还真当得起“小神”二字。   “明明是个有骨气的好儿郎,偏做出不堪的模样,”妲己勾起唇角,“你说,这天上的神仙,有多少是真的被骗,又有多少,装作被骗呢?”   “……仙子说笑了。”二郎真君笑容僵硬,道。   妲己上前一步,芊芊玉指在二郎真君心口一点,道:“真君心里明白~”   二郎真君整个人都僵硬了。   “真君事务繁忙,是本宫不打扰真君才是。”说罢,妲己带着一阵香风,扭着腰,妖妖娆娆地走了。   等妲己走远了,二郎真忙才回过神,一转身,发现包括哮天犬在内,所有人都瞧着他,目光那是意味深长啊。   见二郎真君回头,其他人看天看地,做出无辜的模样,其动作表情大概可以概括为——我们没看见紫微帝君的夫人和二郎真君有一腿。   二郎真君冷哼一声,转身走人。    第58章   要传八卦,就传大人物的。如果有幸传顶头上司的八卦,那就更带劲了。当然,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也是必须的。   紫微帝君的老婆和司法天神有一腿——这个八卦太刺激了!传!必须得传!死都要传!   当事人通常是最后知道消息的。两位,好吧,应该是三位当事人的内心全然不同。   二郎真君的内心是崩溃的。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和紫微帝君扯上关系!   妲己那是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她乐于和一切颜值达到标准的男性生物有暧昧的关系,即使那只是个无聊的误会。   帝辛淡定地将此事与太上老君分享,后者乐呵呵地摸摸胡子,表示二郎真君和妲己挺合适的。   ——所以,老君,你添了搅混水的爱好吗?就算你想玩,也别抢寡人的毛绒绒啊!   听闻妲己和二郎神关系暧昧,王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只狐狸精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说起来,那只狐狸大概是“思凡”次数最多的神仙。别的仙子还在玩文艺,她已经把人拖上床了。她也是悔改得最快的思凡女仙。她会用杀死情郎这等决绝的方式“悔改”。没过多久,她就又犯了。王母不是没试着逮过她,然而,事实证明,那挺没意思的。那只狐狸惯会喜新厌旧,即使没人打扰,最多玩上两年,她自己就回来了。   当思凡的女仙不是自己身边的人的时候,王母娘娘的精神还是很稳定的。她很清楚,为了日后能尽情享乐,妲己不会选不能一口吞掉的雄性迷往的。   那只没心的狐狸不会和二郎真君牵扯太多。也不知是哪个捕风捉影,乱传绯闻。   王母娘娘一眼就看出了真相。她借机叫来二郎真君,敲打一番,同时加强天庭的管理。   先不管八卦的事,只说那刘沉香。被三圣母一事刺激着,病得不轻的王母娘娘把众仙叫来灵霄宝殿,拨开云霞,看二郎真君捉拿刘沉香的“现场直播”。   这毕竟不是攸关三界安危的大事,王母说是让所有的神仙都去,实际上,去的不过是些品阶不高的小仙,还有一些好热闹的,以及和此事相关的神仙。   妲己和伯邑考代表紫微宫,去灵霄宝殿接受“禁止思凡”的实例教育。   二郎真君下界去捉拿刘沉香,几个时辰之后,他回来了。他是被玉帝叫回来的,因为这货和孙悟空打上,完全忘记了刘沉香。   之后就是各种爆料了。先是东海龙王说杨戬杀了他女儿,然后是杨戬毁坏古董,最后的压轴大戏是杨戬暗恋嫦娥。   众仙的视线不自觉的往妲己身上瞄。那二郎神前脚和妲己传出绯闻,后脚就承认另有所爱。也不知那堪称一代妖妃的妲己娘娘如何做想。   ——说起来,自从攻略帝辛失败之后,那狐狸精就对自身魅力十分在意呢~妲己扬起妩媚的笑颜,扭着腰出列,无视上头眉头紧皱的王母娘娘,绕过不依不饶的东海龙王和孙悟空,聘聘婷婷地站在杨戬身前。   二郎真君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真君躲着本宫做什么?”妲己逼近一步,道,“真君喜欢嫦娥?”   二郎真君不知这狐狸精玩什么把戏,沉默以对。   妲己的笑容愈见靡丽。她扬起手,狠狠地甩了二郎真君一巴掌。所有人都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渐渐的,众仙回过神,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知之前绯闻的孙悟空捅了捅东海龙王的腰,问道:“这女人是谁?好生厉害。”   “呃,她……”东海龙王只在封神的时候远远看过妲己一眼,将近两千年过去,他哪还认得出来。   妲己听到了孙悟空的问话,猛地转身,高高在上的目光扫过东海龙王,道:“本宫是殷商帝辛陛下的苏妃娘娘。龙王这回记住了吧?”   帝辛的大名,在水族中,尤其是东海水族中,足够吓哭小孩子。听到妲己如此高冷的自我介绍,东海龙王忍不住一缩脖子,哆哆嗦嗦地说:“是,是,一定忘不了。”一个凡人不至于把他吓破胆,两千年缓不过来。可那个凡人成了天庭的紫微帝君。当年刷龙族的队友仍在不说,还能随时从东海上拉来一个满级大神,附赠高手若干,老龙王不得不害怕啊。   妲己轻轻“嗯”了一声,再次将目光转向二郎真君。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巴掌,二郎真君回过神来,急退三步,半点打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真君早就定下了人家,怎么还敢跟个寡妇纠缠不清?”妲己凉凉地说。这话说得委实恶毒。“寡妇”什么,一下子就成了黄脸婆有木有!   “……仙子何出此言?”二郎真君惊怒道。众仙的表情十分的……魔幻。   “真君可还记得这个?”妲己取出一件焦黑的东西,双手捧着,举到二郎真君眼前。   “这是……龟甲?”二郎真君不确定地说。   “真君果然记得。当年你头也不回地走了,你留下的东西……还好好收着。”妲己笑容狡黠,“这个,可以算是定情信物吧。”   二郎真君上次和占卜打交道还是两千年前。那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意识到妲己在说什么,二郎真君的脸青了。   “那位是不便说什么的,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勾三搭四!”妲己义正辞严地说。   二郎真君的内心被“卧槽”刷屏,彻底死机。   看着众仙惊疑不定、议论纷纷的表现,妲己微微一笑。   ——凡是敢践踏本宫魅力的,本宫都会让他过得无比凄惨!   ——娘娘,二郎真君他是完全无辜的啊!!!   二郎真君的脸是绿的,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王母娘娘的脸是青的,因为某只狐狸精的胡闹。紫微宫的空气是冻结的,因为紫微帝君的愤怒。   本来,帝辛在紫微宫中开水镜,观看灵霄宝殿的“现场直播”。这没什么,神仙嘛,其实是最散漫任性的一群人。闭关,忙碌,守候一朵花的绽放,等待一棵草的凋零,又或是直白的懒惰——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逃掉玉帝王母的召集。只要他们的理由没触动那两位的死穴,刺激着王母娘娘犯病,三界的主宰大多将其无视。从这个角度来说,玉帝和王母是十分讨喜的领导呢。   帝辛漫不经心地看着灵霄宝殿的热闹。即使威名赫赫的二郎真君被坑得一脸血,他也只是事不关己的感叹,原来这世上不只有“坑爹”,还有“坑舅”。直到妲己闹了那么一出。   “回来。”紫微帝君凉飕飕的声音在妲己心底响起。   骄纵的狐妖勾起唇角,在内心深处回应道:“大王,等奴家看完这里的热闹的。”   帝辛没再说什么,面上的阴郁也看不出了。   等妲己扭着腰从灵霄宝殿归来时,迎接她的,是大罗金仙的威压。修炼从来不上心的狐狸精一秒钟都没坚持住,直接跪了。   妲己趴在地上,努力地撑起上身,颤抖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帝辛,委屈地唤道:“大王……”   “今日在灵霄宝殿,为何那般言语?”帝辛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妲己,道。   “奴家就是看不过那二郎真君。明明是大王相中的人,还勾三搭四的,好不知趣呢~”妲己娇声道。   帝辛冷漠地看了妲己一眼,沉默不语。那狐狸精有心起身,却被帝辛的气息压制,动弹不得。   紫微宫的动静惊动了那群任劳任怨的小蜜蜂。他们真切的体会到了紫微帝君的愤怒。是啊,虽然到了天界,这位就吊儿郎当,只想着翘班,大家伙儿都快忘记他做人皇时的强势了。这一回,那只狐狸精怕是讨不了好了。他们不忍心目睹惨剧发生,于是一个个都选择视而不见。   妲己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明白帝辛是真的生气了。她垂下头,道:“好啦~我说实话啦~那二郎真君像个疯狗似的,处处和人家作对。好几次,我在凡间玩耍,都被他扰了兴致。我虽不爱那些个凡人,可玩到兴头,被人打断,总是不爽。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那二郎真君一直找我麻烦,难道还不许我报复吗?”   “所以,你就借着本君的名头惹事?”帝辛问道。   “只要他不说,谁知道是您啊?”妲己微微勾起唇角,道,“那二郎真君躲您还来不及,不敢说出来的。”   帝辛冷笑一声,面色平静,无悲无喜,只是眼神愈发的冰冷。   妲己心中生了惧意,怯怯地说:“大王,您总不会为了一个外人难为我吧?您可是最护着自己人的啊!”   “你算是哪门子的自己人?你莫不是忘了,你们三个本是前来颠覆殷商江山的祸害?”帝辛冷声道,“王贵人并未做害人之事,如今又已嫁人,与本君无关。胡喜媚助本君监察天下,有功。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大王,难道多年的陪伴,在您眼中,什么都不算吗?”妲己哀声道。   “本君不介意养一只宠物,给她庇护,让她胡闹。但是,那不能是一只噬主的祸害。”帝辛轻叹一声,道,“你说‘多年的陪伴’,姑且看在这‘多年的陪伴’的份儿上,这次本君不罚你。妲己,离开紫微宫吧。”    第59章   听了帝辛的话,妲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稍后,震惊化作惊恐。她跪伏在地,不住地叩首,哀求道:“大王,不,帝君,妲己知错了,帝君千万不要赶妲己走啊!”   这妖精很清楚,她在天庭的地位来自紫微宫,来自紫微帝君。如果她不是紫微帝君的“姬妾”,王母娘娘不会对她“思凡”的行径视而不见。如果她不是紫微宫的“女主人”,她不能推了所有的责任,一心一意的玩耍。如果她不是紫微宫人,便是有封神榜护持,不会被打落凡尘,她也不过是个被人忽略的星君。天庭的风光再与她无缘。逍遥了那么久,她无法忍受那样的生活。   妲己哭求了好久,帝辛终于开口。他说:“你先去灵霄宝殿陈情,向众仙将今日之事解释清楚。然而,再去向二郎真君道歉,等他原谅了你,你再回来吧。在那之前,紫微宫中,没有你的位置。”   妲己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帝辛的脸色,道:“是,妲己一定做到……帝君,小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妲己是一只精明的狐狸精。在意识到帝辛对她并非无条件的包容之后,她放下了投机取巧的习性,实打实的完成帝辛给她的“惩罚”。无论是面对王母还是二郎真君,她都把姿态摆得很低,言语诚恳得可以做各类检讨的范文。无论她做得如何,最终能否回归紫微宫,众仙都已经意识到,这只狐狸精,并非真的不可招惹。所谓王母娘娘之下,最尊贵的女仙,不过是个笑话。   看到了紫微帝君的态度,王母娘娘的心气顺畅了。至于那只顽劣我的狐狸精——封神榜上的神仙职位固定,没有改换门庭的说法,那狐狸毕竟是紫微宫的人,紫微帝君给了王母娘娘脸面,王母也不能去打紫微帝君的脸。   从王母手下逃过一劫,妲己送了一口气。“思凡”是那老女人的爆点。这些年,她的忍耐度越来越低。不只是王母身边的仙子思凡会让她暴走,无关的仙子若是动了那念头,又不幸被逮到了,也要倒霉哩。相交之下,二郎真君那一关,妲己并不如何担心。那一位啊,向来对紫微宫敬而远之,恨不得从来没见过呢。   可惜,妲己又错了。正如她估错了帝辛对她的容忍,她同样估错了杨戬。她估错了二郎真君的隐忍与决心。   二郎真君向妲己提出了条件——保护刘沉香。   啊喂!开什么玩笑?!杨戬那外甥惹得麻烦明显不是她这么一只天仙境界的狐妖hold得住的。紫微宫那边摆明了不会出手,她一个小小的妖仙办不到啊!   是就此当个边缘人物,还是拼着死上一死,夺回帝君的宠爱?瞧死后封神的那些,一个个都成了工作狂,神仙做到了那个份儿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瞧着那狐狸精目光闪烁,二郎真君冷冷一笑,道:“仙子若是不愿,封印千年也是可以的。”这不是为了报复,而是“灭口”。若非封神榜上的神仙不会真正的死亡,他大概更愿意直接宰了这只狐狸。   封印千年?妲己目光闪了闪。这个“千年”是人间的,还是天上的?她的职务一直由别人顶着,千年之后,还会有神仙记得帮她揭开封印吗?意识到自己在帝辛心中的地位,大概连喜媚都比不上之后,妲己真的没这个信心。   勾起魅惑人心的笑,妲己道:“真君放心,本宫一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是个很有水分的词。万幸,二郎真君也没真的将全部的希望放在这只狐狸的身上。用她,不过是因为这狐狸是紫微宫的吉祥物,至少能让某些棘手的神仙置身事外。在天庭这么多年,二郎真君修为法力增长有限,法律条文、官样文章,那是玩得熟练无比。他在妲己反应过来之前,追加了若干条款,将这狐狸精每一个捣乱的可能限制。   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二郎真君,妲己暗暗咬牙。然而,没有帝辛的庇护,她拿这位司法天神完全没有办法。终于,她冷冷地说:“本宫晓得了。”   于是,妲己去人间和刘沉香等人组队。她终于体会到了给人收拾烂摊子的心酸。二郎真君巧心设计,刘沉香等人总能化险为夷,因祸得福。只是,其中的过程,险象环生,十二分的刺激。   刘沉香的经历堪称传奇。他这一路上,招惹的神仙、妖怪等级越来越高,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牢固的靠山——多功能外挂孙悟空。   孙悟空自己就是个速成产品,哪会循序渐进的教徒弟?他将主意打到太上老君的金丹上。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太上老君大方的让孙悟空和刘沉香得手。事发之后,太上老君在灵霄宝殿鬼哭狼嚎,痛不欲生,私底下,对于此时,这老头只有一句抱怨——那小偷偷东西也就算了,竟然把他的丹室弄得乱七八糟的,不好收拾。   不得不说,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刘沉香不止在兜率宫闹了一场,还去地府打砸了一通,放出恶鬼若干,惹得凡间一片混乱。因为这茬,刘沉香等人的仇恨值更高了。那没有将他推入死地,而成为他们走向更高等副本的引子。   最令人惊叹的是,这么一路折腾,刘沉香还给自己找了两位红颜知己——这让单身狗情何以堪啊!   ——话说回来,一直在引导着这一切的二郎真君,你真的没玩过rpg游戏吗?   刘沉香等人第一次试刷天庭副本的时候,帝辛已经跑去碧游宫骚扰通天教主了。   ——大王发现,过程和结果,他都猜错了。   通天教主瞧了瞧帝辛,道:“虽然疲懒,总算没耽搁修行。”然后,他抓着帝辛讲道。   听闻通天教主开始讲道,截教弟子纷纷赶来。一对一补课变成了上大课。   ——啊喂!寡人不是来上大课的啊!   圣人讲道毕竟难得,虽然不符合预期,能听通天教主讲道,还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课余时间就不是那么的令人愉快了。   帝辛乃是堂堂紫微帝君,更是通天教主的好友,截教弟子当然不敢招惹的。可是,碧游宫中不只有截教弟子。   圣人道场的水向来很深,谁都不知道圣人会在那潭看似平静的水中藏下什么样的深水炸弹,比如,圣人的三尸化身。   帝辛不明白,他怎么就得了通天恶尸的眼缘,以致于那一位隔三差五的来折腾他。   好吧,说句公道话,那一位并没有欺负帝辛。通天教主的恶尸很像太上老君口中那个没斩尸的通天,活泼过头,完全是个烦人的熊孩子,需要兄长的训斥才肯安生。可惜,帝辛不是通天教主的兄长,那恶尸只把帝辛当玩伴。玩伴的话,自然约束不了爱闹腾的熊孩子。更糟糕的是,这恶尸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熊孩子,他明明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偏偏往最讨人嫌的那条路上走。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功夫,通天恶尸就把金鳌岛折腾了个底儿朝天。截教核心弟子大约知道碧游宫有这么一位惹不起的存在,他们不会找恶尸的麻烦,只会目光阴沉地盯着与恶尸一同行动的帝辛。   大王他想退出来着,可是,武力值低下注定了他只能在“成为跟宠”和“带着跟宠”之间二选一。两害取其轻,帝辛决定,还是他带着不停闯祸的跟宠跑吧——至少能只祸害软柿子,避开硬茬子。   于是,龟灵圣母的乌龟壳上多了一副洗不掉的山水画;琼霄云团儿再一次重聚之后,发现整个人变成了蓝色;凡是在金鳌岛试验阵法的截教弟子都被神秘力量推到了阵中最凶险的方位。   明明是那么正经的一个人,内心竟然有如此活泼的一面——帝辛看通天教主的眼神,愈发的神奇了。   终于,被折腾得不轻又报仇无望的截教弟子们将仇恨集中在帝辛身上。他们的目光愈发的阴郁。在金鳌岛的每一分每一秒,帝辛都觉得,他会被这群在沉默中黑化的截教弟子扣麻袋。   这日子没法过了,帝辛决定离开。通天教主不置可否。   在金鳌岛外,面对歪着头,露出无辜笑容的通天恶尸,帝辛只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这货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让他成了金鳌岛公敌,惹怒整个洪荒又需要多久?   “受受,你要走了么?别丢下我啊……”通天恶尸可怜兮兮地瞧着帝辛,道。那小模样,乖巧又可怜。   帝辛揉着太阳穴,道:“别叫我‘受受’,恶尸。”   “好啊,帝君,你也要记得,我的名字是灵宝呢~”恶尸,或者该称之为“灵宝”,勾唇一笑,竟有那么几分妖艳。   “知道了,宝宝。”帝辛咬牙道。   打不过,赶不走,还能如何?只能带着咯。金鳌岛毕竟是通天的道场。灵宝在自己家里闹腾,自然是全无顾忌。他到底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出了家门,总会懂得分寸的。   帝辛不曾斩尸,不了解恶尸这种本性为恶的存在。不然,他宁肯被截教弟子扣麻袋,也不会带灵宝离开金鳌岛。    第60章   帝辛与灵宝踏上人间的土地的时候,正赶上二郎真君和哮天犬身受重伤,法力尽失,饥寒交迫,被各路小仙找麻烦。   瞧着昔日威风凛凛的司法天神为了一口吃食折腰,只觉得无比荒谬。   “好歹是圣人门徒,过了啊。”帝辛摇摇头,叹道。那二郎真君好歹是阐教三代弟子,这么磋磨他,不怕玉清圣人面目无光?话说回来,这二郎神到底做了什么,混得这么惨,也不见阐教门人出头。   灵宝悠闲地摇着手指,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帝辛眨了眨眼睛,明白了灵宝的意思。阐教弟子,如果是无端被人针对,师门自然会帮忙出头。若是弟子自己作死,师门是不会出面帮忙擦屁股的。   “何苦来哉!”帝辛轻叹一声,施法从他不知哪个庙宇中摄来上供的瓜果馒头。他走到二郎真君和哮天犬身前,将吃食放在他们面前。   当时二郎真君和哮天犬狼狈不堪地瘫坐在地上,因为视角的关系,他们先看见了摆在眼前的吃食,至于那位好心人,他们只看到了一双做工精良的靴子。二郎真君急忙拿了个馒头塞给哮天犬,而后一边道谢,一边抬头去瞧那位“好心人”。   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自己素来不待见的紫微帝君,杨戬破天荒的有了一丝名为赫然的情绪。他明明已经做好准备将自己的里子面子一块儿放在地上踩了,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可谓难得。随后,他看见了不远处,目含讥讽的“通天教主”,不由得更觉难堪。   时至今日,但凡有脑子的神仙都意识到,这位二郎真君在培养自己的外甥。只有深陷局中的那些才瞧不清楚。帝辛半蹲在杨戬身前,问道:“值得吗?”   杨戬垂目不语。   “你还是在封神时候瞧着最顺眼,”帝辛站起身,道,“这条路不容易,真君保重吧。”想要成全自家外甥,不必把自己搭进去。瞧他这些年把王母和她的天条折腾得天怒人怨,二郎真君图谋的,只能是那两个了。这其实不难理解。杨戬一家都是天条的受害者,他对天条、对迫害他一家的玉帝王母有想法,很正常。自己经历了那样的苦难,无法容忍旁人重复那样的悲惨——真难以想象,在颠沛流离中成长的孩子,竟拥有如此的慈悲。   杨戬神色复杂,依旧沉默。   帝辛看了看杨戬——他们还真没什么好说的。终于,帝辛站起身,走回灵宝身边,道:“走吧。”   灵宝似笑非笑地睨了杨戬一眼,转身离去。   离开杨戬和哮天犬之后,帝辛和灵宝走进了凡人的集市。灵宝似乎对什么都好奇,东摸摸西看看,好似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面对人类社会,一直被圣人藏起来的恶尸化身,确实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比陪女朋友逛街更痛苦的,就是带着小孩子出来玩。灵宝他虽然不是个小孩子,却比小孩子更难应付。不过半日功夫,帝辛这个大罗金仙就疲惫不堪了。   帝辛将灵宝拉进一家茶馆,找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茶。灵宝饶有兴致地观察茶馆里的每一个人。帝辛一手按着太阳穴,神色萎靡,昏昏欲睡。   “听说你不养狐狸,要养狗了吗?”灵宝忽然问道。   想到哮天犬那副干瘦搞怪的蠢模样,帝辛摇摇头,道:“算了吧,养着你已经让我心力交瘁了。”   灵宝听了,眼角一挑,道:“用你养?”   “你心里明白。”帝辛凉凉地说。面对通天本尊,帝辛还能保有一分敬意。面对这个性情顽劣的恶尸化身,帝辛就会不自觉的开启损友模式。考虑这位和通天本尊长着同一张脸,大概下次见到通天教主的时候,最后的一分敬意也剩不下了。   灵宝眉头微蹙,正打算说点儿什么找回场子,忽然“咦”了一声。他勾起唇角,手指向窗外一点,也不知做了什么。   帝辛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将神识向远处蔓延开来。   一旁的灵宝察觉帝辛的动作,双手环胸,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很快,帝辛“看”见不远处的刘沉香等人。他们在原地打转,因为灵宝送了他们一个“鬼打墙”。   鬼打墙是个可升级技能(似乎混进了奇怪的东西)。普通小鬼用出来,也就能困住凡人。大罗金仙用出来,太乙金仙以下,都要倒霉。真不幸,刘沉香等人遇上的这个“鬼打墙”,是圣人级别的。   只是鬼打墙?温和得不像灵宝。虽说不知刘沉香他们几个怎么招惹了这位圣人恶尸,不过,这么轻微的恶作剧,灵宝他大概只是想玩玩吧。   这么一个玩笑似的“鬼打墙”,最多也就困住刘沉香等人半天,没什么好在意的。   自打出了金鳌岛,灵宝就乖巧得不真实。他终于开始恶作剧,帝辛竟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寡人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那只狐狸,你打算怎么办?”灵宝捡回之前的话题,问道。   “还能怎么样?毕竟是紫微宫的臣属,上了封神榜,更改不得。”帝辛说,“等她完成了与二郎真君的承诺,就让她回来呗。那狐狸还算精乖,有这么一次,大约会老实很久。”   “封神榜?”灵宝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道,“如果她再作乱呢?”   “封印。”帝辛无所谓地说,“反正她的活都是别人在做。”   “你后悔让她入封神榜吗?”灵宝追问道。   帝辛摇摇头,无奈地说:“不过是只狐狸,哪来的后不后悔?”   就在此时,灵宝和帝辛先后皱起眉头,下一刻,靡靡之音响起,凡人纷纷卧倒,不省人事。身具修为的,则不由心烦意乱。以灵宝和帝辛的修为,自然不会被这乐音影响。只是好好的,突然遭遇音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啧,真难听。”灵宝一脸嫌弃,却没有明显的不悦。   帝辛眉梢一挑,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却见杨戬、哮天犬和一个头形清奇的“人”从一家酒肆冲出来。靡靡之音影响下,法力尽失的杨戬和哮天犬连站都站不稳了。那个头形清奇的“人”情况还好,还有余力对着站在高处的神仙质问,他们要做什么。   听了那人的质问,帝辛才反应过来,弹奏靡靡之音的是四大天王中的魔里青。他的乐器是琵琶——帝辛完全没分辨出来。   魔里青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说是王母让他们兄弟四个来处决杨戬。杨戬飞快地回应说王母这是杀人灭口。   帝辛一手按住太阳穴,胳膊肘撑着桌子,一脸的无奈。如果杨戬掌握了王母的秘密,而王母不想让人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灭杨戬的口。堂堂司法天神死了,肯定能获得广泛关注。至少,阐教的那些神仙绝对会掐指一算,然后,所有的事情都真相大白了。王母娘娘一时不慎,被杨戬耍了这么久,想要教训他是肯定的。至于灭口什么的——二郎真君,你又不是那种瞎猫碰死耗子,侥幸成仙的野路子,怎么连推演天机这么普通又高大上的技能都不知道?   ——二郎真君不是不知道该技能,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对此技能有阴影,下意识的忽略它。   那个头形清奇的家伙无法应付四大天王,很快便被打倒在地,无力再战。眼瞅着杨戬真的要被做掉了,帝辛皱起眉头。王母不会真的打算把这个阐教出身的亲戚干掉吧?严格说来,二郎真君也是封神榜上的神仙,死了也能复活。只是,复活后等级锁定,前途尽毁。报复到这种程度,可就不好收场了。等等——   “你觉得,二郎真君真的在王母手下死一次如何?”灵宝似笑非笑地说。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帝辛皱紧眉头,问道。神仙推演天机,不止能知过去,也能窥视未来的片段。王母推算出杨戬不会死,而能救杨戬的,就是虽然和二郎神有仇,却还远没有黑化的刘沉香等人。   ——收回前言,灵宝给刘沉香等人的那个“鬼打墙”,一点儿都不温和。   “好处?有趣不就够了?”灵宝笑着说。   帝辛凉凉地瞥了灵宝一眼,将手中的茶碗掷出。那茶碗违反物理定律地在空中转了一圈,将四大天王通通砸倒。   灵宝在旁冷眼旁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四大天王被茶碗打倒之后,就躺在地上,或哼哼个不停,或干脆昏过去,完全没有爬起来完成王母密令的意思。   要说帝辛仓促出手,就能放倒大名鼎鼎的四大天王,那是扯淡。那四只在天庭混了多年,都是老油条了,怎会不知干掉阐教三代弟子的危害?奈何王母有命,不得不来。现在既然有机会退场,哪还会继续给自己找不自在?被茶碗放倒什么的——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当炮灰了。   杨戬与四大天王共事多年,瞧着他们的作为,大约明白了他们的打算。他对着茶碗飞来的方向抱拳致谢,带着哮天犬和那个头形清奇的人匆匆离去。    第61章   “你喜欢那二郎神。”灵宝打量着帝辛,道。   “喜欢一个向来无视我的自虐狂?不,我没那么犯贱。”帝辛凉凉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让天庭热闹点儿不好吗?”灵宝好奇地说。   “我只是在为上清圣人的名誉努力而已。”帝辛说。   灵宝的脸色瞬间阴沉。他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的意思?你不是很了解我们吗?”   “不,事实上,我一点儿都不了解圣人这种存在。”帝辛微微摇头,道,“我确实不知道他的打算。只要他没明确的表示,他想挑起天庭和阐教的矛盾,我就不能看着你闯祸。”   “你确实不了解圣人,也没有必要了解。”灵宝冷笑道。说完,他扭头看向窗外,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理会帝辛了。   帝辛耸了耸肩——他们到底是怎么吵起来的?   灵宝有一点好——不记仇。离开茶馆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像平常一样与帝辛谈笑了。   ——其实寡人更希望他记仇一点。   似乎折腾完了二郎真君,灵宝就对宝莲灯那一群人彻底没了兴趣。他拉着帝辛,在凡间游历,以顺手给人添麻烦为乐。   这真的是圣人恶尸吗?帝辛觉得,他完全是个讨人嫌的熊孩子。这货整日大麻烦没有,小麻烦不断。如果不是他祸害了整个金鳌岛,又差点儿顺手玩死了二郎神,他完全可以归类到“无害”的范畴里。   玉帝王母急召诸仙返回天庭的时候,灵宝正在跟帝辛商量,要养个特别的宠物。鉴于饲养狐狸的失败经历,帝辛不打算发表意见。帝辛眉头微促,道:“玉帝王母召集众仙,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你要去瞧瞧吗?”连他这样的仙人都要叫回去,事情肯定不小。   灵宝不耐烦的一挥手,道:“你自己去便是。”   大约是近来灵宝委实乖巧,天庭那头又叫得急,帝辛便将灵宝独自留在凡间,急匆匆的回天庭了。   到了天庭,帝辛发现,果然有大事——天庭完全乱成一锅粥。神仙妖怪乱打一气,二郎真君和刘沉香是这场群p的核心。   虽然掌握了“掐之一算”这一装逼技能,帝辛还是做不到学以致用。正巧太上老君正躲在角落里看热闹,帝辛凑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   太上老君眼睛一眯,道:“那刘沉香被二郎真君逼得,终于打算闹一场大的。”   帝辛往场中一看,发现确实挺大的。刘沉香就不说了,孙悟空是主力,猪八戒也不让多遑,人间有名有姓的妖怪都在,还有不少神仙混水摸鱼,向同僚下黑手。   “咦?那奎牛怎的也来了?”帝辛眉头微蹙,道。牛魔王就是通天教主的坐骑奎牛,封神之后,帝辛还在碧游宫见过它几次。倒是近些年很少遇见,也不知它去了哪里。   圣人坐骑是一种超然的存在。就实用性来说,它们没什么价值。圣人哪个不能瞬息万里,跨越空间的阻隔?那些坐骑就没这个本事了。而除非情况紧急,圣人不会带着坐骑瞬移。坐骑拉低了圣人的移动速度,这是无争的事实。那么,坐骑于圣人,有何作用?答案就两个字——装逼。双脚离地,不用自己走路,想想就上档次。圣人的坐骑,是圣人“外装”的一部分,关乎圣人的脸面。神仙没有豢养多个坐骑的习惯,圣人更是如此。圣人坐骑具有唯一性。为了圣人的脸面,为了日后好相见,没有哪个神仙会对圣人的坐骑下手。圣人的坐骑,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圣人的立场。   奎牛跑来掺和天庭这个烂摊子,通天教主同意了吗?   太上老君轻哼一声,道:“若不是那奎牛,哪会这般热闹?这蠢牛从来不长脑子,被人卖了还沾沾自喜。”   妖巫之后,东方仙道为圣人把持。上古留存的大神通者,避世隐居,不曾立教传道。活跃在天地间,最厉害的仙人,皆是三教门下。封神榜一役,三教弟子,最擅长打斗,最爱争强斗狠的那些,归了天庭。封神之后,圣人不再大张旗鼓的传授法术神通,后晋仙人的战斗力越来越弱。天庭最能打的神仙,在封神榜上。加之封神之后,可以通过封神榜,借用天道之力,他们境界没涨,战斗力绝对飙升。这些神仙平时不出手,天庭有危难,绝对会出头。二郎真君出身阐教,除了哪吒那等正义感爆棚的性情中人,阐教诸仙多选择袖手旁观。截教的那些大约是乐意给二郎神捣乱添堵的,然而,看见牛魔王,他们消停了。   刘沉香与牛魔王的相识或许是偶然,后面的交情,绝对有人推波助澜。   “或许他有别的打算吧,谁知道呢。”帝辛无所谓的说。低头躲过飞过来的……不明物体,帝辛用他最后一点儿责任心说:“好歹是天庭,这么混乱好么?”   ——什么“不明物体”?那个明明是被打飞的天兵天将!   “那杨家二郎执念深重,修为难进……这一次,就让他闹个痛快吧。”太上老君说。毕竟是太清圣人的分身,在他的心中,哪怕天庭掌握了三界权柄,依旧比不上圣人传下的道统。   这太上老君因封神榜而生,理应比那些死后封神的神仙更看重天庭,更在乎三界秩序才是。因为是圣人分身,便可以如此与众不同吗?帝辛微微蹙眉,不再言语,只是传令紫微宫,凡是跑到他的地盘闹事的,无论是神仙、妖怪,还是西方的佛陀,通通击杀,一个不留。   不多时候,当年的普贤真人,如今的“观音姐姐”赶来当和事佬,在中间和稀泥。   玉帝一直是那副眯眯眼,一切由老婆做主的怂样。王母瞪了二郎真君一眼,看看大大咧咧杵在那里的牛魔王,扫视装傻充楞的诸仙,知道事不可违,终于同意给刘沉香一个机会。如果刘沉香能通过她设下的考验,她就放过三圣母。在场的仙佛,共同见证。   见识浅、不知事的小妖还叫嚣着“玉帝换人做”。在他们看来,天庭全靠二郎真君和哪吒三太子撑门面,余者皆是尸位素餐的草包。现如今,哪吒站在他们这边,刘沉香与二郎神不相上下。不趁此机会换个向着他们的玉帝,难道等天庭缓过劲儿来收拾他们不成?   “反天”的主力知道天庭水深,对此结果已经很满意,只是让王母加一条承诺:事后不得难为他们。王母欣然同意。他们双方都知道,这条承诺有很大水分。他们一边自恃有后台,不怕报复;一边觉得自己执掌三界,早晚有机会报仇。至于那等凑数的小妖——那是什么?能吃吗?   得到王母的许诺,刘沉香斗志满满地去接受考验了。王母娘娘已经发话,所有的神仙都是见证者,没有人可以离开。   不想做是一回事,明令禁止是另一回事。王母娘娘和二郎真君这么多年折腾下来,便是那些循规蹈矩的神仙,也不耐烦了。三圣母若得赦免,“不得思凡”的天条便不再是不可触碰的铁律,王母她也不能咬死这条不准修改了。   神仙们对此事的关注度很高。王母娘娘心中暗恨,却不好说什么。   太上老君瞧得津津有味,正想和旁边的帝辛吐槽两句,一转头,发现帝辛神色恍惚,心不在焉。   眉梢一挑,太上老君用胳膊肘拐了帝辛一下,道:“帝君忧心忡忡,所为何事啊?”   人有时会处在那样一种状态:做的时候信心满满,事后越是回忆,越觉不安。帝辛现在便是如此。   帝辛皱着眉头,道:“本君把……他的恶尸独自留在凡间了。”   那一瞬间,太上老君的表情成了空白。   帝辛的内心愈发惶惑了。   片刻之后,太上老君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怎么敢把他独自留下?!”   “他近来委实乖巧……一不小心,就忘了他的危险。”帝辛叹息道。   太上老君瞪着眼睛,瞅了帝辛好半天,指着帝辛,道:“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那不是我的本意。”帝辛无奈地说。   许是帝辛和太上老君的动作太大,王母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心气不顺,肚子里憋着一股火,这两人的窃窃私语无疑惹恼了她。她沉声道:“老君,紫微帝君,你们在说什么?可是对本宫的决定不满?”   不少仙人将目光投向太上老君和紫微帝君——不愧是天庭最顶级的神仙,要知道,在王母的威压下,他们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呢!   “不敢。”瞧了老君一眼,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帝辛对王母拱手行礼,答道,“只是突然想起……东海上有些变故,心中不安。”   别人若说东海,王母娘娘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海底下住着的龙族。能让太上老君和紫微帝君动容的“东海”……   王母娘娘愣了一瞬,瞪大了眼睛。玉帝倒吸一口冷气,随即猛地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东海?东海怎么了?是说东海四公主复活了吗?——大多数神仙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有那知晓内幕的,借着宽广衣袖的掩饰,掐算了好一会儿,终无所得。    第62章   再简单的事儿,和圣人扯上关系,都会变得很难缠。如果不是还剩下一分理智,王母娘娘真想不理刘沉香,直接去看东海上发生了什么。   玉帝清了清嗓子,道:“帝君既然有事,不妨先行离去吧。”   众仙诧异地看向玉帝——这怂货向来以王母马首是瞻,今天怎么转了性子,一开口就打王母的脸?   更让众仙惊讶的是,王母竟没反对,只是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道:“紫微帝君和太上老君若有要事,先行离去也无妨。”   诸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算等这事儿结束后,好好打听打听,东海到底有什么隐秘,竟让玉帝王母如此忌讳。   不怪他们孤陋寡闻。此时距圣人掌控三界的时代已经过了两千年,当年的仙人对圣人之事讳莫如深。唯一曝光率高的太上老君,把他的真身藏得严严实实,连二郎真君那等存在,都只是隐约知道他与太清圣人有关。如今在天庭活跃的仙人,大多连封神之战都只是道听途说。天庭并没有“三清”这样的神仙。提起“三清”,封神之后的神仙大多以为那是凡人附会来的神仙,或者是“老天爷”那等子虚乌有的存在。他们哪会知晓,东海上有个金鳌岛,里面藏着个终极boss?   啊,对了,“老天爷”也是存在的,他的大名叫“鸿钧”。   帝辛扫了一眼神色好奇的神仙们,拱手答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现在已经过去了半日……”是啊,半年时间,想做什么都够了。所以,还是别想了。   太上老君晃了晃。   玉帝和王母神色凝重,还有那么点儿不明所以。圣人虽然不好招惹,却不是祸害。东海上的那位有动作,虽然可能会带来麻烦,却也不必让太上老君如此失态吧?   正巧此时刘沉香闯过第二关,有个沉不住气的仙子为他叫好。王母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探究圣人之事,顺势转移话题。她心中有事,训斥那仙子的力度大不如以往。   很快,刘沉香过了第三关,看见了所谓的“开天神斧”。“开天神斧”一出现,玉帝和王母便露出了惊慌畏惧的神色,其余神仙只当他们是害怕刘沉香劈开华山,有那对王母不满已久的,大神赞叹起来。   牺牲了一名红颜知己,刘沉香掌握了“开天神斧”。在这个过程中,二郎真君稳稳的拉住了仇恨。在之后的洗白,他成功的惊掉了众仙的眼球,完成年度对不可思议反转。   “老君,那‘开天神斧’有什么名堂?”帝辛歪着脖子,凑到太上老君耳边,问道。盘古大神的开天神斧早已化作三大先天至宝,太极图和盘古幡分别为太清、玉清两位圣人所得。混沌钟为东皇太一所得,东皇死后,遁入虚空,不知所踪。这个让玉帝王母动容的“开天神斧”,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你可听说过,刑天‘操干戚以舞’?”太上老君低声说。   瞄了一眼紧紧盯着下界的玉帝王母,帝辛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似乎……《山海经》中有记载,刑天不甘心蚩尤战败,继续和黄帝作对,被砍了脑袋,还不死心。”   “刑天乃是巫族大巫。蚩尤则是巫人混血。当年黄帝与蚩尤之战,其实是人族与巫族的争斗。”太上老君瞄了王母一眼,随手施了结界,“昔年天庭刚立,威名不显,玉帝王母派诸仙下凡襄助黄帝。”   “九天玄女?”帝辛眉梢一挑,道。   太上老君点点头,道:“九天玄女是其中比较出名的一个。蚩尤战死,传承了巫族血脉之人也大都死在你涿鹿之战,巫族再没有重回洪荒大地的机会。刑天在战斗中被砍掉了头颅,胸中战意不减,竟没有回归洪荒。堂堂大巫哪会找一个人族的麻烦?他直接杀上了天庭。”   “这‘开天神斧’就是刑天的那把斧子?”帝辛问道。   “然也。”太上老君点点头,道,“昊天、瑶池长居紫霄宫,从不曾与人斗法,更不知晓大巫的凶悍,吃了大亏。这‘开天神斧’确实不凡,与盘古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倒也担得起这名号。”   就在帝辛和太上老君说话的空档,刘沉香一伙人已经与二郎真君达成和解。想要劈开华山,刘沉香必须尽快吸收曾经囫囵吞下的老君金丹的法力。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他们开始折腾宝莲灯。又是放血,又是人灯合一的,好像还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不过是女娲顺手炼制的后天之物……”太上老君摇摇头,然后清清嗓子,大声赞叹刘沉香的法力强大。   女娲娘娘补天时,收集天火,炼制的宝莲灯……好吧,在圣人眼中,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圣人手里的法宝,哪个不是先天之属?即使有后天炼制的,也是盘古脊梁炼制。然而,先天法宝有数,出世的法宝都有了主人,未出世的,那是“机缘未到”,谁也捞不着。圣人亲手炼制的宝莲灯,自然是极好的。   太上老君一发话,太白金星跟着起哄。太白金星这个玉帝跟前第一得用人儿带头起哄,神仙们都闹腾起来了。   看着王母目含惊慌,却死撑着不肯认输的模样,帝辛点点头,道:“确实很厉害!”装得跟真的一样。   几经波折之后,刘沉香终于劈开了华山。他不能与三圣母团聚,因为新天条挡在前面。新天条嵌在五彩石之内,压在三圣母头顶上。若要救三圣母,就得把那块改变天庭众仙命运的五彩石破碎。若要保五彩石,三圣母就要被困在原地。而在王母的法术下,若不能在子时救出三圣母,她就只有魂飞魄散一条路。   虽说大家伙打着救三圣母的名头,若是让那些神仙妖怪在三圣母和新天条之间二选一,他们大概更倾向与后者。选三圣母,他们不愿意。选新天条,他们说不出口。于是,他们都沉默了。个别不满的,开始怒骂王母狠毒,痛诉天道不公。   诸仙沉默的等待刘沉香做出选择,帝辛饶有兴致地观察王母的脸色。   天材地宝的孕育是个漫长的过程,短短二十余年的时间,绝对不够。五彩石不会凭空出现,嵌着新天条的五彩石更不会突然从华山里长出来。当年二郎神将三圣母压入华山,肯定没见过这东西。三圣母在华山多年,若是有人在华山核心动土,她肯定会知道。   那么,这五彩石是哪儿来的?   答,有人放进来的。   谁放的?   别因为那是五彩石就算在女娲娘娘头上。她会管天条?别开玩笑了。就算执掌姻缘圣器红绣球,女娲也不会来蹚这浑水。另外几位圣人同样不会掺和这种事。   划破空间,不惊动三圣母,在华山核心动手脚,那是准圣才有的本事。   与此事关系密切关系最密切的准圣……   王母察觉帝辛的目光,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挺直脊背,道:“紫微帝君有何话说?”   “本君只是疑惑,”帝辛勾起唇角,道,“他们怎么知道,这五彩石上的‘新天条’,就是他们想要的那个?”   诸仙冷场。   王母神色僵硬。   太上老君低下头,偷笑。   ——真的有可能呢~哎呀,这让三圣母情何以堪啊!   万幸,天庭诸仙可以看见刘沉香等人的动静,那边却听不见天庭诸仙的议论。   当刘沉香哭着放弃救母的时候,诸仙的表情,很古怪。   还好,最终的结局还算完美,新天条顺利出世——不是紫微帝君想到的那个冷笑话。三圣母牺牲了,又复活了,还恢复了法力。   玉帝对参与此事的仙人论功行赏。王母服了软,认了错,还自请去人间做一次凡人。   诸仙都害怕王母在新天条整理和颁布的过程中作梗,此时她自愿离开,大家自然是求之不得。在一连串“陛下圣明”中,玉帝不得不从了王母所请,过上独守空房的日子。   天庭事了,帝辛下界寻找灵宝。此时,灵宝已经独自在凡间蹦跶了三年,也不知他闯了什么祸,还能不能挽救。   ——哎呀,三年什么的,细思极恐啊~   杨柳依依的西子湖畔,俊美的青年回眸一笑,轻轻抬手,手腕盘着一条青翠欲滴的蛇。   看着这美好宁和的画面,帝辛忽然有了热泪盈眶的冲动。   ——没有凹凸曼大战钢铁侠,没有异形攻占地球,这个世界,还是充满了希望啊!   灵宝粲然一笑,道:“来,看看我这个宠物怎么样?”   帝辛走到近前,细细打量。那是一条蛇,一尺来长,通体翠绿,乖巧地盘在灵宝的手腕上,慢悠悠地吐着信子。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蛇。它是一只蛇妖,有几百年道行,尚不能将妖气收敛。   “似乎……无甚出彩之处。”帝辛迟疑着说。这蛇妖道行低微,资质普通,看不出它哪里值得灵宝看重。   灵宝白了帝辛一眼,道:“养宠物又不是收弟子,卖相好就行了。”   在凡人的世界,这蛇确实算漂亮。但是,在仙人的世界,这蛇的卖相,只能算是中下。帝辛斜睨了灵宝一眼,微微摇头。   “你别不信,她可是十分的妖娆勾人呢~”灵宝笑着说。   ——小伙伴有人兽倾向怎么破?急!在线等!!!    第63章   灵宝抱着青蛇稀罕了三个月,然后将它扔进了西湖。   在见识过灵宝种种损人不利己的行径之后,再加一条虐待宠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帝辛很淡定的接受了这件事。   或许是闹腾够了,扔掉青蛇之后,灵宝竟然表示要回金鳌岛,还要和帝辛组队,挑战终极boss,通天教主。   ——亲,和自己相爱相杀有意思吗?   帝辛预见了金鳌岛的鸡飞狗跳,毅然决然的拒绝了灵宝的提议。   灵宝扁扁嘴,像个吃不着糖的小孩子。   终于,灵宝独自离开了。帝辛拒绝灵宝的借口是天庭事务繁忙。虽说他们都知道这话有多假,不过……还是回天庭了。这段时间,陪着灵宝,帝辛心力交瘁,身心俱疲,真的需要好好歇歇了。   紫微帝君一回天庭,天庭就被攻陷是闹哪样?天地良心,他真的是紫微星,不是扫把星!   这抱怨不明不白的,还是从头说起吧。   却说当年新天条出世,王母娘娘下界,仙凡之别不再是不可跨越的天阙。期初,确实有一群神仙恋上了凡人,真心实意,情真意切。然而,当仙凡之恋成为一种风潮,或甜美,或凄艳的爱恋失去了原本的意义。那成了一种攀比,颇有你爱上一个凡人,于是我也要恋一次的可笑意味。便是没有陷入真真假假的恋情的,也要在人间流连,以证明自己真的为新天条欢欣鼓舞,对旧天条深恶痛绝。   仙人们纷纷下界,天庭力量空虚,在所难免。身为维护三界秩序的存在,天庭本不该如此。然而,积威甚重的王母娘娘下界了。玉皇大帝虽是名正言顺的三界至尊,其“老糊涂”“妻管严”的形象却已深入人心。除非他拿出准圣的气势威慑众仙,不然,那些仙人一个个阳奉阴违,前脚答应了,后脚就跑去玩耍了。   还是等王母回来吧,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左右不过几十天的功夫,就让他们闹腾着吧。玉帝也是松懈了,竟不觉这样十分不妥。   西方异变,一向金光璀璨的西方极乐世界被阴云笼罩。不详的气息传来,惊动了天庭的神仙。打探消息一直是千里眼和顺风耳的活。那兄弟俩在人间玩两男争一女的把戏。玉帝派出其他仙人去探查。探子还没回来,阴森浓厚的魔云已经冲向天庭。   魔云冲入灵霄宝殿,玉帝有心抵挡,然而,他并不擅长战斗,对方却是一位战斗属性的准圣。   灵霄宝殿沦陷!   天庭众仙心思散漫,大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沦为阶下囚。能做点儿什么的那位将无为进行到底,束手就擒了。那些妖魔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情。   压抑的魔云渐渐扩大,一点点笼罩天庭——终于在紫微宫外停住脚步。   魔云冲着天庭而来之际,帝辛表开启阵法,护住了紫微宫和浮空岛。紫微宫下属,成仙之前,大多位极人臣,经历过大风大浪,又是有家有室,年岁不小,没心思来一场华丽的仙凡之恋。在此天庭空虚之际,除了孔宣那个常年失踪的,紫微宫中勤劳的小蜜蜂老老实实的留守紫微宫,如过去的两千年一般,兢兢业业,完成工作。他们大多不擅长战斗,却可以借用所属星力,构建结界,抵御外敌。   紫微宫,妖魔第一次遭遇了像样的反击。   小妖小魔搞不定,魔将出马。魔将搞不定,魔王亲身上阵。   那魔头有着准圣的实力。在准圣的攻击下,紫微宫的防御岌岌可危。帝辛摇了摇牙,起身走出了紫微宫。   之前已经说过,若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承担起天庭六御的职位,至少需要准圣的道行。反过来说,凭借封神榜,帝辛完全可以借用天道之力,将自身修为提升到准圣境界。去紫微宫外迎敌很危险,可若是紫微宫沦陷,那就没有所谓的“以后”了。   帝辛走出紫微宫,第一眼就看见了那魔头。那魔头留着中分的黑长直,一身黑袍,模样也算英俊,只是面色阴冷,眉间含着戾气,让人生不出好感。   瞧见有人从紫微宫里出来,魔头没急着动手。他上下打量着帝辛,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却是比那些养尊处优的神佛强多了。”   但凡玩政治的,都是演技精湛的场面人儿。听了那魔头的话,帝辛只是淡淡一笑,道:“过奖。”一点儿烟火气都感觉不到。   “与那等神仙为伍,想是埋没了你。不若就此归顺,如何?”魔头一副施舍的嘴脸,“本座乃是无天佛祖,归顺于我,定不会亏待你。”   “不好意思,寡人从来是自己当家做主,从没有听命与人的习惯。”帝辛笑道。   那魔头“无天佛祖”并无惜才之心,所谓的招揽,可以概括为“囤积炮灰”。被拒绝了,他没表现出特别的愤怒——直接开打便是。   神仙比斗,可以拖拖拉拉,一直打到地老天荒,也可以在须臾之间分出胜负。   片刻之后,无天飞出战圈,重重的摔在地上,却是除了面子,毫发无损。帝辛一步未退,唇角已溢出血迹。   无天意识到了眼前的点子扎手,他挥退围上来关心他的妖魔,压下心头的暴虐,道:“连玉皇大帝都已成了本座的阶下囚,你的坚持又有何意义?”   “不做亡国之君难道还不够?”帝辛反问道。   无天闻言,皱起眉头,再次打量了帝辛一番,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紫微宫,道:“你便是紫微帝君?罢了,看着那位的面上,便放过你吧。”   “看在那位的面上”?帝辛只想揪着灵宝的领子,问他究竟做了什么。很遗憾,灵宝不在身边,他也不能抛下眼前的魔头,上演咆哮风。帝辛道:“即日起,紫微宫封闭。紫微宫只行驶天道赋予的职责,维持三界秩序,不插手天庭诸多事宜。”紫微宫能打的就两个,还有一个常年失踪,从来没上过岗。实力有限,无力收复已经沦陷的天庭,那么,妥协成了必然。天庭到底是道祖钦定,维护三界秩序之所在,不可能归于妖魔之手。那么,紫微宫诸仙能做的,就只能是等了,等化解此番劫难的有缘人出现。   得到了还算满意的承诺,无天领着他手下的那群离去。帝辛很想马上去金鳌岛,把惹事的灵宝逮出来。然而,这种时候,他又怎么能离开紫微宫呢?而且,他刚刚说紫微宫封闭,他这个紫微帝君自然不可以出去蹦跶。   于是,那一群妖魔离去之后,帝辛走回紫微宫,闭关养伤。   或许是与准圣斗法,感悟颇多,或许是守住了紫微宫,理应获得嘉奖,又或许是紫微宫对紫微帝君有加成,之前一直在外蹭挂的某只没发现——帝辛不仅很快复原,还如有神助的斩却一尸,正式踏入准圣境界。   三尸化身需要以天材地宝构建身躯,化身的实力与天材地宝的品阶息息相关。   帝辛手里没有像样的法宝。他常用的有两样,一个是山寨版诛仙剑阵,一个是用星辰土凝练的阵珠。后者的用处在于阵法,其本身除了结实点儿,连法宝都算不上。前者倒是威力不凡,还是可成长的。然而,帝辛修炼的并非杀伐之道,以这等凶器斩尸,是想入魔吗?   天材地宝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在宝莲灯都能成为最顶级法宝的现在,想要先天法宝,除了极个别走了狗屎运的幸运儿,就只能去谋划年长的仙人了。许多神仙到了准圣境界,却没有斩尸,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宝物。通天圣人手里是一定有先天法宝的。平日里去碧游宫听道蹭挂也就罢了,直接开口讨要法宝,帝辛的脸皮还真没那么厚。   帝辛另辟蹊径,凝练自身帝王之气,接封神榜天道之力,构筑三尸化身的躯体。如此,他的化身,便是天命所归的紫微帝君。   帝辛的这个三尸化身,是个三四十岁的男子,面目威严,身着繁复的帝服,周身帝王之气环绕。他自称“紫微帝君”。   三尸化身一出现,就抢了本体的官职。这可真是个新奇的体验。不过,这“紫微帝君”确实比失去了帝王之气的本体更适合那个位置。帝辛目光闪了闪,道:“日后这紫微宫便托付于你了。”   “善”“紫微帝君”微微颔首,朗声说道,“吾为紫微帝君,司掌紫微宫,执掌天经地纬,监管天下帝王事,维护三界运行。若无攸关三界之事,本尊也莫来打扰。”   “……大善。”帝辛干巴巴地说。虽说找个不会背叛的苦力替自己工作是帝辛的本意,但是,化身,你这么不讨喜真的好么?   帝辛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紫微帝君”是善尸还是恶尸?斩尸之前,他并没有生出明显的善念或是恶念,帝王这玩意,也不可单纯的以善恶划分。那么,他到底斩出了善尸还是恶尸?总不会是本我吧?帝辛一直觉得,他的本我,应该是个妹子才对。   ——哎呀,要不要扒了紫微帝君的衣服瞧瞧呢?    第64章   紫微宫人发现,自从封宫以来,紫微宫闹鬼了。首先,紫微帝君愈发威严,和那个变着法儿翘班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其次,有个和紫微帝君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经常在紫微宫中闹腾,却没有人说的出他到底住在哪里。最后,紫微帝君和那个疑似物,从来没同时出现过。   ——所以,帝君他,精分了吧?   妲己是在紫微宫封宫的第三天,被扔在紫微宫门口的。   却说当日,妲己奉二郎真君之约,襄助刘沉香。这狐狸颇有几分本事,帮了不少忙。兼且与那狐狸精小玉的长辈有旧,妲己把刘沉香等人的好感度刷得很高。   新天条出世之后,妲己功成身退,回到紫微宫。帝辛允许她回来,却不再给她特殊待遇。那狐狸精过惯了被追捧的日子,受不得清冷。在紫微宫,紫微帝君的态度代表一切。任凭妲己如何折腾,始终无法夺回原本的地位。   妲己失宠于紫微帝君,在天庭不是秘密。百花仙子见她不痛快,便时常邀她去下届玩耍。对那群连法术都使不利落的花仙来说,妲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传奇存在呢。收获了花仙们的崇拜,妲己与她们厮混的时间越来越多,留在凡间的时间越来越长。   无天占领天庭的时候,妲己还在人间,暂时逃过一劫。无天在天庭站稳脚跟之后,以玉帝的名义召集诸仙。那等仙人虽说素来瞧不起玉帝那怂货,到底不敢名晃晃的无视玉帝的召令。他们匆匆忙忙赶回天庭,被以逸待劳的妖魔逮了个正着。   妲己如此被俘,因是紫微宫人,不曾与旁的仙人关在一处,被扔到紫微宫前。   当时,帝辛正在闭关。妲己在紫微宫门口躺了两天,才被偶然经过门口的仙人发现,捡了回去。   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再看看一切如常的紫微宫,妲己彻底的老实了。即使知道自己不会彻底的死亡,面对那一群妖魔,她还是感到了彻骨的绝望。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了,她就去找喜媚。她的工作,一直是喜媚担着。看了这么久,妲己也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帝君真正愿意护着的。   等帝辛升级结束,走出紫微宫的时候,无天已经彻底成了过去时。   那毕竟是祸害了满天仙佛的存在,打听无天的消息并不难。连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依旧是热门话题。帝辛听了一耳朵无天与如来两位佛祖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他已经不认得了。   如来佛祖圆寂,到人间转世——没什么大不了的,修行之路从来坎坷,许多神仙佛陀都是生生死死好几回了。   如来佛祖在凡间娶了媳妇——正常,没恢复记忆,管他是西天佛祖,还是玉皇大帝,都只是个凡人。要是连媳妇都娶不上,那才悲剧呢。   如来佛祖那个媳妇是个山贼头子,大名白莲花——白莲花有了,绿茶呢?   对不起,绿茶没有,碧游仙子倒是有一个。她是这场佛祖转世大戏的女二号——碧游什么的,通天教主知道吗?   那个白莲和绿茶,不,是碧游仙子都成了佛陀——看了佛祖也不是那么的六根清净嘛。   孙悟空终于拯救了世界——是的,这猴子当过主角,打过酱油,拯救世界还是第一次。听说拯救之后,他就一直在西方极乐世界修行,再不见之前的跳脱。真可惜,花果山上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美猴王终于死了。   唐僧原来是武功高手,斩妖除魔毫不手软——或许这样的师父和孙悟空才合拍。   燃灯上古佛在劫难之初就被搞死了——果然,外来的强者从来都是得势上位者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这点上,佛门的手段比阐教高。当然,也不排除多年的安逸令这位洪荒时期留存的准圣脑子退化了。   有着黑长直的无天在决战的时候变身成光头大花脸,然后被孙悟空的舍利子合体技干掉了——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说了这么多,这就是个超龄救世主打败大魔王的童话而已。灵宝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曹操”,经不起念叨——一念叨就会出现。灵宝或许是“曹操”的升级版,帝辛只是想一想,他就送货上门了。   每次看见“紫微帝君”,帝辛都觉得,他这个分身是按照紫微帝君这个职位打造的最完美人偶。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紫微帝君”的眼眸冷漠空洞,好似无机质的玻璃珠子。哦,他真的是个活生生的存在吗?瞧着这样一个和自己长着相同的脸的家伙,帝辛总觉得心里发毛。   不想看见“紫微帝君”,兼之本来就打算彻底将紫微帝君的职位让给自己这个分身,帝辛干脆离开紫微宫,住到了浮空岛。严格说来,浮空岛也归紫微宫。然而,帝辛在凡间没有属于自己的道场。他总不能住到当年子郊为他立的衣冠冢里吧。   灵宝跑到浮空岛,帝辛不觉得奇怪。再怎么像熊孩子,灵宝也是圣人等级的。掐指一算,天下皆知,找个人不在话下。   帝辛懒洋洋地坐着。如果是通天本尊前来,他还会起身相迎,这只?他还是继续坐着吧。   “你这是被扫地出门了吗?”灵宝笑容灿烂的说。   帝辛叹了口气,道:“你……你们是如何与另外一个自己相处的?”尤其另一个自己还是那种古怪的模样。   灵宝没有回答帝辛的问题,而是凑到帝辛面前,似笑非笑地说:“斩尸……有什么感觉?”   帝辛一摊手,道:“看着……奇怪,不知道怎么相处。”   “我说的是你,你有什么感觉?”灵宝伸出纤长的手指,捅了捅帝辛的肩窝,道。   “没有,没什么特别的。”帝辛不自在地把灵宝的手指拍开。他怕痒。   “没有特别的?”灵宝眯起眼,说道。   “唔……”帝辛想了想,“终于可以抛下工作,整个人都轻松了,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   灵宝盯着帝辛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这货本就是弓着身子,因为笑得太开心,失去了平衡,整个人都倒在了帝辛怀里。他毫不忌讳,继续笑。   幸灾乐祸的表情经常出现在灵宝的身上,帝辛也习惯了他时不时笑得好似无拘无束的孩子,像这回这么失态,却是从来不曾见过。眼看灵宝就要滚到地上,帝辛无奈地伸出手。他一手扶住灵宝的肩膀,一手扣住他的腰,将他以一个十分不舒服的姿势按在自己腿上,说:“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的懒惰与任性了,有必要这样吗?”   灵宝又笑了两声,终于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他打算起身,发现束缚他的手臂很用力,而他现在这个姿势,根本使不上力。当然,拿出实力,帝辛是绝对抓不住他的——那样就不能好好玩耍了。   “放开我。”灵宝说。   “你说什么?”帝辛特无辜地问道。   “我说,放~开~我~”灵宝拉长了调子,说。   帝辛眨了眨眼睛,说:“啊,好。”说罢,松手,顺势往前一推。   如果是个凡人,经历这邪恶的一推,肯定要在“摔个腚墩儿”和“脸朝下着地”之间选一个。很遗憾,灵宝超越凡人太多。只见他一扭腰,手指在地面上一撑,便稳稳的站起来了。   “所以,你到底在笑什么呢?”帝辛一本正经的问,完全看不出方才的恶劣。   灵宝怜悯地看着帝辛,道:“没有经验的小朋友,很容易被表象迷惑,不必为此羞愧啊~”   “你指的是什么?”帝辛眉头微蹙,问道。   这一回,灵宝没有卖关子。他竖起食指,道:“那个,是你的化身,却不是三尸化身。你还没斩尸啊。”   帝辛眉头皱紧,思索了片刻,道:“你的意思……紫微帝君他和太上老君一样,是借助封神榜之力凝练的化身?”   “紫微帝君?”灵宝嘲讽地一笑,“他和太上老君完全不同。不过,你说得不错,他确实是借封神榜之力凝聚的化身。除了他来自于你,你们的联系少得可怜。怎么样?”他再次凑到帝辛面前,盯着帝辛的眼眸,“你对紫微帝君的约束力少得可怜,这么轻易就丢掉了天庭六御的权柄,有何感想?”   “封神榜只是我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帝辛勾起唇角,道,“我只要知道,紫微帝君不能害我,我却可以在一念之间抹消他的存在,这就足够了。”神仙的世界有的时候很唯心。紫微帝君诞生之时,帝辛最先想到的不是化身的实力,也不是如何奴役这个特别的苦力,而是来自另一个自己的威胁。或许这份警惕太强烈,紫微帝君诞生之初,帝辛便发现,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这个化身归零。正因为如此,他才可以淡定的面对化身的冷漠,可以大方的将多年的经营拱手相让。   灵宝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后退一步,道:“真是狠心呢。”那个时候,帝辛只当紫微帝君是三尸化身。三尸化身具有唯一性,若是不幸陨落,那就再也没有了。哪个准圣斩下化身,不是好生护着,怎舍得留下这种“缺陷”?    第65章   “总要保住现有的,才能去想其他,不是吗?”帝辛笑着说。   “所以,真正的紫微帝君依旧是你,那个,只是个无聊的替身。你这主意不错,却也失去了摆脱封神榜的机会。”灵宝遗憾的摇头,“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呢。”   “啊,前后矛盾的说辞。”帝辛哂笑道。   “因为你对化身期许太少,他更符合封神榜的‘期待’——一名优秀的紫微帝君。”灵宝如是总结。   “皆大欢喜的结局。”帝辛勾起唇角,说道。   “说起来,你还没有斩尸的先天法宝吧,”灵宝说,“送你一个如何?”   “嗯?”   “我送你的,别算在本尊身上哦。”灵宝邀功似的说。   “……谢谢,不必。”帝辛说。   “为什么?你不是这么客气的人呢。”灵宝好奇的说。   “我怕你坑我。”帝辛毫不客气的说。灵宝前科太多。别的事就算了,斩尸……要小心被他坑成精神病。   灵宝闻言,“切”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啊喂!你竟然没反驳!!!   或许是习惯了某只的坑货本质,帝辛竟然没觉得意外,更没有愤怒之类的情绪。   ——这是向着抖m一路奔跑吗?寡人觉得越来越糟糕了。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帝辛不动声色的换了话题,“别说那个无天和你没有关系。”虽说那货最后掉了马甲,被揭露了其佛门叛徒的身份,但是,就凭他在紫微宫外说的那几句话,帝辛就确认,灵宝绝对插了不止一脚。   “唔……你觉得无天怎么样?”灵宝问道。   “头发很漂亮。”帝辛摸着下巴,由衷说道。   “很漂亮?有我漂亮?”灵宝挑起一边眉毛,像个调皮的孩子,“算了,不说这个了,无天最后那个秃头花脸的模样,惊艳了满天神佛。”   “撒娇闹别扭什么的,是小孩子的招数,你……至少你不该对比你年轻许多的我使用。”帝辛嫌弃地看了一眼灵宝,说。   灵宝闻言,指着帝辛,大笑道:“就喜欢你这个样子,不像旁人,为了一点儿小事大惊小怪!”   帝辛无奈地摇摇头,不语。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灵宝在大多数时候都是静不下来的。果然,他最先熬不住,开口道:“怎么?你不想知道我做了什么?”   帝辛面皮脖颈不动,只斜着眼瞅他。   灵宝一噎,随机瞪圆了眼睛,道:“你至于吗?本尊这么对你,你就要还到我身上?”那模样,真的想吃不到糖的熊孩子。   帝辛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灵宝顺滑的头发。就算这个不是本尊,就算他年纪比不上通天,那也是不知活了几千几万年的大神通者啊,这么装嫩真的好么?   灵宝拍掉帝辛的手,翻了白眼,道:“无天没死。当然,那头被你赞誉的头发是没有了。”   ——你为什么要特意强调头发?   “你的目的,只是保无天一命?我不觉得他值得你出手。”帝辛说。祸害诸天神佛也就算了,攻占天庭,那就是和三界秩序过不去。这等因果,就是圣人都不敢接。无天的灭亡,在他踏入天庭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别说无天自己了,就是佛门,也因此染上了偌大因果。这也是那许多实力高强的神仙不曾以死相博的原因。背着那么重的因果,无天苟活下来,也绝无翻身之地,救这么一号人,又有什么用?他身上唯一有观赏价值的黑长直都没有了呢。   “别人做了那些事,大概真的永世不得翻身了,他不会。”灵宝神秘地笑了。   “唔?”   灵宝得意的转了一圈,靠坐在桌子上,终于忍不住心底的嘚瑟,问道:“你知道罗睺吗?”   “罗睺?传说中的魔祖?”帝辛惊讶地说。   所有的神仙都知道,是盘古大神开辟了这片天地。然后呢?年轻的神仙以为,盘古之后,就是玉帝王母统治三界了。年长的知道,玉帝王母之上有六位圣人,知道在如今的天庭之前,有妖族天庭,有尊盘古为父的巫族。再老一些的,曾听闻妖巫之前,龙、凤、麒麟三分天下。然而,古老如圣人,也不知晓,在诸族蛰伏,上古三族统治天下的时代,尚有大神通者横行天下,无人能挡。   真的太久远了,连传说都已经轶散,即使那精彩并不比后世任何一个时代逊色。那个时代,最负盛名的大神通者有两位。其中之一是鸿钧,就是后来成了道祖的那位。另一位呢,则是鸿钧的老对头,号曰罗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鸿钧与罗睺的道相反,那就不能相爱,只能相杀了。在无数次争斗之后,鸿钧终于把罗睺灭掉了。遗憾的时候,鸿钧动手不够快,给了罗睺最后为祸世间的机会。   不甘心就此陨落的罗睺发大宏愿,立下魔道,与鸿钧代表的“天道”势不两立。自此道消魔涨,即便没有了他罗睺,依旧有无数入魔的后继者,继续与道门传人相爱相杀。   道祖不是喜欢张扬的神仙,也无意拽着徒弟,回忆往昔。按理说,在上古三族没落的如今,罗睺之名应该彻底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才是。事实却是如此,即便是诸位圣人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存在,除了通天。   似罗睺那样的大神通者,即使已经魂飞魄散,也会留下那么一点儿痕迹。合道之前,道祖鸿钧将半生收集的法宝分给弟子。通天教主得到的诛仙剑阵,就是当年罗睺惯用的法宝。罗睺的神识印记依然湮灭,诛仙剑阵还留有旧主的记忆。通过诛仙剑阵遗留的模糊不清的片段,通天教主得知,原来还有这么一位大神通者。   许是艺高人大胆,许是对这样一位前辈怀有某种程度的敬意,亦或只是没心没肺,通天教主并没有抹杀罗睺留着诛仙剑阵上的痕迹。反正不影响使用,就放在那里吧。   虽说通天不介意给帝辛说说上古轶事,但是罗睺这种类似禁忌的存在,他是不会提的。帝辛知晓罗睺,纯属意外。   当年帝辛要仿造诛仙剑阵。通天随手将诛仙四剑借给了他。时间太久了,如果没人特意提起,通天大约都不记得罗睺了。在研究诛仙四剑的时候,帝辛发现了历史的片段,知道了魔祖罗睺这号人物。   听了帝辛的回答,灵宝瞪圆了眼睛,惊讶的看向帝辛,道:“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不对,这种事,他是不会说的。那么……你玩过他的诛仙剑阵?”   “他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帝辛奇道。   灵宝摇摇头,道:“也不是所有的事,尤其是那些不重要的小事,我才懒得一一过问呢。”   “也只有你能把诛仙四剑当小事。”帝辛干巴巴地说。   灵宝勾起唇角,调皮的酒窝浮现:“诛仙剑阵不止有关于罗睺的记忆碎片,还有罗睺最后的气息,以及最后一点破碎的元神。罗睺啊,从来不曾被天道辖制。我把那些给无天了。如果他能给成为罗睺真正的继承者,背负着那许多因果,也可以东山再起。”   帝辛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一直不明白,圣人镇压三界的重要存在,身为圣人恶尸的你,弄得天下大乱,有什么好处吗?”   灵宝嗤笑一声,道:“那你说,这世界安安稳稳的,又有什么好?我本来就是‘恶’啊。”   “真像个闹别扭的孩子……”帝辛话未说完,便有人闯了进来。   灵宝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帝辛向门口望去,却见太上老君风风火火走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何以如此匆忙啊,老君?”帝辛惊讶地说。这老头从来都是一副慢吞吞的模样,甚少在兜率宫喝凌霄宝殿之外的地方出现。今天怎么这般勤快啊?   太上老君没好气地用手指点了帝辛好几下,道:“王母回来了,玉帝召诸仙前往凌霄宝殿相迎。你分出来的那个,不肯离开紫微帝君的御座,眼瞅着时候就到了,你快随我去……”   帝辛闻言,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道:“老君打发门人通知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说到这个,太上老君的脸色更不好了。他气急败坏地说:“你开启了护岛大阵,你觉得还有谁能进来?快快——”他就要拉着帝辛往外走,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灵宝。太上老君愣住了,片刻之后,才不确定地开口道:“通天?”   “你认错人了。”灵宝冷着脸,嘲讽地说,“你这太上老君,当得挺称职的嘛。”   太上老君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道:“等……过些时候,来兜率宫坐坐吧。”   “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灵宝眼皮子一翻,哂笑道,“你不是,最不想看见我吗?”   “你……罢了罢了,紫微帝君,我们还是先去迎接王母娘娘吧。”太上老君叹了口气,道。   “紫微帝君另有其人,老君还是唤我‘帝辛’吧。”帝辛回头看向灵宝,道,“你先玩着,别闯祸。”   太上老君讶然地扫了帝辛一眼。灵宝轻哼一声,别过头。    第66章   这一路,太上老君看似神色匆匆,实际神志恍惚,瞧他差点儿一头撞向南天门的柱子就看得出来。   “老君,门在这边!”帝辛扯着太上老君的腰带,阻止他走入荷花池。   “呃……多谢。”太上老君被扯了个趔趄,终于找回几分神智,尴尬地说。   “灵宝他有什么问题吗?”帝辛皱着眉头,问道。按理说,他和太上老君只是聊友,交情还没到打探对方隐私的地步。但是,灵宝本就够古怪了,太上老君见到了灵宝,也变得奇奇怪怪的。帝辛不禁怀疑,灵宝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针对圣人的光环,瞧瞧这太上老君,才被照了那么一下,就变成这模样了。   “灵宝?你叫他灵宝?”太上老君愣了一下,随机含含糊糊地说,“我和……灵宝没什么事,之前有些误会罢了。”   大约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接下来,太上老君虽有那么点儿心不在焉,到底没出什么纰漏。   仙气缭绕,金碧辉煌,凌霄宝殿还是当初的模样。王母娘娘容姿端正,面目慈和,再没有理智悬于一线,随时能够暴走的暴躁与狠戾。凡人的一生,不过天庭的几十天。中间夹了个无天,竟好似无比漫长。   太上老君到底是圣人化身,失神了这么一路已经是极致,进了凌霄宝殿,他就摆出没睡醒似的招牌笑容,乐呵呵的看热闹。   凌霄宝殿中,帝辛素来站在太上老君身侧。他瞧着身边的这一只不会突然出乱子,便放开了心神,大张旗鼓的瞧那似乎脱胎换骨了的王母娘娘。   在王母离开的日子里,有不少天庭小仙完成了“速配”,凌霄宝殿中多了好几对小情侣。现在积威已久的拆cp专业户回来了,小情侣们都战战兢兢的。想当初王母只是受不了身边的仙子思凡,被二郎真君那一家子一折腾,王母娘娘对一切的男欢女爱深恶痛绝。这心理阴影,即使改了天条,也无法消除。   王母娘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似乎对一切了然于胸。她笑容不改,视而不见,再不见前时的执着。   王母娘娘真的变了许多。这变化并非容貌,而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气韵。   仙人的躯体蕴含多年修行的法力,尤其是那异类得道的,还有着本命神通,除了仙体被毁,或是如东华上仙那般,完全抛却过往的,神仙绝不会一个转世,就把仙躯换了的。王母下界之时,本体在天庭沉睡,转世的只是一缕神识。这“一缕”有多少,却是旁人不可得知的隐秘。然而,不管怎么说,凡人一世的记忆,在王母亿万年的仙生中,不过沧海一粟,一眨眼,就找不到了。   人间数十年,天上几十日的经历,怎会带来如此惊变?若非王母容貌不改,气息不变,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哎呀,说起换个人,不会是被穿了吧?不过,要何等的气运,才能不着痕迹的顶替这位三界女仙之首?   穿越是个技术活,穿王母的难度仅次于圣人,被穿越什么的,不过笑谈。那么,王母到底是怎么治好她那根深蒂固的疯病的?   如果是高冷的通天教主,瞧帝辛盯着王母猛瞧,他……他什么都不会说。如果是和帝辛十分合拍的灵宝,他会来一句“你喜欢上她了?”由此可见大王的祸害功力。如今站在帝辛身边的,是以又懒又八卦却还有那么一丝节操的太上老君。   “你也看出来了?”太上老君低声说道。   “她……变了很多。”帝辛含糊不清地说。阶级准圣之后,帝辛愈发觉得凌霄宝殿上的那两位深不可测。平时溜号就算了,当着面谈论人家,还是小心点儿好。   “离开天庭之前,娘娘取走了灌愁海的海水。”太上老君神神秘秘地说,“拿了不少。”   天有三十三层,最高为离恨天。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就在那里。除了太上老君,没有别的神仙住在那里,因为离恨天有着令诸仙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灌愁海。   灌愁海的来历,大约只有圣人才说得出。没有哪个神仙说得出,讲究清心寡欲的天庭,怎么会有这等害人的东西。也不知是哪个附会,说灌愁海的海水,是世间痴儿怨女的眼泪。但凡沾上灌愁海之水,任他是大罗金仙,西天佛祖,都是情丝纠缠,生生世世不得解脱。这因为如此,除了太上老君这等完全不必考虑前途的,没有哪个神仙敢接近灌愁海。便是离恨天,他们也轻易不肯涉足。   所以,王母娘娘去灌愁海之水是要做什么呢?   帝辛惊讶地挑起一侧的眉梢。   太上老君捋了捋胡须,又道:“姻缘司中多了一位红娘仙子,日后这男欢女爱之事,不只是月老说了算了。”   帝辛愣了一下,随即低声惊呼:“斩尸?!”曾经的拆cp专业户当红娘?帝辛感觉到了世界对有情人的森森恶意。难怪后世的单身狗那么多!   太上老君微微颔首,似乎很欣赏帝辛惊讶的模样。   “……原来灌愁海之水还有这功效。”帝辛干巴巴地说。   太上老君高深莫测地笑了。他不打算细说,只低声告诫道:“王母娘娘……与众不同,你莫要尝试。”   “这是自然。”帝辛道。灌愁海之水被传得那么邪乎,只有王母这么一个成功案例,帝辛可不打算自己也去试试。   玉帝王母召集众仙家无甚大事,不过是宣布王母娘娘的回归,以及宣布不日将举办蟠桃会。   王母娘娘的宝贝蟠桃,最差的也要三千年才能成熟。现在离成熟还远着呢。不过呢,蟠桃到底不是凡物。凡间的果树,果子成熟了,无人采摘,过段时候就自己掉了。这蟠桃呢,没人摘,就一直挂在枝头,不会掉,不会枯萎,更不会招虫子。那蟠桃也不知长了多少年,枝头果子累累,别说一个蟠桃会,就是办上十个八个蟠桃会,也有剩余。   蟠桃会这种事,忙活的都是王母跟前的小仙子,帝辛、太上老君这等人物,到时候来享受就好。   没有旁的事,不多时,众仙家就散了。   太上老君似乎想对帝辛说点儿什么。帝辛想着浮空岛上还放着一只祸害,心中不安,告罪一声,先行离开。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帝辛在凌霄宝殿这么一会儿功夫,人间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浮空岛,飘在半空,云雾缭绕,好似仙境,属于人间。   几个月的时间,足够灵宝捣弄出一个加强连的“无x”“x天”了。   灵宝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与帝辛离开时没有不同。见到这一幕,帝辛再次有了流泪的冲动——他已经干完坏事回来了!   “说吧,你又做了什么?”帝辛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痛心疾首地说。   灵宝凉凉地看了帝辛一眼,似乎不屑回答如此愚蠢的问题。   帝辛一愣,随即停止耍宝,站直身子,道:“你怎么来了,通天?不,应该说……”他打量着“灵宝”,“三尸化身的躯体也是可以随意征用的吗?”   灵宝,或者说披着灵宝的皮的通天教主勾起唇角,道:“还不算太笨。”   “好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帝辛双手抱拳,晃了晃,一副本就如此的模样。和灵宝相处这么长时间,帝辛在通天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   ——哎呀,大王你什么时候放不开了?   “胆子也大了不少。”通天轻笑一声,道。以前帝辛在他面前虽然疲懒,一上来就开玩笑却是没有。   帝辛笑了笑,道:“你是几时来的,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然后他就不用这么急三火四地赶回来了。   通天看出了帝辛的心思,好笑地摇摇头,道:“今日见了王母,有何感想?”   没料到通天忽然换了话题,帝辛愣了一下,而后答道:“很……神奇。”不管是她用了灌愁海之水,还是治好了疯病,亦或是那个来历……神奇的红娘。   “神奇?”通天嗤笑一声,道,“那……太上老君又说了什么?”   有趣啊,这位可是头一次打听太上老君呢。帝辛讶然地瞧着通天,道:“老君说,王母的这份‘神奇’很特殊,不可效仿。”   “确实如此。”通天顿了顿,道,“罢了,左右不是什么隐秘是,告诉你也无妨,就算是……借鉴吧。”   “唔?”   “你觉得王母此人如何?”通天问道。   “虽有瑕疵,大节无损,不愧为三界之主。”帝辛答道。是的,玉帝王母共掌天庭,他们两个都是三界之主。   通天沉默了一瞬,道:“我指的是修为。”   “修为?”帝辛想了想,道,“以前只觉她就算比我强,也有限,这回却觉得深不可测。我不知是准圣之后,看得清楚,还是……王母真的脱胎换骨。”   “还算有几分眼力。”通天微微颔首,道,“此前王母虽是准圣道行,却连大罗金仙也不如。如今才是名副其实。”   “此话怎讲?”帝辛惊讶地问道。    第67章   “你可知当年蚩尤战败,刑天不满天庭相助轩辕黄帝,便杀上天来?”通天说。   “老君有提过。”帝辛说。虽然看灵宝和太上老君的态度,这三清之间,似乎有不少隐秘,不过,这点儿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正在发生的事,紫微宫的那群会替他打听。那些古早的事,帝辛的消息来源也就是那两个而已。   “当年天庭新立,人手匮乏,有数能打的几个都在黄帝营中,玉帝王母只得亲身迎战。那两位自诞生起,就在紫霄宫中服侍,从不曾与人斗法。那刑天却是经历了妖巫之战的大巫。玉帝王母虽道行高深,仍是应付不暇。为了挽救身陷险境的玉帝,王母的善尸陨落。”通天回忆道,“三尸化身不比寻常,毁了就没有第二个。王母不甘修为就此止步不前,强行凝聚善尸神识,收归本体。自那之后,她……”通天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就不太正常了。后来没多久,出了瑶姬思凡之事……”   原来如此啊。所以,玉帝王母见到那所谓的“开天神斧”,面含畏惧。所以,多年来,玉帝任凭王母大发雌威。所以,王母堂堂准圣,本应精通“掐指一算”这一技能,却被二郎真君忽悠了那么久。那么——   “玉帝有什么想法呢?看着他的外甥把妻子一步步逼至疯狂……”帝辛叹了口气,道。   “不破不立。”通天说。   “乐见其成么?”帝辛笑了一声,道,“毕竟是准圣,即使封印记忆,即使只是一缕神识,也不会生出情丝——谅月老不敢给玉帝戴绿帽子。王母取走灌愁海之水,以此生存情孽,借新天条出世的势,重新斩出善尸。红娘算是应运而生,只要不作孽太多,便是无灾无劫。月老怕是要倒霉了。斩尸之后,隐疾不药而愈,修为更上一层楼。原来新天条出世,最大的赢家竟是王母。”至于修为,即便同为准圣,他这个两千年的后生小辈,又怎记得上王母亿万年修行?   “新天条出世,普天同庆,该说是皆大欢喜才对。”通天笑吟吟地说。   “可是我觉得王母还有别的算计啊。”帝辛一摊手,道。   通天勾起唇角,不置可否。   通天不说话,帝辛便在一旁观赏美人。灵宝与通天本尊的轮廓眉眼乍看一般无二,其实也还是有区别的。灵宝是个十八九的少年,通天却已是二十后半了。现在通天顶着灵宝的壳子,仔细那么一看,好似装老成的年轻人,有那么几分可爱呢。   通天似乎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随手扔给帝辛一个小锤子。那锤子巴掌大小,颜色幽暗,隐隐有紫色光晕流动。   帝辛下意识的接住,只觉指尖一麻,好像被电到了。帝辛小心的拎起小锤子,这回没有酥麻的感觉。他眉头微蹙,道:“这是什么?”   “紫电锤,昔年得自分宝崖的先天灵宝。当初也得了许多宝物,得用的都分发给了座下弟子,只有这紫电锤,我瞧着精巧有趣,便留在身边。”通天漫不经心地说,“或可一用。”   帝辛摇摇头,道:“既然是你的随身之物,给我作甚?”说着,把紫电锤递了回去。先天宝物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就因为极好,拿在手里,反而不好了。   “你不是没有合适的宝物斩尸吗?”通天单手撑着脸,悠闲的说,“本座送出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你若不愿,便留着砸核桃吧。”   “什么核桃经得起圣人随身之物的摧残?”帝辛摇头笑道。   “除非是盘古幡、太极图那般的顶级法宝,寻常宝物,与我等圣人,与街边的石头,无甚区别,你不必介怀。”通天略有无奈地说,“你我之间的交情,却比这区区紫电锤精贵许多。”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帝辛说着,将紫电锤收了起来。   “好生修行吧,”通天轻叹道,“或许到了……你会怪我。”   帝辛吃了一惊,道:“何出此言啊?”   通天避而不谈,反问道:“你觉得……灵宝如何?”   “还算合拍。”帝辛答道。虽然他一直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到底没真的扔下灵宝不管。大王他向来任性,若是真的看哪个不顺眼,管他是圣人化身,还算道祖转世,早就扔下不管了,哪会像这般提心吊胆,随时准备收拾烂摊子?   通天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道:“通天定然很高兴。”   这话好生古怪。帝辛微微蹙眉,道:“你……”不就是通天吗?   “或许,灵宝才是通天,我……”通天自嘲地说,“只是上清圣人。”他抬头,对上帝辛疑惑的眸子,无奈一笑,道,“这里不适合说那些。你若真的想知道,就来碧游宫吧。”   帝辛眉头皱得更紧,正想说什么,却见对面的通天似乎打了个寒战。下一刻,通天的眼眸中,突然冒出了一缕跳脱与戏谑。   “灵宝?他走了?”帝辛试探着问道。   通天,不,应该说是灵宝点点头,道:“他害羞了。真难得啊,他才没对谁说过这些呢。”   “到底……”   “他都说了,你这儿不适合谈论那些,去了碧游宫你就知道了。”灵宝漂亮的小脸儿突然皱成一团,哀叹道,“这一去,不知几时还能出来。好舍不得你啊~帝辛,我们私奔吧!”   帝辛闻言,一哆嗦,道:“敬谢不敏。”   “你是在嫌弃我吗?如果是本尊,你就答应了吧?”灵宝委屈地眨巴着眼睛,说到。   “是啊。”帝辛说道。   灵宝的那张漂亮脸蛋已经可以说是泫然欲泣了。瞧他用通天的脸撒娇,很带感呢。   “拐走了你,通天他肯定会找我算账。”帝辛伸手摸了摸灵宝的头,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带走了他,却不必担心被家长找上门。”   灵宝伤心欲绝地扭过头。   “太假了。”帝辛嘲讽地说。   那一日,通天的话委实古怪,好似涉及了许多不可说的隐秘。灵宝也很是奇怪,对通天的秘密避而不谈,话里话外却怂恿帝辛去探寻。   帝辛在浮空岛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拉上灵宝,去碧游宫一探究竟了。   从浮空岛到碧游宫,帝辛不知走了多少回,轻车熟路,闭着眼都不会走丢。说来奇怪,灵宝素来鼓噪,这一路却变成了闷葫芦,一言不发,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此番前来,金鳌岛甚是冷清。   圣人道场,自然是清净的。可若是连灵兽仙禽,迎客童子都不见踪影,那就不是清净,而是冷清了。   若非对上清圣人的实力有信心,若非通天相邀在前,帝辛大概会怀疑这里出了了不得的变故呢。   待进了碧游宫正殿,帝辛忽然觉得,或许这里真的出了了不得的变故。   以前来此,哪次不是见通天教主端坐云床,头发丝儿一根儿都不乱——不算他做梦做出个“妖魔通天”那回。现在呢?通天只穿着一件朴素宽大的道袍,随意的披散在头发,云床只坐半边,一腿盘着,另一条腿垂在地上,竟有那么几分悠闲。   ——哎呦喂,寡人从来不知道,寡人的疲懒也是可以传染的!   “这里想来是没我的事了。”灵宝忽然开口,“失陪了。”   帝辛一愣,下意识的扭头看去,身侧却不见了灵宝的身影。帝辛心头疑惑:这灵宝好生奇怪,与太上老君疑有不睦,他自己的本尊,似也不愿搭理。   ——所以,三尸化身,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啊?   “来了?过来坐吧。”通天好似不曾看见灵宝,指着云床的另外半边,招呼帝辛过来。他衣袖一挥,云床正中多了一个小炕桌,上面摆着一壶茶,两个茶碗。   帝辛忽然有了那么一点儿受宠若惊。往日他来碧游宫,通天从来不曾招呼过他。都是他自己找座位,自带零食。   ——所以,通天,你吃错药了吗?最近你的画风一直很不对啊!   战战兢兢,伏低做小不是帝辛的作风,顺着杆子往上爬才是他惯常干的。帝辛毫不客气的走上前,一屁股做到通天对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面的美人,道:“近日,你们都很特别呢。”   “有话直说便是,几时你也变得如此不干脆了。”通天语带嫌弃,说道。   “那一日,灵宝说你害羞了。你们本为一体,想来是不会错的。我这是为你着想啊。”帝辛一本正经地调侃道。和灵宝相处久了,对上通天本尊,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痞气。   天地间最顶级的神仙都是举止端庄,言语矜持的,即便曾有过年少轻狂,也在从装逼到真牛逼的进化过程中,尽数褪去。那么一个厉害的神仙决定走矜持端正路线,谁还敢在他面前随便呢?帝辛这等一上来就调侃,还是疑似调戏的调侃,通天他还从没经历过。   通天神色一肃,道:“修为不见长进,只会逞口舌之利!”   寻常仙人和圣人,都是仙人,可终究是不一样的。往日里相交,帝辛不自觉的把通天摆在比自己高的位置,即便他并没有意识到。现在,他却有了一种男神不在神坛上的感觉。   帝辛勾起唇角,道:“对灵宝所言,我本是将信将疑的,如今看来……”    第68章   虽说之前没遇上直白的调戏,大体上的应对方法通天没弄错——不理他。   帝辛的本意只是和通天开开玩笑,或许还有那么点儿嘴上占便宜的阴暗心思,把通天逗得恼羞成怒,反手灭了自己,从来不再帝辛的人生规划上。通天不语,帝辛见好就收,安静地坐在一边欣赏美男子。   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通天和帝辛都没有开口。他们在静谧的碧游宫中静坐品茶。   两人都是法力高强的神仙,这么坐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如何。莫说这般闲适的坐在云床之上,便是折磨人的跪在,膝盖下面放在搓衣板,也不在话下。   如果对面之人是太上老君,帝辛自然能端着仙人应有的仪态,将装逼进行到底,再时不时来几句俏皮话,好不致冷场。如果是旁的仙人,大王挥手就把人撵走了。此刻,对面却是通天……   帝辛往后一仰,打算小憩一会儿。   就在帝辛昏昏欲睡之时,通天终于放下了茶碗,凉凉的目光落在帝辛身上。   “你以为,圣人为何?”神志朦胧之际,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帝辛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又躺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通天这是在问他话。   “元神寄托虚空,不死不灭,万劫不磨,是为圣人。”帝辛答道。他虽疲懒,该认真“听课”的时候却半点没落下,并不怕通天“班导”的突击考察。   “既是虚空,如何寄托依凭?”通天又道。   “我又不是圣人,怎会知晓?”帝辛反问道。   “不知道?”通天微微摇头,道,“你可知晓,你也算圣人了?”   帝辛微微一惊,道:“通天,你虽不是那等容不得半点玩笑的严肃性子,却不曾拿这等事说笑。我虽也算是不死不灭,却是托了封神榜的福。”随即他叹了口气,“我区区一个修行了两千年的小仙,怎能与你们相提并论?”   “自然不能。可你确实是圣人。从你们上了封神榜,便可称得上是圣人了。”通天道。   “此话怎讲?”帝辛微微蹙眉,问道,“那封神榜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通天自嘲一笑,却是讲起了上古之事。   昔年混沌未开,盘古欲以力证道,初生不久的天道相阻,二者相爱相杀了一番,两败俱伤,成全了洪荒。   盘古身躯化洪荒,元神生三清,精血孕育祖巫,死得彻底。天道不止被打得全身都酥了,还掉了碴儿。然而,它并非真正的生灵,虽被打得七零八落,依旧苟延残喘。盘古是诞生于混沌的大神通者,他给天道造成的伤势不是单靠“养”就能好的。天道要恢复伤势,需要借用盘古的力量。盘古已死,洪荒天地为盘古血肉所化,蕴含盘古的力量。随便找块石头、挖棵草自然是行不通的。天道打起了行走于洪荒的大神通者的主意。他们因盘古而生,吸纳灵气修行,体内蕴含的盘古之力正可为天道所用。   后鸿钧成圣,欲再进一步。天道要修补己身。两者一拍即合,于是有了鸿钧合道之事。   鸿钧合道,也不过堪堪修补天道酥了的骨头,掉下来的碴儿却是无能为力了。那掉下来的碴儿化作鸿蒙紫气,被赐予三清等六人。后来,这六人以此成圣。他们愈是接近天道,那几块碴儿就与天道愈是紧密。如此,虽仍有瑕疵,天道大体上勉强算是完整了。   “所谓圣人,也不过是鸿蒙紫气的容器罢了。”通天冷声道。   “容器?如这茶壶一般吗?”帝辛惊讶地说道,“这茶壶可不会立下万仙来朝的截教,也不会同我图谋人间仙道,更不会与我谈天说地。”他本来自后世,无论是傻甜白还是黑暗风,亦或是脑残无逻辑的胡言乱语,见过不知凡几,通天所言之“真相”,里虐的最高境界还远得很。大王他还hold得住。   通天闻言神色稍缓,自嘲地说:“三尸之道,摒弃善、恶、执念,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本座修行不到家,辜负老师期待。”   “无情无欲的圣人我不曾见过,你们六个倒是一个个个性分明,脾气还不小。”帝辛说道。   通天一愣,随即嗤笑一声,假意斥责道:“非议圣人,好大的胆子!”那自嘲之色已然敛去。   帝辛一摊手,一瞪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的模样。通天也不是真的生气,又见惯了帝辛疲懒的模样,自然不会说什么。   见自己再次让圣人无语,帝辛勾唇一笑,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当初另有一道鸿蒙紫气,被赐予红云道人。后红云道人身死,那道鸿蒙紫气也不知去向。那一道鸿蒙紫气不曾归位如此怎么能说天道完整?”   “红云是注定不能成圣的。”通天叹息道,“世人皆道我六人天资绝纵,福泽逆天,才得了成圣机缘,却不曾想过,上古时候的大能,哪个不是惊才绝艳,气运浑厚之辈?圣位其实在最初便已注定,与那六个蒲团无甚关系。”   天下的神仙,都在修道,道之一字,变化万千。虽然有“殊途同归”的说法,可在达到“同归”之前,修道之人还得在“殊途”上挣扎。每一条路都不同,想要走得稳,走得远,须选自己喜欢的。若是那条路与己身脾性不好,那就是虐身虐心,怎能走得长远?   鸿蒙紫气不只代表圣位,更包含天道法则。那便是所谓的“道”了。未来的圣人需与“道”相合,才可成事。试想若是让女娲掌杀伐,老子去造人,通天普度众生,岂不是彻底乱了套?洪荒的大神通者,说是不少,资质、机缘得以成圣的,也就那么几个。本来可供选择的对象就不多,鸿蒙紫气的要求还那么高,故而,可以说,圣位在一开始就已经定下来了。   当初与盘古较劲,天道掉下来的碴儿不少。太过细小的碎片甚至不能凝聚出鸿蒙紫气,更别说成就圣位了。最终,圣位只有六个,每一个都代表一道相对完整的法则。   那么,剩下的碎渣儿怎么办啊?好歹是天道的一部分,总不能扔了不是?   道祖将那些碎渣凝成最后一道鸿蒙紫气,赐给了红云道人。   红云道人是上古时候的老好人,出了名的没脾气。正好最后这道“鸿蒙紫气”蕴含的法则驳杂,若是按照法则的“脾性”找主人——洪荒还没不曾有过那样的精分。既然如此,索性就找个没脾气的吧。   可叹最后那一道鸿蒙紫气并不能完成引导主人成圣的重任,反而因其所含法则驳杂,让红云道人分了心,修为难进,最终身死道消。   “红云的那道鸿蒙紫气并非消失,而是被老师收去了。”通天说。   帝辛心中灵光一闪,惊呼:“封神榜!”所以,即便是不曾修炼的凡人,上了封神榜,也可以借封神榜之力,完成所司职责。所以,一个封神榜,三百六十五路诸神,便可撑起三界秩序。所以,封神榜上的神仙,即使身死,也可以复活。所以,通天说,他自打上了封神榜,便也是圣人了。而那等死后上榜的神仙专注于仙职,不是因为封神之后,前尘尽忘,也不是畏惧打神鞭,而是他们因封神榜重塑己身,修为尽数来自于此,无力与“债主”对抗,只能努力偿还了。   “正是如此。”通天微微颔首,道,“封神榜上每一个神位,都对应着一道天道法则。然,封神榜蕴含的天道法则不能与圣位相比,遑论天道?兼之封神之人修为有限,大多更是已然身死,修为难进。这许多年过去,封神榜上诸多神仙,有机会窥得封神榜真颜的,只你一人尔。”   帝辛垂下眼帘,平复心绪,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莫要忘了那只孔雀,以他的道行,当是看得出来的。”   “孔宣?他看不到的。天庭他都不肯看一眼,何况区区一张封神榜?”通天哂笑道。   帝辛想了想,道:“确实如此。”时隔多年,再次提起孔宣,大王他的感觉是,没有感觉。用小言的矫情风形容,就是“我遭遇艰难险阻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现在没事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帝辛和孔宣之间,没有这样的怨怼,这样的狗血。他从一开始,就不曾把孔宣算在紫微宫中。不曾抱有期待,两者最多算是熟人。帝辛提起孔宣,语气十分平淡。   通天忽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帝辛,道:“今日说了许多,你当是累了,先行休息吧。”顿了顿,他又道,“心神动荡,于修行不利。”   帝辛无奈地谢过了通天的好意。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大人物,感觉确实微妙。通天他还有话没说完吧,比如三尸化身,比如太上老君的恍惚,比如灵宝古怪的态度。   ——还有隐秘事不曾得知,这抓心挠肝的,寡人一点儿都不想静静啊!   ——或许需要静静的不是大王你,而是突然说了许多隐秘事,又将要扒自己马甲的上清圣人呢!    第69章   事实证明,想一想静静还是有好处的。在辗转反侧了半个晚上,又睡过了后半夜之后,帝辛已经脱离了那种为了通天的秘密抓心挠肝的状态。   神仙就是好啊。如果是普通人,留着那么一头长发,在床上滚半个晚上,那不知要纠结成什么模样呢。帝辛的那条长发,不打结,不起静电,早上起来只是略有凌乱,一个小法术上去,就顺滑如初了。   出了屋子,帝辛第一眼看见的,是正在扑蝴蝶的水火童子。   说起水火童子,帝辛一直觉得,那是个十分神奇的存在。   帝辛不知这水火童子是何时诞生的,似乎自打有了碧游宫,他就在通天教主身前随侍。照这么说,他的岁数,和人族存在的时间差不多。可是,活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扑蝴蝶,抓蚱蜢就能打发一天的时间。   ——这么一直保持童真的内心真的好么?   不知是水火童子,似乎太上老君家的童子也是这模样。说起来,神仙是把相由心生演绎到了极致的存在。那是不是说,只要是童子,就都是孩子气呢?哎呀,突然想到,玉帝和王母当了道祖不知几万年的童子呢……   停止对某些危险话题的思考,帝辛正式开始在金鳌岛一天的生活。   帝辛是金鳌岛的常客,对这里十分熟悉,这里的生灵也对他十分熟悉。他从水火童子身旁经过,水火童子自顾自的玩耍。   在金鳌岛,帝辛优先骚扰通天。而通天教主呢,在某种程度上,可算是顶点ncp。十回里有八次,可以在碧游宫正殿找到他。剩下的两次,一次是在碧游宫附近,另一侧是帝辛拐走了他。   帝辛不急不缓地向着碧游宫走去。   果不其然,通天教主衣装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高高在上,端坐云床。似乎昨日那个随和感伤又有点儿小黑暗的通天不曾存在过一般。   瞧着恢复“正常”的通天,帝辛不由得勾起唇角。通天教主还是适合骄傲肆意,斜着眼瞪人。昨天那个,瞧着叫人心堵。   “早啊,今日气色不错嘛,通天。”帝辛笑嘻嘻地说。   “日上三竿也算早?”通天凉凉地说。   帝辛痞气地笑了。其实也没有日上三竿那么夸张。外面也不过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可是,和天蒙蒙亮就下地劳作的古代劳动人民,就已经是很晚了。大王从来不是勤快人,想说就说吧,反正他没打算改。   “似我等这般,何来气色不好之说?”通天又道。神仙,除了身受重伤,又或是心神受创,不然就没有气色不好的——本身样貌异于常人的除外。而圣人,那是时时刻刻处于最佳状态——被人pk的时候除外。   帝辛微微一笑,道:“与昨日,终究是不同的。”   通天沉默了一瞬,破天荒地给了帝辛一个柔和的笑脸。然后,他说出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他说:“你倒是会哄人。怎么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哄个女人给你生孩子?”子郊、子洪并非帝辛亲子,在经历了封神的仙人中不是秘密。他们都知道,帝辛对此十分淡定,简直可以说是完全不在意。然而,这终究不适合拿来说道。通天突然提起这么一句,却是古怪得紧。   帝辛一愣,随即坦然又装逼地说:“寡人有疾,不好女色。”那模样,好似宣布家国大事一般。然后,他恢复懒散的模样,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通天哂笑一声,道:“还挺骄傲的。”对帝辛的疑问,好似不曾听见。   接下来几天,通天似乎没有与帝辛谈论过往隐秘的意思。即便帝辛见天儿的骚扰他,也最多触发“演武事件”。换句话说,就是大王他把通天闹烦了,通天以比武为名,行殴打之实。   好吧好吧,被通天虐总比和灵宝打强——大王他如此安慰自己。灵宝酷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自带反伤状态,以看别人伤在自己的招式下为了。和灵宝比斗,要处处谨慎,时时小心,一点儿都不过瘾。   就在帝辛打算将进行到了一半的探秘之旅变成蹭挂日常的时候,通天突然找到了他。   “你愿意带通天出去走走吗?”通天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美人主动求勾搭,大王内心欢乐,马上就要点头答应了。下一刻,他踩了刹车。“通天”就是上清圣人的名号,可他从不会这么称呼自己——他要么是直来直去的“我”,那么甩一个霸气逼人的“本座”,偶尔来一个平描淡写的“贫道”。想到通天对灵宝的古怪态度,一句“求之不得”在帝辛喉咙里滚了滚,又咽了回去。   “和你出去自然千好万好,带灵宝免谈。”帝辛说道。   通天教主沉默了,神色间,似乎有那么几分尴尬。   ——原来正直高傲的通天也开始本寡人了?!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其实,灵宝才是最像通天的,或许……”通天怅然地说,“他才是通天吧。”   帝辛眉头微蹙,道:“哪个通天?”   通天意味深长地看了帝辛一眼,道:“自然是盘古元神所化,最初的通天。”   太上老君和通天态度古怪,帝辛已然有了许多猜测,听到通天此言,帝辛虽有惊讶,却不觉得难以接受。他笑着说:“原来最初的你竟是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   听闻此等不敬圣人之言,通天并未生气。他柔和了神色,道:“在准生之前,我……都是那个模样。不似他那样喜欢作恶,却比他还会玩。”   “比灵宝还会玩?恕我想象不能。”帝辛唇角抽搐,道,“太清和玉清两位圣人真是辛苦了。”   “老子性子懒散,不理外物,原始素来顺其自然,他们其实并没有做什么。”通天略有尴尬地说。   “啊,那就是整个昆仑山辛苦了。”帝辛凉凉地说。   通天扫了帝辛一眼,那一眼,竟有三分嗔怪的味道。   帝辛做出将嘴缝上的动作,然后一脸乖巧地对着通天卖萌。   “后来,老师成圣,在紫霄宫讲道……我兄弟三人修行了斩尸之道。”通天神色恍惚,似乎陷入了久远的曾经,“老子道行最高,最先斩却一尸。他的三尸化身比他更懒,就没见过他清醒的时候。原始的三尸化身……我记不清他是何等模样了,似乎端正威严。斩尸之后,他二人无甚变化,只是道行精进。而我……”通天叹了口气,“灵宝诞生之后,我便没有了玩闹的兴致。往日那些这么也停不下来的嬉乐,在一夜之间,变得索然无味。我在玩闹上花费了太多功夫,道行比老子和原始差了一大截。那个时候觉得,不想玩了也好,正好安下心修行。”   “然后呢?”帝辛一手托着下巴,问道。   “老子骨头懒,想得反而多些。不知从何时起,我发现,老子他不喜灵宝。他似乎害怕我的恶尸。我想不通,灵宝有什么好怕的?他虽性情顽劣,却从不祸害我到了两位兄长。不喜便不喜吧,我将灵宝藏起,不让老子瞧见他就是了。后来,我三人陆续再斩一尸,性情愈发沉稳。在我和原始为了道行精进而喜悦是,老子变得惶惶不可终日。原始他……大约是忧心的,但他什么都没问,顺其自然嘛。”通天语带嘲讽,“最终,在我的逼问下,老子说出了他的疑虑。”   “哦?”帝辛身子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通天。   “修行斩尸之道的我们,愈发的冷漠沉静,古井无波。我们的三尸化身个性分明。他们知道我们的一切。对比之下,好似他们色彩鲜明的活着,而我们,只剩下光鲜的躯壳,灵魂已然迈入了坟墓。”通天轻轻一叹,“斩尸之道的尽头是什么模样?老子心怀惶恐,我与原始的内心同样惴惴不安。我们到底欣羡圣人的强大,住不住对道的追求,沿着这条路走了下去。后来的事你也知道,老师赐下鸿蒙紫气,我们六个相继成圣。”   帝辛灵光一闪,道:“然后,你们发现了鸿蒙紫气和天道的关系,情感淡漠的内心让你觉得,所谓的圣人只是鸿蒙紫气的容器?”   “不止是我,老子和原始都有这样的忧虑。或许,女娲和西方二圣也有类似的怀疑吧。只是斩却两尸便是如此,若是斩却自我,我们还算活着吗?我们还存在吗?”通天说,“这么多年,我等圣人的道行并非止步不前,斩却自我也并非遥不可及。只是,我们都不敢踏出那一步。或许那最符合天道和老师的期待吧。即使以顺应天命为荣的原始,也没走出那一步。”   “那太上老君又是为何?”帝辛问道,难道不是老子想借封神榜斩却自我吗?   “老子害怕了。”通天叹息道,“老师以身合道,不复鸿钧。那给了老子重重一击。六圣中,老子道行最高。我们好歹还能有他这个参考,他却只能自行摸索。他一直担心他会被天道吞噬。他孤注一掷,将所剩不多的情感转移到太上老君身上,想要借以逃脱无情无欲的圣人之路,逃离天道,可惜,封神榜也不过是另一道鸿蒙紫气,另一条死路。”    第70章   内心愈见苍白,即便是一直追求的“道”也无法填补空虚,还有一个鲜活的“自己”在侧,难免心生惶恐,只是……   “你们本不必如此忧虑。”帝辛叹息道,“你觉得斩尸之后,喜怒哀乐尽数淡去,可是,我认识的通天,会恣情肆意的抚掌大笑,亦会打着教导的名义拔剑砍人。”   通天很给面子的嗤笑一声。   “这些难道不算喜怒哀乐吗?”帝辛说道,“你只是见得多了,不再被小打小闹牵扯心神。或许,还要加上,你道行精进,威势日盛,再无人敢在你面前蹦跶罢了。”   通天轻哼一声,不知是笑是嘲,道:“照你这么说,斩尸之后,性情大变,却是为何?”   “这是考校?”帝辛挑起眉梢,问道。   通天沉默了一瞬,道:“不,只是个疑问。”   “你也有疑问?”瞧见通天斜眼瞄着自己,帝辛赶忙道,“好吧好吧,圣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斩尸啊……那大抵可以称为‘成长’。”   “成长?”通天疑惑地重复。   “什么都不懂的孩童,磨去锋利的棱角,打磨得圆润平和,放下令人感怀的天真,代之以庸俗与世故,放弃与生俱来的娇气任性,令或美好、或丑恶的品格充填心灵,最终成为如今的模样。”帝辛流露出感怀的神色,“所谓成长,足以令一切面目全非。你不必为此疑虑。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即使是凡人也会生出这般的感慨。你生来就是不老不死的神仙,强大的力量令你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必为了生存向周遭妥协,你习惯了那样的生活。而斩尸,或者说,道行精进,让你看见了更广阔的天空,更长远的道路。”帝辛的唇角勾勒柔和的弧度,“成长来得如此突然,你无所适从。”   是的,在帝辛看来,通天的问题,就是所谓的“青春期的烦恼”。因为其经历特殊性,再加上种种外因作用,最重要的是老子那个想差了的无意引导,使得通天一直被“成长的烦恼”的困扰着。   ——虽说这次的谈话远没有上回劲爆,不过,想想能开导通天教主,有点儿小激动呢~~“你连斩尸都斩错了,怎的对此如此笃定?”通天神色微动,嘴巴却是不饶人。   “因为我信上清通天不是无情之仙。”帝辛坦然笑道。   “油嘴滑舌!”通天轻斥道,唇角悄然勾起。   到底是压在心里多年的结,帝辛好说歹说,疏通了一点儿,想要通天彻底放下,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通天教主表示,他也要好好的想一想静静了。   圣人的时间观念与凡人不同,一次闭关,千万年就那么过去了。通天闭关整理思绪,帝辛觉得他应该走了。   ——哎呀,突然有了一种“后会无期”的感觉怎么破?   事实证明,“后会无期”什么的,只是个不靠谱的错觉。比起那些有的没的,帝辛更想知道,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你不是说要闭关吗?”帝辛斜眼瞄着通天,问道。天知道,金鳌岛外,看见这人负手而立,帝辛还以为是灵宝又跑出来闹腾了呢。   通天可疑的沉默了一瞬,道:“本是打算闭关的,不过……闭门造车于修行无益,不如四处走走。”   “如此么……”帝辛接受了这个解释,虽然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四处走走……你说,去何处为好?”通天问道。   “天庭有紫微帝君在,不方便。地府经历了孙悟空、刘沉香和无天连番闹腾,怕是不欢迎外人。那里也没什么好精致。”帝辛看向通天,道,“去人间如何?”   “哪一次你不是去凡间?”通天反问道。   “是啊,每一次都是去凡间,每一次都能遇上新鲜事。这就是凡间的魅力所在啊。”帝辛笑着说。   通天沉默了一瞬,道:“你说那许多变化,不过是‘成长’二字……不若,去当一回凡人如何?”   帝辛闻言一惊,道:“如何当凡人?莫不是还要转世投胎?”   通天微微摇头,道:“不用法力便是。”   帝辛轻笑一声,道:“不用法力,我们也是仙人之体,不需饮食,无有病痛,与为了衣食住行忙碌的凡人,大不相同。况且,凡人大多安土重迁,仙人容颜不老,住在一个地方,不出五年,就会被当成妖怪了。”他指着想要说什么的通天,道,“使用变化之术,也算是用了法术!”   通天一愣,随即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魅力值满点的微笑,道:“我信你总有法子的。”   帝辛:“……”啊喂!这般强人所难,无理取闹的,不是从来只有寡人么!!!   帝辛想了想,还真想出了法子——江湖中人。   话说封神之后,仙道不传,只留下语焉不详的传说,人间再不见神仙踪迹。然而,到底是曾在人间每一个角落留下浓厚笔墨的究极存在,人间尚有许多仙人遗迹。有那幸运的凡人,得到了仙法残篇,自行摸索修炼。拿着不完全的功法修炼,修成疯子傻子的不少,有了一星半点儿成就的也挺多。   仙法已然残缺,想以之白日飞升那是做梦,长生不老也不可能,有点儿小本事小神通却是不难,比如飞檐走壁,比如延年益寿,比如隔山打牛。简而言之,就是封神之后,神话世界渐渐退化为武侠位面。   武侠世界盛产“江湖中人”,高来高去,打家劫舍,不,是劫富济贫,游走在律法边缘。不管这些江湖中人是好是坏,是造福百姓,还是为祸一方,如果武力值不够,又不想遭遇不好的事情,见着了,请恭敬的称一声“大侠”。   江湖中人有所谓的“内力”护身,不容易生病。除了那些家大业大的,他们大多居无定所,不用担心被邻居看出异常。若是江湖同道看出了什么,也可以尽数用功法特殊解释。   还有一点,江湖人最喜欢嚷嚷什么“英雄不问出身”,除了别有用心的,也不会特意打探旁人的来历,最适合“没有过去”的家伙。   江湖中人只是个统称,下面有许多种分类。听了帝辛的介绍之后,通天决定当一名剑客,偷懒的抢了佩剑“青莲”的名字。帝辛则继续当他的北辰道长。   自从踏上人间的土地,帝辛与通天就敛了法力。帝辛一身银灰色道袍,手执拂尘一柄,甩来甩去。他从未用过软兵器,需要找找手感。通天一袭青衣,两手空空。他没有适合凡人适应的兵器,打算进城之后买一把……呃,没有预约,没有门路,更没有知名侠客引荐,大概只能买到地摊货。   ——哎呀,这么不靠谱真的好么?   进了城,帝辛和通天发现,他们面临另一个大问题——没有钱。   通天教主堂堂圣人,会随身带着凡人的“钱”吗?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帝辛曾因为兴趣,收集过凡间的钱币——数量少,年代也不对。拿着“开元通宝”在宋代买东西,总觉得不妥。好吧,帝辛到底是常刷人间副本的,不算那些古铜钱,金银也存了那么一点儿。可是,那些东西用芥子须弥收着,现在不能用法术啊。   帝辛与通天大眼瞪小眼,最终,帝辛疲懒一笑,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可以体会凡人最大的无奈了。”   “你有什么法子?”完全是个新手的通天不耻下问道。   “去码头扛大包?”帝辛提议道。   通天冷哼一声。   “那个真的是最好找又最赚钱。”帝辛无奈地说,“官府的花红?”   通天斜眼鄙视帝辛,连哼都懒得哼了。为了几个钱儿满世界的抓捕犯事的凡人,不符合他上清圣人高大上的形象。   “其实官府通缉犯人也不是经常遇到。”帝辛耸了耸肩,道,“既然不喜欢给凡人打工,那就只能试试江湖人的方式了。”   “江湖人的方式?”通天挑眉,疑惑的重复。   “劫富济贫。”帝辛说。   通天瞧着帝辛,示意他继续说。   “在夜黑风高的夜晚,找个富得流油的大户,进屋取了银钱,济几之贫。”帝辛说,“如果你有兴致,还可以留下一句‘xx到此一游’。”   只见通天把眉头一皱,道:“我辈修道之人,怎可做梁上君子?”   “因为前几样你都不乐意啊。”帝辛叹了口气,道,“我们没有户籍,能做的本来就不多。”   通天脸色阴沉,似是极为不悦。   “我知你素来高高在上,看不惯这些。可是,凡人的生活便是如此。”帝辛说道,“你若不喜,我们继续当神仙便是,游历凡尘,也别有一番乐趣。”   出尔反尔不是通天教主的作风,他的面子不由得有些过不去。他轻咳一声,沉声道:“你做主便好。”   帝辛重重吐出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还是有旁的法子的。”迎着通天怀疑的目光,他又叹了口气,道,“你且等等,我去去就回。”言罢,不再看通天的脸色,独自向前走去。   通天眉头微蹙,瞧着帝辛一步步远去,转过街角,再不可见。    第71章   再次归来,帝辛有些不同。他束发的玉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发带。他一步步走向通天,风流不羁,似乎更加的装逼了。   “你……”通天眉头微蹙,疑惑地看着帝辛。   “谁都有手头不宽裕的时候,如果实在赚不到钱,手头又有那么一两件值钱的物件儿,那就去当铺好了。”帝辛随意地说。   “可是……”通天欲言又止。从他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可以看出,这厮极重仪表。把簪子拆下来卖钱,那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不过是制作精巧的凡物,不必放在心上。”帝辛摆摆手,道。当年从妹子变成汉子,为了掩饰妹子心的本质,帝辛特意走了粗犷风——一个不小心粗犷过了头,在着装方面,十分的不拘小节。   许是调整好了心情,许是有感于帝辛的“牺牲”,通天终于同意做些凡人的活计。   当下的人族,最多是农民。通天和帝辛不干那个。不说他们不愿意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就算他们愿意,也做不来。摒弃法术,他们能种活的,大概只有生命力旺盛的野草吧。   整日被人要来喝去的活计,他们也是不做的。理由无需多言。特立独行的神医,深藏不露的教书先生也是最先被排除的选项——无论是“望闻问切”,还是“破题押题”的,他们都不会。   好吧,之前已经说要当江湖中人了,那就老老实实的走江湖的路子吧。   他们干脆当了赏金猎人,靠官府的花红为生。反正以他们的本事,即便不用法术,当以剑术,也可碾压所以凡人。虽说“朝廷爪牙”不好听,不过,只逮江洋大盗,不碰政治纷争,评风还是不错的。   “原来我不会的东西这么多。”通天叹息道。   帝辛和通天挣下了在人间的第一桶金。有了钱就要花。他们在杭州府衙交了任务,钱到手,一合计,就近游览西湖。   此时正值晌午,他们在路边小摊儿吃面。通天还不习惯“吃饭”这一人类必须的活动,只抿了两口面汤,就放下了。   ——或许对通天教主来说,比挣钱养家更糟糕的,是人类的吃喝拉撒。是的,即使是圣人,也要遵守质量守恒定律,吃了东西,就得排泄。   帝辛在旁边漫不经心的吃面,暗搓搓的看热闹。谁能想到,高冷孤傲的通天教主在生活上娇气又龟毛,一个臭气熏天的茅厕就能打败他呢?不管这一趟怎么折腾,单凭见到这样的通天教主,就足够回票了。   当那一青一白两位佳人路过时,帝辛先是欣赏了这人间难见的美色,然后才意识到,那是两条蛇妖,最后,后知后觉的想起,这场景略熟悉。   青蛇妖杀了个回马枪,走到通天与帝辛的座位前,指着通天,怒道:“是你!”   白蛇妖慢了半步。她一脸的疑惑,唤道:“小青?”   通天撩起眼皮,蹙眉,道:“何事?”   “何事?”唤作“小青”的青蛇妖更怒,道,“你这恶人!还敢问我何事?”   “小青?他……怎么了?”白蛇妖拉着似乎随时可能冲上来的小青,问道。   容貌出色的人本就容易吸引他人的目光,无论是通天、帝辛,还是这俩蛇妖,都可称为“美人”。就这么一会儿,周围的人们已经或隐晦,或光明正大的打量他们了。   “姐姐,就是这个恶人,他欺负了我!”小青挣了两下,见不开,便怒气冲冲的对那白蛇妖解释,“当年他捉了我,肆意玩弄,弄得我浑身好疼!”   帝辛一愣,随即意识到,原来这小青,就是被灵宝捉来当宠物,玩了几个月的青蛇。小青这话说的是没错了,在不了解真相的人眼里,就……   果不其然,围观之人瞧着通天的目光愈发古怪,对小青,则是怜悯中带着轻视。失了贞洁的女人,即使是受害者,也让人瞧不起哟。   那么,被采花贼了的通天有什么感觉呢?帝辛瞄向通天,发现他根本没往那边想。   “他最后还把我扔到了水里!”小青继续控诉。   “这……他不像是……那样的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白蛇妖为难地说。初入红尘白蛇妖没想歪。她不懂旁人目光中隐含的意味。她只是觉得,眼前这俩只是凡人,似乎没有捉住身为蛇妖的小青的本事。   “姐姐,你还帮着他说话?!”小青一副被背叛的模样,眼中的怒火下一刻就要喷出来了。   通天该说什么呢?他能说什么呢?那青蛇妖说的都是事实。他无话可说。他突然觉得,恶尸什么的,真是坑啊。   瞧着通天不想开口,那边两条蛇快要内讧,帝辛压下即将出口的笑,装得一本正经,道:“敢问这位姑娘,我这位朋友何时得罪了姑娘?”   “当然是两百年前,你也在场,明知故问吗!”小青恶狠狠地说。   “……两百年前?姑娘是在开玩笑吗?”帝辛无辜且无奈地说。   哪有人可以活两百年呢?这下,所有人瞧小青的目光都变成了惋惜——这么漂亮的姑娘竟是个傻的。   “小青!”白蛇妖不悦地拉着小青,随即尴尬地对帝辛说道,“我这妹妹最爱开玩笑,冒犯两位,我代她赔不是了。”   “姐姐!你怎么?!”小青瞪大了眼睛。   “小青,不要闹了!”白蛇妖严肃地说。   小青气鼓鼓地瞪了通天一眼,扭过头去,不再开口。   “无妨。”帝辛微微一笑,做出宽宏大量的模样。   白蛇妖道了声“多谢”,扯着不甘不愿的小青离去。   等那白蛇妖和小青走远,围观的路人也散去,帝辛用胳膊肘拐了通天一下,语带笑意:“当采花贼的感觉如何?”   “采花贼?”通天疑惑地重复。   “你不知道?太可爱了!”帝辛笑倒在桌上。原来放弃“掐指一算”技能,不再全知全能的通天教主是如此的可爱!   ——哎呀,寡人突然想和身边的美人开黄腔试试怎么破?   话说,世上有一种名为“脑残”的生物,在与人战斗的时候,会用种种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将对方的智商拉到与自己相同的等级,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他。   大王对付武力值爆表的通天教主,把他拉入自己熟悉的领域,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暗搓搓的调戏他。   二者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最终,通天被帝辛忽悠着,吃完了那一碗面。他完全没想过,凡人中也有挑食的存在。   在接下来游览过程中,通天的眉头一直在“微蹙”和“皱紧”之间摆动——不是景不美,只因为人太多,花痴更多。真不幸,通天恰恰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美人。更不幸的是,他是男的,即使给人摸一下蹭一下,也不能喊非礼。   在险些被当成采花贼之后,又遭遇咸猪手,通天今天可真够倒霉的——看得大王好欢乐。   跨过恰好落前方的绢帕,技巧性的挡开靠过来的花痴男,帝辛凑到似要暴走的通天耳边,低声道:“当初你那金鳌岛也有不少不懂事的弟子,怎的这点儿小阵仗就忍受不了了?”   通天似是已经习惯帝辛这般凑到他耳边说话。他头也不回,不悦地说:“他们哪个敢在我面前闹腾?”即使不懂事,也知道敬畏强者。他的弟子,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无礼。   “那就好好体会吧,这也算是,”帝辛嬉皮笑脸地说,“‘凡人的无奈’呢。”   这世上,可以撑得上“朋友”的存在有很多种。有的对朋友细心呵护,处处迁就,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有的,虽说需要时能毫不含糊的为朋友两肋插刀,没事的时候,却以看朋友倒霉为乐。更有那恶劣的,故意制造笑料,不惜把自己搭进去。   帝辛是通天的朋友,最后一种。习惯了帝辛的尿性,通天已经不会为这点儿事生气了。   可是,大王啊,你这么做,能攻略成功吗?   好吧,某汉子身妹子心,最终搞不清自己是男是女的家伙,还没想过攻略这回事呢。   感觉再这么下去,身边的美人就要找他“练剑”了,帝辛终于放过通天。他拉着通天穿过树林,拐了几个小弯,沸腾的人声便再不可闻了。   “这里?”通天眼眸微眯,若有所思。   “玩够了,就该歇歇了。即使是这种热闹的地方,也有人们注意不到的角落。”帝辛若无其事地说。   “你怎会找到这里?你对这里很熟悉?”通天又问道。   “不熟,上回来,还是两百年前,和灵宝一起那回。”帝辛答道,“我只是注意到这边人少,没想到真的有路——即使没路,也不怕不是?”他这倒是大大的实话。他早就习惯了人间的热闹,看通天被咸猪手骚扰的时候,还有余力注意这种不起眼的角落。   通天凉凉地笑了一声,显然是明白了什么。   就在此时,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雨水中带着淡淡的妖气,与之前那青蛇妖如出一辙。    第72章   曾经有条老龙,擅自修改降雨的时辰和数量,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如此算来,那青蛇妖私自降雨,犯了天条,将受到严厉的制裁。   事实远非如此。除了上边特别嘱咐,比如某某地方某某年大旱或是大涝什么的。打雷下雨的,在某个规定好的范围里就可以了。具体什么时候下,下多少,都由雨布的神自己决定。   那条老龙是因为入了佛门东进的局,不得不死。青蛇妖这点儿小雨,神仙懒得管,即使紫微帝君和通天教主被淋成了落汤鸡。   圣人自带复原光环,即便是衣衫破碎,发丝凌乱,也可以在下一秒恢复衣冠楚楚的光鲜模样。现在么……   通天整个人都湿透了,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皮肤上。他的衣服也糊在身上,再不见飘逸的美感。   这么狼狈的通天,还真是生平仅见呢。   帝辛愣了一下,随即好一通笑,全不顾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起初,通天不悦地板着脸,后来瞧帝辛笑得太痛快,无奈地摇摇头,勾起唇角,终于也笑出声来。   于是,天地间最高贵的神仙,站在染了妖气的雨中,笑得好似傻子。   就在这时,湖面上有歌声传来。   此处本就临近湖边,又没有嘈杂的人声打扰,通天与帝辛又都是耳聪目明之辈。沙沙的雨声,未能将歌声阻隔。   那似乎是一男一女在对情歌。男的中气十足却难掩老态,女的似是正值妙龄。   ——哎呀,似乎重口了呢。   没过多久,雨就停了。江湖中人有内力,可以烘干衣服——帝辛和通天没有。穿着湿漉漉的一身,他们没有了游玩的兴致,便要回到城中,找地方打理自己。   回城需要渡西湖,可经过了一场大雨,湖上半只小船也瞧不见。绕路也不是绕不回去,可是,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走上那么远,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我们可以学学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帝辛提议道。   通天冷哼一声,显然是不屑学那佛门中人的作为。   “好好,是我说错话了。”帝辛改口道,“江湖中人有一门本事,叫做‘水上漂’,要不要试试?”江湖中人施展“水上漂”绝技,须得轻身提气。帝辛和通天不用法力,没有气可提。不过,他们是神仙,身子骨轻,只要速度够快,靠着水面的张力,一口气跑过去还是办得到的。   通天微微蹙眉,似是不想借着仙人的体质作弊。   “难道你想这么走一路?”帝辛一摊手,说道。   最终,通天和帝辛开始了在水面上的奔跑【划掉】那就是永不凋零的青春啊【划掉】。   帝辛与通天上岸时,有个秀气的青年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们。那青年喃喃自语:“原来还有武侠!”   通天懒得理会。   帝辛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了玩耍的兴致。他一甩拂尘,甩出一串水珠。晃晃悠悠走到那青年面前,帝辛说:“这位先生面色晦暗,印堂发黑,怕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因帝辛与那青年搭讪,通天纡尊降贵地瞥了那青年一眼。片刻之后,他“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青年脸色一变,干笑两声,道:“道长开玩笑的吧,世上怎么会有妖怪呢?”   “贫道只说是‘不干净’的东西,你怎会知道是‘妖怪’?”帝辛问道。   青年一噎,随即眼珠子一转,做出惊恐的模样,道:“不是妖怪?难道是鬼?”   “你不怕妖怪,却怕鬼?”帝辛笑问道。   “妖怪温柔多情,包吃包住,还不用负责。鬼嘛,青面獠牙,还是来索命的。”青年想了想,又补充道,“话本里都是这么讲的。”   “你倒是有趣。”帝辛笑着转身,便要离去。   “道长!等等!大侠!”青年伸手要拉帝辛的袖子。   帝辛退了一步,袖子一甩,甩了青年一脸水。他询问地看向青年。   青年抹了一把脸,热切的说:“大侠武功高强,能否教教小弟?”见帝辛神色不变,看不出搭没答应,青年急道,“不用别的,方才那个‘水上漂’就好!”   帝辛微微摇头,道:“你的机缘不在我。”   青年闻言,顿时跨了一张脸。他见帝辛又要走,赶忙说:“小子许仙,大侠能否留个名号?”   “贫道北辰。”帝辛说完,拉着通天,扬长而去。   青年,不,应该说,【划掉】属性特别的【划掉】许仙看着两位大侠的背影,似乎想把他们记在心里,可惜没成功——诅咒这个没有日光灯更没有眼镜的世界!人景交融,人畜不分什么的,真是太坑了!   且说帝辛和通天走出了那青年的视线。通天忽然开口,道:“你发现了?”   “什么?”帝辛不解。   “方才那人魂识有异。”通天说道,“那人魂魄与身体不符,却又不似夺舍,古怪得紧。”   “这个我倒是没注意,只是觉得那人有趣罢了。”通天若无其事地说,“你可看出了他的来历?”   通天摇头,道:“掐指一算,便可知晓。”但是现在他不能使用该技能。   “反正是别人的事,不用刨根问底嘛。”帝辛嘴上随口应付,心中却在合计,当初通天怎么没看出他的异常呢?或许是因为正逢神仙杀劫,圣人的感知被屏蔽,或许是因为他是胎穿,或是是因为他修炼了法术,又有帝王之气护身,又或许,通天早就看出来了,懒得说而已。不管怎样,这么多年过去,这桩陈年旧案,大抵是不会被翻出来了。   “那你还和他搭话?”通天眉梢一挑,道。   “好玩嘛。”帝辛随意地说,“结实志趣相投的朋友,也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我是很乐意你一直腻着我,不理旁人。你说要体会凡人的生活,我总该让你知道才是。”   通天微微一笑,随即一脸嫌弃地说:“志趣相投?和他?”   “这个么,谁知道呢~”帝辛笑着说道。   许是看出了帝辛对那许仙感兴趣,有或许是想看看那许仙的魂魄到底是怎么回事,通天不提离开之事。   通天不说要走,帝辛便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上旁的穿越者,难免有些好奇。   左右手头宽裕,帝辛与通天干脆在客栈住下,整日在城中闲逛,时不时看看西湖的风光。   上一回,帝辛与通天游西湖,正赶上清明节,人特别多。平日里,西湖虽说也有游客,却不似那日,无数的咸猪手,防不胜防。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通天嘴上不说,暗地里却给帝辛记上了一笔。   小剧场:许仙是个以吃软饭为荣的穿越逗比   no.1   许仙生财有道,保和堂中设立美颜专柜,特聘娇俏可人的小青当售货员,还时不时让白娘子现身说法。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趋之若鹜。许仙成了专职美容养颜的名医。   梁王身体不适,寻访名医——人家想要治病,不需美容,将许仙无视。   no.2   许仙被困雷峰塔,白娘子与法海在塔下斗法失利——   许仙:法海!害死了我是你永远洗不清的罪孽,你永生永世不能成佛!(从塔上一跃而下)   白娘子大惊,想要去接,却慢了一步。法海占尽上风,又离雷峰塔近,抢先接住许仙,然后遭遇许仙的要害攻击。老和尚失了平衡,摔在地上,做了许仙的人肉垫子,还被那个弱鸡掐住了脖子。   许仙(哆哆嗦嗦):娘子,相公无能,不敢杀人……要不,你捅他一剑出气?   白娘子顾不得法海,捉着许仙的胳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小青:好!我来!   白娘子:小青,不可!   ……   ……许仙跨坐在法海身上,掐着他的脖子,身后白娘子和小青为要不要捅了法海争执……   no.3   白娘子金钵,眼凑着就要被收去——   白娘子(眼泪汪汪,依依不舍):相公……   许仙(咬牙切齿):小青,拿马桶来!要新鲜的!   白娘子(疑惑):相公?   小青:马桶来了!   许仙:娘子小心!(奋力一扬,一桶新鲜的……污了金钵,淋了白娘子一身)   金钵失了法力,跌落在地。白娘子没了压力,松了劲儿,也瘫在地上。许仙挽了袖子,上前一步,犹豫了片刻,退却了……   许仙(掩着鼻子):娘子快去梳洗一番吧。   白娘子:……   no.4   白娘子与许娇容欲指腹为婚,许仙大力劝阻。   待许仕林长成,偏偏少年郎迷上了与自家娘子容貌相似的胡媚娘——   许仙:我家儿子果然恋母。   许仕林一心要娶胡媚娘,不在乎那是个妖精。许仙不顾姐姐一家反对,大力支持。   白娘子(既感动又纠结):相公,你不在意胡媚娘是妖?   许仙(微微一笑):我与娘子这般,不是很好?(我与娘子生的儿子健健康康,丝毫不见生殖隔离的迹象。我疯了才会让仕林和碧莲近亲结婚!生出了傻子谁养!)   白娘子(靠在许仙怀中):相公~   许仙:娘子,为了仕林的安危,去把那金钹法王做了吧。   小青:……你们腻歪着,我去!    第73章   杭州是个好地方,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美味的小吃有很多。想想当初那个要什么没什么的殷商,再看看如今的杭州,帝辛有种潸然泪下的冲动。   帝辛整日扯着通天,大街小巷的觅食。通天啧啧称奇——之前也不见这厮如此偏好口舌之欲啊。   逛得多了,难免会遇上熟人,比如带着白蛇妖,谈天气,谈理想,谈人生的许仙。那许仙大概一颗武侠心未曾熄灭,一直找机会和帝辛搭话。北辰道长身边那个过分美丽的男人,许仙也想凑上去聊两句的。可是,那位根本不理他,他还是勾搭肯应他两声的北辰道长吧。搭话的次数多了,许仙也发现了,若是只有北辰道长一个人,那位大侠还是愿意与他说上几句的。如果那位青萍先生也在,北辰道长对他许仙就是十分敷衍了。   因为许仙总往帝辛这里凑合,白蛇妖与帝辛也有看那么一点儿交情——交换了名字,见面能点个头,打个招呼。   那白蛇妖患者白素贞,平日里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单凭言行,看不出她是个妖怪。那青蛇妖,叫小青的,却瞧帝辛不顺眼。虽然在白素贞的教育下,她意识到凡人不可能或两百年,而那北辰道士和青萍剑客身上,并没有修炼的痕迹。然而,她到底对这两张脸有了迁怒,以及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畏惧。是以,小青虽看帝辛不顺眼,看通天更不爽,却不敢招惹。   且说帝辛领着通天,整日的胡吃海塞。可怜上清圣人生来就能辟谷,偶尔来点儿嚼头也不过是灵果灵茶,不见半分油水。几番折磨,通天的肠胃终于崩溃了。   看着神色不渝的通天,帝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叹道:“原来你也会生病啊!”其实通天不能算生病,只是消化不良而已。只是,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通天忍着肠胃的不适,提剑削了帝辛一顿。客栈里所有人都看了好大的热闹。   或许买个小窝还是很有必要的——大王他忽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通天明显是不待见帝辛了。大王他没心没肺的自己跑出去玩儿。   说巧不巧,在人迹罕至的弄堂里,帝辛瞧见了被小青追打的许仙。别说许仙本就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便是他力能扛鼎,也打不过修炼了数百年的蛇妖啊。这里半天见不到一个行人,白素贞更是不在,小青下手愈发的没有顾及。   帝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   许仙无意中瞥见了帝辛的身影,立马鬼哭狼嚎的大叫:“大侠!救命啊!”   小青没看见帝辛,听得许仙叫唤,不悦的喝道:“你嚷什么?”说罢,一脚将许仙踹倒。   许仙再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小青把眉头一皱,看许仙愈发的不顺眼了。她举起拳头,还要再打,却发现动不了了。小青一惊,回头看去,却见帝辛拽住了她的胳膊。   “是你?你想做什么?”小青气冲冲的说。   “小青姑娘有话好好说,你把他打得这么惨,天大的气也出了。”帝辛摆出和事老的架势,劝说道。   许仙趁着这个空档,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帝辛身后。   小青到底对帝辛心有忌惮,她瞪了许仙一眼,没有继续殴打他的意思。她往回拽胳膊。帝辛松手。小青顺势退了两步,站稳。   见小青不打了,许仙露出个脑袋,特犯贱的说:“就是就是,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动脚!”小青一眼瞪过去,他没骨气的缩了。   小青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好!那我问你,为什么不和我家小姐成亲?”   “成亲?太快了吧?”许仙下意识的惊呼。帝辛瞥了他一眼,横移一步,将他的身影露出来。   “什么太快?”小青追问道。   “我和白姑娘认识还没几天,就成亲……太快了,太快了。”许仙连连摆手,道。   “难道我家小姐不够好?!”小青不满地说。   “好!怎么不好!白姑娘自然是千好万好!”许仙赶忙说道,“不好的是我。”   小青神色稍缓,道:“你怎么不好了?”   “我这人呢,胸无大志,好吃懒做没本事。现在急急忙忙成了亲,我怕日后白姑娘会后悔。”许仙叹了口气,道,“我是个男人还好,她一个姑娘家,嫁得不如意,一辈子就糟了。”   听闻此言,小青终于有了几分和善的模样。她说:“看不出来,你这呆子还挺为我家小姐着想的嘛。好啦,是我错怪你啦。”下一刻,她又板起脸,凶巴巴地说,“我家小姐相中你了,你快去提亲!没本事不要紧,我们养得起你!”   许仙汗颜道:“这种话,虽然是那么回事,但也不用明说吧……”   小青又哼了一声,这一会儿却是轻快的。她不理许仙,转身离去。   待小青的身影再不可见,许仙大大的吐了一口气,后退一步,颓废的靠在墙上。他可怜兮兮的说:“道长,大侠!求你教我武功吧!你要是不乐意,只教我轻功就好!你瞧瞧,一个大姑娘都可以随意欺辱我!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即使你学了武功,也打不过修炼了几百年的蛇妖。”帝辛凉凉地说。   许仙瞪大了眼睛,说:“你怎么知道她是蛇妖?难道你真的是道士?”   “这个啊,”帝辛勾起一抹坏笑,道,“地球人都知道啊。”   “你、你你……”许仙指着帝辛,抖得像发了羊癫疯,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帝辛但笑不语。   “老乡啊!”许仙猛地扑到帝辛面前,道,“看在老乡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我瞧着你,乐在其中啊。”帝辛说。   “娶个有本事的老婆,少奋斗半辈子,我是很乐意,可……”许仙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天天被丫鬟家暴啊!”   “那就不要惹她。”帝辛漫不经心地说。   “难道要我一辈子供着她?”许仙怪叫道。   帝辛一耸肩,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许仙颓废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活力,凑到帝辛面前,道:“老乡,你穿到了哪里?是武侠吧?有没有见过那些大侠?萧峰、虚竹、段誉什么的,不对,现在是南宋……那你认不认得五绝、杨过之类的?”   “你说的那些,我都没见过。”帝辛说。   “那别的大侠呢?西门吹雪、小李飞刀,或者盗帅楚留香?”许仙又问道。   帝辛摇摇头,好脾气的说:“我初入江湖,除了相伴同行的青萍,还有前几日被我换了赏金的江洋大盗,还不曾见过旁的江湖中人。”   许仙一噎,道:“哥们儿,你到底穿到哪儿了啊?这么玩没关系么?”   帝辛想了想,道:“没关系,如果人生是一部……小说,我应该算是刷出了he,现在正在各种番外里捣乱。”   接下来,任凭许仙如何耍宝卖乖,小心讨好,帝辛始终不肯说更多。   之后的几天,除了刷白素贞的好感度,许仙还把“和老乡联络感情”当成日常任务。等通天终于消了气,打算再打理帝辛一下的时候,发现帝辛已经找到了新的小伙伴,还玩得挺愉快。通天想了想,转身回去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许仙一直认为,先恋爱再结婚,才是正确的步骤。奈何,目的明确的白素贞不这么想,他的土著姐姐也不这么想,街坊邻居更不这么想。   终于,许仙屈从于现实,表面矫情,内心乐呵的娶了白素贞。   许仙家里并不算富裕,房子也不够大。之前住着许仙并姐姐、姐夫,还算够用,再挤进白素贞、小青和五鬼扮成的仆人,就不够用了。   诚如许仙所言,娶个有本事的老婆,少奋斗半辈子——既然已经做好了吃软饭的打算,吃得多些少些有差别吗?他干脆收拾东西,搬去双茶巷白府,彻底当了倒插门的。   许仙成亲的时候,帝辛送上了一份厚礼。为了这,他还特意逮了两个在附近活动的盗贼。帝辛用余下的钱财置办了个小院子,就在清波门附近,离白府不远。   因帝辛是生人,房产户籍,还是许仙的姐夫帮忙办的。许仙还在一边感叹,这个时代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买房子不像后世那么困难。   嫁了人,白素贞立志当贤妻良母。听闻许仙的朋友置办了新房子,没有人手收拾,便好心的提出帮忙。帝辛毫不犹豫的拒绝。   那白蛇确实是好心。可是,妖怪有了法术,难免贪图法术方便,不肯亲手干活。若是她们变出了什么应付事……帝辛和通天皆是眼力不凡,断不会被区区妖术蒙蔽,不小心看出了什么,岂不是糟心?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帝辛终于想起通天,把他请了过来。大约真的是当惯了碧游宫的定点ncp,这么多天,通天竟然一直呆在客栈的客房,连大堂都少去,更别说出去走走了。   ——所以,出去玩,还是要扯上通天才行。   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院子,通天忽然开口,道:“你觉得那许仙很好?”    第74章   “聊得来。”帝辛随口答道。同样来自后世,有着类似的经历,自然是聊得来的。可要说他和许仙有多么深厚的交情,那是说笑。他们到底相差太多了。本来就是酒肉朋友,难道还要追求心灵的契合吗?帝辛对许仙这个朋友很满意。许仙大约也是如此。   “聊得来?一个吃软饭的男人罢了。”通天难得刻薄的评价道。   “吃软饭有什么不好?”帝辛嬉笑道,“你若是有软饭赏我一碗,我也是乐意吃的。”   通天没好气的瞪了帝辛一眼,昂首阔步的走进了院门。   ——寡人怎么觉得通天他害羞了呢?   最近和许仙聊得多了,大王他忘记上清圣人这等顶级的仙人是何等矜持的存在了。   古语有云:“成家立业”。许仙娶了媳妇,开始考虑事业了。那么,干什么呢?   治病救人是个高风险的活计。虽说当下的大夫不像后世,入了行,半只脚就踏入了法院,可是,有许仙原本的“命运”比照,怎么看,当大夫都不是个好的选择。而且,许仙一没天赋,二没吃苦耐劳的品质,医术只学了个皮毛,勉强治个伤风感冒,还得是没有并发症的。   许仙眼珠子一转,恰好瞄到说悄悄话的白素贞和小青,心里有了主意。   世人皆爱美,不限男女。养颜美容从来是暴利,风险也不大。凭他那点儿医术,以及来自后世的见识,这个绝对hold得住。专业推拿、外科整形什么的他不会——这年头的大姑娘小媳妇也不会让他上手。他只要开些美容的方子,捣弄些面膜之类的,就可以了。   售货员就让小青去。美人儿卖美容产品,更有说服力。他家娘子也可以时不时现身说法。左右她们是妖,不必抓着贞洁过日子。   不过,这到底是个新鲜玩意,一时可能不被人接受。他可以先弄个只抓药,没有大夫坐诊的药房,或是雇个老中医撑门面。在药房里头设个“美颜”专柜。等打响名声,再专门经营。   许仙计划得很好,可惜没钱。   这个时候,贤惠的白富美,不,是白娘子出场了。她大方的资助许仙纹银一百两。许仙沉默了一瞬,给了白娘子甜言蜜语一罐,拿着银子,转身去了帝辛府上。   当时帝辛正劝说通天独自出去走走。来到凡间这些日子,除了帝辛硬拉着,他竟连屋门都出过几次,搬到现下落脚的房子里之后更是如此。这和当初在金鳌岛有何区别?   许仙进门时,帝辛正凑近通天说着什么,从许仙的角度看去,这两人颇有耳鬓厮磨之态。   “对不住,来得不是时候,你们继续。”许仙淡定的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什么叫‘来得不是时候’啊?”帝辛从容地站起身,看向许仙,道,“你这人不守着家中美娇娘,来我这儿做什么?”   “是我看差了,不好意思。”许仙马上改口,“北辰大侠,我这回是来请你帮个忙。”说着,他掏出白娘子给他的银锭,递给帝辛,“你瞧这银子如何?”   帝辛接过银锭,掂了两下,道:“成色不错,可惜画着烫手。”可不是,那银锭底下,还有官府的印记呢。这分明是官府的库银。   “所以我来找你帮忙。”许仙叹了口气,道,“武功高手都能把金银捏扁揉圆,跟捏面团似的。你帮我把这银锭捏捏,好不好?”拿了库银这种事,本不该对外人讲。许仙自觉帝辛是他的老乡,肯定知道“剧情”,藏着掖着无用,不如光明正大的上门求助。至于对方打劫什么的,许仙觉得,还属于人类范畴的武功高手,不会主动招惹非人等级的蛇妖。   “你真想拿这银子?也不为你那吃公粮的姐夫想想。”帝辛轻轻摇头,道。   许仙一愣,明显是没想到这茬。片刻之后,他说:“剩下的我让……”他看了通天一眼,“……让她们还回去,这俩……你就帮我捏捏吧。”   “恶习一旦养成,再难戒除。有些事,一朝放纵,后患无穷。”帝辛摊开手掌,托着那两个银锭,道,“你当真要用这银子?”   许仙皱紧眉头,咬牙切齿好半天,伸手从帝辛手中抢回了银锭,道:“不用了,我不用了!”说完这话,他似乎刚刚跑完了三千米,整个人都脱了力,摊在椅子上,喘了两口气,又说,“银子的事……兄弟,你手里有余钱的吧?借我成吗?等我赚了钱……”他想了想,咬牙,“将来我的铺子,给你三层干股。”   通天瞟了许仙一眼,似乎对这厮的选择有些意外。   “谁知道你那铺子是赚是赔。”帝辛说道。   “肯定能大赚特赚。”许仙颇为自信地说,“你们这样的人都不差钱,赌一把呗!若是成了,你们就再也不必为钱财奔波了。”   “听起来不错,可惜,我手中的闲钱不够你盘下一件铺子。”帝辛说道。   “呃,这个……”许仙眼珠子一转,道,“我有个主意!为了库银被盗的事,县太爷开出了不菲的悬赏。我让……她们把库银放在一个地方,到时候你们去报案,就说找到了库银。虽说没抓到盗贼,找回了库银,也能拿到不少悬赏。”   “为何不自己领了这功劳?”通天饶有兴致的开口道。   许仙惊讶地看了一眼这从来不搭理他的“青萍大侠”,说:“那位知县想抓贼想疯了,我一个没权没势的小人物,贸贸然去报案,怕会变成‘贼’。你们不一样。那位‘青天大老爷’向来欺软怕硬,绝对不敢把屎盆子扣在你们头上。这事儿我不居功,你们得了赏钱,借给我,我拿铺子的股份还。”   “这也算是……妥协与无奈吗?”通天若有所思地说。   许仙看看帝辛,又看看通天,最终期待地说:“你们觉得如何?”   帝辛微微颔首。   “就这么定了!”许仙激动的站了起来,说道。   也不知许仙是怎么哄得家里两条蛇,过了两日,他知会了藏库银的地点,帝辛依计报案。知县对帝辛虽有怀疑,到底如许仙所言,欺软怕硬,不敢赖江湖人的账。他好言好语的将帝辛哄走,带着差役,在找到库银的地点附近探查——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没找到。   许仙从帝辛手里借到银子,红红火火的开起了药铺——保和堂。他曾相中了通天的美貌,不知深浅的想聘请他当售货员,得到了一声“荒唐”的斥责。   “你家美人儿脾气真大。”许仙偷偷跟帝辛抱怨。显然,他对那天的“误会”深信不疑。   帝辛沉默了一瞬,道:“说话小心着,若是惹恼了他……反正我是打不过他的。”   许仙的表情顿时木了。   难得的,帝辛没去欣赏许仙的窘迫。他正为那句“你家美人儿”犯嘀咕——真有那么暧昧吗?   渐渐的,许仙那头走上了正轨,每月分给帝辛的红利,虽不够花天酒地的胡闹,却也足够生活。帝辛后知后觉的想起,他拉着通天出来,是为了让他明白“凡人的烦恼”,现在这样,和初衷不符啊。而且,通天越来越宅,除了不闭关,不用法术,跟在金鳌岛完全是一个样子嘛。   于是,帝辛又开始以各种名目,拉着通天出来游玩。不得不说,帝辛实在不是个体贴的好玩伴。大多是时候,他只顾着自己开心,有时候还以看别人陷入窘境为乐。   帝辛是个蔫坏的,通天也不是省油的灯。没几日,他便不耐烦的拒绝了帝辛的邀请,道:“凡人的烦恼,我已有了几分体会。”   “哦?你体会到了什么?”帝辛好奇的问道。在人间这些日子,通天一直是衣食无忧,能体会到什么呢?   “第一,世人大多好色。”通天说。   “食色性也。风华绝代的美人儿,总让人把持不住。”帝辛一本正经地说。   “第二,当有所节制。”通天白了帝辛一眼,说道。   “其实我更喜欢及时行乐。”帝辛微笑着说。   “第三,”通天眯起眼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帝辛,“人心险恶。”   帝辛闻言,点点头,做欣慰状,道:“你知道就好。日后你独自外出,我也不担心你被人卖了。”   “愈是内里藏奸的险恶之徒,愈是喜欢装出纯良无辜、光风霁月的模样。”通天毫不客气的补充道。   帝辛做出感动的模样,欣慰万分地说:“这你都明白了,没枉费我的良苦用心啊!”他打定主意,装傻到底,仍凭通天如何的指桑骂槐,也不肯承认自己险恶的内心。   帝辛到底明白,若是撩拨太过,通天恼羞成怒,他就要倒霉了。接下来,他虽还是时不时的邀请通天出去游玩,却不再带着他往人多的地方挤。   “所以说,真想玩得好,还得自己出来。跟着别人,虽然热闹,却失了自在,更少了几分意趣。”这一刻,帝辛和通天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他摘了一朵野花,一边往通天头上比划,一边感叹道。   通天没好气地拍掉了帝辛手中那朵其貌不扬的不知名野花。后者不以为杵,扯了一片叶子,吹了起来。    第75章   在商代,舞乐并非供人亵玩的淫乐之技。那是贵族必备技能之一。宴饮到了高潮,若是不能纵情来上一曲,那是要被人家笑话的。就是那些个神仙,也会把自己的经历,编成歌儿,出场前唱上一唱,省得道友带着迷茫的眼神道“幸会”。帝辛也曾在这上面下过苦功夫,荒废了些时日,又重新捡起——虽不能博得满堂喝彩,拿出来也不会丢人。   叶笛不过是山村顽童的玩意,难登大雅之堂。帝辛吹奏叶笛,只勉强称得上流畅。很多时候,曲子好不好听,在演奏的那个人,更在听的那个人。   通天微微勾起唇角,神色惬意。   帝辛吹奏叶笛,不经意间瞄到了通天微微含笑的侧脸,心中一动,不由想起许仙那句“你家美人儿”。   帝辛是谁?那是把脸皮修炼得比城墙还厚的存在,怎会为了这点儿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他心思一转,唇角的曲调变得婉转缠绵。   通天或许听出来了,或许压根儿没注意,唇角的弧度却是愈发的柔和。   就在这时,前方走来了一个和尚。那和尚年岁不小,眉毛已经白了,脸上也爬满皱纹,步伐矫健,好似年轻人一般。他是一个真正的佛修,颇有几分道行。在仙道不传的人间,已经算得上是高手了。   一个路过的和尚而已。   帝辛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只是,到底没了继续吹奏的兴致。他把叶子随手一丢,那叶子打着旋儿,落在漫山杂草中,再不可见。   通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本就对西方二人无甚好感。一个尚未得道的佛门弟子,值得他在意吗?   不多时,那和尚已走到近前。   山路狭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帝辛与通天本是并肩而行,见那和尚走近,他落后半步,走在通天身后,让那和尚通过。   那和尚单掌竖在胸前,微微弯腰,算是谢过帝辛给他方便。   待那和尚走过,帝辛再次与通天并肩而行。   “施主留步!”身后传来略显匆忙的脚步,却是那和尚追了上来。   通天虽不喜西方二人,对佛门亦无甚好感,却还不至于时时刻刻用目中无人彰显自身高冷。而帝辛在大多数时候,还是乐意花点儿气力,将面子做得好看的。   他二人停住脚步,向那和尚看去。   那和尚快步走到近前,道:“贫僧法海,见过两位施主。”   “大师有何指教?”帝辛问道。   “施主你身染妖气,若是……”法海说道。这话不假。帝辛与许仙交好,许仙家中有两妖五鬼,难免沾上一丝妖气。这丝妖气如此微薄,连许仙那等凡人都没事,帝辛更不会有事。想要将妖气洗去需使用法术。他干脆放着没管。   好吧,即使正统的修真,也有囊中羞涩的时候——帝辛把法海当成了那种“大师”。不耐烦应付“大师”,他打断了法海的话,不悦地说:“你这和尚,好不晓事,没看清贫道的打扮吗?”自佛门东进以来,道与佛,时而相爱,时而相杀。他们同为方外之人,情势艰难时,互帮互助了许多回,颇有惺惺相惜之意。而情势大好之时,他们又会为了道统你争我夺,生死仇敌般的打死打活。帝辛在扮演年轻气盛的道士。   先前瞧着帝辛虽然穿着道袍,身上却无修为,旁边那位,又是江湖人打扮,法海便以为他只是打着方外之人身份的江湖人。现在听帝辛这么说,虽不知他是隐了修为的道修,还是一心研读道经的凡人,法海仍是行礼致歉道:“阿弥陀佛,原来是道友,贫僧失敬。道友身上的妖气,来自一为祸人间的白蛇妖,贫僧追寻她多时,还请道友告知那妖物的去向。”既然是道士,有些话就可以明说了。平心而论,白素贞的妖气真的不重。只是,法海与白素贞有旧。有白素贞这个拉仇恨的,什么小青、五鬼的,都被法海忽略了。   “大师有本事追妖,自己去找便是。”帝辛事不关己地说。   “这位道友!”法海略带焦急地说,“那白蛇妖留在凡间一日,便不知有几人遇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模样,还真有那么点儿忧国忧民的意思。   “那大师更要努力了。”帝辛凉凉地说,“贫道就不打扰大师捉妖了。”   法海是修炼有成的高僧,京城达官显贵的座上宾,哪有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眼见着这道士不肯帮忙,旁边那位更是连话都不说一句,法海不再多言,只草草一礼,向着帝辛与通天来的方向,快步走去。既然那道士身上有那白蛇妖的妖气,循着他们来处寻找,总会有所收获。   “许仙要倒霉了。”帝辛漫不经心地说。他和通天继续优哉游哉的于山间漫步,一点儿都没把那个法海放在心上。   “你要帮他?”通天说道。许仙那种不思进取的家伙,恰好是通天最瞧不上的。   “我只想看热闹。”帝辛懒洋洋地说,“患难见真情,你说是不是?”似乎有点儿幸灾乐祸呢。   “这话正该让你那所谓的好友听听。”通天哂笑道。   “他未必不知道。”帝辛不在意地说。面上笑脸相迎,背地里漠不关心,乃至落井下石,后世之人的通病。   “这就是凡人所谓的‘朋友’?”通天嘲讽地说。   “是‘酒肉朋友’,若是真正的‘朋友’有难,便是把自己搭进去,也无怨无悔。”帝辛郑重地说。   通天轻哼一声,道:“强词夺理。”语气,似乎挺愉快的。   许仙不知破坏他美好生活的大敌即将来临。他现在是居家和乐,事业有成,人生最美不过如此。   帝辛瞧他那么高兴,不忍心坏了他的兴致,“好心”的什么都没说。   许仙大赚特赚,不免有些嘚瑟。他时不时拿着自家铺子里的“美容圣品”到处送礼,那天侃得嗨了,竟对着通天,脱口而出一句“嫂子”。下一刻,他被通天凉凉的一瞥惊出了一身白毛汗,干笑两声,落荒而逃。   “‘嫂子’?”通天看向帝辛,似笑非笑。   尴尬的解释,那是许仙想太多?不,那不符合大王他的逼格。帝辛走到通天身前,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后者眼眸微眯,任凭他施为。   “确实是个美人儿~”帝辛装出风流子做派,道,“你若是女子,我们的孩儿都可以与人斗法了。”   通天拍开帝辛的爪子,勾唇一笑,道:“你不是,有疾吗?”   “你是不同的。”帝辛做深情状。   “左右我也变不成女人不是?”通天接道,笑容竟有几分妖孽。   “哎呀,美人儿真懂我的心思。”帝辛甜腻腻地称赞道。   通天轻飘飘一脚踹出。帝辛装模作样的“滚”了。   有些人,是永远不长教训的。“嫂子”事件两天后,许仙竟扯着帝辛,问他青萍时不时西门吹雪反穿越。那一眼,实在太有威力。其实许仙更想猜雍正那个“冷面王”。可是,青萍是使剑的。历史上那位四爷,并不以武力值闻明。所以,还是西门吹雪吧。   瞧着脸上写满了“想要剑神签名”的许仙,帝辛忽然觉得,不能让这货口无遮拦下去了。虽说这货大多数时候说话挺有意思的,可有时候,挺容易误伤的。   “其实你很幸运,”帝辛拍了拍许仙的肩膀,道,“我记得,你最终和白蛇一同飞升了。”人的记忆就是这么奇妙,明明那么多东西都忘记了,偏偏大王他对当年一部电视剧的剧情还有那么一点儿印象。好吧,不提某部电视剧,只看许仙此世的命数,也是有那么一点儿仙缘的。   “所以?”许仙不明所以。   “本来,即使你们飞升上界,也要面对‘不得思凡’的天条。”帝辛笑着说,“前些日子,二郎真君牵头,刘沉香一伙那么一闹,新天条出世了。你说,你是不是很幸运?”   许仙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磕磕绊绊地说:“宝、宝莲灯?”   帝辛点点头,似笑非笑:“王母在人间走了一遭,平和了许多,天上的有情人,不必担心她在背后下黑手。”   许仙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脑子有些乱。   聪明人想得多,爱脑补。许仙是不是聪明人不好说,不算笨总是真的。听了帝辛的话,他想了很多。   这个世界有宝莲灯,那有没有神仙一死一大撮的封神,乃至“准圣遍地走,金仙不如狗”的洪荒?之前许仙在帝辛面前口无遮拦,除了他们是“老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有个蛇仙老婆,干得过“武林人士”的帝辛。天庭的动向绝不是一个“江湖中人”能知晓的。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神仙没有高下之别,都是一个样。神仙活得越久越厉害,虽然不知道“北辰道长”活了多久——比他家白娘子厉害就是了。   神话世界有轮回,算起账来,可不是一辈子就完事儿了。   许仙哆哆嗦嗦地扯住帝辛的袖子,道:“青萍他生我的气没有?”   “他从不和凡人记仇。”帝辛微微一笑,道,“不高兴,顺手就抹平了。”    第76章   那一日把许仙吓了个半死,帝辛得了几日清净。几天之后,许仙缓过劲来。也不知他想通了什么,再度凑过来。他刻意讨好,小心奉承,全身上下散发着“求抱大腿”的气息。他这个模样,说话做事讨喜了,整个人却是索然无味。   无论是通天还是帝辛,都不需要用身边之人的卑微衬托他们的不凡。   “你那朋友越来越无趣了。”通天如是评价。   “大概已经不算朋友了。”帝辛叹道。原来还能聊几句,现在只能看见一张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谄媚脸,见了便觉厌烦。   “凡人善变,眨眼间,已是面目全非。”通天又道。   “神仙也变的。只是神仙岁月长,可以慢慢来。凡人寿数有限,只好变得飞快。”帝辛看了通天一眼,道,“像你这样的,就这么一直这个样子,也是极好的。”   “因为我等圣人,已经拥有了永恒?”通天讽刺地说。   “只因为是你而已。”帝辛坦然道。   通天欲言又止,终是沉默,唇角勾勒淡淡笑意。   正守着美人,岁月静好之时,天上掉下一条蛇,谁的心情都不会好。即便那条蛇披着美女的皮。   现实小青一头栽下来,砸塌了院子里的兵器架子。而后法海紧追而至,一脚踩上摆在院子里,从来没用过的棋盘。最后,他们一蛇妖一和尚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打了起来,门板被打碎了,不甚结实的墙壁也塌了一大片。   虽说此间的主人约定不用法术,只用凡人的手段应对凡人的烦恼。可是,这不代表他们会对堂而皇之在他们地盘斗法的不束之客视而不见。更何况,无论是蛇妖还是佛修,都不能算是纯粹的凡人了。   通天神色冷凝。帝辛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小青和法海都是仙道未成,和帝辛差太远。所以,结果一点儿悬念都没有。   等白素贞察觉小青有难,赶来援救时,发现“北辰道士”坐在树荫下纳凉,青萍剑客似乎不在,而自家丫鬟和老对头法海……正在砌墙?!   那一刻,白素贞的表情是茫然的。   察觉白素贞到来,小青满脸惊喜,就要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诉苦。   法海一手抓着铲子,另一只手搁在胸前,似乎想摆出个竖掌的姿势。   帝辛在旁轻咳一声,那两个都老实的把头一转,继续干活去了。   “许夫人。”帝辛微微颔首,道。   “……北辰道长,”白素贞指着小青与法海,疑惑地说,“他们这是?”   “他们方才打坏了东西,贫道只好请他们收拾一番了。”帝辛平描淡写地说。   他们会这么乖?白素贞震惊了。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不省心的,都不能扔在北辰道士和青萍剑客两个“凡人”的家里。   “小青是我的妹妹,那位……大师也是我的朋友。他们打坏了什么,我照价赔偿就是。”白素贞说着,就要掏银子。   “许夫人此言差矣。”帝辛说,“总有人帮着收拾烂摊子,就永远不会懂得分寸的重要。于出世不好,于修行更是有碍,然否?”   “修行?”白素贞心中一跳。她看了看那边分外老实的小青和法海,勉强笑道:“……确实如此。”   “既然许夫人同意贫道所言,那——”帝辛看向那边砌墙的两位,道,“就让他们在此反思己过吧。”   受雇佣去别人家做工的,白天干活,晚上回自己的地方睡觉。受罚的嘛,白天干活,晚上就在那儿打地铺睡吧。法海与小青有心反抗,奈何技不如人,被追加封印法力的debuff,不情不愿的消停了。   不知当天夜里许仙家中发生了怎样的套话与反套话,第二天早上,许仙提着食盒,送早饭来了。   白娘子果真好手艺,食盒的盖子一打开,满园飘香——全是肉食。就是那白米饭,也因为是前一夜剩下的,怕吃坏肚子,下锅翻炒——用荤油。   “小青辛苦了。”许仙递给小青一个小酒坛子,体贴的说,“这酒很淡,不醉人,不会耽误你做活。”再淡也是酒,而法海,是个不能喝酒吃肉的和尚。   小青看了一眼法海,高兴地说:“没关系的,小青我酒量好得很!”说罢,接过酒坛子,灌了一口,故作享受状,“真好喝!”   “来,小青,吃菜!”许仙殷勤地为小青夹菜。   “谢谢你,许官人!”小青得意地瞟了法海一眼,笑容温柔。   法海是个法力高强的和尚,斩妖伏魔的本事不小,独独忘了点亮辟谷技能。和尚也是要喝水吃饭的。   据说,许仙是给小青和法海送饭的……   “来,小青,尝尝这个,这是娘子特意为你做的……还有这个……”许仙一直为小青夹菜。而平日里经常对许仙冷嘲热讽的小青,笑着吃个不停。   “……许施主……许施主……”法海连唤了几声,许仙一直不理他,好似不曾听见。终于,这老和尚红着脸,拍了拍许仙的肩膀,又大声喊了一次。   “大师有事吗?”许仙似乎吓了一跳,回头问道,随即,他注意到法海没有动筷,忙关切地说,“大师怎么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法海一噎,尴尬地说:“许施主,这些都是……可有素斋?”   “素斋?吃肉才有力气干活啊。大师,不是我说你,你看,小青一个女孩子都干得那么卖力。你一个男的,难道还要用没吃饭没力气这种借口偷懒耍滑?!”许仙谴责地看着法海,不高兴地说。   “就是!大和尚干活一点儿都不出力!”小青不忿地说。   天地良心,法海以法力见长,论力气,他不过与寻常男子相当。虽然能挥舞禅杖打两下,但他真的是走法师路线的。他哪有蛇妖的怪力!   法海瞪了小青一眼。后者一瑟缩,随即想到,现在他们都被封了法力,真打起来,这老和尚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恶狠狠地瞪回去。   法海却不再理那蛇妖,只尴尬地对许仙说:“许施主,老衲不食荤腥。”   “不食荤腥?”许仙惊讶地说,“大师都追着漂亮姑娘满世界跑了,还差这个?”随即,他劝慰道,“大师,这就是你想不开了。反正都是破戒,破一条还是破几条,没差的。”是的,许仙就是在讽刺法海。作为一个以吃软饭为荣的怂货,凡是想要对他的饭票不利的人,都是他的人生大敌。   法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道:“许施主此言差矣!这个青姑娘和你家那白娘子是——”他本不想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至少不是在他受制于人,拿不出半点证据的时候说出来。   “大师!这就是你不对了!敢作敢当才是好汉!既然做了,还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许仙不悦地打断法海。他猛喘两口气,平息了心情,露出“男人都懂”的猥琐表情,道:“见到貌美女子,就说那人是妖怪,捉回庙里,这样那样的——我懂的。我许仙不是不快官差,没权没势,手无缚鸡之力,大师你别招惹我家的人,我就什么都不知道。”说完,高高在上的瞄着法海,似乎在等待他的感谢。   感谢你个粑粑!——法海满脸通红,一只手指着许仙,抖啊抖的,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啊!原来大师是这种人!”小青惊愕地看着法海。她当然知道法海不是,但是……为了让“什么都不知道”的许官人不被这老和尚说动,还是把这话坐实了吧。   “可不是!越是大德高僧,越是藏污纳垢。有的人啊,越老越不要脸!”许仙瞄着法海,意有所指地说,“小青你年纪小,见识少,当心别被人骗了!”   “哦。”小青心有余悸地看了法海一眼,点头应道。   法海:“……”没被气出脑出血,真是佛祖保佑。   等小青吃完了,许仙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小青晚上想吃什么?北辰家里不开火,不会为你们准备晚饭的。”   小青立刻配合的报出几个菜名,全是荤的。   “好,我让娘子给你做。”许仙又问道,“小青,你晚上睡哪里?”   “就是这里啦!”小青埋怨地说。   “跟这个……大师一起?”许仙担忧的皱眉,随即无奈地说,“算了算了,北辰很有本事,大师他不敢乱来的。我再给你带床被子。女孩子着凉了就不好了。”   “谢谢你哦,许官人。”小青笑着说。   法海扭过头,不看这对狗男女。   寻常人,不吃饭,还要在烈日下做体力活,坚持不了多久的。法海到底是修炼多年的高僧,这么折腾了一天,只是神色萎顿,离彻底倒下还有相当的距离。   第三天早上,许仙终于良心发现,给法海带了个隔夜馒头。只给干巴巴、硬邦邦的馒头,不给有水,更没有粥,法海被噎得翻白眼。   “大师怎么了?要不要来口酒顺顺?”许仙关切地问——最好噎死你,省得你再来找我家娘子的魔麻烦!   如此又折腾了半天,等到第三天晚上,小青和法海终于修好了墙,被放生了。    第77章 番外·大王脚前有个洞   大王脚前有个洞,他只看美人不看路,于是,他一脚踏出,掉下去了。   大王瞧着的那个美人一脸淡漠,等大王整个人都掉下去,连个头发丝儿都找不到了,他才施施然走上前来查看。   你从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脊背上——屠洪刚的《你》,大家唱起来!   请相信,上面那个不是浪漫,是天谴。   如果你觉得那只是个意外,那么,从泰上压顶的重大打击中醒来,你发现自己被夺舍了——你还不相信吗?   许是灵体与肉身不同,又或许是这条“路”本就难走。与上一回眼前一黑,再睁眼已换了个地方,也换了个身子不同,帝辛只觉好似掉进了正在工作的搅拌机,又似被翻天印来了次全身按摩。那感觉是如此的难捱,以致于他连沿途的“景色”都顾不得了。   遭遇前所未有的麻烦,人难免心慌。以往便是找死,帝辛也是做好万全准备。大王他头一次遭遇这种情况。下意识的,他运起全身法力,抵抗“路”的碾压。等到逃出生天,他已然脱力。   ——阿勒!出口在空中啊!   在“路”上耗费了太多法力,骤然摆脱压力,松了口气,帝辛再提不起力气。他毫无悬念的掉了下去。   万幸,帝辛是神仙,除非特别倒霉——比如正下方是刀山什么的——还没有摔死的神仙。   万幸,下方是一望无垠的水域——瞧着像海,闻着也像——不用担心砸倒人,或是花花草草。   帝辛放心的放任自己掉了下去。   所以,在遇到阻碍,与那“阻碍”一同落水之时,帝辛鞠了一把辛酸泪,为那个“阻碍”,更为他自己。   谁能想到,在这茫茫无际的水面上,还会天降神仙,把人砸晕?真是倒霉!   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就杀了生,成了杀人犯!当真晦气!!   ——说起来,那个“阻碍”死了没?   帝辛浮在海面上——方才不慎灌了两口水,只有海水才这么咸——向着“阻碍”落水的方位望去。方才的感觉没错,那果然是个人。那人是个青年男子,仰面浮在海面上,整个人一动不动,胸口微微起伏,看了是昏了。他身上有几分法力,对帝辛来说不够看,在凡人中,已经算是最顶级的强者了。   瞧着那人一时半刻不会醒,不会沉,也不会死,帝辛松了口气,仰面浮在海面上。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旁的等会儿再说,让他先缓缓吧。   仰面向上,帝辛终于看见了天空中的异景。   那似乎是个巨大的漩涡,又或是漏斗,黑压压的,有大大小小的石块搅在里面,又有雷光闪现,瞧着十分的凶残。那一处空间动荡,灵力混乱。造成这一切的,有自然的鬼斧神工,亦有人为的痕迹。循着残留的那丝痕迹,帝辛看向了不远处飘着的某人。   相似的要么相互排斥,要么相互吸引,总要有那么一丝牵扯。之前他走的那条“路”,时空混乱,恰好经过附近。而这人在此处施用空间之术,二者相互吸引,于是……天降神仙。   若是没有这人,帝辛或许依旧被天空中那个大漩涡吸引,或许与此处无缘,落在别的地方。他的境遇,可能比现在好,也可能比现在糟糕。无论如何,因为这人,他脱离了“路”的折磨。   这人对大王他有恩。   先是受了“恩惠”,之后当头一砸——大王他还从没做过这般恩将仇报之事。   一面浮在海面休息,一面感知紫微星,很快,帝辛皱起眉头。即便有了“紫微帝君”,紫微星的星主依旧是他。如今,他对紫微星的感知若有若无,比上回黑洞旅行时差多了。而他如今修为比之前高了许多,用的又是本体。   看来这回走得比较远,万幸,终归还在洪荒天道之下——帝辛微微叹息。   如果自己在这里陨落,是不是,“紫微帝君”就真的成了紫微帝君?想到通天的某些忧虑,帝辛不由得阴谋论了一下天道。好吧,他知道这不靠谱。让天道大费周章的算计,圣人面前够格,而他不过是个还没斩尸的准圣。与其说是天道坑他,不如说,他本就是穿越而来,比常人更容易打破空间壁垒,跑到奇怪的地方去。   休息了一刻钟,帝辛缓过劲。他将灵力凝成丝,将他那位倒霉的“恩公”扯过来。   这人大约三十来岁,长得挺斯文。他眉头微蹙,嘴脸染有点点血迹,瞧着很柔弱——大王难得的有那么一点儿心虚。这人穿着棕色的衣服,隋唐时的样式。他头发扎得挺松,衣服也是宽松飘逸的类型。现在,它们漂散在水面,等上了岸,大约会很难过。大王将面临同样的窘境。因为这,帝辛突然对这人有了些微的好感。   看完了“恩公”的模样,帝辛慢悠悠的查看他的伤势。只是那么一眼,帝辛就忍不住惊叹了——“恩公”的魂魄好生别致啊。   世间魂魄大多由三魂七魄组成。修行之人达到一定境界,三魂七魄混元一体,称“元神”。比起魂魄,元神结实,还有许多妙用。把元神拆回魂魄的法子较稀罕,比如陆压道君的钉头七箭书。“历史上”的赵公明就是受害者。元神的核心是所谓的“真灵”。仙人只要元神不灭,便可重塑肉身,修炼个百八十年,又可以为祸一方。仙人斗法,打碎了元神的不要太多。只要真灵犹在,就可以进入轮回,日后若有机缘,可再登仙途。更有些来历奇特的,比如开天之后,最初的大神通者,他们的“魂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大约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无论是那种,都没有组装的!   自己的占一半,别人的用一半,余下一半放着备用——“恩公”,你好节俭啊。   就在帝辛感叹时,天上那漩涡飞出一点荧光。那荧光飘飘悠悠,落在“恩公”的额头,消失不见。   帝辛后知后觉的眨眨眼——那似乎是的裸奔的真灵。   ——呸!说得那么猥琐!不过是那真灵没有元神包裹罢了!   就像普通的魂魄是战五渣一样,真灵也是没有战斗力的。   没有经过轮回的重新组装,它们连自我意识都没有。这个真灵却很不凡。它进了“恩公”的身体,竟干起了夺舍的勾当!   “恩公”那完整的一个魂魄似乎无知无觉,半点反应都没有。那残缺的半个奋起反抗,似乎颇为擅长此道。一时之间,两者斗得旗鼓相当。   随着时间的流逝,残缺的魂魄后继无力,裸奔的真灵凶残如初。   到底是受了人家的恩惠,总不能眼看着“恩公”被夺舍。帝辛凝聚法力,探入“恩公”的体内,敲了那真灵一闷棍。真灵被敲蒙了,“恩公”却也没有力气彻底干掉对方。   准圣的“回气”速度是十分可观的。就这么一会儿,帝辛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以及,如果“恩公”醒了要算账,大王他大约是拼得过的。   神识展开,帝辛发现,此处位于东海,距离陆地颇有些距离。离得近的,有两处特别的地方。正北方向,海面之下,有一片珊瑚礁。那里是一处水族聚居地。东北方有一座岛,大约是什么洞天福地,瞧不清内里的情况。   那么,去哪里呢?   水族那处不做考虑。就算帝辛不用有色眼光看它们,昏迷不醒“恩公”也经不起海水浸泡。虽说方才帮了“恩公”一把,还了这无意中的恩情,可把人就这么扔海里,也很过分不是?   是在凡人中碰运气,还是直接找此间的修行者找回去的机缘?帝辛选择后者——至少弄个合法的身份嘛。   帝辛拉着“恩公”飞出海面,施法弄干衣服。帝辛又是那副光风霁月的神棍的模样了。而那倒霉的“恩公”,头发毛糙,衣服皱巴巴,好像遇到了很糟糕的事。   帝辛扯着“恩公”向东北方飞去。“恩公”一直昏迷着。那裸奔的真灵反扑了两回,都被帝辛敲“敲晕”。而后,它大约是明白了什么,不再蹦哒了。   不多时,帝辛抵达那处海岛。进入外围的禁制,帝辛得以窥得此处洞天的模样。此处竟只有精怪,而没有修行有成的修士。等等,这岛的深处有个远比其他精怪强大的存在。只是,它生机浅薄,似乎寿数不久。   真是令人失望!   帝辛叹了口气。好吧好吧,这里也不是全无好处。此间灵气充盈,正好让他调息一番。   于是,帝辛将“恩公”扔在了一处树荫下,自己另寻一棵粗壮的大树,倚靠着,合目调息。   那位倒霉的“恩公”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他眼皮颤动,似乎要醒了。又躺了会儿,他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起身,瞧见了周遭景色,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他眉头微蹙,低声自语道:“这是何处?怎的一睁眼就换了地方?”   早在这人这一番动作之前,帝辛已然惊醒。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人表演,觉得很有意思。   那人四下张望,发现了隐在树荫中,半丝气息也无的帝辛。他动作一顿,并不靠近,站在原地拱手道:“这位……道长,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在下怎会在此?”   “不知。贫道途径东海,在海中捞到了你,就近来到此处。”帝辛答道。这人无意中给了自己恩惠,自己也帮他免去被夺舍的厄运。一报还一报,帝辛干脆把曲折的过程抹了。    第78章 番外·大王脚前有个洞   “在下欧阳少恭,多谢道长相救之恩,请问……”这人本是似模似样的拱手行礼,话说到一半,忽然脸色大变。他面上现出挣扎的神色,片刻之后,怒目圆睁,眉间写意三分彪悍,道:“你是哪个?竟敢坏我好事!”   帝辛闻言,眉梢一挑,道:“贫道北辰,你又是哪个?”   “我乃太子长琴!”眼前的人一脸傲然地说。似乎这“太子长琴”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下一刻,傲然化作惊愕与愤怒,这人怒吼道:“你说你是谁?!”   之后,面前这人脸色的表情变来变去,断断续续的话说了不少,却再没一个完整的句子冒出来。帝辛知道其中的奥妙。那真灵与残缺的魂魄争着上线,外在表现就是精分。这等戏码,还真是生平仅见呢。   末了,终是那名为“太子长琴”的真灵更胜一筹。它压制住自称“欧阳少恭”的残缺魂魄,保住了“在线”的状态。   “同是鸠占鹊巢,那欧阳少恭敌不过我,你还有何话说?”太子长琴看向帝辛,问道。争斗一番,他已察觉,欧阳少恭也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他战胜了欧阳少恭,自然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只是,之前那北辰道人一直偏帮欧阳少恭,给他找了不少麻烦。那许多次的“闷棍”,总要有个说法。   “不过是连衣服还要抢别人的可悲真灵一点,昔日威名,尽付笑谈。况且,太子长琴是谁?贫道却是不曾听说过。”帝辛慢悠悠地说,“我与这欧阳少恭有几分交情,总不能看你白白弄死他。”   祖巫祝融之子,太子长琴大约真的算是个人物吧。然而,帝辛不曾经历过那个时代。他对洪荒的了解,来自通天。通天堂堂圣人,能入他的眼的,能有几个?上古时候,惊才绝艳的大神通者又是那么的多。整个巫族,值得通天提起的,除了十二祖巫,也就是在天地大劫中起了关键作用的夸父、后羿、刑天之辈。于是,太子长琴是谁?大王他真的不认得。   太子长琴神色一滞,道:“我与欧阳少恭相争,与你何干?”眉眼间却是服软了。   “都说了贫道与那欧阳少恭有几分交情,怎的没我的事?”帝辛笑眯眯的反问道。   “你这道人,定要插手此事吗?”太子长琴不悦的问道。   “然也。”   “若是那欧阳少恭肯将这付躯壳让与我,你也要管?”太子长琴评估双方武力值之后,愤恨的咬牙道。   “他若是自愿相让,贫道自然不会插手。”帝辛说道。   太子长琴垂眸敛目,自去与欧阳少恭商量。半晌,他一脸嫌弃地说:“我去找回那另一半魂魄便是。这道修忒是没用!元神不曾凝练,魂魄丢了一半,也不知修补!”   “魂魄没有一丝,只有真灵一点,便很光彩吗?”帝辛似笑非笑地说。   “我族生来便是如此!随心而为,岂不比你们这等唧唧歪歪的道修爽快!”太子长琴傲然道。   帝辛微微一笑,道:“随心而为的太子长琴,莫要忘了,你如今用的,便是道修的身子,千万小心,便折腾坏了。”   太子长琴瞬间黑了脸。   帝辛笑意更胜,对这太子长琴的来历,已有了些许猜测。   帝辛与太子长琴都是外来户,人生地不熟的,需要地头蛇指路。为了这,帝辛干脆施法将欧阳少恭的魂魄揪了出来,奉献玉佩一块,让他住着。再灌点儿灵气,让他能出来活动活动。反正他也同意将身体让出来,早让晚让有何分别?   欧阳少恭大约不这么想,他的脸黑的,快赶上墨汁了。   太子长琴顺势将这身体的原主扔了出去。失了依托,那魂魄本该往轮回而去,怎知他竟一下子钻进了太子长琴的衣袖!太子长琴因此发现,这人身上还有快能吸引捕捉魂魄的“玉”。那“玉”里面关了不少魂魄。帝辛和太子长琴都不曾修行邪法,留着这许多魂魄无用,尽数放生了。   欧阳少恭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庆幸吧,他此刻只是魂魄,再怎么生气,都于健康无碍。   彻底得了身体的太子长琴不耐烦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连番遭遇,欧阳少恭心中自是积累了不少怨气。然而,有句话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纵然有千般不满,抢不过那“冒牌”的太子长琴,又得不到北辰道士的真心帮助,他还能如何呢?眼凑着约定之期将至,他却没有时间,也没能力完成设想的布置。为了不至于失去这最后的希望,他只得说出之前的计划——半真半假的,也不知他存了几分真心,藏了几缕假意。   “也就是说,你与那拿走你另一半魂魄的少年,明日在蓬莱遗址决战?”帝辛总结道。   “麻烦!你的本事强过他,抢来便是!这么折腾,也不怕出了乱子!”太子长琴嫌弃地说。   大约是习惯了太子长琴鄙夷的嘴脸,欧阳少恭已经不会因为这么区区几句话便气得七窍生烟。   欧阳少恭的唇角勾勒出过分柔和的弧度。他温言道:“千载漂泊,唯有蓬莱,承载了在下所有的欢愉。在下也百里少侠相交一场,怎忍心他错过此番盛景?昔日友人,尽数相伴,岂非妙~哉~”   “……我只知道修清心寡欲,却不曾听说,还有把脑子修坏了的。”太子长琴干巴巴地说。   “贫道也是头回知道。”帝辛无奈地说。   “你不是和他有交情吗?”太子长琴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帝辛叹息道。   欧阳少恭看着这俩货一唱一和,恨不得冲上去,报以老拳——如果他还有身体的话。   “怕是魂魄补全,脑子才坏了吧。就说你们道修麻烦!”太子长琴皱着眉头,“你的本事不差,知道凝练元神、修补魂魄的法子吧?传给他便是。看他这么折腾,也不嫌烦。”   “凝练元神,修补魂魄?!果真有这般法门!”欧阳少恭震惊地盯着帝辛。   “我确实知道这样的法门,不过,”帝辛无视欧阳少恭灼灼目光,“我的功法是骗来的,不曾被收入门墙,无权私自传授他人。”   “麻烦!忒是麻烦!所以说,你们这般道修,叽叽歪歪,不爽快!”太子长琴不耐烦地说,“你修行到如今这般,人家也没上门追回功法,就是默许了。他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   “他……大约是真的不在意。”帝辛勾唇一笑,“我却不能那么做。”   欧阳少恭深深地看了帝辛一眼,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欧阳少恭原本的计划是,从异度空间中拉出蓬莱旧址,构建终极副本,然后安坐关底,守株待兔。奈何第一步还未完成,天降横祸,不,是天降神仙,计划彻底夭折。   没有迷宫的指引,主角队上哪里去找作恶多端的欧阳少恭?现在,即使他们找到了“欧阳少恭”,也找不到当初的祸首。   未免出现“boss失踪”这等囧事,太子长琴要求直接上门讨要欧阳少恭另一半魂魄。帝辛不置可否,欧阳少恭神色略恍惚。   出海要经过青龙镇。听了欧阳少恭心不在焉的介绍,太子长琴决定在青龙镇等那个什么百里少侠送货上门。帝辛事不关己,在旁看热闹。   那个什么百里少侠的,早就到了青龙镇。有欧阳少恭在前,瞧见这位魂魄异常,帝辛与太子长琴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   除了那位本名“百里屠苏”的百里少侠,帝辛与太子长琴还见到了“主角队”的另外几位——清秀纯真、疑似女主角的风晴雪,举止洒脱、容姿端华的红衣剑灵红玉,娇小玲珑的狐妖襄铃,啰啰嗦嗦的少年书生方兰生,还有衣着邋遢、神色古怪的道士尹千觞。除了欲言又止的尹千觞,另外几位的仇恨牢牢锁定在“欧阳少恭”身上。   “欧阳少恭”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妖道”能神色淡然的面对当初的“受害者”,不代表以百里少侠为主的主角队能无视为非作歹的恶人。一见面,他们就摆开阵势,拿出十二分的本事与“欧阳少恭”对战。   太子长琴大约是个好战分子,眼凑着人家打上门来,他一句解释不说,还兴致勃勃的应战。打也就打了,他竟然打算用血肉之躯迎接对方的种种绝招。帝辛在旁一阵阵的无语。欧阳少恭躲在玉佩中,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沧桑。   之前帝辛已然提醒,这欧阳少恭的身体,是个皮脆的道修,不耐折腾。太子长琴用亲身实践证明了帝辛所言非虚。   不过一会儿工夫,“欧阳少恭”已是浑身血迹,面色苍白,瞧着好不可怜。   欧阳少恭前科太多,如今这番惨样落在对方眼中,得不到半分怜惜,反而被疑心在耍花招。   所谓主角,大多具有耿直的脾性。“欧阳少恭”疑点重重,那位百里少侠直接喝问道:“欧阳少恭,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太子长琴自然不屑冒名顶替的勾当。他理直气壮的说:“欧阳少恭?我不是!”    第79章 番外·大王脚前有个洞   百里屠苏等人想过欧阳少恭可能的回答,唯独不包括这种。之前那些罪行他都供认不讳了,还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突然连自己的身份都否认了,开玩笑么!   只见对面那几人把眉头一皱,就要口吐恶言。帝辛不喜这种无谓的争吵。他向欧阳少恭魂魄寄居的玉佩输了一股灵气,将他逼了出来。   在场诸人皆是身具灵力,点亮了“见鬼”的技能点。欧阳少恭突然出场,他们都吓了一跳。   太子长琴微微一惊之后,瞥了帝辛一眼,似乎嫌他多管闲事——大爷他还没打够!   欧阳少恭一愣,随即施施然施礼,道:“百里少侠果然言而有信。”竟是一点儿都不为眼下的境况尴尬。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被boss耍着玩久了,总要涨点儿智商。百里屠苏等人一瞧,就明白欧阳少恭这是被人抢了身子。这事儿如果落在帝辛身上,那是怎么戳心窝子怎么说,什么“报应”“活该”的,绝不留口德。百里屠苏几个呢?他们说话虽然不好听,却没拿最刻薄的话刺激他,话里话外都在劝他收手,甚至可以放弃之前的仇怨。   欧阳少恭与人家有什么仇怨,帝辛和太子长琴都不知道。瞧那残破的魂魄业力缠身,想也知道他没干好事。反观那百里屠苏,虽然满身煞气,业力却没有几分。   说道煞气——帝辛瞧着百里屠苏那一身煞气,打起了小算盘。   身为boss,大多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为恶精神,百里屠苏等人与欧阳少恭自然是没谈妥。欧阳少恭这样自然没法打架,不过,那边还有个没打够的太子长琴。方才太子长琴打架,虽然把自己打得血淋淋的,却是占尽了上风。那家伙抢了他的身体,总要按约定为他夺回魂魄才是。   便是欧阳少恭这个罪魁祸首,只要他愿意收手,只要确定他不会再为恶,百里屠苏等人都可以放弃仇恨,他们又怎么会跟素不相识,又明显不是欧阳少恭的下属的太子长琴打呢?瞧那人夺了欧阳少恭的身体,还肯帮他抢回魂魄作为补偿;方才虽然打得凶狠,招式却是光明磊落——这位……不知名人士,大概不是个坏人吧。   百里屠苏几个不想打。欧阳少恭无论如何都要打。太子长琴呢,也想打。欧阳少恭是想看百里屠苏几个受罪,也看不惯太子长琴好受。他真切的希望他们两败俱伤,或许他还能得到更多的好处,比如一具鲜活的肉体。太子长琴呢,纯粹是想打架。   “且慢!是打是歇,容后再议,这位百里少侠怕是有些不妥。”帝辛无视推波助澜的欧阳少恭,拦住跃跃欲试的太子长琴,说道。那个百里屠苏的魂魄,不是原装的不说,还极其松散,好似杵在光滑冰面的柴火一把,未经捆扎,一阵小风儿,就能吹散了。   太子长琴细细打量了百利屠苏一副,皱着眉头,道:“麻烦!”语罢,他随手弹出一道光丝,那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着百里屠苏转了一圈,消失不见。   帝辛站在一旁,看得明白,太子长琴这道光丝捆住了百里屠苏的魂魄。那一把柴火虽然仍是破破烂烂的,有了这捆扎之物,总算不至于立时散落。昔年人族魂魄在洪荒哀嚎,那么多大神通者,唯有祖巫后土注意到它们,身化轮回,给这些魂魄一个去处,想来并非偶然。巫族虽说没有魂魄,于此道的修行,却不低。   “你做了什么?!”见百里屠苏反应不及,中了招,红玉怒视太子长琴,喝问道。   另外几个急急忙忙检查百里屠苏,看他是否安好。   百里屠苏静立片刻,看向太子长琴,道:“多谢……先生。”作为当事人,就算对魂魄的了解不多,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比方才那种随时会散魂的境况好了许多。   “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歇脚,让这个有碍观瞻的……”帝辛指了指血淋淋还有好几处露肉的太子长琴,“把自己整理干净,再谈其他如何?”倒不是他忽然瞧人家少侠顺眼,有了结交的心思,只是,眼下的情况,明显不是用一半魂魄换一具身体那么简单。旁的不说,单只瞧这青龙镇,规模不小,他们当街斗殴这么久,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明显发生了大事。人生在世,面面俱到不易,总有碍着别人的时候。一个人的因果,帝辛不介意担着。可是,欧阳少恭明显挖了个好大的坑,坑进去不知多少人,帝辛没有以身填坑的觉悟。别管修为如何,走出了自己的地盘儿,小心着点儿准没错。   百里屠苏沉默。自从欧阳少恭露出了真面目,他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帝辛的样貌、气度都不像坏人,如果是他自己,百里屠苏还会信他几分。可是,他身边还有个欧阳少恭,以及顶着欧阳少恭壳子的不明人士。   欧阳少恭一脸欣慰的笑意,道:“道长言而有信,勿忘前时之约。”配合这方才的邀请,帝辛更可疑了。   太子长琴冷眼瞧着欧阳少恭的做派,不发一言。巫族只修神通,不通天数,对善恶、功德无甚执着。他答应为欧阳少恭抢回魂魄,不过是因为那北辰道人护着那半魂,他又打不过北辰道士罢了。他本以为北辰道人和欧阳少恭是一路的,可现在瞧着,那欧阳少恭竟是努力的拖北辰道人的后腿。   帝辛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贫道初来贵地,便……”他向欧阳少恭的方向比划了一下,“惹了麻烦。烦请诸位告知,这水到底有多深。”   “现在你也知道欧阳少恭他……他不是好人了,你怎么还不走?!”那个唤作方兰生的书生问道。   “本是无意,结下因果,脱身不得。”帝辛再叹一声,道。   太子长琴斜视帝辛,似乎在说:“麻烦的道修!”   “你不是道士吗?”方兰生又问道。上古时候,道修行事,或多或少都要顾忌所谓的“因果”。真正把因果之说写入典籍的,确实佛家。待到后来,道家也说这个了,反被误认为是拾人牙慧。   帝辛自然没有维护道家名声的觉悟。他只是高深莫测的一笑,道:“世间修行之法,殊途同归,和尚说天道,道士自然也可以论因果。”   能当皇帝的,都会演戏。帝辛能让别人把他当做江湖骗子,自然也端得起世外高人的范儿。   或许是因为太子长琴出手相助,或许是因为帝辛装得道高人装得成功,或许仅仅是因为百里屠苏有心化干戈为玉帛,在帝辛再次提出找地方歇息,随便聊一聊的时候,对方同意了。   他们找了一处茶棚歇脚,老板却不知去了哪里。茶壶和茶碗还摆在桌子上,却没有半滴茶水。太子长琴不觉得他这身血淋淋的有什么不妥,只是止了血,就大刀阔斧的坐在凳子上。他们本就是陌生人,方才还打了一场,坐在一处,难免尴尬。方兰生皮薄,想要斟茶掩饰,伸手拿起茶壶,发现轻飘飘,空的。他瞪了欧阳少恭一眼,场面更尴尬了。   帝辛施法招来清泉,将茶具涮了涮,蓄满了,道:“别人都说以茶代酒,我们只能以水代茶了,惭愧。贫道北辰,结实诸位,三生有幸。”   似帝辛这等贪图享乐的修道之人实在不多。在场众人,还没见过这么使用法术的。他们愣了一下,重新介绍了自己。说道太子长琴的时候……   “什么?!”百里屠苏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你说叫什么?!”方兰生指着太子长琴,问道。   “骗人!”襄铃摸着辫子,说。   “尊驾莫不是开玩笑?”红玉警惕的看着太子长琴。   “……这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瞄了一眼欧阳少恭,尹千觞干巴巴地说。   太子长琴皱起眉头,问道:“我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   百里屠苏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七嘴八舌的说起了他们与欧阳少恭的经过。   原来上古时候有个神仙,犯了错,被贬下凡,不去投胎,反而留恋旧地,不幸被人逮了,拆了魂魄,拿去铸剑。那剑名曰“焚寂”,是百里屠苏祖辈镇守之物。另一半魂魄苟延残喘,渡魂至今,成了欧阳少恭。巧得很,那个犯了错的神仙,就叫做太子长琴。   太子长琴的表情很微妙。他头一次知道,“太子长琴”原来是有魂魄的,还让孱弱的人族抓了。   帝辛神色古怪。他知道的神仙,哪怕失去了肉身,捏死凡人也跟玩儿似的。王母手下那群生而为仙的花草仙子除外。神仙修补魂魄的法门不要太多,失去了一半魂魄就被逼成这个样子,“太子长琴”未免太脆弱。   然后便是欧阳少恭与百里屠苏的撕逼大战。什么欧阳少恭弄死了百里屠苏全族,百里屠苏借太子长琴的半魂复活,之后种种算计,看似欧阳少恭处处紧逼,步步为营,实则百里屠苏艰辛成长。直到现在,欧阳少恭捉了百里屠苏的妹子,逼他揭开封印,决战蓬莱。这又是悉心培养,又是弄走情敌的,见了面还要言语调戏——欧阳少恭对百里屠苏绝壁是真爱,不解释!    第80章 番外·大王脚前有个洞   “……上古时候……的事,说得详细些。”太子长琴神色纠结的说。   上古时候,关于那什么太子长琴的事,因为年代久远,百里屠苏几个知道得十分有限。欧阳少恭时常失忆,忘了许多,只能说出他们一群神仙,联手放倒了不周山,天帝关了共工和祝融小黑屋,黑龙悭臾成了女神献的坐骑,“太子长琴”永不为仙,还生生世世当天煞孤星。   太子长琴面色更加古怪了。能否成就仙道,从来只归天道管,天帝最多决定能不能封神。对逍遥自在的修仙之人来说,神道可不是好去处。当然,在太子长琴眼中,巫族永远是最好的,便是那道祖鸿钧也比不得。他太子长琴几时成了神仙?那天帝何德何能,竟敢关押祖巫?!   “天帝又是哪个?”太子长琴不悦的说。   这个在座的土著都能回答他。天帝名唤伏羲,与女娲、神农同列三皇。现如今,神农失踪,女娲不出地界,伏羲成了三界名副其实的统治者。   太子长琴的脸比吃了苍蝇还好看。是的,他已经知道,这里不是他的洪荒,这里的祝融不是他的父亲,这里的伏羲不是妖族大圣,这里的太子长琴更是与他无关。只是,光是那个名字,就让他十二分不自在。   太子长琴在一旁纠结。帝辛来回打量着百里屠苏几个,思考解决的方法。他的功法来自截教,不曾正式入门,没有资格将截教法门外传。一个半魂魄,怎么做出两个……人的份……?   帝辛目光扫过红玉,有了主意:两个人不够,不是人就行了嘛。百里屠苏体内两个半魂契合不够,强行拼接,后患无穷。欧阳少恭却可以凑成完整的一个。所以,只能委屈百里屠苏“不是人”了。   另一边,百里屠苏几个追问风晴雪的下落,欧阳少恭始终顾左右而言他,一副不打算还的模样。期间他不忘言语调……那个挑衅,若不是他只剩下一……半个魂儿了,怕是百里屠苏几个就要群起而攻之。   ——为了在百里少侠面前刷存在感,欧阳少恭也是蛮拼的。   眼瞅着百里屠苏几个就要装备灵类武器(什么鬼)开打了,帝辛终于开口道:“事已至此,争执无益,欧阳少恭身……无长物,总不会把那位风姑娘带在身边。蓬莱旧址并未出世,风姑娘也不会在那里。你们不若去欧阳少恭的老巢、据点之类的地方寻寻,总能找到几分线索。眼下么,还是商讨如何解决你们与他的恩怨吧,各位以为如何?”   “求之不得。相信道长与这位……太子长琴先生,定然不会令在下失望。”欧阳少恭笑得那是温文尔雅。那个假的太子长琴答应为他取回魂魄,把北辰道士和假太子长琴绑在一处,即便北辰道士不肯帮忙,也能让百里屠苏几个不敢全然相信他。事已至此,欧阳少恭完全是要让所有人一起不好过。   果然,欧阳少恭此言一出,百里屠苏几个看向帝辛的目光变得警惕。   帝辛叹了口气,道:“所谓不作不死,贫道一直不懂,为何总有人喜欢损人不利己呢?”   欧阳少恭笑容依旧,似乎完全不觉得那个“作死”说的就是自己。   “你……你也要屠苏哥哥的魂魄?”襄铃瞪着帝辛,愤恨的说,“亏襄铃还以为你是好人!”   “那魂魄本不是他的,强行留下,后患无穷。”帝辛微微摇头,道。   红玉伸手拦住即将开口的方兰生,谨慎地说:“道长有何高见?”   帝辛不答,只是瞧了她一眼,转向百里屠苏,问道:“百里少侠觉得红玉姑娘如何?”   “……很好。”百里屠苏下意识的回答,下一刻,他惊愕地说,“道长是说,剑灵?”他从没想过这条路,下意识的将求助的小眼神儿投向有经验的长辈,红玉。   红玉一直真心为百里屠苏打算。帝辛话已出口,她的脑子就转得飞快,权衡利弊。思索片刻,红玉开口道:“这确实是个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啊,红玉姐?”众人眼前一亮,方兰生耐不住性子,催促道。   “且不说血涂之阵有伤天和,当年龙渊部落随女娲大神迁居幽都……”红玉将目光投向尹千觞。他们在幽都匆匆走了那么一回,能看到什么?龙渊部落之事,还是他这个巫咸清楚。   尹千觞摇摇头,叹息道:“当初龙渊部落因剑获罪,如今虽然没把这门手艺丢了,血涂之阵却已经失传。现在知道血涂之阵的……”他有些为难的看向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道:“在下确实略知一二。当日在乌蒙灵谷,在下便用过此阵。百里少侠可还敢信在下一回?”   百里屠苏怒气满槽,眼睛发红,有暴走的趋势。   “这位太子长琴先生与魂魄一道身为精通,他不像我,顾忌颇多。你们向他说几句好话,让他教你们两招,免得,”帝辛扫了专注作死的欧阳少恭,道,“有心无力。”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欧阳少恭先是和那个假的太子长琴抢身体,又看他施法稳定百里屠苏的魂魄,知道帝辛所言非虚。那假太子长琴说帮他取回魂魄,却没说不会对他如何,这个北辰道士,更是什么承诺都没许下。欧阳少恭微微垂首,道:“道长说笑了。”却是不再挑衅百里屠苏等人了。   百里屠苏几个瞧了瞧老实了的欧阳少恭,无言。还是方兰生快人快语:“还是你有办法!”说着,还对帝辛竖起了大拇指。   帝辛却叹了口气,摇头,道:“枉费贫道修行千年,今日竟与一个残缺之人计较,惭愧,惭愧。”残缺之人什么的,是没错啦,但是,怎么这么的别扭呢?   “修行……千、千年?!”方兰生惊呼,“那你活了多久啊!”   “千年?好厉害的样子。”襄铃摸着发梢,说道。   “……果然不简单。”尹千觞挠挠头,似乎信了,又似乎没信。   “难怪道长见识如此广博。”红玉说道,比起相信帝辛的说辞,更像是客套。   太子长琴:“……”他还在“忘我”境界纠结。   “红玉姑娘,你方才提起‘龙渊’,却是何物?又为何说,‘有伤天和’?”帝辛问道。   红玉愕然的看着帝辛,目光中带着三分疑虑,七分探究,道:“道长不知道龙渊?不知道血涂之阵?”   “不知。”帝辛坦然答道。   红玉心中怀疑更甚,却还是将龙渊部落及血涂之阵解释清楚。原来,将魂魄炼制成器灵是龙渊部落的专属技能,血涂之阵则是炼制的必经步骤。血涂之阵,顾名思义,就是要用鲜血绘制,一听就不是正道。而经历了血涂之阵的魂魄不得轮回,更是让这个阵法遭人诟病。   “原来如此么……”帝辛道,“据贫道所知,一些道法不甚高深的道修,为了弥补自身实力不足,会炼制有灵之器,以期在与人斗法时,多个帮手。最好的法子是以灵力温养,宝器日久生灵,从懵懂无知时便悉心培养,方能如臂使指。也有些修士,直接将魂魄炼入宝器。此法虽然速成,到底失了默契,更有甚者,器灵不甘……那就大大的糟糕了。”其实,还有最极端的法子,将元神分出一份,锻入宝器,又快又听话。然而,元神是道修的根本,从长远的角度看,这样并不划算。那些真正修炼有成的修真,他们更相信自身的道行,而不是有了自我意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脾气的法宝。洪荒的大神通者,除了冥河老祖将整个血海练成了自己的,没有人走这条路。而那些最顶级的法宝,虽然一个个灵气充足,却没有一个生出灵识。   “世间竟有此等奇事!”红玉惊叹道。   “那谁又会把魂魄炼制成器灵?”方兰生追问道。   这个时候,太子长琴已经平复了心绪,恰好听到方兰生此问。其实,方才的对话,他也不是全然无知无觉,只是无暇顾及罢了。他插言道:“有人既然敢说,自然知道办法。”元神是道修的根本,炼个器灵,切个元神,是道修的必备技能。在洪荒时期,若是哪个道修不懂这个,他也就不必混了。   百里屠苏几个立刻将目光投向帝辛,热切的期待。   “略知一二,还不曾试过。”帝辛说道。   “太好了!屠苏哥哥有救了!”襄铃开心的说。   “百里少侠当真好运。”欧阳少恭终于忍不住,冒出了这么一句,惹来襄铃的瞪视。   “此法可会妨碍他人?”百里屠苏虽然高兴,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若是百里少侠同意,那最多只能算是旁门左道,距离歪门邪道还有相当的距离。”帝辛答道。   “道长大恩,百里屠苏无以为报。”百里屠苏说道,却是同意这个法子。   “贫道并非那等无私之人。”帝辛轻轻一笑,道,“贫道想和少侠做个买卖。”   “道长想要什么?”百里屠苏问道。   “你这一身煞气。”帝辛指着百里屠苏,说道。    第81章 番外·大王脚前有个洞   百里屠苏几人正惊愕间,太子长琴把眉头一皱,道:“莫非你也对那戮巫剑感兴趣?”上古时候,妖族屠杀人族,取其魂魄,炼制戮巫剑。巫族本是盘古精血与天地间的浊气结合所生,却被那满是煞气的戮巫剑所伤,当真讽刺!太子长琴观北辰道人周身灵气清正,并非那等以煞气修行的邪道。他要百里屠苏的煞气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炼器。太子长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戮巫剑。   面对太子长琴的怀疑,帝辛十分坦然。他说:“贫道确实想要仿制一杀道法宝,却对那戮巫剑不感兴趣。”   太子长琴一愣,随即说:“你知道!”他已意识到,自己到了一方与洪荒不同的天地——祖巫都成了所谓的“神”,“巫”没有半丝踪迹。他以为北辰道人是此世的道修,却不想,这道人竟知道戮巫剑!   帝辛微微颔首,看着想要说些什么的太子长琴,道:“现在可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太子长琴皱着眉头,想了想,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百里屠苏几人不知北辰道长和假太子长琴在打什么哑谜,却清楚的听见了那句“杀道法宝”。杀道什么的,听着就不是好东西啊。   “道长,你说那……杀道法宝……”百里屠苏欲言又止。刚刚决定接受对方的好意,所谓的“买卖”对自己又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要怀疑对方的用心,百里屠苏是尴尬的。有欧阳少恭那个前车之鉴,百里屠苏真的被骗怕了。他不得不问。   帝辛早已看出,百里屠苏是个正直的好人。他明白对方的纠结。在随闻仲出征之前,他也有过这样的纠结——身居开天功德的上清圣人,为何会选择一条“杀路”。然而事实是,杀不杀的,和善恶从来没有关系。   “虽是杀伐之宝,它的主人却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能。”帝辛微微一笑,道,“善恶只在人心,从来与法宝本身无关。百里少侠难道不是深有体会吗?”   帝辛这话说得熨帖,百里屠苏的唇角竟然有了微笑的弧度。似乎有那么一丝羞涩,他低声说:“多谢道长指点。”   一旁太子长琴眯着眼睛,打量了帝辛半晌,道:“截教门徒?”洪荒时代,修行杀伐之道的修士不多,却也不少,能入得太子长琴眼的,只有两个——上清圣人和冥河老祖。刚好,这两位手里都有杀道法宝。冥河老祖是洪荒大能,离“德高望重”有相当的距离。那么,这个北辰道人想要仿制的,就是上清圣人的诛仙剑阵咯?   “有几分交情,不曾拜入门墙。”帝辛说道。   “截教?”红玉疑惑的重复。她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厉害的门派。   帝辛和太子长琴都装作没听见。他们不打算逢人便解说自己的生活。   容纳魂魄的宝器是现成的——龙渊古剑,焚寂。本来焚寂的煞气还让百里屠苏犹豫。帝辛把煞气装进自己的腰包之后,顾虑不复存在。   分离百里屠苏本身的魂魄和原本的焚寂剑灵不难。把原本的焚寂剑灵交给欧阳少恭,那个祸头子也就没时间捣乱了。   百里屠苏的小伙伴们,在凡间算得上高手,充当护法足矣。更别说那边还有个来自洪荒的好战分子。   道修炼制法宝,从来用自身法力做燃料,不需要炉子。   那么,开工?   等等,先把百里屠苏的红颜知己找回来啊!   寻找风晴雪的过程很顺利。大约是自觉已经胜券在握,欧阳少恭对风晴雪的看守并不严密。百里屠苏和他的小伙伴们赶到青玉坛——没有终极boss镇守,这个副本不要太容易——抓了个精英怪,不,是精英弟子,刀子往脖子上一架,轻轻松松逼问出风晴雪的下落。欧阳少恭把风晴雪关在了密室里,好吃好喝供着,除了不能自由行动,比跟着百里屠苏风餐露宿自在多了。那个密室是欧阳少恭的实验室,阴森森,摆放了各种实验品,瞧着挺吓人。可是,那风晴雪似乎在某方面与常人不同……总之她玩的很开心。   风晴雪是个……难以形容的好姑娘。听说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的问题都可以解决,她打心眼儿里为他们高兴。大约是在欧阳少恭的密室里走了一遭,她走了许多灵感。就焚寂的外形,她提出了一些意见,被包括欧阳少恭在内的众人联手制止。   之后的事情就更顺利了。百里屠苏顺利完成了从人类到非人类的进化,欧阳少恭终于把自己拼成了一整只。除了在大家翘首等待时,一个不留神,被风晴雪溜去了厨房……咳咳,一切都很完美。   百里屠苏连人都不是了,他那具被煞气浸透的鲜活的肉体自然就用不上了。正好欧阳少恭被太子长琴抢了身体,魂魄只能蜗居在玉佩中,就给他吧。   ——瞧这几日风晴雪的手段,就知道你抢不过她。欧阳少恭,百里屠苏你就不要想了,把他替换下来的身体送你,聊以慰藉。寡人对你好吧?   说实话,太子长琴对百里屠苏那句肉身更感兴趣。身为一个战士,竟然装进了法师的壳子,是太子长琴心中永远的痛。瞧那欧阳少恭,空有一身灵力修为,竟不曾锤炼体魄,全身软绵绵,太子长琴都不好意思穿巫族的传统服饰。   ——所谓“巫族的传统服饰”,就是腰间围一块兽皮,脸颊、胸口绘制图腾,再根据个人喜好,在脖子、手腕戴上狂野的首饰。嗯,可以出门与人打架了。   再则,那百里屠苏的肉身已被煞气浸透,让巫族出身的太子长琴觉得很亲切。而那欧阳少恭虽然做了许多坏事,修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仙道,与煞气不兼容。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用了十好几年的身子。可惜,太子长琴只有真灵,没有魂魄。且巫族的真灵与旁的生灵不同,一旦离开肉身,立刻回归天地。太子长琴能在本体陨落之后,夺舍欧阳少恭,不知是何等的巧合,何等的幸运,万不可再因为一时的不如意折腾了。   于是,欧阳少恭终于得到了他的百里少侠,还幸运的合体了。   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的难题解决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却不是几句话能够化解的。欧阳少恭能够淡定的面对百里屠苏等人,对方却做不到。   相顾无言几天之后,还不习惯新形象的百里屠苏被他的小伙伴带回去找师尊,欧阳少恭被他们托管给北辰道长和太子长琴。不怪他们这么放心。救风晴雪的时候,他们已经刷了青玉坛,余下的部分由天墉城接手。欧阳少恭的帮手已经没了,北辰道长又是个能够制住欧阳少恭的好人。欧阳少恭没有机会为恶了。当然,他们也想过把欧阳少恭押回天墉城,关到地老天荒。但是,不说欧阳少恭还顶着百里屠苏的壳子,终于把自己拼凑完整的欧阳少恭,百里屠苏几个联手也打不过。   综上,帝辛和太子长琴暂时当起了牢头。   送走了百里屠苏一行人,欧阳少恭对着两位牢头笑得温文尔雅,道:“两位想知道什么?”不说那个近战狂人,伪·太子长琴,就是这个北辰道士,一道禁制就能封锁他这个上古仙灵的全部灵力。他们若是有心把自己送去天墉城看押,挥挥手就能办到,哪像百里屠苏几个想得那般麻烦?再说了,腾翔去天墉城,也不过是半日光景,亏那红玉活了千年,竟被唬住了。   “贫道与这位,”帝辛指了指太子长琴,“初来贵地,想要寻个向导。欧阳你不必忧心。”   “道长当知道,在下可不是什么好人啊。道长不怕?”欧阳少恭道。   “贫道生平与骗子打交道最多,你尽可以试试。”帝辛毫不在意地说。朝廷之上,本就是骗来骗去的,没有一日不说谎。到了天庭,紫微帝君与各路神仙打交道——场面上的话,又有几分能当真?   太子长琴在一旁瞧着他们,目光中含着三分讥讽。   寻找“回家的路”不容易。帝辛只是听欧阳少恭说说上古奇闻,讲讲世间异事,尝试着寻找一丝线索。他不着急——时间长了,通天总会来找他的。   太子长琴曾来询问洪荒旧事。帝辛照着通天告诉他的,说了个大概。那一夜,帝辛终于听到了太子长琴的琴声。   帝辛一直觉得,琴音平和雅正,温厚含蓄,即便是弹奏欢快的曲子,也会平添几分清冷寂寥。琴曲嘛,了不起奏出悲壮苍凉。他从来不知道,琴音还可以如此的……太子长琴的琴声,令本就不善文采的帝辛词穷,勉强寻个词概括,大约是“野兽派”。不难听,只是,说那是琴声,感觉很微妙啊。   ——欧阳少恭的脸色很美妙呢~   就在帝辛和欧阳少恭被这野兽派的琴音震得魂飞天外,一位不速之客踏着七彩祥云而来。   不速之客身姿挺拔,衣着朴素,俊朗的容颜含着三分威严,七分贵气。他眉宇间带着沧桑,目光中透着怀念。    第82章 番外·大王脚前有个洞   帝辛和欧阳少恭只是一时被闻所未闻的狂野琴声镇住了,并非全然失去了警觉。这位不速之客又是如此的高调。他刚一接近,帝辛就发现了他。作为一个资深颜控,帝辛打量了这位的样貌——长相英俊,却只是凡人级别的,整个人还不如他脚下那朵云彩显眼。然后,帝辛才有心情查看这人的修为。   这人的修为比他的容貌有意思多了——帝辛竟看不透。不是通天那种深不可测,故而不可估量,帝辛直觉这人的修为不过比自己高出一线,可真正去“看”,却什么都得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几种可能。修为高深又有心欺骗,或是身怀异宝。瞒过了堂堂准圣的感官,又或者,天命在身,得天庇佑,只有有缘人才能发现他的特殊。无论哪种,都很麻烦。   片刻之后,欧阳少恭也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找回了魂魄,欧阳少恭治好了失忆症,忆起了许多远古时候的记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欧阳少恭神色大变,惊呼:“天帝伏羲!”   听到欧阳少恭的称呼,帝辛一份惊讶,三分恍然。如果是执掌三界的天帝,他看不出深浅,却是可以理解。只是,高高在上的天帝来这里做什么?作为外来者,帝辛并不慌张。只要在洪荒天道之下,他就不会是身份不明的黑户。不是黑户,不曾为非作歹,帝辛当然不怕见“官”。修真修真,去伪求真,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一言一行皆遵从本心,天帝本就代表秩序,可以心机深沉,可以装傻充愣,可以律法严苛,但绝不会是不讲道理的杀人狂魔。或许见了天帝,回去的路就有着落了。   天帝伏羲冷漠的目光扫过欧阳少恭,在帝辛身上停顿了一瞬,最终投向太子长琴所在的方向。半晌,他问道:“弹琴的,可是太子长琴?”   欧阳少恭的脸色霎时间异常难看。他说:“天帝此言何意?”他才是太子长琴,天帝伏羲却承认了那个假的!   天帝伏羲眉梢一挑。下一刻,欧阳少恭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是何人?”帝辛朗声问道。   天帝伏羲答道:“伏羲。”   帝辛心中灵光一闪,道:“妖族大圣伏羲?”认得出洪荒太子长琴的琴声,定然知晓伏羲是女娲圣人的兄长,还敢用这个名字,定然不会是假的。   伏羲微微一笑,降下云头,落在帝辛身前三步,稽首道:“妖族伏羲,见过道友。”   “贫道北辰,见过道友。”帝辛回了一礼,道。   “紫微星?”伏羲叹了口气,道,“截教弟子入天庭,当日妖巫之争,两败俱伤吧。”妖巫称雄之时,封神榜不曾出世,人间亦无帝王,妖族天庭更无“紫微帝君”。伏羲在妖族天庭日久,能察觉帝辛与紫微星冥冥之间的联系。“北辰”这个名号,本身也能说明许多。再加上帝辛这一身截教功法,凭伏羲的聪明才智,不难推断出当年妖巫之战的结果。   “道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帝辛反问道。   女娲圣人的兄长伏羲大圣在妖巫之战中陨落,转世成为人皇,得道之后,隐居火云洞。诸多洪荒大能总不会被个假货糊弄,真正的妖族伏羲,已经不存在了。这一位,又确确实实是妖族伏羲,不曾亲眼看见妖巫结局的妖族伏羲。当年伏羲已是准圣道行,本体陨落,三尸化身尚存,流落异世,便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洪荒准圣,有一位成圣的妹子,更有本体牵引,这么多年,总能找到回去的路了。可是,这位安安稳稳的当起了天帝,显然是不打算回去了。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当然是对回去之后的事情不看好。   伏羲笑了笑,岔开话题,道:“道友怎会到此?”   “一时不慎,误入此间,正想找路回去。”帝辛答道。   “回去啊……当初心灰意懒,不愿归去,如今……却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伏羲长叹一声,道,“送道友回去不难。道友可否帮贫道送封信?”   “娲皇宫?”帝辛眉梢一挑,道。   伏羲微微颔首,道:“正是。她本就内向,现在,怕是躲在混沌深处,连门都不肯出了。”   “贫道与女娲娘娘有过一面之缘,向来不会被拒之门外。”帝辛道。   “如此,多谢道友了。”伏羲顿了顿,取出一片巴掌大的鳞片,递给帝辛,道,“烦请道友把这个交给女娲,她会明白的。”   “道友放心。”帝辛接过鳞片,小心收起。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太子长琴狂野的琴声回荡。   伏羲双手负在身后,踱了两步,道:“太子长琴抱琴而生,这琴声……真是令人怀念。”并不是所有的伴生法宝都与主人契合。巫族大多走近战的路子,即使得了法宝,也是当武器使。太子长琴的伴生法宝是一架琴,他能怎么办?拿琴砸人吗?还不如随便捡块石头给力!   当年伏羲也是玩琴的大家,对抱琴而生的太子长琴神交已久,好不容易见着了……结局不提也罢。   如今时过境迁,流落异世无数年,当年不堪忍受的噪音,竟也能让人会心一笑。   太子长琴一曲琴音惊艳了世界,原本属于欧阳少恭的九霄环佩震断了琴弦两根。   是的,那琴是欧阳少恭的。太子长琴的半生法宝早已随着本体一同陨落。欧阳少恭丢了身体,相当于净“魂”出户,用袖里乾坤收起来的东西一并归了太子长琴。这回,那不再属于他的宝贝琴遭了秧。万幸,欧阳少恭还昏着,不必马上面对这惨痛的现实。   琴坏了,就不玩了吧。太子长琴将九霄环佩随手一抛,平复心绪,后知后觉的发现,来了个老对头。与文雅人遇事先感怀不同,什么伤感啊,缅怀啊的,会出现在太子长琴身上——在打过之后。   太子长琴杀气腾腾的冲向伏羲,被一招放倒。   遥想当年,太子长琴就不及伏羲,现在他失了巫族本体,修为只剩下一丝儿,去挑战当了天帝的伏羲化身,注定要倒霉。   “无论挨了几次揍,从来不长记性,果然是太子长琴啊。”一脚踩着太子长琴的后背,伏羲悠悠然的感叹道。   太子长琴像只乌龟似的挣扎了半晌,扑腾起了一地灰尘。终于,他泄了气,大喝:“放开我!”   伏羲微微颔首,道:“看来这回是服了。”说着,挪开脚,轻描淡写的后退两步,恰好避开太子长琴起身带起的灰尘。   太子长琴冷哼一声,不语。   帝辛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想起通天口中的伏羲。据说那是一位温和通透的大能,平时略显孤僻,遇上合得来的,也可以很健谈。说起来,那个伏羲,与这个世界的太子长琴有几分相似。   ——竟然和太子长琴相像,伏羲表示,这个世界已经疯了!   现在这个伏羲如此恶劣,是太子长琴打开伏羲时顺手开启了损友模式吗?这位,其实是恶尸吧。   伏羲的恶尸能够出任天帝,维护一方天地的秩序。通天的恶尸只会调皮捣蛋,以悲剧他人为乐。真是“尸”比“尸”得扔啊。大王他会把某个捡回来就是了。   太子长琴安生了,大家可以坐在一旁谈天气谈理想谈人生了。   说也奇怪,一直用粗狂外皮掩饰拽上天的内心的太子长琴,在伏羲手底下吃了大亏,竟没想扣伏羲的麻袋。好吧,巫族都是光明正大的好男儿(后土娘娘:……),做不来那等背后下手的龌蹉事。不过,闹个别扭,甩个脸子,总是正常的吧。太子长琴竟表现得很温顺,连伏羲提出叙旧,他也欣然同意了。这到底是习以为常呢,还是某人有些特别的爱好呢?罢了罢了,很多事,本就是细思极恐。姑且当太子长琴输得起,放得下吧。   叙什么旧呢?伏羲和太子长琴是见面就掐架的敌人,那两位活跃在洪荒之时,帝辛还没出生。所谓的“叙旧”,说白了,不过是伏羲给帝辛和太子长琴介绍下这方天地的种种,再向帝辛打听打听妖巫之战后来的事情。   想当年,妖巫正当天地主宰,最后一次大规模火拼,打倒了不周山,原本浑然一体的洪荒大地四分五裂。诸天圣人紧急抢救,留得四洲供生灵居住。另有无数碎片,或是散落四海,成为大大小小的岛屿,或是浮游虚空,自成一方天地。这里本是一块较大的洪荒碎片,后来又有幸与另外几块稍小的洪荒碎片融合,最终演化成如今的模样。当日事发突然,生灵不曾撤离。他们不知真相,只觉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待情形稳定了,便继续生活,全然不知已换了一番天地。   自古以来,但凡糟了灾,遇了难,人们便求神拜佛,为心灵找个依靠。初生的世界本就极易动荡,之前洪荒破碎的劫难更是令幸存下来的那些骇破了胆。他们在全新的天地,供奉他们熟知的强大存在。那些被顶礼膜拜的神灵,要么不在此间,要么已然陨落,本不会回应。或许是信仰凝聚,或许是天道补全,久而久之,竟真的有神灵诞生。   “女娲,祝融,共工……虽是原来的名字,容貌和本事也和原本的那个相似,却不再是妖巫,只是‘神’。”伏羲说,“别的神皆有迹可循,唯有人皇神农,地位崇高,之前却不曾听过他的名号。”    第83章 番外·大王脚前有个洞   “或许是上苍的旨意吧。”帝辛装逼的感叹的一句,随后简单介绍了洪荒的三皇五帝。   “原来如此。即使不在洪荒,命运依旧遵循着洪荒的轨迹。”伏羲神色淡漠的说。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小角色才会抱怨天道冷酷凶顽。真正的得道之人,都知晓天道的强大,知道那样的力量,若是碾压自己,是何等的轻而易举。天道从来不在意某个人的生死。它要的,只是万物均衡,是天地秩序。对某个个体来说,天道大约就不是那么友好了。自打盘古开天辟地,天道就是众多修真又爱又恨的存在。有天道插手,无论出现多么坑的境况,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   太子长琴更是淡定。巫族从来不理会天道。他更是不关心神农是谁。他只要当下活得痛快就好。   帝辛和太子长琴都不是小孩子,不用什么都得人家手把手的教,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就够了。帝辛说了些妖巫之后的事情。与用琴声折磨旁人的太子长琴不同,伏羲听了十分淡定,只在得知妖皇帝俊、东皇太一双双陨落之际,叹息了一声。   该说的说完了,帝辛要回家了。回去的路,伏羲一直知道。有天帝帮忙,一切不要太容易。太子长琴本来也想回去的。他向帝辛打听了几个人。那几个名字,帝辛从来没听过,也不知是太过籍籍无名,还是已经不在了。这样的回答令太子长琴失望。他表示,不走了。这位前大巫表示,他要揍扁伏羲,再自己找回去的路。   离开之前,帝辛没忘记解决欧阳少恭的问题。   且说那欧阳少恭听了太子长琴惊天地泣鬼神的琴音,见了天帝,突然晕倒。待醒来时,不见了天帝,不见了侮辱琴音的伪太子长琴,更不见了立场不明但绝对碍手碍脚的北辰道士,欧阳少恭迷糊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欧阳少恭施展腾翔之术,飞了半个时辰,觉得足够远,便寻了一处僻静地方,落了下来。他不知此时身在何处,也不在意。   多年心愿,一朝实现,欧阳少恭有了些许无所事事的迷茫。这迷茫只持续了一会儿。他还没有建立蓬莱国的永恒国度,还没有找到巺芳的转世,还没有将昔日故友化作焦冥,永远陪伴在身旁。他还有太多的事没做!   就在欧阳少恭摩拳擦掌,即将再次奔跑在作死的道路上,他头脑一晕,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   “罪过罪过!差点儿忘了这家伙。”帝辛出现在欧阳少恭身后,擦擦额头不曾存在的汗水,假惺惺的感叹道。   一同出现的还有伏羲和太子长琴。   伏羲扫了地上的欧阳少恭一眼,淡漠地说:“可惜了。”可惜了太子长琴的名字,可惜了曾经与自己相似的脾性,可惜了好好的仙人,误入歧途,竟掰不回来了。   ——这伏羲与洪荒太子长琴生了此世太子长琴的强烈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太子长琴嫌弃了撇了撇嘴,似乎对欧阳少恭曾用名与自己相同一事,很有意见。   帝辛俯身,在欧阳少恭头顶百会穴一点,站直腰,道:“我封印他记忆百年,百年之后,他早已不在人世。”他停顿了一瞬,“伏羲道友,可否行个方便?”据说经历了血涂之阵的魂魄无法进入轮回,他没见过血涂之阵,不知是真是假。   伏羲明了他的意思,微微颔首,道:“善。积德行善,或是为非作歹,便让他在轮回中清算偿还吧。”经历了血涂之阵的魂魄确实不能轮回,或者说,这方世界的人们,没研究出破解血涂之阵的方法。不过,有天帝亲自开后门,一切都是小意思。什么?欧阳少恭在百年之内成仙?别忘了“太子长琴永去仙籍”的天命,他成不了仙的。   “那个百里屠苏的品行不错,教养出百里屠苏的天墉城,大约是个极好的去处。”帝辛说道。他甩脱了麻烦,百里屠苏等人也放心。   于是,欧阳少恭的未来,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欧阳少恭被打包送去了天墉城,那傻乎乎的笑脸儿,如孩童般懵懂的小眼神儿,看得百里屠苏等人嘴歪眼斜,内心崩溃。   帝辛写信将欧阳少恭的情形告知。本性纯良的百里屠苏纠结了一会儿,最终收留了他。   万幸,欧阳少恭只是失忆,并非常识缺失。他生活尚能自理,法术时灵时不灵,还会弹琴。顶着百里屠苏的壳子,天墉城众多弟子不知道他就是凶名在外的青玉坛长老。除了自称是他“故人”的那几个态度古怪,偶尔承受几句针对百里屠苏的酸话,他的生活很美好。啊,还要算上他在剑术上的天赋,真的不怎么样这条。   ——天墉城或许很好,但对专注法师一万年的欧阳少恭来说,真的不是个好去处。   咦?还忘了谁呢?   一名老妪在东海边徘徊了整整三天,日暮时分,发出一声叹息,七分欣慰,三分失落,还有一丝释然。终于,她蹒跚着走入夕阳。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空间通道很难走,即使有伏羲帮忙开“门”也一样。   从空间通道走出,骤然失了压力,帝辛一个踉跄,扑倒在通天的腿上。   这里还是他在凡间的小院儿,离许仙家不远。通天坐在树荫下的摇椅上,神态悠然,似乎在品茶。   帝辛手一撑,翻了个身,在宽大的摇椅上蹭了个位置。“我去了多久?”帝辛四下里望了望,问道。   “大约一个时辰。”通天答道。   “我这么消失了,你竟然一点儿都不着急!”帝辛哀怨的瞧着通天,似真似假的抱怨。   “你此行有惊无险,另有一番机缘,我又何须插手?”通天笑着说道。   “机缘?没瞧见,只揽了一桩麻烦!”帝辛轻哼一声,道,“我去娲皇宫送信,你是同去,还是看家?”   “这就是机缘了。你去罢。”通天说道。   ——能有什么机缘?再送寡人一只毛绒绒吗?   与想象中的富丽堂皇不同,混沌深处的娲皇宫十分朴素,只有几块黯淡的五彩石装点。当日灵珠子下界,转世成了哪吒。封神之后,旁的童子、侍女,也被女娲打发了。偌大的娲皇宫,清清冷冷,只有女娲圣人一个。   帝辛在娲皇宫门口喊了一声“帝辛求见”。不多时候,娲皇宫门大开。帝辛提步走入,却见女娲不施粉黛,长发未挽,一身素白,坐在主位。帝辛脚下一顿——女娲娘娘这扮相,可以直接出演女鬼了。   “帝辛见过娘娘。”帝辛施了一礼,道。   “当年朝歌一别,两千余年匆匆而逝,紫薇帝君来娲皇宫,所为何事?”女娲慢吞吞的开口问道。   “受人所托,送信。”说着,帝辛取出伏羲交予的鳞片,递给女娲。   女娲漫不经心的一瞥,目光再也移不开。她伸手拿过鳞片,指尖竟有几分颤抖。半晌之后,她声音颤抖,道:“他……可还好?”   “瞧着不差。”帝辛答道。   “原来他还在的……”女娲似悲似喜,道。转世投胎,便不再是当初那个人。魂魄还是那一个,记忆也恢复如初,共同在洪荒挣扎求存,相濡以沫的心境,却再也找不到了。伏羲长居火云洞,不来娲皇宫,便是因为,女娲的兄长,妖族伏羲,已然不在。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妖族伏羲”——即便只是三尸化身——又怎能不让女娲娘娘激动呢?   帝辛静立在旁,一言不发。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女娲娘娘收拾心情。此刻她眉目含笑,不再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她站起身,道:“若非帝君,尚不知兄长仍在,女娲在此谢过。”说罢,对着帝辛稽首一礼。   帝辛赶忙侧身避过,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娘娘言重了。”   女娲嫣然一笑,道:“累帝君跑这一趟,女娲尚有一份谢礼。”说着,她取出红绣球,扯出红线一根。那红线在女娲指尖微微扭动,随即弹射而出,绕着帝辛飞了两圈,又快速的飞出了娲皇宫。   “娘娘?”帝辛疑惑地看向女娲。   女娲微微摇头。片刻之后,她笑容神秘,道:“有缘!果然有缘!恭喜帝君!”   “娘娘,您这是?”帝辛疑惑更甚。   “你且去吧,日后自然知晓。”女娲眉眼弯弯,似乎发生了极好的事。   帝辛一头雾水。然而,女娲不说,又下了逐客令,他不得不走。   带着一肚子疑惑,帝辛回到他在凡间的小院儿。通天站在院子里,神色莫名。金色的夕阳,为他披上金色的光辉,柔和了锋利与孤傲。   “你竟对女娲求了这个。”通天似笑非笑,道,“本座应了。”   “什么?”帝辛不解。   通天不等帝辛说完,已然转身回屋。   “等等!通天,你把……”帝辛眼巴巴地看着通天关上门。你们这些圣人……一个个的,把话说清楚啊!    第84章   那一日从娲皇宫归来,通天没头没脑的说了那么一句。之后,一切似乎有了一点儿区别,有似乎没什么不同。帝辛纠结了半日,便放在一旁。放在猜哑谜,他从来玩不过圣人,那就不玩了,等着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娲皇宫在混沌深处,时间流速与凡尘不同。帝辛去了一趟异界,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娲皇宫一来一回,好几个月就那么过去了。   帝辛回到凡间,恰好赶上许仙到处炫耀——他家娘子怀孕了。白素贞是蛇妖,体质与常人不同。许仙放心大胆的把她带出来,装作不经意的说出娘子怀孕的事,然后兴高采烈的听旁人的祝贺与恭维。   朋友的老婆怀孕,本是极好的事。帝辛却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不是大王他见不得人家好,或是做了不好言明的坏事,实在是,这个孩子……   却说当年,新天条出世,思凡不再是禁忌。天上的神仙时不时来人间转转,有的直接敛了法力,游戏人间,有的封了记忆,做一世凡人。封神榜上的那些,所司职务与凡间相关的,免不了被红尘吸引,安排妥当,下凡走上一遭,也不算稀罕。   昔年殷商大臣比干,那是堪比闻仲的劳模。可惜他没有修仙之人的好身体,累死任上,死后封神,做了文曲星。天上兢兢业业两千个日日夜夜,从没有半分懈怠,终于,比干动了凡心,下来度个假。谁能想到,比干竟然投胎到了白素贞的肚子里,孩儿他爹和顶头上司有那么一点儿交情!帝辛又要怎么对许仙说,你家娘子怀着的,其实是我叔叔?   帝辛冷淡的给许仙包了个红包,打发他离开。   许仙已经习惯了北辰道长时而亲切,时而冷漠装逼的性情,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等他回到家,才后知后觉想起,他这个儿子,不是普通人。那位北辰道长,是天上的神仙。那两个,是旧时?北辰这么冷淡,不会是关系不好吧……   在某种程度上,许仙把帝辛当成了靠山。有求于人,就要小心,不要惹对方不高兴。那么,自己未出世的儿子,和北辰道长有没有过节呢?许仙纠结着,掉了一把头发。很快,有人将他从这无用的纠结中拯救出来——他一点儿都不高兴。   能称为“敌对”,代表双方势均力敌。娶个有本事的老婆,等于敌人同样有本事。法海来闹腾在意料之中,白素贞在妖怪中的敌人同样米分墨登场就让许仙接受不能了。   ——他又没被流放,那个卖假药的张道灵还是王道灵的,怎么还是出现在他身边呢?   杭州城里出了时疫,许多人上吐下泻,有个道士在街头买药,要价很高。人们吃了他的药,并真的好了。   知道那个道士有问题,许仙压根儿不靠近他,自然不会有被骗着灌下符水的事。但是,他还是中招了。   这不是时疫,是王道灵下毒,明面上敛财,暗地里与老对头白素贞斗法。那毒是下在水井里的,不幸的,许仙有在街边小摊吃零食的习惯。   白素贞是一只积德行善的蛇妖。那个和她作对的,是一只蛤蟆精。是的,就是浑身长包的那种。对于这么一个与她作对,本事逊于她,还在她食谱上的妖怪,白素贞也没一口吞了,可见她的仁慈和善。要说这蛇妖对人类有多大的怜悯,多少的善意,那是开玩笑。妖类被阐教众人诟病,便是因为他们野性难驯,很多时候依从本能行事。蛇类是肉食生物。白素贞是如假包换的蛇妖。在原本的故事中,她毫不犹豫的报复伤害许仙的“恶人”,被逼急了,更是水淹金山寺,顺便祸害了一方百姓。由此可以看出她的本性。白素贞行善,是因为修功德可成仙,目的明确。   王道灵一直想找白素贞麻烦,但是找不到。之前有风声她在苏杭一带出现。王道灵下毒又卖药,就是为了引出她。和王道灵相杀多年,熟知这癞蛤蟆的尿性。若是平时,将他打发了就是。现在她怀孕了,不适合斗法这等剧烈运动,便不理会他吧。   什么?许仙大肆炫耀怀孕的娘子?那是许夫人,人们最多知道她是许白氏,谁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人是鬼!   若非许仙中招,白素贞压根儿不想管这事儿。不过,这蛇妖不愧是积德行善的老手,既然做了,就要做好,就要利益最大化,比如让王道灵的药失灵,砸了招牌,比如让许仙成为治好时疫的神医。   所谓没有金刚钻儿,别揽瓷器活。作为新时代软饭男,许仙很有自知之明。他一个倒弄化妆品的,哪会治病!这次冒领了功劳,日后真正的病人来找他治病怎么办?做人不能短视。   最终,许仙站了出来,说这药是他家娘子的祖传秘方,分文不取,为他未出世的孩子积福。这么一来,许仙成不了名医,却成了“许善人”。   王道灵首战失利,却找着了老对头的下落,总算不是一无所获。他不知白素贞怀有身孕,只要再等些时日,就不再是他的对手。王道灵不敢直接招惹白素贞,也不敢对青蛇下手。她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丈夫十分谨慎,从不夜不归宿不说,连僻静的胡同都不走——又不是姑娘家,你那么小心做什么!虽说不知为何没有半点法术的官府竟能威慑异类,王道灵到底不敢当街行凶。   许仙不行,就找他的亲朋好友!一个凡人,总不会是孤家寡人!   许仙的姐夫是捕头,异类轻易不愿招惹的官府中人,划掉!   许仙铺子里的伙计,都是花钱雇来的,交情有限,划掉!   咦?许仙和一个假道士交好?那道士跟个漂亮男人暧昧不明,时而到处凑热闹,时而专往僻静的地方走。好!就是他了!   在“故事”里,只有纯纯的异性恋,两情相悦就是俩手一拉,有袖子掩着;调息姑娘,就是摸摸脸蛋儿,还没摸着;尺度最大的,小青找情人,不过是一男一女对着脱去外衣——隔着窗纸瞧的。为了不被和谐,一切含蓄到了极点。   现实世界不会如此纯情,妖怪的生活更加放浪。王道灵和白素贞结怨,最初便是因为一个“色”。   ——啰啰嗦嗦的,到底想说什么呢?   ——通天是个美人儿,收敛了气势,很招桃花,还不限男女。   王道灵趁着帝辛和通天游山玩水的时候,在崎岖的山路上堵住了这两位。大约是欣赏他人惊恐的模样,这癞蛤蟆精展示了妖法,放了狠话,嘴里不干不净,还要对通天动手动脚。   按照正常套路,接下来是眼前的剑客和假道士跪地求饶,献上一切,求他王大仙传授两招。   很可惜,王道灵猜错了过程,结局更是与他预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王道灵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帝辛做了个挥袖的动作。下一刻,他仿若被劲力十足的板砖拍中,向后倒飞而去。王道灵撞倒了两棵碗口粗的树,摔在地上,吐了口血,形象在人形和巨大蛤蟆之间变化了几次,终于还是现了原形。   “好大一只癞蛤蟆!”帝辛指着王道灵,道,“不若给许仙带回去,问他要不要提取蟾酥?”   “你倒是时时记挂着那个凡人。”通天斜睨着帝辛,凉凉的说。   “除了许仙那个凡人,还有谁瞧得上这玩意?”帝辛无奈地说,“你这么说,我会觉得你吃醋了。”   这回通天连话都不说了,只凉凉地看着帝辛。   “我认识的人,有本事的不少,有心情折腾这只蛤蟆的,只有许仙一个。他恰好是一个自私小气、得势不饶人的小人。”帝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说,“莫名的不想放过它呢。”   “我却觉得眼前的一幕莫名熟悉。你说,我该不该饶过那无礼之辈呢?”通天似笑非笑的说。   “自然不能。”帝辛飞快的回答道,“若非那位法力高强,我早就为你出气了。”   “哦?”通天眼中笑意更盛。   帝辛装出羞答答的模样,捏着嗓子道:“任君处置咯~”   秀恩爱活该被烧死啊!你们好歹先给我个痛快啊!!!——跑,跑不掉,晕,晕不了的王道灵的内心是崩溃的。   ——天底下最厚实的铁板就在这里了,哥们儿,你一点儿都不怨。   最终,王道灵到底被送给许仙了。大王才懒得动手抓它。一道法术,这只硕大的蛤蟆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空降到许仙的后院。当时,大癞蛤蟆的落点就在许仙身前三步。许仙的内心也是崩溃的。   从天而降一个如此狰狞的东西,许仙吓了好大一跳。他正想叫自家娘子来鉴定一下,就看见一架纸飞机对着他的鼻子飞来。   被纸飞机撞了鼻子的许仙抿紧嘴唇,捡起纸飞机,隐约瞧见上面有字,拆开一看,更是无语——闻君急需蟾酥,特送蟾蜍一只练手。没有署名,不过不难猜。不只寄“快件”的人,连这“快件”的身份,他也猜得出来。   我什么时候要蟾酥了?许仙叹了口气,外头看向那只巨大的癞蛤蟆,道:“虽然没做过……放心,绝对不会弄死你的。”    第85章   许仙折腾的美容产品,原料是诸如黄瓜、桃花瓣儿、荔枝、牛奶这类无毒无害的,最多效果不好,绝不会弄出事儿。偶尔加点儿药材,也是温和滋补一类,当噱头多过实际效用。蟾酥这种有毒的东西,他绝不会沾。   饶是如此,许仙还是按照帝辛的“提醒”,老老实实的提取蟾酥。不管是北辰道长真的想要蟾酥,还是这只倒霉的癞蛤蟆惹了不该惹的人,作为一名合格的软饭男,许仙都会认真的完成靠山的吩咐。   许仙的家,不止是他的小窝,还是白素贞的老巢。自己的窝里多了一只妖怪,白素贞肯定会发现。白素贞循着妖气找去时,恰好看见许仙笨拙有凶残的去蟾酥。   拿着笤帚对着蛤蟆脑袋一通敲,再拿菜刀一顿削——白素贞从来不知道自家相公这么凶狠。   有一句话,叫做“物伤其类”。白素贞的同类不是灵智未开的蛇,而是妖。她和王道灵的恩怨,远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不如将他救出,小惩大诫,打发走了。如此一来,既结下善缘,也让相公远离了这不知何时就会捅出篓子的妖怪,一举两得。   白素贞本想趁着夜色,将那王道灵放了。可是,她被捆着王道灵的符咒弹了个趔趄,撞在门上。这动静把王道灵惊醒,这癞蛤蟆乞求的望着白素贞。白素贞盯着那符咒看了半晌,跺跺脚,转身离去。   许仙不懂得法术,就是个凡人,白素贞很确定这一点。抓住这王道灵的,应该是那位北辰道长。那位既然把王道灵交给许仙,总会让他能够制约这蛤蟆精。即便自家相公做不到,也总能和北辰道长说得上话。   白素贞没想到,什么都听娘子的,甚至连家都让娘子当的许仙,这一次态度非常坚决。   许仙拒绝放掉大癞蛤蟆。他理直气壮的表示,他要取蟾酥。有这么大一只,就不用祸害别的蛤蟆了。   其实,许仙很不理解白素贞这种心慈手软的态度。危害自己的,就要赶尽杀绝,一句后患才对。杀人他不敢,杀蛤蟆他可不怕。如果不是这蛤蟆的皮太厚,许仙大概早就“不小心”杀了那只癞蛤蟆了。   许仙不同意,白素贞总不能说,这癞蛤蟆是你家娘子的旧识。眼看着王道灵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会受苦,那就先放着吧。   当日,帝辛把王道灵扔给许仙,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许仙告诉他,癞蛤蟆跑了的时候,帝辛还小小的吃了一惊。他垂下眼帘,开启“掐指一算”技能。很快,帝辛得到了结果。他撩起眼皮,又吃了一惊——许仙热切的盯着他的手指,嘴唇微张,唇角有可疑的水光。   ——汉文,你这样,大王会以为你有特别的癖好!   帝辛甩袖,顺势将手负在身后,道:“许汉文,你在看什么?”   “啊,我、我这是……”许仙支吾了两声,找到了状态,“这个就是那什么‘掐指一算’吧?好神奇,终于见识到了啊!”   帝辛以眼角的余光斜视许仙。后者一个哆嗦,立马站得笔直。原来这就是通天这招的用意?挺有用的嘛。   ——寡人从来不怕这个,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自己棒棒哒~“放了那只蛤蟆的,是你惹不起的人物。”帝辛说。   “是谁?”许仙警惕的问。所有意图破坏他幸福生活的,都是他的人生大敌。   “观音。”帝辛答道。是的,依照推算的结果,放了王道灵的,就是观音。当然,也有可能算错,那需要一个道行在帝辛之上的修真蒙蔽天机,或者精于推衍之术且道行不低于大罗金仙的。还有最后一种可能——天道给癞蛤蟆开挂。有天道当后台,圣人都奈何不了它。   ——想也知道不可能。   许仙不知道所谓“掐指一算”的门道,只觉得这东西万能,更是对北辰道长推演的结果深信不疑。只见他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面色古怪的说:“我一直以为,观音姐姐是帮我家娘子的。”那口气,活像老婆出墙。   帝辛沉默了一瞬,道:“……你最好别唤他‘姐姐’。”不然他会让你变“姐姐”!   “哎呀,别管那个,我是说,她到底帮谁?”许仙胡乱挥了挥手,道。如果大家说的是英语,就可以听出,他还是把观音当“姐姐”。   “他确实是帮你家娘子。”帝辛微微一笑,道,“你可知,得道成仙,有‘劫难’一说?”   许仙没有大智慧,只有小聪明,更是不懂得修仙,但是,他知道“剧情”。他灵机一动,道:“你的意思是,这王道灵是我家娘子成仙的一难?就跟唐僧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似的?少了还得补上,所有干脆现在就放出来?”   帝辛微微颔首。   许仙的脸顿时阴沉下来。白素贞成仙,他怎么办呢?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当个软饭男,吃香的喝辣的才是他的追求,单亲爸爸,甚至吃素剃光头,从来不在他的人生计划里。什么?再娶?小青会吞了他的。让一个不曾读过一页经书的凡人当神仙,就因为他娶了个蛇妖老婆?想太多了,洗洗睡吧。凡是破坏他美好生活的,不管是得道高僧,积年老妖,还是观音菩萨,都是他的敌人!就算不能除了他们,也要坑了他们!!!   “北辰道长,北辰兄弟,北辰大哥!你和观音的关系怎么样?打不打得过?”许仙忽然笑出了满脸褶子,谄媚道,“你们一个道士,一个尼姑,都是出家人,是同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同行是冤家!那些和尚还是尼姑的,都是西边儿来的,你看着就不碍眼?照我说的,那些人就是欠教训……”   帝辛凉凉地看着许仙。后者渐渐的住了嘴,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干巴巴地说:“你一定不怕那娘们的……”   帝辛冷漠的收回视线。他和这个老乡是谈得来,却没打算为了他和佛门的招牌人物火拼。那观音放跑了王道灵固然令他不爽,然而,他堂堂一个准圣,总不能对一个连仙都不是的妖怪出手第二次。就让那王道灵“应劫而死”吧。至于观音,依照他推演的结果,很快就会有热闹瞧的。   之后,许仙看着帝辛,笑容越来越僵,几次欲言又止,终于不敢再次开口。   等许仙灰溜溜的离开了,帝辛怀着分享八卦的心,跑去找通天。   通天正坐在窗前看书,似乎挺投入。也不知凡间哪本书,竟入了上清圣人的眼!   进了通天的屋子,帝辛才反应过来,热爱八卦事业的是太上老君。罢了罢了,这事儿,也不能说和通天全然无关。   “来做什么?”通天将手中的书扣在桌面上,问道。   “我想打听一件事。”帝辛说道,“那位观音菩萨,怎的和那青蛇有了情缘?”这个自然也是推演出来的。帝辛对这个结果很惊奇。   那么多人把观音认成“姐姐”,不是没有道理。她不只是脸漂亮。想当初,她虽说强行扭转了阴阳,可这身子,尤其是上半截,还是很有曲线的。一个内心的纯汉子,怎会容忍这等自己顶着这样的身子把妹子?修为到了他那种境界,会有情缘不假,若是不放任自己沉溺其中,挥剑斩情丝,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   世上真的有眼缘那种东西。合上了,就是好基友,一辈子。合不上,就只能相恨相杀了。观音帮白素贞,没有什么佛门算计,道统之争。那条蛇合了观音的眼缘,如是而已。观音三番五次的帮着白素贞,频繁显圣,一开始,他看着的,还是那条白蛇,渐渐的,他觉得,旁边那条青色的也很不错,再后来,“那条青色的”变成了“小青”……观音本可以察觉内心的变化,及时放下,可她竟然放任自己沉迷其中……   帝辛不是好奇观音怎么突然思凡了,而是想问,灵宝怎么让观音着了道。就说那货不会平白无故养一条青蛇,原来是等在这里。   ——观音和小青,想想还挺带感。   “世人都说,绑了月老的红线,便是定下了一生的缘分,却罕有人知晓,女娲师妹的红绣球,才是真正的姻缘圣器。”通天已有所指的说道,“当初灵宝得了红绣球上的一缕丝线。如今,和佛门开个玩笑。”至于是怎么得到的,总不会是女娲娘娘自己拆了法宝送给他的。女娲也有挥舞着红绣球砸人的时候。灵宝大约是趁机削了一缕丝线吧。   “……原来如此……等等!你说红绣球?!”帝辛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通天似笑非笑。   时间在两人的对视中飞逝。帝辛莫名的感到不自在。他眼眸微垂,转移话题,道:“方才你在看什么书?”   “在看凡人的一句话。”通天答道。   “什么?”帝辛装出好奇的模样。   “山有木兮木有枝,”通天勾唇一笑,“心悦君兮君知否?”   ——喂!那只是一本《周易》啊!!!    第86章   对付脑子里弯弯绕绕多的家伙,可以比他还能绕,最终绕得他脑筋打结,也可以直捣黄龙,打蒙他,让他反应不能。帝辛就是那种想的多的。意识到自己和女娲一起弄出个乌龙之后,通天选择了第二种方法。于是,帝辛蒙了。   大王他大脑空白了许久,头晕脑胀了许久,天旋地转了许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现在知道了。”那音量,真的比蚊子嗡嗡大不了多少。然后,他一路飘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帝辛就开始了自我反省。他刚刚怎么一下子就蒙了呢!他与通天本就暧昧。他自己也有心把这位美人变成自己家的。不就是被抢先告白了吗?他可以先一步求婚啊!那个什么“无论贫穷、疾病或是残疾”的婚礼誓词,改一改,也可以说的嘛!如果发挥正常,现在都可以有点儿……那什么进一步的行动了!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方才虽然晕晕乎乎的跑了,不等于不可以回去嘛。   当晚,帝辛拎了一壶酒,拉着通天看星星看月亮去了。   然后?他们在房顶上吹了一整夜的冷风。帝辛确定,凡人的话本,无论是当代的,还是后世的,都十分的不靠谱。   再后来呢?   酒后乱性?想太多了,洗洗睡吧。   闪瞎人眼的秀恩爱生活?从来没有过。   温柔体贴,甜腻腻的通天?哦!太可怕了!大王表示,想象不能。嗯,甜腻腻的自己,大王他也接受不了。   至于有点儿小期待,又有点儿小纠结的亲密接触,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除了能够光明正大的观赏通天,以及通天言语之间的那一丝小暧昧,似乎一切与之前没什么两样。那一丝小暧昧,还有大半靠大王脑补。   一丝失落之后,帝辛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和通天相交两千年,早就有了习惯的相处方式。突然变成了甜蜜少女向、火辣成人向,乃至马赛克重口味,他都会觉得很别扭的。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了。   ——原来你们早就进入老夫老妻阶段了吗?   虽说不打算改变什么,但是,好歹确定了关系,来个蜜月旅行嘛!   ——大王表示,他才不是怕被真妹子与伪娘的恋爱攻防战伤眼呢!   通天永远爱不上凡间的喧嚣,帝辛说要换个地方,他第一反应就是回碧游宫。好嘛,回就回吧。帝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玩儿的地方。虽说以前经常去碧游宫,这一次,终究是不同的。没什么好宣扬的,但是可以在心里偷着乐呵呀!   在金鳌岛,见着鼻青脸肿的赵公明,委实出乎帝辛的意料。通天的脸上,也有了那么一丝讶然。   “公明,怎么弄成这般模样?”通天沉声道。   听了自家老师的问话,赵公明下意识的摆出七分委屈,三分愤怒的神情。随后,他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外人”。赵公明看了一眼帝辛,又看了看自家师父。两位恍若未见。终于,赵公明咬咬牙,说出了缘由——他竟是被自家妹子揍的!   上古时候,世道不太平,蹦跶得欢实的,大多死了,剩下的,除了极个别的几个,都是资深宅。即使是宅居生物,也要解决民生问题。神仙妖怪的,不愁吃穿,最大的民生问题,就是找个伴儿。既然是宅居,自然没机会认识远方的汉子妹子,就近找吧。那个时候,不讲伦理,也没有遗传生物学,“兄妹=夫妻”这个等式,牢牢的刻在了众多洪荒生灵心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伏羲女娲。   似伏羲女娲那般,一对一,完全没有配对危机的毕竟是少数;似祖巫那般,妹妹比兄弟还凶残的,与风花雪月完全绝缘的,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是像赵公明与三霄这样,哥哥妹妹数目不等,男女数目不均衡。有本事的修真都很骄傲,想享受齐人之福,亲兄弟姐妹也不行。   赵公明待三个妹妹,那是真的好,一样的好。也不知他是想“三全其美”,还是脑子里压根儿就没有这条筋。三霄也曾纠结,不过,到底是自家姐妹,赵公明没做出最后的选择,三霄也没有特别的动作。直到一个月前——   赵公明的道场在峨眉山罗浮洞。前些日子,峨眉山搬来了两条蛇妖、五只野鬼。他们在峨眉山占了一个山洞,却不长住。他们不知峨眉山住着一位大罗金仙,无所顾忌的满山乱窜,终于栽了。青蛇妖跑进了赵公明的护宅阵法。赵公明发现了,将她扔了出去,还送了几颗千年朱果让她疗伤。   ——千年朱果什么的,也就是个装饰,和盘子里的萝卜花差不多。红彤彤,怪娘的,偏生妹子不让扔。就给了这蛇妖,省得瞧着碍眼。   英雄救美向来是骗小姑娘最犀利的手段。赵公明无意,小蛇妖的心呢,扑腾扑腾的跳了两下。要说人家姑娘从此茶不思饭不想,非君不嫁,那是扯淡。她不过是记着有这份恩情,想着日后报答一番。   可就在这时候,云霄娘娘心中一悸,掐指一算,发现兄长竟与一蛇妖结下了姻缘。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神仙也曾是凡人。仙道与情爱的兼容性,委实不高。若没有夙世因果,到了大罗金仙境界,经历了三灾八难,生死相许,也不过是一份孽缘。云霄推演出的,明明是良缘。顿时,云霄不淡定了。   云霄找来两个妹妹一商量,并未轻举妄动。她们在三仙岛等着赵公明,待他上门,围住了,问个明白。   赵公明都快忘了这码事,哪能给出令三霄满意的答案?于是,恨嫁的三位仙子就把赵公明给揍了——专打脸。   那青蛇妖妹子——好吧,我们也不用卖关子了,就是小青——与赵公明,真的这么容易就结下了姻缘?   世间的每一次相遇,都是缘。小青得赵公明活命之恩,有缘是一定的。有姻缘?这么就把一辈子卖出去了,谁还敢救人?谁还敢被救?不过嘛,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但凡假冒伪劣产品,都有些不靠谱的特性。灵宝封存在小青体内的红线是真的,他这个临时“月老”却不是。观音和小青这俩强拉硬拽的都有姻缘了,有英雄救美基础的赵公明和小青怎么不行?那红线自作主张了一把,赵公明就悲剧了。   女娲的红线和月老的红线还是有区别的。月老的红线,连上了,就是有姻缘,无论如何都要成亲,但两者的感情嘛……两情相悦,举案齐眉,欢喜冤家,打打闹闹,婚内出轨,冷暴力,哪怕是同志骗婚,只要写了婚书,拜了天地,就是月老的姻缘。或许是因为上古之民更随心所欲,或许是女性更感性,女娲的红线更看重两情相悦,心灵相通。现在没这个感觉不要紧,它会让你不知不觉的爱上对方。   对于普通人来说,女娲的红线更受人欢迎。而在修仙之人看来,还是月老的红线更讨喜。   ——婚姻不顺可以离婚,入了情劫,就不知何时能解脱了。   真不幸,小青的那条红线,来自女娲。   万幸,小青的那条红线并非官方正版原装,赵公明更是临时误伤。两情相悦有前提条件,见不到面,相性再高有乱用。   帝辛已非吴下阿蒙,一掐算,和已知信息一对应,就知道了前因后果。这算不算自己挖坑自己埋?帝辛单手撑着下巴,光明正大的观察起通天来。   通天一本正经,光风霁月得好似与此全然无关。他说:“这些日子,就不要回峨眉山了。”不是什么正经的姻缘,避开了,就无缘了。   赵公明顿时苦了一张脸。天地良心,他一心向道,从没对自家三个妹子有过什么想法。谁知道,三个妹子竟是如此恨嫁!可是,兄妹还得做,如果这个时候,他不回峨眉山,也不去三仙岛,而是跑出去东游西逛,日后,怕是兄妹不好相见。金鳌岛也是个好地方,留在老师这里,三位妹妹自然说不出什么。可是,他赵公明又不是紫微帝君,怎么好赖在圣人道场躲妹子?   等赵公明一脸纠结的走了,帝辛拿胳膊肘拐了通天一下,嬉皮笑脸地说:“有何感想啊?”   通天轻哼一声,道:“你的胆子愈发的大了。”   “咱俩谁跟谁啊!”帝辛笑道。   通天微微一笑,道:“本座的弟子,自然不会令本座失望。”   碧游宫的生活,帝辛以为还是如往常那般,听道、蹭挂、挨揍、调戏美人儿。通天告诉他,修炼,也有许多玩法。   听风吹竹林,赏落日孤鹜。以剑法演绎道境,凭棋子幻化众生。只要静得下心,每一刻,都意趣非凡。   终于,通天用实际行动告诉帝辛,上清圣人也是个男人,洪荒之民其实很直接。   好吧好吧,反正都是神仙了,不担心卫生问题。大王也不能说,他自己完全没这个想法。修道修心,随心随缘。   滋味挺不错的~~    第87章   和通天更进一步了,再见通天的门人,帝辛有点儿小嘚瑟,还有点儿小尴尬。   通天的门人都很淡定。除了鸿钧道祖、女娲娘娘,余下的五位圣人,皆是立教成圣。所立之教,就是圣人根基所在。当年,有帝辛作诗调戏在前,上清圣人以大教相托在后,说这俩没关系,谁信啊!在众多知情者心目中,这俩早就在一起了。女娲娘娘不也是问都没问,就给他们证婚了吗。所以,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大家都这么淡定,大王他也淡定了。   修真不知岁月,帝辛与通天在碧游宫一住就是二十年。帝辛再次离开金鳌岛,是因为想起他在凡间还有一处房产。   一套庭院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若是被当成无主的鬼屋处理了,他紫微帝君和通天教主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当初帝辛买下的院子很干净,是许仙帮着打理。旁人都说许官人重情义,实际上,谁知道呢。   二十年过去,许仙也长出了皱纹,留起了胡子。白素贞美貌如昔,梳着老妇人的发型,整个人显得老气。这俩经历了不少风雨,和这个打完和那个斗的,夫妻同心,小子日过得不错——从许仙凸起的大肚腩可以看出。   当年还有几分仙缘的许汉文,终究只是个平凡的富家翁了。   白素贞贪恋凡尘,弃了仙道。小青不愿意这辈子就陪一个许仙玩儿,和白素贞闹了一场。据说,她后来被观音菩萨带走了,也不知几时能功德圆满。   法海曾疯狂的找白素贞的茬,在许仙手下吃了几次亏。后来,不知这老和尚受了什么刺激,放弃了,如今还在金山寺当他的主持。   许仙的儿子,文曲星转世的许士林,上京赶考去了。他的身边有一只玉兔精保驾护航,只要不惹事,大致是不会出事的。   想到许士林是比干的凡身,帝辛忽然起了坏主意——如果许士林和那只玉兔精修成正果,他就让妲己把那只兔子收入门墙,到时候,比干那张过分端正的老脸,一定很好看。   ——教导一只兔子,狐狸的脸也会很好看的。   帝辛托许仙把房子处理了,没什么要求,只要这庭院不变成无主的鬼屋就行。许仙立马说,要把这里买下,给许士林娶媳妇。帝辛点点头,也不跟他要钱,转身就要走。   “我的北辰大哥,你这就要走了!你就一点儿都不想兄弟?好歹叙叙旧啊!”许仙似真似假的叫道。   帝辛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仙,道:“你与白素贞劫难已满,只要不奢求更多,不作死,便可平顺的过完后半生。你那儿子来历不凡,或有波折,终能化险为夷。你和贫道还有什么旧好叙的?”你已经不需要抓着我这个靠山了。   “相交一场,你竟这么想我!”许仙委屈的说。   “你这张老脸装可怜,实在不能看。”帝辛嫌弃地说。   许仙一僵,叹了口气,道:“至少留个名字吧。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呢。”   “你此生成仙无望,知不知道我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帝辛道,“后会无期啦。”说罢,消失在原地,徒留一个似要挥手的许仙。   回到碧游宫的时候,通天正拿着花锄,栽种一颗小苗。帝辛见状,走上前去,问道:“是什么?”   “不知,大约只是棵野草。”通天答道。   “你也不知道!”帝辛惊奇的说,“难道你也算不出它的来历?”   “什么都知道,岂非无趣?”通天笑道。   “那么,我们就一同看看它到底是什么吧。”帝辛亦笑道。   过了一会儿,通天收拾妥当,随手将花锄扔在一边,问道:“此次去凡间,如何?”   “房子扔给许仙了。”帝辛答道,“那小子混得不错,就是将军肚触目惊心,好似怀了五六个月身孕似的。”   通天嗤笑一声,又问道:“你为何这般关注一个凡人?”   帝辛沉默了一瞬,道:“他像我。若不是处在那个位置,我大约是另一个许仙吧。”   通天勾起唇角,道:“终究是不同的。”似乎另有深意,有似乎,只是寻常语句。   帝辛微微一笑,似有所悟。一道流光划过,化作一身着帝服的男子。这男子与帝辛样貌几无区别,只是眉间积蓄着郁气,令人见了就心生不喜。   从来只经历平凡的生活,大风大浪只在最不切实际的梦中期许,一朝穿越,面对充满恶意的“已知”人生。怨恨无用,不能怯懦,不能逃避,要风光,要从容,要坚强。不敢回望,一次次欺骗,终于相信了,那就是自己的模样。一步步走到如今,得到的,早已超出曾经的期望。曾经的怨愤与怯懦不曾消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生长。终于,见到另一个有着相似际遇的人,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终于面对,曾经对另一种人生的渴望。   ——面对曾经的怨愤与怯懦,斩尸!   ——于是,这就是童年阴影对修道的影响吗?   “见过本尊。”满脸郁气的男人拱手道。   帝辛不理旁人,只是与通天相视而笑。   恶尸:……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这重色轻友的世界!   天道生于混沌,盘古破开混沌,重创天道,于是有了如今色彩纷呈的洪荒。   鸿钧,圣人,封神榜,天道一步步走向完满。谁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会是何等模样——重归混沌,或是一个全新的纪元。   没有人能说明,仙道尽头的风光,纵情肆意,逍遥世间,或是无悲无喜,化道而去,又或者,这条路没就没有尽头。   在停下脚步之前,路,好长好长。踽踽独行,或是,相携相伴。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小鸟游空。】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